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爹是皇帝

作者:鸽子飞升

就算是齐文锦下了当日之事不能外传的命令,府里还是有风言风语流传出来。

第一个来找戚钰的,就是齐老夫人。

“老爷去你那院子里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老夫人虽然还是笑着,但眼里明显没了往日的信任与慈爱,“阿钰,我是相信你的,只是毕竟无风不起浪,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你跟我透个实底。”

她口口声声说相信,说得言辞恳切。但戚钰早就看出了她的怀疑,也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说齐岱年说的都是真的,这个总是跟自己亲亲热热的人,能马上翻脸。

倒是说不上失望,戚钰对自己这位婆婆,唯一的一次失望机会,早就已经用过了。

她慢悠悠地把杯盏放下,不紧不慢开口:“既然昨夜儿里的事情,母亲都知道了,那就应该也听说了,父亲还说了什么话。”

她看向老夫人,重复着齐岱年的话:“父亲他说,他不止大人一个儿子,也不会把家产都交给他。”

这话的效果很好,老夫人几乎是一瞬间脸色就黑了下来,咬紧的牙里憋着怒气,她不是能沉住气的,所以忍了又忍,还是愤恨地出了声:“那个老不死的!他哪个儿子最有出息他是不知道吗?给其他儿子,我看他是想看看那些贱种怎么败光齐家的家业!”

戚钰也不意外,她大概猜到了,老夫人这边大概是陆白薇来通风报信的。

只是陆白薇也不想想,老夫人再怎么在意那个老头子,但涉及到利益,她倒是没有糊涂到不知道自己跟谁才是一体的。

所以戚钰从刚刚开始就并不慌张,甚至还能把借口信手拈来:“可不是,我也是在替大人憋屈。大人帮着父亲把齐家打理得这么好,可是父亲一口一个不止他一个儿子,又要把弑父的罪名也安在我们夫妻二人身上,这大家都传遍了,以后我们这房……都不知要怎么做人了。这也就算了,希望不要传到宫里才好。”

齐老夫人的脸色一变再变,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神已经彻底阴狠下来。

对齐岱年那已经剩的不多的寥寥爱意,怎么能跟亲儿子和亲孙子相比,她那被短暂蒙蔽后的脑子,这会儿也马上清醒过来。

她的心中一阵后怕,这要是真传到宫里,惹得龙颜大怒,毁的可就是儿子与孙子的前程。

戚钰觑着她的脸色,继续开口:“昨夜儿大人都已经下令不能外传,不知道母亲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老夫人这才露出两分心虚,但也只是片刻间,就马上把责任推了出去:“还能是谁?还不是那个小贱人乱嚼舌根。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哪里会在意文锦的前程。”

浑然把自己先前的糊涂都忘了。

戚钰也不点破:“我让陆姨娘去父亲那边照料,原以为她会不满呢。没想到……她倒是跟父亲挺合得来。”

“什么合得来?就是狼狈为奸!”

戚钰越说,老夫人越是气恼。

正这时,今日难得没跟在她身边的秋容从外边进来了:“夫人,宫里的太医来了。”

她是稍稍压低了声音与戚钰说的,但也足以让老夫人听到了。

齐老夫人眼神顿时变了变,在戚钰开口之前抢先就说了:“既然是宫里来人,不好耽搁,阿钰你快去吧。”

戚钰浅笑着点头:“那母亲我就先走了。”

老夫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沉思了好片刻,她也是突然发现,戚钰并没有直接回答自己一开始的问题,她并没有完全解除疑虑。

但是跟初听到陆白薇说这个的时候自己又惊又怒的心情不同。

现在的老夫人却是在想着,那个……还重要吗?

她现在有一个前途无量的儿子,有一个被宫里器重的儿媳,还有一个乖巧聪明的孙子。

那个得了脏病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老头子……还重要吗?

“素馨。”

“老夫人。”

“文锦都下令不得外传了,你去给我看看,再有哪个嚼舌根的,都给我重罚。”

“是。”

***

戚钰还在想着齐文锦的话。

“你猜猜,那个小姑娘是被谁截走了?”

