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 萧琛的笑意浮在唇角，眉眼中的情绪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挑衅。
对上这双金色中透出挑衅的清冷竖瞳，叶玄策脸色微沉，不自觉便静静放出了一丝近乎杀意的威压。
感受到这一点, 萧琛眸中愈发闪过一丝兴味, 同时, 他身上也有威压就此逸散开来。
两人间的气机, 眼看就要交缠到一处，忽然——
林清慕伸出手, 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叶玄策紧绷的手臂。
手臂上微凉柔软的触感传来，瞬间，叶玄策就清醒了。
他警觉地抿了一下唇, 意识到自己是被萧琛下了套, 立刻就收回了放出的威压。
萧琛见状，静了一刹, 只好也收回了自己外放的威压。
一双金瞳里，神情略显遗憾——本来他还想看看叶玄策进阶元婴后的真实实力, 好判断叶玄策的天赋究竟如何。
现在这步棋倒是走不了了。
不过萧琛也不止这一步打算，收回威压后，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又看向林清慕，淡笑：“萧某也有许多年未曾见过天都中人了，今日可巧碰上二位小友。不知二位小友可否愿意赏光，去萧某城主府上小坐？”
萧琛这句话出口,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
最终，林清慕沉吟片刻，开口：“城主盛情, 我们二人就却之不恭了。”
萧琛笑了：“好，我这就派人备辇。”
·
很快，两架十分豪华，用麒麟马拉着的，缀满璎珞和宝石的华辇便停在了拍卖行的后院前。
萧琛自己先去了前面那一架绣着苍龙出水图案的华辇，把另外一架龙凤呈祥的留给二人。
叶玄策推着林清慕的轮椅，静静登上华辇。
很快，华辇慢慢向前行驶。
华辇内。
叶玄策用法术在四周设下禁制，便皱眉看向林清慕，沉声传音道：“林兄，你没事吧？刚才那个色鬼城主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感受到叶玄策紧张的情绪，林清慕不觉淡淡一笑，也传音道：“没事，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么？”
叶玄策其实也早已查探过林清慕的身上，没发觉有什么伤势，但还是多问了一句，得到林清慕确定的答案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林清慕倒是更在意别的事：“对了，刚才城主似乎一直在试探我们冒充的身份下界的理由，这是为什么？还有这天都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连城主这种大能都这么谨慎？”
叶玄策稍一沉吟：“天都的历史太长太难讲，过后等我们安全些，我再讲给林兄你听。不过城主顾忌我们的理由倒是很简单。”
林清慕静静看着他。
叶玄策眸中浮出一缕嘲讽之意：“因为先前剖我剑骨，又清算剑宗的势力就是天都。”
林清慕：！
叶玄策：“城主怕的是天都想要彻底斩草除根才派我们下界，弄不清李师侄到底算不算那个草，才要来试探一下。”
“如果天都真的要斩草除根，只怕城主立刻就会把李师侄双手奉上。”
林清慕听到这，神色不觉微变：“照你这么说，那我们冒充他们岂不是——”
叶玄策闻言摇摇头，便看向林清慕，认真道：“林兄你别担心，天都位置特殊，跨界传送代价很大。所以他们轻易不会来修真界。”
“但他们会在修真界养狗，用香火传讯的方式让这些狗替他们办事。只要那些狗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就不会有事。”
林清慕：“你说的狗，是指逍遥宗？”
叶玄策点点头：“不过，就是逍遥宗也没几个人真的见过天都来客，就算消息传出去了，他们派人过来，也未必就拆得穿咱们。”
“这一来一去的时间，足够我们把李师侄先救出来跑路了。”
林清慕看着叶玄策自信满满的样子，不觉好奇：“你就这么确定你能从一个大乘境修士手下救到人？”
以前叶玄策好像也没这么自信啊。
叶玄策：“因为还有李师侄啊。”
林清慕：？
叶玄策笑了笑：“李师侄鬼点子最多了。当初他被抓应该是一时不慎。只要我们能找到他，解封他的修为，以他学的那些旁门左道再加上我的承天剑，别说逃出城主府了，做掉城主我觉得也不是不行。”
林清慕眉头微蹙，将信将疑：“你跟他联手，能有这么厉害？”
叶玄策一脸坦然：“承天剑的威力林兄你应该见过。至于李师侄，他还是筑基修士的时候就偷溜到南疆去学蛊，还偷了人家圣子的十大蛊王回来，在逍遥宗练手，把整个宗都毒翻了一大半。我跟他从光屁股的时候就一起玩，逍遥宗和剑宗从上到下没少被我们俩拆，一个城主府而已，不在我们二人话下。”
林清慕：……？
你们大宗门的弟子，都这么抽象的吗？
