取中举人, 要参加鹿鸣宴。

乌平之心情大好,给谢岩也置办了一身行头,两人非常体面的去赴宴。

陆杨去不了, 他带人出门, 到赌坊去兑钱。

赌坊门前排了很长的队伍,他留个小厮在这里等待,自己跟书童一块儿去逛街了。

他只押了二两银子,兑出来的银钱是二两二钱。他打算去首饰铺子看看,给娘买个纪念品。

二两多的银子, 可以买个小首饰。

陆杨到首饰铺子里看,选了一对耳环。

娘有一对金玉耳环, 是爹送给她的。

现在谢岩考中了举人,也给她送一对耳环。作为纪念品来说, 还算不错。

陆杨仔细挑,不拘二两银子,也往贵了看。

娘平常很低调,性子也温温柔柔的, 太直白的金啊银的,她不会喜欢。家里那对金玉耳环,是金做钩, 玉为坠。

陆杨仔细挑选,买了一对珠翠耳坠。耳坠用了小珍珠、小玉珠。形式小巧,乍一看很秀气, 仔细看, 各处精巧。珠子小,价钱不高,这一对要三两六钱银子。

陆杨讲价, 伙计跟他磨嘴皮子,最后送他一个小首饰盒,银钱一文不少。

拿上耳环,陆杨再转道,去裁缝铺买了一块碎料,比划着裁剪缝边后的大小,垫在盒子里,把耳环包起来,瞧着很是不错。

今天家里也有宴席,乌平之让雷伯伯准备的,说大家一起吃着喝着,乐呵乐呵。

陆杨到家,在赌坊排队兑钱的小厮也回来了,拿上银子,乐呵呵吃饭去。

另一边,谢岩跟乌平之也吃上了鹿鸣宴。

他们没什么好吃的,前面的流程走完,许多差役过来抢食,一盘盘的都端走了。

谢岩还跟人抢了抢盘子,那人看他一眼,徒手抓菜、抓果子,把空盘留给他了。

谢岩:“……”

他为了来吃这顿饭,早上都没吃多少!

鹿鸣宴的座次是按照名次排的,他的友人都离得特别远,往远处看看,他看见季明烛跟刘有理是坐一块儿的,季明烛不知什么时候跟刘有理有了交情,一个没法吃到嘴的席面,他都一个劲儿的让刘有理吃东西。

乌平之好运,跟盛大先坐一桌,两人说说话,就跟人换了位置。虽然没吃没喝,互相聊聊天,吹吹牛,气氛很不错。

谢岩:“……”

早知道带点吃的来。

他旁边的同年告诉他:“这是常有的事,屡教不改。就跟书院拜孔圣人以后,教官们会抢着把祭品分了一样,我们这些宴席,早都被人盯上了。”

一场科举考试,上上下下忙碌的差役数百上千。除了能进贡院的那部分人,场外还有诸多小差役。他们又吃不上好东西,就等着今天来蹭一顿。上头不忍责罚,新晋举人们端着架子,也不与他们置气,这个习惯保留至今,都成为风俗了。

谢岩都不知道这个。

以后有经验了,他能给别的考生讲讲。

吃喝不是顶重要的事,今天最要紧的是拜会主考官、房官。

房官是根据五经来分,一经一房。考生只修一门经,到房官这里,人数分流,各房人数不多。但所有人都要拜见主考官。以后都是他们的门生了。

谢岩先去见了主考官。他照着在书院见先生的态度来,各处恭敬着。

他进门先行学生礼,等抬头看见坐在圈椅上的男人时,他的眼神就迷茫起来。

面前的主考官,是他见过一次的人。是崔伯伯的二儿子,名字不知,反正叫他崔二哥。

据说在京城读书,好多年没有下场考试。跟谢岩辩论了一场,文思非常敏捷,谢岩到现在还时常想念。

原来他不是学生啊……

谢岩愣了半天,又一次行了个学生礼,好歹把惊讶的话憋回去,很有礼貌的喊了“崔大人”。

他听说过,这次的主考官是崔仲卿崔大人。如此说来,他手上那本字帖,还是这位崔二哥写的。

谢岩回想起崔伯伯看见那本字帖的表情,一时无语。

见主考官,一般都是寒暄两句。

主考官要见的人很多,说不了几句话。

谢岩进来之前,乌平之都教他怎么说了。

讲讲崇拜之情,说说自己会怎样努力,小小拍个马屁,说会朝着主考官努力。马屁要拍得自然,就不能纯粹的讲崇拜,要说看过这位大人的什么文章,听过他的哪些政绩,说说想成为这样的人,是学习的动力。大差不离的,意思在就行了。

谢岩本来还犯嘀咕的,怕他说得不好,这下也不用装了。

他说:“崔大人,一晃一年没见,学生心中很是想念。我记着京城学子的厉害,每每看书作文,都不敢松懈。今天能在这里重逢,我、我真是震惊,也有些感动。”