他这么说,那毫无疑问,动手的人就是他了。

两人现在是彻底的共犯了,这是好事,但即便是戚钰,也因为彼时男人眼里的疯狂而心惊。

那是他的亲生父亲。

可戚钰看不到他的一丝纠结与怨恨。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中涌出了“他就这么喜欢我吗”这样的荒唐想法,可在那一瞬间后,她觉着那是因为此刻比起那个废物父亲,毫无疑问,自己对于齐文锦的价值,还是更大一些。

至于喜欢?

有没有倒不是那么重要,因为那种可

能明天就会变的东西,着实没那么可靠。

就像她顺势问齐文锦,齐岱年说的当年是什么意思,男人便三言两语地搪塞过去了。

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男人爱不爱的,心里都是分得清的。

***

戚钰回了院子里后,来请诊的太医确实已经等在了那里,但除了先前一直来的那个,还有另外一个。

“齐夫人。”戚钰熟悉的那太医笑着跟她招呼,“今日是潘太医来与我一同看诊。”

他看上去对这位太医很是尊敬,特意恭维地补充了句:“这平日里,潘太医可是专门为皇上看诊的。”

戚钰一惊,但面上也只是笑着说声有劳了。

她压下了心中的不适感,只想着兴许只是皇后太过担心,才派了最好的大夫来罢了。

潘太医为她把脉,又问了许多她身体哪里不适的问题,可谓是事无巨细。

就在戚钰感叹不愧是专门为皇帝看诊的大夫,却见那潘太医已经将方子写好了。

“夫人,老臣见您嗓子还未完全好,特意给您加了些利咽的药。您喝上两副,想来声音就能完全正常了。”

戚钰接过了他的方子。

那上面的中药她并不怎么认识,却因为潘太医口中的声音二字眸色沉了沉。

对于大夫来说,注意到这点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戚钰这么想着,大概是自己确实太过于敏感了。

她压下心中的不适:“有劳潘太医了。”

“夫人客气了。”

潘太医心中也松了口气,他甚至还挺高兴的,这下若是皇上再问起,自己可算是有话可说了。

***

不日就是除夕了。

除了齐岱年“因病”没能出席外,齐府的人几乎都到了。

因着齐岱年的风流成性,齐文锦的兄弟姐妹不少,但与齐文锦同母的就只有一个弟弟与一个妹妹。

妹妹尚且待嫁闺中,弟弟则在外任职,也是正赶上了过年任期结束才回来的。

今年是灾年,戚钰又病着,过年没有大办,但人一多,就是热闹。

戚钰到的时候,场上已经吵吵闹闹得紧了。

然她一到,各种问候之声便层出不穷。齐家想要巴结、讨好她的人众多,但她与其他人都不怎么亲近。只是一一点头应了,最后来问候的是齐进夫妻二人。

“大嫂。”

戚钰笑笑:“六弟回来了?”

说话间,视线在陶云的腹部停留了片刻,她早就得了她这个弟妹有了身孕的消息了,如今来看,已经有些显怀了。

被她视线扫过,陶云也欠身行礼,跟着叫了一声:“大嫂。”

“弟妹不用多礼。我这两天身子不适,也没能亲自去迎接你们。”

“嫂子你就好好养病,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接不接的?”众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落了座。

除了上边的是老夫人,紧接着就是戚钰、齐文锦和齐昭三人的位置了,齐文锦这会儿还在宫里没回,就只有母子二人坐在这里,一向最宠爱齐昭的老太太,这会儿注意力都在齐进身上了。

“啊哟,”她拉着齐进左看右看,“瘦了这么多,我就说,澧州那地太偏苦了。况且小云还有了身孕,这次回来可就千万不能再走了。”

“这走不走哪是我说了算的。”齐进苦笑,视线却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戚钰,“去哪还得是听朝廷的。”

“有你大哥在呢!让你大哥去……”

