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垂耳兔, 江之遇就和这个男人睡觉去了。

昭昭之前住的房间几乎已经被他霸占,现在这个屋子里,江之遇已经慢慢习惯他时不时留宿自己这里, 也慢慢习惯家里多了一个人。

临睡前照常给他点了一支驱虫香, 丝丝袅袅的草木清香在屋子里飘散, 谢津延躺到床上, 没多久闭上眼睛。

好像如今在这个地方睡得更加舒适安稳。

第二天清早, 江之遇起床, 第一时间去看小兔子。

看它状态良好,特别乖巧,还会自己上厕所, 开门之前看到它在阔大的笼子里蹦蹦跳跳,看到自己走来的身影, 又默默缩了回去。

它好像挺活泼的, 只是不习惯当着外人的面。

江之遇有些意外,然后在心里记下这一点。

帮它收拾了一下笼子, 换了干净的水, 去菜园里摘了新鲜的蔬菜叶子, 搭配昭昭小叔带过来的兔粮,之后,江之遇就去做早饭去了,把空间留给小兔子,让它自己玩耍。

“你们今天的开工仪式是几点钟?”江之遇问向正在系领带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江之遇总觉得这个男人最近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西装的颜色不再是之前统一的纯色深色系, 而是多了很多其他样式,让他周身的气质不像之前那么凌厉沉闷。

系的领带也总是带一点花色,衣服上的配饰从来不见有重样的, 光袖子上的袖扣江之遇就见过墨翠、蓝宝石、祖母绿等等好多款。

今天要参加开工仪式,大概为了显得自己更有亲和力,他今日换的西装偏休闲一些,领带也是由一种带有独特印花图案的丝巾系成的。

让他看上去有一种特别意气风发的感觉,气场不那么迫人。

与此同时,还让江之遇想到一种动物——花孔雀。

但不得不说,真的很帅。

他一个男人都不得不承认昭昭小叔这张脸真的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

谢津延慢条斯理系好领带,告诉他:“九点钟就开始了。”

“我可以去看一看吗?”江之遇有点想去看一下现场开工仪式是什么样子的,有一种参与溪源乡大项目建设的感觉。

谢津延不知怎么的心情就很好,想象着他在台下注视着自己的画面:“当然,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到了现场我让人给你安排一个最适合观看的位置。”

两人一起吃过早饭。

没多久,西装革履的宋秘书就过来了,身旁还跟着秘书处其他成员。

“宋哥,这个漂亮的男人是谁啊,怎么谢总对他这么上心?”秘书处的二秘悄悄凑到宋总助身边小声问道。

这段时间随上司出入溪源乡,他们只知道上司是莫名其妙来溪源乡搞建设的,至于为什么搞建设,还这么亲力亲为,一分钱不让别人花,他们一概不清楚。

更不知道上司借宿的这家乡民是谁,上次应酬喝醉酒了,一定要坚持回到这座小院,等把他送到小院门口,又不让他们进去,只止步于门口。

宋秘书面对同事的疑惑,作为全公司唯一知道上司和这个漂亮男人纠葛经过的人,他面瘫着脸道:“别问,问就是这个男人是昭昭小少爷的养父,上司是来报恩的。”

没有别的心思。

“他就是昭昭小少爷的养父?”

其他几位秘书处成员也悄悄探过来脑袋,感到意外和惊讶。

不同于能够参与到上司家事的宋总助,其他秘书处成员只负责自己在公司的分内之事,除了知道谢总失踪三年的小侄子找回来了,并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情形。

别说昭昭小少爷还有一位养父,还就是眼前这个漂亮的溪源乡乡民。

宋秘书点头:“总之,这位小少爷的养父对谢家来说很重要,谢老夫人明确发过话不能怠慢这位恩人,你们要是不知道怎么做的话,就用对待总裁夫人一样的方式对他就行了,准保不会出错,说不定谢总还会给你们升职加薪。”

反正他自己上次给江先生买了台榨汁机,江先生很高兴,回到公司谢总就把他当月的奖金涨爆了。

总裁夫人?

秘书们迷惑了。

用对待总裁夫人的方式对待上司家的大恩人,怎么这么奇怪?

