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爹是皇帝

作者:鸽子飞升

方尚再次见到了齐文锦,夫人的夫君。

他是在前厅等了一会儿后,那位大人才姗姗来迟。

方尚立刻从座椅上站起来迎上去:“齐大人。”

他与齐文锦也就是数月不见吧,但面前的男人给他的感觉,却是天翻地覆。他虽然依旧是光鲜亮丽的,那双眼睛里,却黯淡得没有一丝光。

方尚还记得,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齐文锦给他的感觉,尽管是带着焦虑、对夫人的过度紧张,但也算是从容的。

不像现在……这般颓然。

不知道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如今已经赋闲在家,就不必叫什么大人了。”齐文锦没怎么跟他客气,越过他直接在上位坐下,“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方尚停顿片刻后转身,便站在那里继续说了:“齐公子,近日,我想出城。”

“嗯?”没有下人进来奉茶,齐文锦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出城便出城,来找我做什么?”

“公子有所不知,近日城中戒备森严,进出都需要盘点。”方尚顿了顿,“其中缘由,公子应该也能猜到一二。我如今肩负夫人交付在下的任务,必须安全带着人和证物,回到京城。”

齐文锦还是脸色未变,只眼皮抬了抬:“你说是她的任务,就是她的任务?”

“我这里有夫人的书信,可以证明。”

说话间,方尚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

上。

齐文锦从看到信开始,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状若镇定地接过了信,可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男人此刻真正的心情。

“若有难处,可拿我的信去齐府,寻我夫君帮助。”

那确实是戚钰的字迹,齐文锦死死盯着这行字看,夫君……夫君,他从来都不知道,只是这么一个词,就能让他自己的世界好像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

喜悦、委屈、思念、痛苦都在那一瞬间在他的胸口翻江倒海。

方尚等了半天,方才那像是要哭出来的男人,才将信又重新叠好,而后起身:“你跟我过来。”

语气已经冷静下来。

方尚不明所以,但也马上紧跟其后。

齐文锦是往一边的偏阁去的:“出城一事,我来想办法,届时我会替你打好关系,不会让你被拦。”

“但并不是出了城就安全了,我给你提前准备好了护卫之人,还有路线……”

他摊开一张地图:“有一条比较隐秘的路线,你顺着这个走。”

那地图上果然已经做好了标记,方尚认真去看:“大人怎么会有这般隐蔽的路线?”

齐文锦绕着桌子走了两步:“这条路,阿钰也应该知道。”

方尚微愣。

“戚家的生意做得大,有时会往京城运贵重之物,就是沿着这个路线,以免遭了歹徒埋伏。”

齐文锦也是接管了戚家的事务后才知晓的。

方尚如今自然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是早就做足了准备,想来自己在城中的动静他也是知晓一二的。

他拱手道谢:“多谢齐公子出手相助。”

“我帮我的娘子,还轮不到你来谢。”齐文锦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个人,甚至说很讨厌,很讨厌能得到戚钰信任的人。

“把地图收好,准备动身吧。”他说着就往外去了,但又被方尚叫住了。

“齐公子,我的信……”

齐文锦早就把信已经收到自己怀里了,闻言冷笑一声:“什么你的信?你以为她写这个是给你看的吗?”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然不是给他看的,戚钰早就知道了,自己会看。所以那些话,都是写给他的。

齐文锦突然涌出一股雀跃来,那是自分离以后,就再也没有的东西了。

就算分开了又怎么样呢?他将戚钰的信拿了出来,他们之间的牵绊、共同的记忆、旁人比不来的默契与了解,甚至……这扭曲中的信任,是他李瓒这么轻易就能取代的吗?

***

李瓒已经教了齐昭一段时间的书法了。

当然,为了不让人察觉,这几个孩子他都是一起教的。昭儿……这个字……

他往齐昭的方向看,孩子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显然也是心里有数。弘德殿里大家都知道他练字最差了,所以才会特意被李瓒留下来。

“你来看看。”

齐昭小心翼翼上前。

他以为皇帝是生气了,所以有些害怕。靠近后,就被皇上拉了过去:“你坐着。”

齐昭坐好。

皇帝就站在他的一边指导着:“你看看,这个撇捺,得舒展开。”

他拿起笔来示范。

男人写字很好看,哪怕是简单的撇捺,都遒劲有力。

齐昭紧张地跟着画了,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好歹形体是有那么回事了。

他写完了,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人,只见男人皱着眉,能感受到此刻他不怎么愉悦的心情,但这种心情,似乎又跟生气什么的,并不一样。

