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爹是皇帝

作者:鸽子飞升

狩猎的第一天有祭祀的仪式。

猎场皇家的金色旗帜朝扬,两边护卫一身盔甲银枪,神情肃穆得让人心觉震慑。

戚钰站在女眷这边的位置上,而李瓒是最后出现的,大约是为了后边骑马方便,他今日穿得不是蟒袍,一身黄衣利落又尊贵。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在文武百官之前的李瓒,男人身上没有刻意的威严与庄重,可哪怕是从容闲适的,权力滋养出的气势依旧令人畏惧。

或许是此刻的男人看起来太过于高不可攀了,戚钰冷不防地想起他那张脸出现屈辱神情时的模样。

念头一起,她便下意识转开了目光,错过了男人微微停顿的步伐。

李瓒的余光往边上扫了一眼,又无声地收回,被爽约的不快在不知不觉中淡去了两分,他重新往前,没有直接登台,而是在经过李朔时停了下来。

李朔与他身边的大皇子李延一同看了过来。

“朔儿。”

李朔立刻小小往前半步:“儿臣在。”

“随我一同过来。”

李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父亲的意思,脸上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喜悦,却也还算沉稳地回应:“是,父皇!”

看他跟上,李瓒步上台阶。

这一举动,迅速让四下的大臣们纷纷议论起来,连戚钰都能听得到周围人的交头接耳。

“听说皇上已经有了立二皇子为太子的意思,看来是真的。”

“这应该就已经是在做准备了吧?”

自然也有人不服:“皇上正值壮年,未来如何,还尚不可知吧?”

“以往都是帝后同登台,今年可能只是因为皇后娘娘不在了,才让二皇子同行。”

无论是信还是不信,每个人自然都是有自己的想法,更别提已经懂事但又不能完全隐藏情绪的大皇子,这会儿脸上的不悦都要溢了出来。

戚钰看着那一步步等上高台的父子,又低头看了一眼浑然不知、只有满眼新鲜的昭儿。

就算是让李瓒知道了昭儿的身份,昭儿也注定了争不了什么。倒不若先维持着现状,让两个孩子先走走自己的路。

台上的父子二人已经点香祭天过了,李瓒接过一边人递来的弓箭,手一搭,便用力地张开来。

那火炬原本只是放在台上点燃的,这次是被他要求过,才被安放在了远处。

拉开弓后的李瓒箭锋慢慢划过众人,最后对向了火炬的位置。

他前边的动作虽然缓慢,但放箭的速度却很快,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嗖得一声,火箭飞出,将正中的火炬点燃。

李瓒收了箭:“皇家狩猎正式开始!”

浑厚的声音点燃了在场人的热情,伴随着锣鼓喧嚣之声,一匹匹马飞奔出去,扬起满天灰尘。

“各位夫人,”已经有侍者过来引领并不进山的女眷们,“这边有观礼台,还请大家往这边来。”

说话间,正见齐文锦在往这边来,赶紧招呼:“齐大人。”

齐文锦是来带齐昭一同走的,所以见着了父亲,齐昭就抬头与母亲道别:“娘,我先走了,今日我定会好好表现的。”

戚钰点头:“嗯。”

她其实并不求齐昭怎的好好表现,只要他能安全就够了。她看着齐昭走向齐文锦,直到孩子的小手被大掌牵住。

视线往上,就对上了齐文锦一直往自己这边的目光,男人倒是什么也没说,牵着孩子便转身要走了。却是戚钰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在这闹哄哄的喧嚣中,心莫名地不安。

“大人。”

几乎是她出声的同时,齐文锦的脚步便停下了。

戚钰随即快步走过

去,或许是错觉吧,她每走一步,男人的目光就灼热一分,到她走到跟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已然是滚烫。

“怎么了?”都不用刻意,齐文锦的声音就已经柔和得不像话。

“林中危险,烦大人照看些昭儿。”

男人喉结微微滚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发出声音,半晌,才伸出自己空着的那只手。

戚钰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果然刚一伸手,就被他握住。

“昭儿是我们的孩子,我当然会照顾好他。”

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如他的眼神一样滚烫。

“大人也小心些。”她补充了一句。

戚钰说这话,是出于真的关心,还是为了齐昭,都已经不重要了。齐文锦能得到的甜头本就太少,他早就已经学会了不去较真,不跟自己较劲。

他低头去看齐昭,孩子带着笑意的脸,让他最后一丝芥蒂,也慢慢消失了。

昭儿以前对他来说,就是自己与戚钰的纽带,这么想想,如今他依旧他叫自己爹,叫戚钰娘,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不定,反而对他是有好处的,如果能消减戚钰的恨意呢?或者是……能让她对自己哪怕是有一点的可怜呢?