“本来我还愁没有溜进城主府跟李师侄汇合的机会，现在机会都送上门了，我就放心了。”
林清慕听到这，终于默默看了叶玄策一眼。
叶玄策觉察到林清慕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在看到林清慕眸中带着的那一丝微妙之后，叶玄策怔了怔，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唇，低声：“抱歉，林兄。”
林清慕：？
林清慕有点没转过弯来：“怎么了？怎么突然给我道歉？”
不是刚刚还在说两人宗门首座的“传奇”事迹么？
叶玄策这时迟疑了一下，便认真道：“我刚刚自称是林兄你的未婚道侣，是因为我怕那色鬼城主对你图谋不轨，并没有占林兄你便宜的意思。”
听到这，林清慕静了一刹，莞尔：“你不说，我都忘了。”
这下轮到叶玄策：？
林清慕见状，抬眼看他，眸光平静温和：“放心吧，我都明白。刚才是特殊情况，你又不喜欢男子，那么做肯定是替我解围的，我一点误会都没有。”
空气忽然沉默。
好一会，叶玄策方才低低‘哦’了一声。
不说话了。
林清慕：“怎么了？”
叶玄策摇摇头。
不知道怎么，刚才林清慕看着他，很温和地说出‘我一点误会都没有’的时候，他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但他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失落。
真奇怪……
·
城主府位于忘忧城最南边最繁华的位置，占了整座城近乎五分之一的面积。
金碧辉煌，灵气浓郁，府中灵草花木，亭台楼阁掩映其中，宛如仙境一般。
华辇从正门进了府内，又走了大约一箭之地才抵达正厅。
萧琛下了华辇，眉眼含笑，先请两人入座便让管家去布置招待的饮食。
很快，一盘盘天材地宝和妖兽内丹就被端了上来，旁边还放着一壶中品灵脉灵液酿出的灵酒。
“二位请。”
叶玄策倒是十分坦然，拿起叉子，叉了妖兽内丹就送入口中。
嘎嘣嘎嘣，一口一个，嚼得十分清脆。
萧琛在一旁看着叶玄策吃妖兽内丹的样子，不知怎么，心里突地就跳了一下。
他莫名想起一个人。
旋即，萧琛默默吸了一口气，伸手抚上左额，觉得自己肯定是被该死的李凌霄弄出心理阴影了，看谁都像他。
接着，他又看向一旁的林清慕。
林清慕倒是对妖兽内丹不感兴趣，自斟了一杯灵酒，浅浅喝了一口，又放下了。
萧琛看着林清慕光风霁月的温润容颜，和他矜贵有礼的样子，心头不觉微动。
这才是他中意的类型。
虽然修为低了点，但若背景是真的，那配他也是绰绰有余了。
他这么多年一直苦于血脉不够纯，无法突破大乘境初期的瓶颈，但他清楚，天都一定有突破的法门。
若是拿下林清慕，是不是——
“相公，你在招待客人？”
一个清冷悦耳的嗓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萧琛：……！
林清慕诧异抬头。
叶玄策震惊抬头。
三秒后，叶玄策：“噗——”
喷了一桌。
几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
叶玄策：……………………
半晌，叶玄策涨红着脸，抬手拿起一旁的丝绸手帕擦了擦嘴，便在众人疑惑的眼神里默默看向萧琛：“不知这是城主哪房夫人，生得如此貌美。林某都失态了。”
萧琛：？
不过接着，萧琛目光便落在一旁林清慕的脸上，然后，再瞥了一眼李凌霄。
两厢比较之下，萧琛淡淡一笑：“小友说笑了，有林小友这样的珠玉在前，我这小妾的蒲柳之姿倒真是不值一提。”
萧琛这话一出口，空气倏然诡异地静默了下来。
半晌，门口的李凌霄徐徐迈步，走了进来，他走到萧琛身侧，极为自然地坐下，就旁若无人地道：“相公嫌弃凌霄生得难看了？”
萧琛嘴角微微抽搐，背心又是一阵恶寒。
但他这个时候无法翻脸，眉头皱了皱，只能道：“贵客在此，你不要胡闹，先退下吧。”
李凌霄恍若不闻，抬手便叉了一枚内丹送到萧琛唇边：“相公吃了这个，我就走。”
萧琛：……………………
但看着李凌霄那含笑的清俊眉眼间隐藏着的一丝戾气，萧琛静了一息，即便再不情愿，还是张嘴乖乖把那枚内丹吃了。
对面的叶玄策：……！
薄唇抿紧，面色涨红，显然憋得很难受。
一旁的林清慕眼观四路，把众人的表现都尽收眼底，神色更是诡异非常，虽然隐隐猜到什么，但对自己猜测到的那个结果还是难以置信。
最终，在他看到李凌霄拿起丝帕动作轻柔地给萧琛擦嘴时，实在没忍住，传音叶玄策：“这小妾……你认识？”
叶玄策憋得十分痛苦，勉强传音道：“他就是我……李师侄，噗——”
林清慕：………………
终于，在给萧琛擦完嘴后，李凌霄默默放下丝帕，起身走了。
临走前，他淡淡瞥了叶玄策一眼，尔后，目光又很轻地落在林清慕脸上逡巡片刻，收回，离开。
李凌霄最后这一眼落下来的时候，林清慕只觉得像是什么散发着冷气的扫描仪，冰凉，还有点漠然。
林清慕眸光动了动——看来，这李凌霄骨子里跟叶玄策还是不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