崔仲卿问他都看了什么书,又是怎样作文的。谢岩如实说了。

府学静室的书架,他阅览了两面。总数不算多,但跟科举有点关系的,他能看的,全都看完了。

静室里留存的师兄文章,他已经全部看过。另外还有些偶然所得。

和季明烛他们熟悉后,他也看见了一些折子、文书。

俗话书斋的金老板跟陆杨合作,却只给他找来了一本字帖,自知理亏。陆杨知道文书也有作用后,写信回县城,转交给了金师爷,从金师爷这里有听来了许多案情。律法如何,实判又如何,简要讲了许多卷宗上的记录。再有一些金师爷的经验。

这些谢岩也都看了。考试结束后,他还看了些闲书。闲书如何,他也说了。

崔仲卿喜怒不显,谢岩看不出来,又说:“我还看了你的字帖,写得挺好的,我还临摹了。”

他是想拍马屁的,说话的语气,却一点都不像。

崔仲卿浅浅笑了下:“你的文章我看了,比一年前进步很多,神清骨秀,文理优达,内外协调。没了浮躁之气,也少了些意气,笔锋老练圆滑。听我爹说,你是一个题目写很多篇文章,用的笨法子。那以本次试题为例,你最想以什么角度来写?“

谢岩稍作思考,说:“写在答卷上的,就是我的角度。”

他跟崔仲卿详说了他的看法。他最初想藏着本心的时候,落笔总是别扭,就跟撒谎一样,总有不自然之处。

起初尝试,他感到畅快。因为“撒谎”过后,他能写实话。

再后来,他已经无畏什么实话、谎言了。他学会了接纳,跳出他固有的想法,去理解别人的想法与文思。

理解不等于接受,他就像总结文章的规律一样,要知道还有这种思想。写到后来,很多尝试都殊途同归。就像他参加辩论,与人试策的时候一样,需要假想其他的立场,以此来准备辩论的材料。

如今写出来的文章,没什么他的真角度、假角度。他只是觉着这个题目,应该这样答。

他的想法又不是最好的。不论以后是教书育人,还是去做个为民办事、为君分忧的官员,他都应该多方面考虑,选出最好最合适的方法,而不是我行我素。

崔仲卿听得满意,点头笑道:“你没从前骄傲了。那现在想法变了吗?你科举想做什么?”

谢岩知道,他说:“想教书。”

崔仲卿继续问:“去国子监?”

谢岩不知,看以后能去哪里吧。

他想的是,随他多厉害的家族,哪怕是皇帝家的孩子,还不是要读书?他要是很厉害,教书尤其厉害,多的是人把孩子往他门下送。

到时候他虽然是个小小的职官,但他有很多厉害的学生!这样一来,就有很多人会保护陆杨了。不过是做个生意而已,算不得什么!

要达成这个目的,他得先扬名。

这次回府城以后,他就会找个书院应聘,举人当先生,到哪里都足足的。他还是解元,那些书院都要求着他去!

扬个名,偶尔再搞搞游学,聚一帮人来听课。以后到了京城,摸摸情况,问问乌平之行不行。乌平之比他会看时局,若是可以,也这样来。

总有官员家的孩子没进国子监吧?他早听说,官员也收学生。有些是真学生,有些是收好友家的小娃娃。他也要收几个。

崔仲卿就跟他说可以去国子监教书,“你适合那里。你怎么突然不想读书,想教书了?”

谢岩想读书的。

“我读好书,才能去教书。”

崔仲卿听明白了,谢岩还是想去翰林院。

到翰林院看多多的书,然后再看看去哪里教书。

国子监要他,他就去国子监。国子监不要他,他在家里也能收学生。

谢岩喜滋滋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不用细想,就知道他在做梦了。

崔仲卿再与他聊,问道:“你现在的才学,到官场历练两年,也能做个好官,何必拘泥于读书教书之上?”

谢岩摇头。他很有自知之明,说起这事,笑脸都肃了,道:“知道跟做到是两回事,我记住的、了解的,跟我做到的差距很大。我这样的人,去教书育人,碰上有实干的学生,就能造福百姓。若是我自己去,那我治下的百姓不会好过。未来都悬着,不知我能做出什么害人的事。”

哪怕他没有存着害人之心。

崔仲卿盯着他看了会儿,给他留了一封信。

“你回府城后,转交给我爹。他会给你拿些书看。来年我们京城见。”

谢岩接了信,又笑了起来。

“崔二哥,我刚没好意思说,我已经看过你的书了,那些笔记对我很有用。你放心,我翻阅得十分小心,一本都没拆,也没写写画画。看完都原样还回去了。”

崔仲卿:“……”

这傻小子把他爹哄得怪好的。

他摆摆手,谢岩乐滋滋捧信走了。

在他之后,还有众多考生等着去拜见主考官。

谢岩往队列后去,跟好友们说情况。旁边的举人也都竖着耳朵听。

他们听闻主考官是个很好说话的人,都松了口气。

但谢岩两句话的功夫,门内就出来了两个人,这番景象,看得众人的心哇凉哇凉的。

主考官当然好说话,他都不稀得跟人多说两句,只把谢岩留里面聊了半天。

过后进去的人,最多也就得几句勉励。悄悄抬眸看一眼,主考官肃着一张脸,一丝笑意也无,把他们的心都吊起来了!

