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突然安静。
萧琛脸上神色变化了许久, 回过神，佯作镇定地微微皱眉，沉声：“一边玩去，别打扰我。”
李凌霄向来是个很懂得见好就收的人, 闻言, 也不纠缠, 点点头：“好, 那我去一旁休息一会，城主你若是累了, 随时叫我。”
萧琛不耐：“少废话。”
李凌霄哑然，起身走了。
见李凌霄居然就这么走了，萧琛反而忍不住默默看了他一眼。
萧琛眼角余光瞥去, 李凌霄走到一旁, 就在栏杆边赏景的长椅上坐下，一手支着额头, 半靠在椅背上，闭目小憩。
见到李凌霄这样的姿态, 萧琛不知作何想法，不觉又多看了李凌霄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萧琛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一直没有见过李凌霄身体很好的时候。
最初是在逍遥宗，李凌霄被祁氏父子陷害，受伤。
他借口纳妾，把李凌霄带回忘忧城, 养了一段时日。
可还没养好，李凌霄又杀了逍遥宗的祁云峰和两个长老，重伤走了。
再之后, 李凌霄又去逍遥宗挑衅，仍是落了一点伤。
再到现在……
想到这，萧琛眸色不觉微凝——李凌霄的身体，该不会本来就有问题吧？
这又让他想起他第一次把李凌霄带到城主府给李凌霄疗伤的时候，发觉李凌霄气血很弱，当时只以为是祁氏父子做的好事。
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李凌霄日常手就一直很凉，还玩那些造作身体的蛊虫，搞不好，李凌霄身体其实一直就很弱。
思绪到此，萧琛的一颗心竟是不自觉缓缓沉下。
他又忍不住多看了李凌霄几眼。
李凌霄仍是那个姿势，斜身静静倚坐在漆黑的星空下，他一袭修长白衣，在那宽大的长椅上坐着，竟是莫名显得有些清瘦单薄。
其实星空中是没有风的，更何况莲花宝船外围还有一层防护罩，水火不侵，只是防不了混沌这种有形无质的东西。
所以，李凌霄不可能会冷。
更何况，李凌霄都是元婴期修士了，从源头上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存在。
但，萧琛此刻就是这么诡异地觉得了。
甚至，这种感觉越来越重，越来越清晰，以至于影响到了他行船的进程。
终于，向来憋不住事的萧琛低声：“李凌霄。”
李凌霄仍是垂眸安睡，对萧琛这一声低唤仿佛没有听见。
萧琛见状，心头动了动，停住宝船，就迈步朝李凌霄走了过去。
萧琛走到李凌霄身前时，李凌霄仍在安睡。
他从高处看了李凌霄一眼，李凌霄长睫垂落，在略显苍白的面容上落下一点阴影，平日里有些清冷锋锐的五官此刻稍显柔和。
萧琛静了一息，抬手一拂，掌心便出现了一条纯白色的银狐皮披风。
但这次萧琛还是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方才拿起银狐皮披风给李凌霄盖上。
盖上之后，萧琛转身就走。
谁料，刚迈出一步，一只微凉骨感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牵住他的手：“城主。”
萧琛：？！
他猛地回头，方才还在沉睡的李凌霄这会已经欠身而起，拥着那披风坐直了，静静看着他。
四目相对。
萧琛脸上瞬间火辣起来，他皱眉冷声：“你装睡？”
李凌霄眸光动了动，也没撒谎：“城主给我盖上披风的时候，我才醒。”
这下轮到萧琛沉默了。
不过沉默归沉默，萧琛还是要脸的，于是，他一句话不说，就要抽开被李凌霄握住的手。
谁料这次李凌霄忽然微微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萧琛微恼：“松开。”
听到这两个字，李凌霄淡淡叹了口气，抬眼，用那一双漆黑漂亮的桃花眼静静看向恼怒的萧琛：“城主，我们一定要这么闹别扭么？其实，我是想好好跟你相处的。”
萧琛眉心一跳，再度沉默了。
半个时辰后。
宝船的舵台前多了一个萧琛的纸人，正在操控宝船前行。
萧琛本尊则在长椅上，跟李凌霄并肩坐着。
两人距离还是不算太近，不过仔细看，就能看到萧琛的手是被李凌霄轻轻握住的。
好一会，萧琛回过眼，看向一旁眸光投向浩渺星空的李凌霄：“你老实说，你身体是不是不太好？”
李凌霄闻言，收回眼，淡笑：“城主现在才知道？我还以为城主早就看出来了。”
萧琛顿时心头咯噔一声，也顾不得别的，便皱眉：“你是修那些歪门邪道修的？我就知道，那些东西——”
“跟那些东西无关。”李凌霄摇摇头，打断了萧琛的话。
萧琛被打断，罕见地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凝视着眼前的李凌霄，眸光中带着一点执意，似乎一定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感受到萧琛这种执着的情绪，李凌霄唇角莫名悄然弯起。
萧琛：？
“你笑什么？”
李凌霄摇摇头：“城主不要误会。只是城主关心我，我觉得很开心而已。”
萧琛静了一瞬，淡淡：“不要转移话题。”
李凌霄哑然：“我并未打算欺骗城主。”
萧琛：“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凌霄沉吟片刻：“此事关系重大，我答应过一个人保密，所以暂时不能告诉城主。”
