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闽看着席清。
席清倾诉完心中所想后，头也不回，大步离开，越走越远，不一会儿，唐队长就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席清，你等一下。”唐闽心慌，陡然开口。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手心处还残留着席清的体温和触感。
席清的体温不高，却烫了自己心口一下，呼吸都被打乱。
同时，他的手掌也不像自己这个经常干活的大老粗。
席清的手肌肤细腻，毕竟，席清打斗时经常使用毒雾远距离作战有关。
唐闽眼中，席清像刺猬，靠近他的人都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但唐闽不在乎，一度认为自己只有“异化死亡”的结果。
可一向刺头的席清却说：活着。
如今，席清大步离开，刺疼了唐闽的心。
他嘴唇嗫嚅，想起席清以前和基地总部的人争辩。
席清不恨自己……
他说过的，只是大家不相信他。
——我不想用毒雾杀了他，我只想让他帮我完成半个月后的任务！
唐闽是个行动派，大步跟了上去，跟在席清背后不远，低声喊着对方的名字。
席清没有回头，说：“在庄诀这件事情上，你我态度不一样。我不会协助总部杀他的。”
唐闽说：“那我也不会。”
席清一顿，他心中很爽，心道自己的天赋技能起效，终于让唐队长相信了自己的鬼话。
他装出感动的样子：“谢谢你相信庄诀。”
唐闽一字一句地反驳：“我没有相信他，我相信的……是你。”
夕阳之下，男人掷地有声。
席清愣了一下，为这一句话，他停下来，终于愿意侧头看向远处的唐闽。
男人背着光，背朝夕阳。
席清眯起眼睛，看不清男人的样子。
基地总部大多时间都是死气沉沉，只有傍晚才能有那么一瞬的暖光。
男人就站在满地橘色中，四周破旧腐败、但他站的挺直。
像是新生的希望。
唐闽身上有一股男主型角色常见的浩然正气，身形高大，身形匀称，穿着作战服，衬得腰细腿长，肩也宽，好像天大的事情压下来，大家也可以安稳躲在他的羽翼下。
夕阳代表了颓败和落幕，偏偏唐闽站在光里，那些光和他混在一起，莫名多了生机勃勃的气息。
席清也不喜欢死气沉沉，他喜欢现在唐闽的样子。
于是，他倒退着往后走了两步，朝着唐闽用力挥手，大声回应：“好！谢谢，等日后好起来了，说不定医药技术好发展，可以挽救变异同伴们……”
话音落下，席清又突然开心地说：“我日后去找研究所里的人，让他们研究祛疤药，到时候你脸上的疤也就可以消除！”
说完，席清心情不错，摆了摆手后就转过身，朝着宿舍快步走去。
留下呆滞的唐闽。
唐闽抬手，轻轻触碰了脸上的面罩。他除开吃饭，几乎不摘，因为脸上有伤疤。
自己很在意这张脸。
唐闽跟上去，低声说：“我……”
席清打断他：“别说什么不用。”
“我问过别人，你之前可是没戴过面罩的。”
席清侧头一笑：“大帅哥当然要坦坦荡荡露出脸来。”
这句话三分真心，七分玩笑。
这个副本里的男主从头到尾一直带着面罩。
无论他在副本里有多少理由解释戴面罩这个行为，席清站在游戏玩家角度看，只有一个。
——建模师懒得给他建模。
多方便，给他戴上面罩，还方便游戏玩家代入视角。
于是系统在创建唐闽这个角色时，就自动完善了原因：他的脸留疤。
唐闽也不知道如何接话，只是忍不住勾起嘴角，看向一边的席清。
他低声说：“谢谢。”
他略微放慢了脚步，跟在席清的后方一点位置，安静地看着席清的背影……
失神时，脚踹到了一块石头，趔趄一下。
席清没发现，唐闽窘迫地抬手勾了勾自己的鼻尖……
他俩气氛融洽，可研究所里的实验员们一个个神情冷冽。
查看庄诀的历史记录，越看越心慌。
这个家伙以前非常老实，就像一块木头，幸好他身上的异能时刻运行着，才能维持他没倒下。
庄诀因为过度使用异能异化，可失去理智后，暴走的异能又自行运转，保护着他的身体。
出现了一种微弱的平衡。
但现在，平衡被打破了。
庄诀出现了变化，没人确保他会选择杀人还是救人。
只能确定一点：他对席清有莫名的兴趣，他不杀席清。
底下的人做不了决定。
研究所的所长也死了，最终还是总部的人决定放弃对庄诀的实验。
绝大部分人都放弃了对庄诀的研究，只有席清和谢莱莱没放弃。
这一日，实验员交班，同事看到谢莱莱又来了。
同事感叹“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就来收容所工作，也太拼了吧。”
谢莱莱环顾一周，笑着说：“我想多了解这只怪物一些，早日弄明白对所有人只有好处。”
谢莱莱将话题引到一旁的席清身上。
她指了指，说：“快别打趣我了，席队长比我还要认真，日日不落。”