有主考官的态度在前,这些举人们再去见房官,就感觉房官们格外亲切,聊起天来,家常都能唠两句。

谢岩在房官这里,也得到了些许优待。

房官问他跟崔大人聊了什么,得了什么。

谢岩说一些,藏一些,不全说。就算这样,也得了许多吹捧,在一众举人里,是最多人讨好的一个。

拜会完毕,鹿鸣宴彻底结束了。

次日还有同年聚会,这事要合群,谢岩把好友们黏着,走哪里都不落单,好歹混过去了,没有语出惊人。

陆杨则去码头找船只,准备返乡。

很巧,他来之前,听闻过洪楚的消息,在省城逛了很多地方,却没有遇到过洪楚,没想到在码头遇见了。

他已经想通了,少了些利益的考虑,只把人当朋友,见到就招手。这天在码头,两人聚一块儿吃了顿饭。

陆杨没要酒,只上了茶。

他说:“你要喝酒也行,我就不陪了。我夫君不让我喝,说喝酒伤身子。我也想要孩子了,这阵子都没喝酒了。”

洪楚看看他的肚子,又看看陆杨笑呵呵的脸,跟他一起喝茶。

在省城里,怎么都听说过谢岩的名字。洪楚与他碰杯,恭喜谢岩高中,喊他“举人夫郎”。

陆杨笑眯眯的,“可熬人了,还好有个好结果。你的生意呢?生意如何?谈成了吗?”

码头喧闹,他们在包间里吃酒,都要大声说话。

洪楚情绪不高,比上回见面时憔悴。他回头看看,把两个护卫使唤到门外去守着,然后才开口跟陆杨说话。

他说:“我这次不是来谈生意的,是来相看的。”

陆杨眼露惊讶,“相看?这么远,怎么让你来?应当是男方到你家去提亲,你们家决定要不要啊。”

洪楚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谁说不是?不过我都解决了,这一家以后都不敢招惹我了。”

陆杨十分感兴趣,看他神色没几分高兴,反而愈发落寞,便没往深了问,拿公筷给他夹菜,让他再吃两口。

“你什么时候回府城?我定下船只,就这两天回去。要是碰上,我们就一起走。”

洪楚等不了,他今天就要走。

茶水不醉人,他却跟醉了一样。

他跟陆杨说:“要是我们也能考个功名就好了,男人依靠科举就翻身了,多少出身不高的人,由此改换门庭?我这几天在省城,听见很多人的议论,心里真不是滋味。”

陆杨看他好低落,稍作思考,还是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人逼你相看的?”

陆杨会看眼色。洪楚没说,他也从细微的表情变化里,看出异样。

的确是被逼的,他不是自愿的。

陆杨知道这种事。他小时候,陈老爹常拿赶出家门来吓唬他。后来他长大了,又常拿婚配来说他。

陈老爹总能找到奇奇怪怪的烂男人,陆杨都佩服他的能力。

后来婚配也不是他做主的,他做了很多尝试,都没能说服陈老爹退亲。他跟弟弟换亲了。幸好黎峰还不错,不是个烂人。

他跟洪楚说,“谁家都这样的,总要有个法子压着你,好拿捏你。你有本事,能到外头做生意,能让家中掌柜伙计的服气,但你的亲戚们却不会服你,他们只会觉得你挡路了。明面上争不过你,就要暗地里使绊子。使绊子终究太麻烦,你还能躲,哪有婚配方便?就是个男人,都逃不过婚配,何况是我们?”

