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江美舒有些意外,说实话梁母和沈明英上门这么久,都是沈明英一个人说话。

梁母不不吭声,还板着一张脸。

江美舒还以为她不喜欢自己呢。

但是,谁也没想到,梁母在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拉着她手这般亲昵的邀请她上门。

在联想到对方是她未来婆婆的身份。

江美舒脸一下子热了起来,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那我到时候说不定就要上门叨扰了。”

小姑娘唇红齿白,这般害羞的模样,脸颊飞着粉,一双眼睛也水汪汪的。

看的梁母都呆了去,好半晌,她才嗳了一声,“记得来啊。”

都走远了。

她还不忘回头看。

颇为恋恋不舍的样子。

沈明英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妈,我看您这不是不敢和人打交道,您是不想和生得丑的打交道。”

梁母想了想,“你说的也是。”

“我在秋润面前就不害怕。”

她还巴不得儿子多和她说了两句话。

还有二儿媳妇也是。

沈明英年轻的时候生得英气,如今就算是年纪大了,眼角生了皱纹,但是看过去还是养眼的。

沈明英打趣,“那等江同志嫁过来,到时候我可就失宠了。”

婆婆四个儿子。

最不喜欢大儿媳妇陈红娇,胡搅蛮缠。

也不喜欢三儿媳妇,因为三儿媳妇是老三自己找的,小家子气。

之前老四梁秋润没结婚。

梁母最合得来的就是沈明英,说是合得来,也不过是比其他儿媳妇关系近一些。

但是要说亲如母女,那倒是没有的。

主要是梁母这性格,不爱和人打交道,一天到晚绷着脸。

沈明英又在百货大楼上班,她算是中层领导,一天到晚忙的厉害,根本也和梁母碰不着。

若不是梁秋润要请沈明英上门说项亲事,她今儿的还不一定能来得了。

梁母听完二儿媳妇的话,她叹口气,“我倒是想你和我玩来着,你有空没?”

这话说的。

沈明英顿时不吱声了,好半晌她才说道,“我还想明年冲一波副食品店门市部经理呢,这还不知道要加多少次班才能上得去。”

这就是一位事业女强人。

梁母下意识道,“家里也不缺这点吃的,做什么这般辛苦?”

沈明英摇头,“妈你不懂,百货大楼这块中高层领导都是男的,你不知道,每天比早上我去开会的时候,一个大办公室里就我一个女同志,我那会的心情。”

“在苦在累我都熬着。”

她眼里透着野心勃勃,“老娘就不信了,那群挫男人,我压不下去。”

她早晚会站在那些男人的头顶,发号施令。

压不死他们!

梁母,“……”

理解不了,但尊重。

看到二儿媳妇这样,她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大杂院门口的江家,喃喃道,“我这小儿媳妇,可别也是个工作女强人。”

最好人懒散点。

能陪她睡个懒觉。

能陪她玩。

还能陪她一块吃的。

这才叫合拍。

可别在找个梁秋润那样的活爹,天天来管着她。

她那日子可没法过了。

江家门口。

江美舒他们一直看着梁母和沈明英,彻底离开了胡同后,不见了背影后。

几人这才转头进到屋内。

人还没进去呢。

大杂院内的邻居们,倒是开始八卦起来,“江家的,刚刚那两位是?”

这就是大杂院屁大点的消息都瞒不住。

这不,梁母和沈明英上门,两人都是一身体面,打扮的漂亮,和他们这种大杂院完全都是格格不入的。

这种消息瞒不住。

马上就要和梁家人见面了。

王丽梅便也不瞒着了,“刚那两位是我家美兰未来的婆婆和二嫂。”

“哟,那你家美兰这是好事将近啊?”这就是和过来人说话的好处了,只需要提其一,对方就能猜到四五六去。

提起小闺女的好事,王丽梅脸上的笑容也大了几分,“是啊,到时候我家美兰要是说成亲事了,请你们喝喜酒。”

“嗳,那我们可一定要来。”

“不过,你家美兰这是说的哪家的啊?”

这消息可是瞒的真紧啊,大家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只知道她之前和梁厂长相亲,但是那相亲不是没成吗?