“母亲,”齐进赶紧打断她,“这话就留着以后再说吧,今日团圆夜,不好说这个。”

戚钰始终是没有插话。

她看着自己面前茶杯里的茶叶。

其实齐岱年倒是没有完全说错,他并不止齐文锦一个儿子,那些庶子暂且不论,至少齐进是他嫡亲的弟弟。

如今齐进也要有孩子了。

她看向旁边自己的儿子,小人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带着笑意的眼睛显示着他的喜悦。

小孩子,就只是喜欢热闹,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那是只有她在困扰的问题问题,要怎么从这群豺狼虎豹之中,把自己的东西,完完整整拿回来?

***

齐文锦参加宫宴回来时候就已经不早了,家宴看着正进行到高潮,女眷们围在一起,不知道是在说什么,突然有人看着齐文锦说了句:“欸?喝罚酒的这不就来了?”

众人都转身看过来,哄笑出声。

齐文锦不明所以,但他也不怎么在意,他只是看向了坐在人群之中的戚钰。

也许在宫里的那两杯酒让他有些醉意了,这会儿的他尤其寂寞。哪里都是热闹的,宫里是,路上街边是,家里也是。

可只有热闹中的那个安静的人,能让他摆脱这样的寂寞,能给他归宿。

他走过去,齐昭叫他:“爹。”

齐文锦摸了摸他的头。

直到这个时候,女人才终于看向他了,眉眼微抬:“大人,您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文锦只觉得这会儿的戚钰莫名地温柔了许多。

他握住了女人的手,有些凉,那凉意让他恨不得把此刻自己胸口涌动的热意都传递过去。

可他最终就只是不动声色地笑问:“喝什么罚酒?”

有人笑着回答:“我们正说要投壶呢,输了的就让屋里的男人喝罚酒,这不嫂子刚说没人替她喝,大哥你就回来了。”

齐文锦看了一眼那边已经准备好的投壶。

“想不想玩?”

戚钰倒是无所谓玩不玩,但她听出了齐文锦的兴致和跃跃欲试。这人向来是喜欢这种事情也没错了。

在齐昭长大之前,齐文锦都是戚钰最重要的棋子,是她能光明正大接触齐家家产的理由。

思及此,戚钰目光微微上斜,横了过去:“大人在宫中已经喝了不少吧?还能喝吗?”

“大嫂这是心疼了!”又有人起哄。

恍惚间,齐文锦当真觉着,他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对夫妻。他沉浸在这样的假象中无法自拔。

“放心吧,”男人拍了拍戚钰的手,“你只管玩就是了。”

于是戚钰就这么在众人的簇拥中过去了,她是先投的,大概是有些时日没玩这样的游戏了,她看着明显的手生,连投四矢,俱是没中。

看着壶旁散落的散箭,戚钰回头看了一眼齐文锦。

男人们都坐在一起,齐文锦毫无疑问是正中位的,大家还会在箭没中的时候惋惜,可齐文锦就只是盯着女人的每个动作。

每个都像是在勾引他的动作。

尤其是这会儿回头看自己,那双眼睛,像是不好意思,或者是心虚,还是懊恼?欲语还休一般,让齐文锦的脑子似乎都在醉意中发涨。

尽管那可能就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后杯口向下示意。

明明是失败后的罚酒,他却是洒脱随性得像是在炫耀着胜利。

游戏继续下去,众人的视线大多在正投壶的人身上,只有齐文锦,始终盯着那一个身影。

戚钰连输几局了,他就一杯一杯罚酒地喝。

直到最后,女人似乎终于找到了手感,一点点扳回局面,投得一局比一局好,再不需要齐文锦喝罚酒了。

“大嫂,你怎么突飞猛进了?”

“刚刚是在让我们吧?”

“投得可真好。”

戚钰在众人的奉承声中笑了笑,但不远处的齐文锦却捏紧了半天也没机会喝的酒,目光阴鸷。

还不如投不中呢,他想着,只有那样,她才需要自己,才会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