“但，我能告诉城主的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不看重自己的性命，学那些旁门左道更多时候是为了续命。所以城主不必害怕我对自己不好。”
萧琛听完李凌霄这话，眸色一点点沉凝下来。
许久，他冷声：“你说的那个人，你觉得比我重要？”
李凌霄：？
旋即，李凌霄淡淡一笑，摇头：“自然不是，城主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听到李凌霄这句话，萧琛下意识冷哼一声，但冷哼完，他神色明显柔和了不少。
李凌霄也看出萧琛的状态变化，这会又伸手轻轻握紧萧琛的手：“而且，为了城主，我也会努力活着的。”
萧琛回过神，皱眉：“你少肉麻。”
李凌霄叹气：“城主一定要这么说话么？”
短暂的沉默后。
萧琛沉声：“你那毛病，确定暂无大碍？”
李凌霄摇摇头：“我心里有数。”
萧琛看着李凌霄的眼睛，确认李凌霄应该没有撒谎后，便道：“罢了，暂时放过你这次。”
看着萧琛这时无奈中带着一丝隐忍的眼神，李凌霄喉头忽然轻轻动了动，接着他就倾身凑了上来。
萧琛连忙微微后仰。
可偏偏李凌霄早有准备，伸手便按住萧琛的肩头，趁萧琛不备，便吻了上去。
萧琛被吻上来，呼吸先是一滞，不过紧接着，他就赌气一般反手扣住了李凌霄修长的后颈，也用力吻了回去。
唇舌交错，你来我往，火星四溅。
气氛暧昧中带着浓浓的拉扯。
终于，一吻完毕，萧琛的薄唇已经变得嫣红湿润，李凌霄眸中也带了一丝餍足。
同时，一只手轻轻从萧琛衣襟处往里探。
光滑温热的肌肤上载来李凌霄手指的冰凉触感，萧琛猛地回过神，一把攥住了那只手，皱眉：“你疯了，这是外面！”
李凌霄一言不发，抬手抖开披风，把两人一遮，紧接着又俯身吻了上去。
感受到李凌霄这次莫名的热情似火，萧琛犹豫了片刻，竟然罕见地没有再抵抗。
·
两个时辰后，轮到林清慕和叶玄策值班开船了。
交接之时，叶玄策跟李凌霄打了个招呼，忽然，他意识到什么，奇道：“李哭包你今天气色不错啊，嘴巴都有血色了。”
不远处的萧琛：……
也不等李凌霄怎么回应，萧琛就冷着脸一把掀开船帘，进入了船舱内。
倒是李凌霄，见到萧琛先进了船舱，便默默停了下来，叫住了叶玄策。
叶玄策莫名：“怎么了？”
李凌霄：“给我一点外伤用的药。”
叶玄策：“你受伤了？”
李凌霄也不回答，就这么看着他。
叶玄策见李凌霄这样，知道他不想说，也懒得问，随便搜出一瓶伤药，就丢给李凌霄了。
李凌霄信手接过：“谢了。”
说完便也走入了船舱。
叶玄策见状，回头看了一眼，嘟囔：“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说完，叶玄策转过身，抬眼看去，就发现林清慕已经在尝试掌舵了，连忙便快步走上前去。
走到林清慕身后，叶玄策伸手抓住林清慕掌舵的手就道：“林兄，这事我熟，我来就好。”
林清慕：“我想先试试，虽然我修为低，但也没有低到不能操纵宝船的程度，不然万一以后遇到什么麻烦需要我操纵宝船，我不熟练的话，岂不是麻烦了。”
“有道理。”叶玄策便不强求了，“那林兄你先熟练，我帮你看着。”
林清慕：“好。”
操纵宝船的方法妙慧佛子当时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不过林清慕是现代人，很多东西没见过，也没上手过，所以上手时，难免有些生疏。
而且，宝船每行过百里都需要放下金光佛莲进行标记。
这也是他们此行的根本目的——开辟出一条两界之间最安全的通路，并且打通。
不过金光佛莲虽有佛光护持，但也只能在混沌中坚持最多三年。
第一次，林清慕放下金光佛莲时，因为没有经验，差点惊动一个不远处正在沉睡的饕餮状混沌，还是叶玄策紧急接过了船舵，才避免了这次意外。
之后，林清慕便渐渐谨慎，也愈发熟练了。
当宝船行出五百里后，林清慕便有些累了，叶玄策见状，便道：“林兄，还是我来吧，你休息。”
林清慕这时确实有些不能支撑，也没拒绝叶玄策的提议，就把船舵交给了叶玄策。
叶玄策继续催动宝船前行。
林清慕坐在轮椅上又陪了叶玄策片刻，多少有些困倦，叶玄策又让他休息，他便去到一旁的船舷旁，靠着开始打盹。
叶玄策一边操纵宝船，一边偶尔看一眼不远处歇息的林清慕。
自从昨夜的小插曲之后，他多少有些不敢直视林清慕。
就像现在，多看两眼，他便会忍不住想起那时指尖触碰到的软弹感。
但这个念头稍一深入，叶玄策就红着脸，猛地抿唇，闭眼低声：“坏东西，不许想！”
骂完自己，叶玄策又连忙回过神悄悄看一眼林清慕的方向。
确定林清慕没醒，他的一颗心才逐渐放下。
但这时，叶玄策并没觉察到，宝船四周，正有许多淡淡的混沌灰雾在聚拢，带着一种微妙的恶意，一点点靠近他们。
毕竟，混沌聚集地方的灰雾确实会有浓有淡，这些混沌靠近的时候十分谨慎，以至于叶玄策没有太在意。
直到，有一朵灰雾渐渐凝聚成型，散发出的第一抹极为细微的恶念被叶玄策敏锐地捕捉到。
叶玄策倏然警觉。
他猛地回头看去，就看到宝船尾部正有一团团灰雾在靠近凝结！
叶玄策眸色一沉，当机立断，纵身而起，周身凝出万千金色的剑气，便朝着那团逐渐聚拢凝结的瞬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