后来就在也没听说了。

王丽梅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块,显然是格外的高兴,也是敞亮的,“说的是梁厂长家的。”

“她和梁厂长大概率是成了。”

甩下这话后,就准备进门的。

这大杂院的邻居们却炸了,“美兰说的是梁厂长啊?这还成了啊?”

“那感情我们大杂院以后,也能出个大人物了。”

“说不得还能直达天庭呢。”

“到时候我看,谁还敢欺负我们三号院,说咱们三号院是老鼠洞,尽出老鼠不成器。”

这胡同里面住着的,也会攀比。

你院儿里面出了一个主任,我孩子考上了大学。

再不济,出了一个街道单位办事的,那都是不一样的。

这住在一个院儿里面,低头不见抬头见,真要是遇到点难处,对方能不帮吗?

所以,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真要是欺负人起来,也会掂量下他们背后有没有大人物。

这往后江美兰要是嫁给了,肉联厂的梁厂长。

他们这一个大杂院都沾福气啊。

这下,大伙儿看着江美舒的眼神变了。

“美兰啊,你李大妈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还有我,荷花婶啊,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把过尿呢。”

“就是,你还尿过我身上,哎哟,滋了好大一泡,把我那棉袄都给尿湿了去。”

江美舒,“……”

窘的不行。

白皙的脸都浮上了粉,热辣辣的,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些婶们打交道了。

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五花肉,谁看着她都恨不得上来咬一口。

看出了她的不自在。

王丽梅摆手,“好了,八字才刚写了一撇呢,成不成还不知道。”

“你们可别在这里打趣我家美兰了,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给说出来了,我家美兰还要不要脸了?”

轰退了大伙儿。

大伙却没一个不高兴的,都纷纷争相奔走,势必要把他们三号院要出了厂长爱人的消息传出去!

必须传出去!

他们三号院有靠山了!

进了江家。

江美舒揉了揉滚烫热辣的脸,“这些婶也太热情了。”

江美兰捂着嘴笑,“是啊,连你小时候尿裤子都知道。”

她上前挨着江美舒,狠狠地撸了一把,心满意足,“以后我也算是鸡犬升天了。”

没看到一个外人邻居,都这般巴结江美舒了。

更别提他们这些亲人了。

江美舒被打趣的不好意思,她抬手拍了下江美兰的肩膀,“姐,连你也打趣我。”

大家看到她这样,都忍不住笑。

笑完了以后。

王丽梅又有些担忧,“之前我瞧着梁家那个二嫂,沈什么的,倒是好相处,性子也是好的。不过,梁秋润的母亲倒是一直绷着脸,她会不会不太好相处?”

人家说高门婆婆,眼角眉梢吊着,鼻孔朝天哼着。

说白了。

就是看不上低门小户出生的儿媳妇。

不为其他,就觉得儿媳妇出生太低,配不上她那优秀的儿子。

王丽梅就是担心这个。

怕女儿嫁过去日子不好过。

这梁家条件是好,但是过日子那是自己的,总不能外面看着风光,内里憋屈啊。

江腊梅摇头,“不至于。”

“我和梁母接触过,她有点像是梁厂长,冷冰冰的绷着脸,但是这门相亲是她主

动促成的,是她找到我,说要给梁厂长介绍个对象。”

“这才有了我把“美兰”介绍了过去,而且今儿的她也上门了,虽然没说话,但是也能看出她的态度,多少是认可美舒的?”

“不然,对方也不会上门的。”

看不上别说上门了,就是踏进来都不容易的。

“这倒也是。”王丽梅倒是记起来了,“之前梁母走的时候,还拉了我们家美舒的手,让她记得上门玩,这样看,好像也是满意的?”

江美舒则是直白多了,她小手一摊,“不管我未来婆婆满意不满意我,反正梁厂长是满意了。”

“这就够了。”

她和梁厂长已经谈妥了。

这话说的,大家哭笑不得,“不害臊。”

王丽梅像往常那样,亲昵的点了下她额头。

江美舒顿了下,她垂眼犹豫片刻,这一次没有避开,她在尝试重新接受王丽梅,轻声道,“我要是害臊了,就留家里做老姑娘。”

“甭提结婚了!”