打趣同事看见席清，想到席清以前的暴脾气，讪笑一声，不敢再说话，生怕惹席清生气。
用毒雾毒死自己。
等同事一走，谢莱莱立刻看向玻璃房里的男人，动用精神抚慰的天赋技能稳定他的精神力。
有用。
这个家伙大概率就是一名玩家，只是谢莱莱分不清他的身份。
罗浮还是周江，或许又是另外一位玩家？
只要他不杀自己，那就可以合作。
谢莱莱动作熟练，使用异能。
结束治疗后，她收起文件夹准备离开。
她的精神力治疗异能一天一次。
这只怪物早就异化了，谢莱莱每天一点点往后拉。
趁着交接班，观察室里没有其他人，席清趴在玻璃上。
“我也觉得他是玩家。”
“周江的精神力应该还不至于差到进副本成boss吧。”
谢莱莱假模假样收起记录册，她穿着一身白大褂：“也有可能是早就异化的玩家，也许在这个副本里待了很多年了。”
席清说：“听说这只怪物是几十年前的人。”
“如果这么算的话，就算是玩家，或许是十几年前进来了，然后异化……”
游戏时间和现实流逝不一致。
席清看向玻璃幕墙里的人，低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也太可怜了吧。”
房间里，庄诀听到他的话，瞳孔微微震颤……
席清没发现，继续和谢莱莱交流。
“别的副本会用boss狂化逼迫玩家走任务，这个副本倒是温水煮青蛙。”
比如，狩猎怪人和意乱农场副本，玩家们会发现猎人杀人秘密，然后猎人开始追杀。
再比如荒楼，所有人都在猜忌。
而这个副本的boss应该就是野外的变异者，如果一直躲在基地里的确安全。
但是这里的人会觉醒异能，使用频率越多，就会异化成为怪物。
就算不使用，一些人也可能会因为身体年迈而异化。
留在副本里的玩家一定会异化……
席清双手抱臂，半阖着眸子，说：“莱莱，这个副本一定要出去。”
谢莱莱点头，说：“你出任务我偷偷跟过去，协助你。”
谢莱莱看向庄诀：“我尽量早些救好他，让他帮帮忙。”
席清问：“周江呢？我没看到他人，他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罗浮倒是没说要不要进来……”
谢莱莱一摊手：“别说这不吉利的话，可能死了吧。”
“至于罗会长，应该是有事去忙了。”
玻璃牢房里，庄诀瞳孔一颤。
因为交流，两个人的关系比之前好了太多。
其他人也看出了这种变化。
队伍里的胖子是一个自来熟的家伙。
他听席老大的，喜好全看席清。
如今，席清对唐闽改观，他也就主动和唐队长说话。
晚上，几人宿舍里。
几个人凑在一起说话，胖子掏出一大堆吃的喝的，招呼大家。
“来，吃！”
唐闽蹙眉：“这么多食物，不是每人每天定点定量发放吗？”
胖子拿出一只大鸡腿，扯着嗓子说：“从食堂偷的。”
唐闽额头的皱起越来明显。
基地食物稀少，都是植物系异能者静心照顾才能保持基础供给。
所以，基地成员无故偷盗东西惩罚挺严重的，起码会扣掉大半补贴物资。
胖子嘿嘿一笑：“再有几天，我们就要出发去探索新区域，说不定就不能活着回来了，我还在乎违规？”
席清理所当然地开吃。
他没那么多规矩，他也不打算叱责胖子，因为他自己也去偷了。
席清把食物偷偷藏着。
自己作为玩家，早就知道那个区域里一定会有boss存在。
那是一场苦战。
总部认为这个任务三天内就可以完成，开玩笑。
席清头一回儿在副本里吃得这么好，尽管是一些非常粗糙的饭菜，又摆着两三个COS水果的西红柿，但大家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这样的东西已经很好。
席清在现实中吃过山珍海味，这样的东西入不了他的眼，他更喜欢和朋友、战友对坐吃东西的感觉。
这群队友是极端末日后出生的成员，不是席清这样的有钱大少爷。
如今，是他们鲜少有的享受时光。
席清拿着一个粉西红柿，入口沙甜滋润，汁水流入喉咙中。
这是好东西，植物类异能者培育出来的蔬菜口味并不差。
“席队，你喜欢吃，你就再多吃一个。”旁边的胖子看见席清在吃西红柿，便主动递了一个过来。
胖子用手擦了擦西红柿表皮，权当洗了。
席清接过。
胖子说：“明天就要去任务地点，咱们的背包里都是满的，要是少，我就再去偷一点。”
那个任务地点很危险，胖子并不知道细节，他只知道席清应该是察觉到了危险，要不然怎么会发疯捆绑唐闽？
大概率，这次的团队成员生存率不高。
所以胖子想着死之前好吃好喝一回儿。
唐闽听到他的话，眉头一皱便要说话。
可席清突然轻轻屈肘，用手臂撞了他一下，示意他安静。
席清眨了眨眼睛。
唐闽哏了一下，明白席清的含义。
和脑袋悬在刀尖上的人谈道德，才是真没有良心。
今夜，一行人蹲在宿舍狭窄的中间过道，围着一小张方桌子，就着现世中最普通的食物，就这样吃吃喝喝，顺利加深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