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团选秀里的祭天皇族

作者:颓废大带鱼

之前在唱跳生涩期, 月照林的表情管理就挑不出毛病。

他很会用脸。

即便是月照林的黑粉,也要捏着鼻子承认这一点。

但贺婕没想到他在这方面还能进化,她给不出更具体的形容——

屏幕上的月照林, 第一次给她一种陌生感。

舞台上的灯不多,模拟了夜幕降临的氛围,黑暗吞噬着最后一抹余晖。

交叉的灯光像是编织成了一张网, 一点点地向月照林所在的方向收拢。

咚。

像是鼓声,也像是心脏。

突然, 月照林的手腕上突然亮起了一圈暗红色,除了手腕,还有脖颈,脚腕,膝关节, 是灯条。

是禁锢,也是束缚。

就在观众大气也不敢喘时, 月照林和身后的黎应, 旋身交换位置。

舞台上, 全员的手臂,脖颈,都被无形的线拉了起来。

几人以黎应和月照林为中心,统一做了一个滑步动作,形成三角形。

黎应站在中央, 做出了一个操控的手势, 开口唱:”被丝线推着向前, 笑容也假得明显。”

接下来的镜头给了陈吴。

他的街舞功底扎实,所以难度高的部分由他来完成。

他弯着腰,几乎低垂到地面上半身, 抬起上半身时,浑身生锈了一般卡顿,膝盖反向弯曲。

“灵魂被空壳遮掩,周围观众看不见。”

陈吴一开口,月照林就听出来他进拍慢了一点。

在舞台后半部分走位的月照林、岑炽,和黎应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当做没听到,继续表演。

一个完成的舞台更重要。

陈吴本身也慌了一下,但他临场反应快,把后半句歌词里的“周围”这两个字省略,卡上了对的拍。

月照林松了口气。

但他没想,陈吴把歌拉回了正轨,在陈吴后面唱的戎锐泽没有。

·

观众视角。

大多数观众也不是专业音乐人,《提线木偶》又是新歌,所以一部分人甚至根本没听出来慢拍。

但后续就离奇了起来。

接在陈吴后面的戎锐泽,他明显是慌了,不张嘴唱,连带着舞蹈动作也忘了。

可这一段就是他的单人part,镜头是对准他的。

他站在台上,如果不是手足无措的表情,看肢体动作就像是一个被选上台散步的幸运观众。

他后面,为自己的part做准备的月照林眉头一皱。

但导演没喊停,他立刻上前,接上了戎锐泽没唱的部分,“溺毙在自己的谎言,守着心脏的残缺。”

他的反应,将旁边的戎锐泽衬托得更加呆愣。

台下。

“在干什么啊……”

“为什么不动了?”

贺婕身边的潮汐脸色不好,压抑着情绪,但已经在爆发的边缘:“月亮都来救场了,他还杵着。”

也有更直白的。

“一首歌分给七个人唱,一人就那么几句词都记不住的?”

“公演是一整组的表演,自己不行还要祸害别人,服了。”

“不是,还能再来一次吗?”

导演一直没反应,贺婕就担心这个舞台就这样了。

在观众席的声音开始压制不住时,戎锐泽的耳机里响起了导演急促的声音:“发抖,赶紧的!”

音乐一停。

导演拿起话筒:“非常抱歉,各位星光制作人们,舞台暂停一会。”

其实舞台失误是很容易煽动情绪的点,网友很讨厌拖团队后腿的人,这一期放出去,网友能骂翻天。

戎锐泽会迎来一大波黑流量,转黑为红,也是一种出名的手段。

但戎锐泽的公司不同意。

所以选了一个病让他演,就能解释为什么会失误——舞台恐慌症,有呼吸急促、发抖、手脚发木等反应。

得了这个病的人会恐惧舞台,以至于不能继续表演。

几个戴着口罩,助理打扮的男人冲上舞台。

在众目睽睽之下 ,几人给不停颤抖的戎锐泽披上了一块毛毯,一边安抚他,一边簇拥着他下台。

“咋了?”

“在舞台上着凉了?”

声音越来越大,现场乱成一团。

工作人员装模作样地上台,在黎应耳边说了什么,后者气还没喘匀,就要开始收拾烂摊子。

至于怎么收拾?

说戎锐泽之前的努力,因为太努力了,才会得舞台恐慌症。

黎应轻吸一口气,和月照林等一起朝观众深鞠躬:“希望大家再给《提线木偶》组一个机会。”

观众当然没意见。

“重来一遍我没意见,那个人失误了,又不关别人的事。”

“就是,月照林都在救场了,他还和墩子一样站在旁边。”

“既然生病了就休息,别上台,对谁都好。”

还没出演播厅的戎锐泽听了,气得脸色难看:“失误了一次,在那些人嘴里像是判了死刑一样。”

戎锐泽把毛毯一扔:“我就要上台。”

经纪人拦住他:“你上台做什么?你别忘了,你有舞台恐慌症!”

得病后的两分钟就自愈了?是要上演当代医学奇迹吗?

戎锐泽不甘。

失误关他什么事?

都是陈吴的错,还有月照林,踩着自己来大出风头。

·

后台。

黎应赶紧问:“戎锐泽的part,主歌那段给照林,正好衔接他的part,还有副歌一段,谁来?”

岑炽立刻举手:“我可以。”

“大家有意见吗?”

傅寻瑛等人摇头,舞台出了意外,大家心态都不是稳,有人能扛起重担,只有松了口气的份。

“好,照林,你还记得戎锐泽的动作吗?”