说了这话,就跑去看之前沈明英提过来的东西了。

王丽梅也意识到什么,这是她和小闺女之前吵架之后,第一次接触她,她没有抗拒。

这让她忍不住撇开头红了眼。

谁说亲生的母女就没有隔夜仇的。

她们这不就有。

王丽梅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彻底失去了小闺女?

但是如今瞧着,孩子似乎又愿意去接受她了。

这让王丽梅有些松口气,目光追随着小闺女。

只见到,江美舒跑到桌子上,把之前沈明英送来的绿色网兜一打开,瞧着里面有两罐麦乳精。

江美舒有些失望,“又是麦乳精啊?”

这话说的容易挨打。

王丽梅拍了下她,“家里之前穷的白糖都喝不上,更别说这麦乳精了。”

“如今梁厂长送了几次过来,你倒是嫌上了。”

江美舒掰着指头叹气,“这都送了五罐了。”

在好的东西,都经不起这般喝啊。

王丽梅,“喝不喝??”

馋猫江美舒顿时改口,“喝。”

家里其实是开了一罐的,之前梁秋润让人送来的当晚,全家人都馋,当场就开了。

听了闺女想喝。

王丽梅这才拿出之前那罐开的,“去拿碗过来,一人冲一碗。”

这要是搁在以前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以前家里别说麦乳精了,就是有点白糖,那都只有来客人了才能喝。

更别提大人了。

江美舒得了话,嗳了一声数了下刚好四个人,转脸去了厨房就拿了四个碗出来。

这把江腊梅和江美兰也算了进去。

江腊梅在那笑,“我倒是赶了一场嘴。”

就算是江腊梅家双职工,她家也没有到奢侈到,能买麦乳精的地步。

主要是麦乳精这玩意儿贵,一罐麦乳精要八块钱,而且不光有钱才能买得到,还要票。

买麦乳精用的特供票。

这玩意儿普通人家谁有啊。

也就只在条件好的人家才流通。

江家不是买不起,是舍不得买,一罐麦乳精都要全家一个多星期的伙食费了,谁舍得啊。

王丽梅拿着勺子,往碗里面一碗添两勺,“这可不是赶上嘴,这是沾了美舒光。”

不然,他们家见过这种麦乳精?

江美舒却不应,“可别这样说,这是沾了我爸的光。”

她瞅着王丽梅加了两勺就不肯加了,顿时说道,“妈,在加一勺嘛,淡了泡着不好喝。”

麦乳精就是要泡浓一点的,醇香可口。

王丽梅,“还挑上了。”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给江美舒的那一碗,确实多加了半勺。想着,江美兰也是她闺女,也给她多加了半勺。

这才爱惜的把麦乳精罐子周围撒的,用着拇指揩起来,送到嘴里抿着吃了。

这是丁点都不浪费的。

江美舒看的无奈,“妈,家里还有呢。”

干嘛这样啊。

“有,也不能浪费,白糟蹋去了。”王丽梅收了罐子起来,犹豫了片刻,“美舒,一会妈做个主,从你这里面的一罐里面抽出一罐来,给你姐和你姑分了带回去,你同意吗?”

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要是以前的王丽梅,直接就做主了,哪里还会问江美舒的意见啊。

江美舒在喝麦乳精呢,用开水冲开的麦乳精,又甜又香,抿一口到嘴里,她觉得自己的味蕾都被刺激活了。

真是幸福的冒泡。

果然,她就还是适合吃这种好东西。

听到母亲问她,她想也不想的就点头了,“当然可以。”

“一罐分两半,姐和姑姑一人一半。”

这——

江美兰和江腊梅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要拒绝。

因为这麦乳精,还不像是之前大骨头,说个不好听的,大骨头花个三五毛能买一块回去。

但是这麦乳精,不是花钱能买到的东西。

多金贵啊。

她们不肯要。

江美舒却肯给,“拿着吧。”

她说的情真意切,“没有姑你在里面帮忙,我和我姐不会落到这门亲事。”

“当然了,如果不是我姐和我换了亲,我也不会和梁厂长相亲成功。”

只能说,这里面缺一环都不行。

这下,倒是轮到江腊梅感慨了,“真是没想到啊。”

当初给美兰介绍的对象,到最后却美舒成了。

她见江美舒给的真切,江腊梅便收了,“姑倒是占你便宜了。”

“得了好东西,回去后晓娟这个馋猫,还不知道多高兴。”

江美舒抬眸,眼神清亮,语气认真,“我们两家之前不存在占便宜。”

这是实话。

江腊梅虽然更喜欢她姐,但是这个姑姑对她也不错。

这话敞亮,也让人听了热乎。

江腊梅看着自家小侄女,“真是长大了。”

“以前还跟糊涂蛋一样,如今倒是会哄人了。”

这话一说,屋内又是一安静。

江腊梅不知道江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但是王丽梅和江美兰是知道的,两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都知道,江美舒不是长大了。

她是被迫成长了。

“怎么了?”