就像是……爹爹每次教自己练字,也是又恼又气又无奈。

最终李瓒也算勉强点点头:“就是这样,再多写几遍手就不会抖了。”

齐昭点头,依言开始练习。

李瓒就在旁边看着,眼看着那撇捺,越写越小,最后缩成了最初的样子。

他手碰了碰齐昭,齐昭这才想起来这么回事,于是赶紧又拉开了,但他记不住太久,就会周而复始。

李瓒拿过一边的茶杯抿一口降降火,放下时因为声音大了些,齐昭的笔歪了一下,竖是歪歪斜斜下来的。

李瓒长舒口气:“孺子不可教也。”

“是皇上的字太好看了,齐昭望尘莫及。”

小孩子自带软糯的声音,确实让李瓒的心情一瞬间就好了不少,他想了想,突然问:“我与齐大人,谁的字更好看一些?”

“爹爹吗?”齐昭没发现面前的男人因为这声“爹爹”脸黑了两分,而是想着父亲那手飘逸的字认真思索了一番,“皇上的好看。”

他没有真的这样想,但知道自己应该这样说。

李瓒的不悦瞬间一扫而空。

“来,”他拿起笔来,“我再教你一遍。”

这种感觉很奇妙,恼火归恼火,又……让人莫名得心情好。

他没有留齐昭太久,看着孩子的笔画总算是写得有点模样了,才放了人。

他一说走,齐昭道别后就一溜烟跑开了。

“这小子,”李瓒拿毛巾擦拭着手上的墨迹,“跑得还挺快,也不知道快气死我了。”

王林陪着笑,把他手中的毛巾接回去:“小公子还小呢,不知道能让皇上亲自指导是什么样的殊荣,便是其他皇子们,也不一定有这个待遇。”

李瓒凌厉的眼神往他那盯了半晌,直盯得王林都冒冷汗了,才开口:“点朕是吧?”

“哎哟,”王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奴才哪里敢。”

他其实确实是这个意思,李瓒对齐昭的喜爱和特殊,已经越来越藏不住了。

当局人总是看不清楚,但王林在一边却是心里明白得很,爱有一部分,都源于付出的。

付出得越多,投入越多,感情自然就越深。

皇上在最初得知齐公子的身份,是喜悦与愧疚居多,但总这样投入心血,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其他的变化。

李瓒收回了视线,他显然没打算放在心上:“什么都好,就是总提那个废物。”

什么爹爹,自己才是他爹。

***

齐昭快速跑出来的时候,李朔就站在阴凉处等他。

“你可算出来了。”他穿得多,这会儿有点热,正扇着风,“怎么了?父皇说你什么了。”

齐昭略过其他,只说出了那句“孺子不可教也”,把李朔逗得哈哈大笑。

“你也真是的,我还没见过谁能把父皇气得亲自上手教,我说你那字,抓只鸡过来写,可能都要比你写得好看一点。”

“别说比字了,跟我射箭吧。”

“嘿,我就要说练字。”

他们就这般一边欢笑着一边走远了。

***

齐昭的生辰快到了。

李瓒心里惦记着这事,皇家库房里逛了一圈,也没寻到一个合心意的能送给齐昭。

七岁,这是个重要的生辰,该好好热闹一下的,该找个什么由头好呢?

路过太医院时,他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脚步一转往那边去了。

“参见皇上!”看到他,太医院的众人纷纷行礼。

李瓒点头。

他在里面到处转了转,太医院有不同的分区,藏书、药材、熬药,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道。

李瓒站在药柜前,抽出几个箱子,将里面的药材拿出来看了看。

这一连串的动作着实让人摸不清头脑,只能战战兢兢地跟着。

男人像是才想起来他们:“潘太医留下,其他人该忙就忙去吧。”

“是。”

其他人都退下了,只有潘太医仍旧守在一边。

李瓒的视线往旁边扫时,看到了那边瓶瓶罐罐时,又往那里走了过去。

“这些是什么?”他拿起一瓶打开了看。

“回皇上,”潘太医赶紧回答,“这是小的们奉命给娘娘们研制的药膏。”

“都有什么用?”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太医也只管一五一十地回答:“作用多不相同。有润肤美颜的、祛疤的,还有让皮肤更加白皙……”

“哪个?”

突然被打断的潘太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上问的是他说的让皮肤白皙的吧?

于是赶紧上手把对应的瓶子找了出来:“皇上,是这个。此药名为月华膏,涂抹皮肤上,便能让皮肤洁白似玉。”

李瓒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是将药瓶放在手中端详片刻,想起被戚钰嫌弃了数次的颜色……

先不管有没有用吧,他姑且收进了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