洪楚抬眸看他,赞道:“杨哥儿,你果然不一样。别人都不懂我,劝一句,都说这个不好,就换一个相看。我根本不是气婚嫁之事,我只恨他们手段下作。”

偏偏这是个阳谋,他爹和他叔叔都被人说服了。

家中子弟,比他小的弟弟妹妹都婚配了,就他,已经二十岁了,马上要二十一,算虚岁,是二十二岁,拖到现在,还没定亲。

就算不往外嫁,也该招婿。招婿又怎样招?自然要招个聪明的。

这个聪明,就是以功名论。

他这次过来,相看的是个秀才。

一个小秀才,在家里养了三房姬妾,他还没说要把人招进来,那臭男人就上赶着给他立规矩。

洪楚要是能忍,他就不姓洪了,这阵子把人料理得妥妥帖帖。

洪楚说:“说是让我挑个赘婿,我挑的都是什么?是他们精挑细选的人。我从他们选来的人里面挑,能挑到什么好人?无非是看我以后想被谁拿捏。房里人能轻易困住我,打闹都是家务事,要是怀个孩子,影响的只有我。”

这事与陆杨无关,他却很能共情,听着心里闷闷的。

陆杨在市井长大,有他独特的思考角度。

他问洪楚:“楚哥儿,你应该不止嫁娶这条路?”

洪楚点头,“对,还能在祖宗面前立誓,终身不嫁。这样我永远都是洪家人,他们才会放心把家业交给我打理。”

陆杨眉头舒展了,他说:“那你立誓又如何?誓言困不住人,困住的只有心。你要是害怕,那就做个局。他们信祖宗,你就让祖宗显灵。不论如何,拖个几年,比方说祖宗让你过个三五年才能说亲,他们也得听。三五年的时间,够你料理他们了。到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洪楚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虽然家中有码头这个产业,平常行事也很野,但冒犯祖宗的事,洪楚没有想过。

他垂眸沉思,又一次跟陆杨碰杯。

“我会考虑的。”

陆杨喝了茶,看洪楚眼里有了些神采,便不多说。

茶饭过后,洪楚跟他说了几句。

“能走出来真的很不容易,这件事让我很愤怒,愤怒之余,我却只有来省城相看这一条路可走。能遇见你是好事,你是第一个没劝我找个男人的人。”

陆杨脸上没笑。世上不止是嫁人才有出路。

他跟谢岩好,是他运气好。在他最早的想法里,他是希望他能挣到很多银子,有足够的价值。

他靠着这口气,前面十几年,再苦再累都没松懈,各处偷师学艺。一离开陈家,他就如鱼得水。

洪楚的本事只会比他厉害。

他也不劝洪楚离开洪家,自立门户。凭什么?

洪楚也是姓洪的,能有今天,都是自己的本事。他完全可以把那些没用的东西剪除。

人都有软肋。要银子的人,以后一生为银钱所困。要权利的人,以后一生只能点头哈腰做个谄媚小人。

那些手下败将,根本不足为虑。

陆杨说:“他们想要你发誓,无非是拿你以后是个孤家寡人来恐吓你。你不用怕,世间苦命的孩儿多得是,洪家也是大家族。谁说你无子命苦,你就把他们家的孩子抢过来教养。让他们尝到失子之痛,从此不敢招惹你。当然,你不用这么直接,你办个家学,‘选’孩子来培养。不要怕养出白眼狼,世上还是好人多。”

洪楚勾勾唇,笑得有几分邪气。

“我此行正打算这样干,我们想到一处了。”

这顿饭洪楚请了,他叫了几个掌柜的过来问话,留了几个商船的船舱给陆杨,好几个返乡的日子,任他挑选。

洪楚跟他说:“九月的大集,我没插手,你们商号赶不上。等年底吧,年底我们大干一场。”

陆杨应下了,笑眯眯抱拳道谢。

他目送洪楚走远上了船,还在路边站了会儿。

世上不止一条路,他希望洪楚也能得到想要的出路。

这无关利益,而是他的一点祝福。

此行之后,一行人返乡回家。

盛大先和季明烛都要在省城多留一阵,他们在省城有旧交,需要走动走动。写了家书,拜托谢岩捎带。

直到返乡这天,谢岩才听季明烛说起下药的小人是谁。

一个老熟人,一个同窗,也跟他是邻居。是刘有理。

太不凑巧,刘有理也取中了,和季明烛的名次挨着。

返乡这天,刘有理在码头找商船捎带。

举人的功名,让众多客商愿意与之结交,他顺利上船了。

谢岩站在船头上,遥遥看着与人谈笑风生的刘有理,低声跟陆杨说:“好想打他啊。”

陆杨不知府城的变故,只是劝他:“我看你打不过他,叫上黎峰一起吧。”

谢岩理智摇头,“不,要是动手,决不能叫上黎峰。他没功名,动手就去蹲大狱了,只能我打。要么套个麻袋,黎峰动手我嚷嚷。假装是我打的。”

陆杨佩服他这份为好友出气的心。

船动了,谢岩收回视线,看向陆杨。

“那你要不要跟我交朋友?”

陆杨自是愿意。

谢岩会说甜话了。

他说:“那我以后会为你出双份的力。你听清楚了,是出力,不是出气。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陆杨踮脚亲了他一下,把谢举人的脸蛋亲得通红。

哇。口气这么大,脸皮却这么薄。真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