江腊梅见大家不吱声,便问了一句。

王丽梅不好和小姑子说这些细节的事情,便摇摇头,打了个搪塞过去,“都要说婆家的人了,在不长大,以后去了婆家怕是要挨骂。”

这话江美舒又不爱听了。

她哼了一声,把手里剩下的麦乳精,拿去给了江美兰。

“姐,你收着,赶紧回去看看你那卤猪下水,好了没。”

这话一落,江美兰倒是反应过来了,一拍大腿,拿着麦乳精就狂奔,“我先回沈家了,我那卤猪下水要是成了,到时候送回来一些大家都尝尝。”

只是,江美兰刚出去。

迎面撞上了下班回来的林巧玲,她目光在江美兰怀里抱着麦乳精身上一扫。

“你回来了。”

江美兰嗯了一声,没理会她,提着东西就走了。

这让林巧玲心里不舒服了,转头进屋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麦乳精香味,还没散去。

她心里越发带着几分怒火,“都吃着呢?”

“我闻

着这味是泡了麦乳精?怎么大人吃上了,不喊家里的孩子啊?”

这是借题发作。毕竟,林巧玲也知道,这麦乳精回来就属她三个孩子喝的最多。

她这话一落。

空气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王丽梅抱着麦乳精的罐子有几分尴尬。

倒是江腊梅说了一句,“你婆婆感谢我,给美舒说成了一门亲事,便说给我冲泡一碗麦乳精尝尝味。”

林巧玲冷笑,“可不止一碗吧,我看刚美兰走的时候,还拎着麦乳精的罐子呢。”

得!

这才是她的目的。

江美舒这几天本就和林巧玲不合,心里有气,当即就怼了一句,“我给的,你不同意?”

“那去找你娘家姐妹要。”

一开口火药味十足了。

林巧玲气的肝疼,“你别忘了这是江家。”

江美舒抬眸,眼神透着冷,“是啊,江家,我姓江,你不姓江吗?”

这——

林巧玲当即红了眼去看王丽梅,“妈,你看!”以前小姑子是她婆婆的心头肉,如今可不算是了。

毕竟,小姑子都要出嫁了,那是外人。

她想婆婆这点还是要分得清楚的。

毕竟,她婆婆将来还指着她和大力养老呢。

王丽梅,“我看了也没用,这麦乳精却是美舒的。”

“还是她婆婆送上门点名给她的,她愿意给谁就给谁,这个点我管不着。”

“而且。”她的语气重了几分,“巧玲,这几天你过了。”

“先不说这麦乳精是美舒,未来婆婆送过来的,就算不是家里的东西怎么分配,给不给美兰拿东西,也轮不到你做主。”

林巧玲瞬间清醒了下来。

是啊。

她在做什么?

小姑子江美舒即将高嫁,她不去和她维持好关系,反而在这边为了蝇头小利争起来。

她妈跟她说的话,她到底是没听进去。

意识到这里后,林巧丽脸色发白,“妈——”

她想说些什么。

但是王丽梅没理,收了东西离开了。

江美舒则是送了江腊梅出去,而且出去的时候,江美舒还大喇喇的就那样,把剩下的半罐麦乳精给江腊梅装上了。

没有半分的遮掩。

这让江腊梅看在眼里,出了门子后。

她问江美舒,“不怕和你嫂子闹翻吗?”

江美舒摇头,“不怕。”

她这人从来不欺负人,但是她也不愿意被人欺负。

江腊梅听到这话,诧异地看了她下,她有些欣慰,“确实长大了。”

“如今性子也比之前果决了。”

以前的江美舒也好,但是却少了几分锋利,多了几分优柔寡断。

如今瞧着像是立起来了。

说到这里,江腊梅话锋一转,“这样也好。”

“谁说嫁出去的闺女,就要靠嫂子过活?”