可是宋哥是历经谢氏两任总裁身边的得力助理,如今更是坐到总助的位置,平时能在公司做一些重大决策,谢总不在的时候也多是宋总助主持公务。

他交代的这些,应该不会错。

秘书们于是恭敬地护着江之遇去了溪源乡建设开工仪式现场,是在山脚的一片空地,也是项目现场搭建的一个场地。

江之遇能感觉到昭昭小叔身边的人对自己的态度特别亲和友善,他被带到一个靠前但不影响今日重要嘉宾的侧方位置坐下。

“夫人,哦不江先生,您就在这里观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就在附近,您随时可以叫我们。”

“谢谢。”江之遇有点受宠若惊,他原本只想远远地看一眼就可以了,像其他乡民们一样在山脚附近围观,没想到自己直接被带进了仪式场地,还坐在了专门摆放得特别正式的座椅上。

现场布置得很隆重,不仅摆放有桌椅,还搭建了舞台,挂了横幅和铺了红毯,看得出他们对这次的建设非常重视。

陆陆续续开始有各式各样的人员进入场地,除了江之遇比较熟悉的乡长,其他一个都不认识。

听陪在他身边的秘书小姐姐说的,才知道这些都是重要的政府人员,建筑公司合作伙伴,还有工程队代表以及一些媒体嘉宾。

也是这个时候,江之遇才知道昭昭小叔一直挂在嘴上的援建工作并不是随口说说的那样。

每次飞来飞去问一圈他的发小们最近有没有来自己这里,随后又仓促离开也是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办。

他望着那道游刃有余的身影。

忽然,一道斯文和煦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哎呀,怎么感觉被比下去了。”

江之遇转过头,就看到身边的座椅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总是风度翩翩的黎少爷。

“你怎么会在这里?”江之遇有点诧异他出现在自己身边。

黎清叙支着腮,偏头看他,很是随性洒脱的模样:“怎么说也是溪源乡的重要客人,乡长邀请我,我就来了。”

江之遇想到他前段时间做的义诊服务,帮助很多溪源得了重病却没钱医治的乡民脱离难关,对大家来说,他确实是溪源乡的重要客人。

江之遇对他也很感激,随后又疑惑地问:“你刚才说的被比下去是什么意思?”

黎清叙镜片后的桃花眼扬了扬,露出斯文迷人的笑容,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小故事?”

“什么故事?”江之遇更疑惑了。

黎清叙就笑着说:“有一个男生,暗恋同班的女孩,但因为性格内向,不知道怎么表达爱意,于是某天听说女孩有一个想要的玩偶时,他便给全班同学都买了这只玩偶,当然,给女孩买的是她最喜欢的那一个。”

江之遇迷惑地眨了眨眼,不知道黎少爷为什么要给自己讲这样一个青春年少的故事,好奇地问:“然后呢?”

不待黎少爷给他讲故事的后续,就听昭昭小叔低沉冷冽的声音插进来:“然后他们就毕业了,各自考上了各自的大学,从此各奔南北,人生再无交集。”

黎清叙:“……”

黎清叙极力压制住眼角抽动的神经,让自己面上的笑意不那么崩裂,随后看向阴沉注视着他的发小。

“我看你真是鬼上身了,阴魂不散的,怎么哪里都有你啊?”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谢津延半撩着眼皮,很冷地讥诮一声。

他从刚才和政府人员交谈时就忍不住往这边看。

看到男人那双漂亮的眼眸有一段时刻一直望着自己时,谢津延觉得自己的心里就像是有金色的音符在跳跃,又像是打翻了蜜桃水。

他正了正脸色,表情很沉稳地和官员们交谈。

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在男人身边坐下,挨那么近,桃花眼笑得风流,发丝都要垂到男人的腿上。

谢津延收回思绪,漠然道:“上次你说是来这里做义诊,这次是什么理由,义务讲故事?那你应该去幼儿园,小朋友们喜欢听故事。”

黎清叙倒也没有被问到,而是笑了笑,自嘲的语气:“确实不如你理由充分,光昭昭小叔这个身份,就够你用一辈子了。不过,”

他挑了挑眉梢,笑意扩大,补充一句:“好像仅此而已。”

谢津延:“……”

谢津延心脏微微刺痛了下。

“谢总。”宋秘书在这时过来,提醒道,“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谢津延蹙眉沉默片刻,不得不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前不知道交代了什么,没多久,黎清叙坐着的椅子被几个高大健壮的保镖连人带椅子地撤掉。

江之遇目瞪口呆地望着黎少爷就这样被人从自己身边抬了出去,长而优雅的长发凌乱散开,他死死抓稳扶手,又意外又愤懑,斯文形象全无。

再看一眼昭昭小叔,已经神色如常地走到了台上,和那些重要的政府官员还有嘉宾们一起准备开工仪式。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然在男人脸上看到一丝笑意。