月照林:“记得。”

练了太多遍,他几乎把所有人的动作都背了下来。

黎应一愣。

原本想要是月照林记不住全部,自我发挥也可以。

没想到,这一次是机会去找准备好了的人。

·

贺婕等了几分钟,终于再次听到了导演组的声音。

紧接着,只有六人的《提线木偶》组再次登台。

“加油!”

台下原本稀稀落落的加油声,逐渐汇聚在一起。

月照林在加油声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闭了闭眼,深呼吸,耳边再度响起了熟悉的八音盒声。

拼尽全力。

·

主歌主题是束缚和控制。

布娃娃和月照林,月照林和黎应,都是被操控者和操控者的同步。

他哼着曲调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鼻梁和脸颊,莫名像陶瓷。

唇峰用唇蜜提亮,微笑着的弧度,和展柜里的样品人偶分毫不差。

他穿着银灰色衬衫,领口的褶皱繁复华丽,袖口堆叠了许多层,蕾丝花纹是玫瑰,粘着水晶。

薄如蝉翼的袖口,蓬松柔软,一抬手,翻折起来,露出苍白纤细的关节。

被操控者学着操控者,做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提线木偶。他分明笑着,却有一种不知世故的恶。

笑起来两股战战的疯劲儿。

藏在人偶完美无瑕的外表下的,是继承了主人的掌控欲和占有欲的核心。

是人非人。

全员在月照林身后横向穿插走位,如同镜像的傀儡。

月照林的动作却延迟一秒。

灯光射下,在他周围,像精致的笼,不是独舞的独舞。

“溺毙在自己的谎言,守着心脏的残缺。指尖试图割开黑夜,流星划过的瞬间。”

大屏上,他脸上有一片粘稠阴影,轻薄的眼皮微微颤抖,像是逐渐苏醒了过来。

他伸出指尖,意图触碰天空。

他“活”了过来。

“关节上的锈迹,瞳孔里的孤寂,我学会人类的呜咽,收起重复的笑颜。”

他还是笑着。

尤其是莹润柔软的嘴唇,上唇颜色稍淡,下唇丰润泛红,能让人联想到花瓣,笑起来很漂亮。

但给人一种错觉——

眼前的他,是一团看不清的雾,也是绚烂的冰凌,危险无比又勾着人去探索的矛盾体。

定格闪动,模拟丝线和人偶之间的力量对抗,暗红灯条闪着。

从手臂、到肩膀,再到脖颈的挣脱感,左腿急速后踢再收回,迅速和之后的傅寻瑛切换位置。

大屏上看不到月照林了。

他半跪在舞台边上,银白发丝挡住了上半张脸。

观众席前排的潮汐噤若寒蝉,这一场的月照林,太不一样了。

即便不是他的part,也让人屏气凝神。

——黑潮一样阴影,逐渐吞噬他的脸颊,他低着头,看不清脸,只能看到薄而有力的腰背。

他仰头,看向天空。

起伏的胸膛,滚动的喉结,逆光坠落的发丝。

他似乎在挣扎着逃离无形的梦境,意识却被拽着往下,沉入深海。

到了副歌,音符产生了变化,诡谲迷幻中,插入了反叛和暴戾。

舞蹈动作里也有了更多的“身体打击乐”——手掌敲击膝盖,点头制造重音,肩膀卡点。

“予我姓名的,操纵着我的,诅咒着我的。丝线是你我之间的镣铐,开裂的木纹是我的尖叫。”

副歌有一种肢体割裂的诡异美感,月照林用的框架也比以前大。

如同身处一场荒诞的舞会,在死亡的火焰中起舞。

由自由带来的快乐,由自由带来的痛苦,尝过就没办法轻易戒掉。

无法放下、忽视,克制,任由情绪累积,再发酵,在没有灵魂的胸腔里融出一个鲜红的洞口。

里面没有长出心脏,只有一处血淋淋的空腔。

尝试填补洞窟,却无济于事。

渴望。

欲望。

在舞台沸腾。

月照林甩头,肩膀下沉,小腿往右,仿佛被不同方向的线拉扯,然后挣脱。

黎应再度出现在他身后,两人的站位如同人偶和他的影子。

黎应抓住月照林的手腕,另一只手模拟齿轮转动。

像是在将崩断的一部分丝线重新缠绕,由灯光编织成的笼子也再次出现。

“哒、哒,哒。”

底鼓听着像关节转动。

月照林和其他人一起,转动颈椎,抬起手肘,好似黎应在调试他的木偶。

编舞的整齐划一,削弱了人的味道,所有人都变得像齿轮。

全员再次变成了三角队形,第二遍的副歌齐舞。

但这一次有了变化,舞蹈越来越激烈,音乐也始终在递进。

其它人是震感强烈的popping,再到urban的地板动作。

而月照林不太一样。

“从未驯服的齿轮关节,在灰烬中重生的线结。”

灵魂挣扎溢出。身后的线被扯断。

身体从蜷缩到伸展,意识觉醒,双手交握。

三段式下腰,一次比一次更低。

头发受到重力的牵引,往下垂,露出苍白、浮着薄汗的额头,灰色瞳孔直视镜头,没有焦点。

关节上的灯条由闪烁的暗红,转为银白,再彻底熄灭。

音乐已经没有人在唱,而是丝线断裂声,和木偶关节落地声。

直到他的脊背靠在地上,然后再蜷缩起来,再无声息。

觉醒、反抗,自由,死亡。

他像是一只鸟儿,朝既定的自毁结局向下俯冲,决绝而疯狂。

一切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