齐昭是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孩子,那就是他的。

四周有不少视线聚集而来,还有人在窃窃私语这夫妻二人的恩爱。

“你放心。”齐文锦又许诺了一遍,“我会保护好昭儿的。”

***

到了山里后,大家都三三两两地分开了。

李朔没安分一会儿,马已经往前了:“父皇,儿臣先行一步了。”

他在宫里就是管不住的野性子,出来了这里可算是能撒了欢地玩了,李瓒微微颔首:“去吧。”

李朔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看向齐文锦身边的齐昭。

齐昭了然,脚微微蹬了蹬马,小马驹便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皇帝几步之远的位置上。

“皇上,也请容我先行一步。”

他年纪比李朔还小上一些,稚嫩的声音一板一眼地说起这话来,让人听着忍俊不禁。

李瓒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他想起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一家三口私语的模样,原本不爽快到极致的心情,这会却还是抵不住莫名的心软,他嗯了一声:“去吧。”

随着孩子们离开,不用他吩咐,随行的侍卫们便已经跟了上去。

李瓒将剩下的人也都遣退分散了,却又补了一句:“齐尚书就与朕一同吧。”

原本打算离开了的齐文锦动作一顿,又调头回来了。

“齐尚书怎么没拿弓?”

“臣今日的职责是为了让皇上与诸位大臣们尽兴,并未打算参与狩猎。”

李瓒笑,今日林子没有阳光照进来,显得他的笑也没有什么温度在里:“其他的事,朕已经交给其他人了。齐尚书今日,就专心陪朕狩猎吧。”

他话音落下,就马上有人上前来给齐文锦递弓箭。

仅仅是看一眼,他就已经能知道这是一把精良的弓,侍卫高高举起,等着他接过去。

而他看不见的身侧,男人那带着威压的眼神,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

那是……宣战。

为了戚钰?

被触及到特殊领域的齐文锦蓦然升起一股胜负心,一弯腰将弓箭接了过来:“臣领命。”

***

骑射是世家公子们的必备课程。

齐文锦当然也不例外,他当初在青州能被追捧,入了官场又能被重用,这些基础技艺,他自然是翘楚。

可也只是跟普通人比。

现在,他已经落后几只猎物了。

夺嫡出生的皇家子弟与普通人的差别,一览无余。齐文锦的表情越来越沉重,他已经完全忘了身份的差距,只有想赢的心。

而不断的落后却让他开始心烦气躁起来。

草丛里有动静,察觉到的齐文锦迅速搭弓瞄准,他射箭原本向来以快为准,这次可能是因为先前的失利,手中的动作有所迟疑。

直到杀气似乎惊动了猎物,齐文锦察觉到后,迅速当初已拉开的弓箭,箭以锋利的姿态射了出去,只听得嗷嗷两声,那是一只鹿,然而他没有射中,反而让受了惊的鹿惊慌失措地撒腿就跑。

下一刻,鹿的脖子被一箭射穿,连叫声都没有,便痛苦地倒地。

是李瓒随后射出去的箭。

有侍卫跑过去拾取猎物了。

“皇上好箭法。”齐文锦的声音有几分僵硬。

李瓒笑了笑:“是齐尚书藏拙了吧?今日就拿出本事来,不必相让。”

“皇上多虑了,臣……已是全力以赴。”

男人的眼里藏着不甘心,话语里也是。因为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如果是曾经的自己,或许会藏拙,会真心地奉承、赞扬,更不至于与皇帝去争个胜负。

可此刻面前的人在他眼里,是一个情敌,一个他必须得赢的情敌。

半天下来,李瓒赢得没有悬念,齐文锦那郁郁又不甘的表情,倒是让他心情畅快了一些。

骑马在前的他悠悠开口:“听说齐尚书当年在青州城内,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颇受追捧。”

“世人谬赞之语,”齐文锦低头,“让皇上见笑了。”

“就算是谬赞,也不是空穴来风。齐尚书不必谦虚。风流在这世上,于男人来说,从不是什么贬义词。”

“那是臣年少无知。”

李瓒看了他一眼:“何来年少无知?征服的欲望,自古人皆有之。狩猎,不也是如此吗?一个掌控的是命运,一个是情感。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齐文锦一愣,抬起头。

却见李瓒仍是笑着的:“世人都道女人要的是对强者的仰慕。但若是抛开了性别,人的本性里,都是趋于掌控的吧?将男人驯服在脚下,让他们予索予求、心甘情愿,他们怎么知道女人不想这样呢?”

齐文锦握紧了缰绳。

他突然想起自己如狗一般匍匐在戚钰脚边时,女人眼里难得燃烧起的一点温度。

或许是兴趣与欲望也说不定。

可是……李瓒又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不等他仔细思考,前方的人已经驾马远去,只有声音远远飘来。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

回到行宫后的李瓒一把脱去了外衫,赤脚行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体质一直偏火,向来怕热。

此刻身体里的血在莫名地沸腾,或许是狩猎带来的血腥的缘故。

他从皇位坐稳以后,就鲜少施以暴政,身体在长期的血腥斗争中养成的暴虐部分,只有在这样的狩猎中,才能得以释放。

那是征服的快感。

他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男人的欲望,便也是来源于此。杀戮、征服、胜利同时带来的性/欲。

戚钰让他发现了另一种。

被征服、被掌控。

想到她略带凉意的眼眸,想到她嘲讽的声音,甚至是带给自己的痛意。

李瓒的身体涌动出一股同以往不同的躁动,他此刻莫名而疯狂地,想要这种另类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