这是江之遇第一次看到昭昭小叔笑,他的五官轮廓是很凌厉分明那种,平时拽着张冷脸,看人总带了点看狗似的漫不经心和不屑。

可是一双黑沉的眼眸盯着人的时候,又会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然而现在,台上的嘉宾们脸上纷纷堆满了喜悦的笑意。

昭昭小叔的唇角也牵扯出弧度,仿佛漆黑夜空挑开的一片辰星,眉眼一瞬柔和,又好像有一丝得意。

江之遇分不清了。

只觉得原来他也有这样全身锋利都被抹去的时刻。

接下来,江之遇观看了整个开工仪式。

看红绸飘扬,彩带飞舞,外面炸起礼炮的热闹声响,同时各种大型的建筑机械诸如起重机等全都开了过来。

围观的乡民们都十分喜悦。

江之遇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想到宝宝出生以后就能坐空中缆车上学,可以乘坐悬崖电梯,他就开心。

其实他自己也有点想坐,江之遇想,等宝宝长大了一定要带他去游乐园。

仪式结束,场地里的嘉宾们纷纷撤离。

江之遇也跟着走出了场地。

他心情还是跳跃的,没想到会亲眼看到这样一个充满了期待的开端。

“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但会安排秘书送你回家。”熟悉低沉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江之遇转过头,看昭昭小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边,衣服上沾了些刚才仪式庆典时飘飞的彩带。

他就像之前他帮自己摘去身上粘上的花瓣还有被霍少爷不小心炸开的礼花筒里落到衣服上的金屑一样,伸出手去摘掉这些彩带。

江之遇说:“这里的山路我很熟悉,你不用麻烦人送我,我可以自己回家,你们忙你们的就行。”

“主要是前方有一段路因为开进来的起重机被轧得起伏不平,你怀着孕,安全起见,有个人陪着你比较好。”

而且现在机器已经开工了,到处都是轰隆隆的声响,车来人往,还都是大型车辆。

谢津延知道他很宝贝肚子里的孩子,不希望出一点差错,尽管知道他疼爱这个孩子和自己半分关系都没有。

“你变了,你现在真是变了。”黎清叙带一丝笑意的揶揄声音再度响起。

“其实如果你这么担心的话,不是还有我这个好兄弟吗?”

刚才被发小示意的保镖无情抬出去,斯文翩翩的黎公子一时有些狼狈。

可这会儿他又恢复了优雅从容的模样,长发也没有一丝凌乱。

“我不介意你刚才那么对我,很乐意帮自己的好兄弟照顾他担心的人,正好我也要回去。”

黎清叙走到江之遇身边:“昭昭养父,我们一起走吧。”

又来了。

江之遇隐隐约约又闻到了一丝火药味,虽然昭昭小叔这时还抿着唇,一言未发,黎少爷也依旧笑容和煦的样子,可江之遇就是觉得下一秒会有什么爆发。

他最近是怎么了。

为什么身边总是时不时会充斥着这样怪异的氛围。

尤其是有他们这几个人在的时候,常常会因为一件摸不着头脑的小事情激起这种怪异的因子。

现在就是。

还好昭昭小叔的另外两位朋友不在。

江之遇有点庆幸,他们这几个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太奇怪了。

头顶似乎飞来一个影子。

江之遇还在怀疑昭昭小叔和他几个朋友之间的奇怪友情时,被迅速拉入了一个怀抱。

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也罩住了他。

身边响起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江之遇看过去一眼,是开工仪式场地临时搭建的墙面上的一个方向指示牌,估计是山风有点大,机器来往轰鸣,将它从固定着的墙面上吹震掉。

所幸指示牌不是很大,是塑料材质,即使掉落在身上也不会有什么。

可是这两个男人却好像紧张的很,双双把自己护在一片安全的空间。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木质沉香的味道,还有几缕发丝扫在自己的脖颈上。

而这时,又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样惊讶的腔调江之遇曾经带着协议去北城找昭昭小叔的时候在包厢里听到过。

“Uh Oh,你们三个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姿势这么奇怪?我看开工仪式好像已经结束了啊,这是什么延迟后的庆贺方式吗?”

“这样看来,我这次没有迟到。”

祁焰绽出绚烂的笑容,问向身边也换上一身矜贵西装,眸光沉晦,除手腕上依旧缠着那串暗红的佛珠,已经没了半分之前清修影子的男人。

“岭生,你说我们是不是也加入进去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