“这从来都不是百分百的事情。”

“你看我就不是?”

她同样是江家出嫁的闺女,但是她回江家从来不用去看王丽梅的脸色。

而是王丽梅每次请她来。

这就是里面的区别。

“美舒,以前你小,姑姑从来不和你提这个,既然你如今开窍了,那姑姑就教你一招,这天底下想立柱脚跟,从来不是靠的别人,不是靠的性别,而是靠的能力。”

江美舒听完这话,眼睛发亮,“姑姑,你就是吗?”

江腊梅轻咳一声,带着几分谦虚,“我算是其中一个,姑姑只想告诉你,亲娘老子,丈夫孩子,婆媳姑嫂,这些本质都是看碟下菜,你有能力了,别人才不会轻慢了你。”

江美舒若有所思。

这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面。

在她过去接受的教育观念里面,她的父母会天生地爱她,就像她将来若是有了孩子,她也会去爱孩子一样。

这是一脉相承。

但是江美舒不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太少了。

“你好好想想,也不急着一次能听懂。”江腊梅笑着教她,“姑姑在说直白点,你想在家里有足够的地位,让你嫂子不敢这般肆无忌惮,那你就站的足够高。”

“对于有些人来说,你只有站的足够高,他们才会不敢生出造次的心思,才会去仰望你。”

江美舒嗯了一声,一直到江腊梅离开彻底不见影后。

她望着那枯枝老树,喃喃道,“这不就是丛林法则吗?”

可是,她从来不希望将丛林法则用到亲人身上啊。

*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

江美兰端着一个黄色的小搪瓷盆,搪瓷盆上印着梅花,上面盖着盖子,隔绝了味道传出去。

直到到了江家。

她才把盖子打开了,那香味顿时弥漫出来了,“都在家吗?来尝尝我做的卤猪下水味道好不好?”

这话一落。

江家人顿时都出来了,江美舒本来在房间收拾东西的,她跑的最快,“姐。”

“卤好了?”

江美兰点头,拿了一双筷子给她。

江美舒夹了一块猪心,她只尝了一口,便说,“面了,不说入口即化,但是起码多了几分绵绵的味道,比之前好吃。”

这话一落,江家其他人都纷纷来尝试。

不过,唯独在一旁的林巧玲没动,她有些抹不开脸。毕竟,之前江美兰从江家拿走麦乳精的时候,她提过不应该。

那么同样的,这会江美兰带东西回来吃,她自然是不好意思的。

林巧玲企图别人能够发现她,来喊下她过去,但是没有。

江家人围着小桌子,吃的热火朝天,她在旁边看着,用力地瞪着自己男人。

可惜,江大力只顾着吃去了,完全没有看到他媳妇的异样。

江美舒和江美兰倒是看到了,但是两人都懒得搭理,毕竟,任谁在好的性,也不可能任人欺负的。

林巧玲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猛地一撩帘子,噼啪一声,珠帘打在门框上。

大家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巧玲这是怎么了?”

还是江大力问的。

“你不进去问问?”

江美兰说了一句。

“算了,女人心海底针,我进去问了还要挨骂,还不如不问。”江大力摆手,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还别说,以前那猪下水不管怎么吃,都觉得腥臊,今儿的这猪下水吃着是真带劲。”

“我感觉都能当下酒菜了。”

这话一说,倒是给江美兰了提醒,“你说能当下酒菜?”

“是啊。”江大力嘿嘿笑,“这要是累了一天了,回来倒一杯二锅头,抿一口热辣的酒,在吃一口这卤猪大肠,这味道真是绝了。”

江美兰若有所思。

江美舒更直接一些,她是见过后世卖卤菜和凉菜的生意有多好。

“姐,如果按照大哥这样说法,我觉得你这个东西,倒是不至于去正阳门下卖了,倒是适合去码头这种扛沙包出力气人多的地方卖。”

“你就抽着晌午的时间去,拿个小锅便卤便卖,刚好那味能散出去。”

“不对,光有卤菜还不够。”江美舒歪着头想了下,“你还得有馒头,大饼,再不济是窝窝头也行。”

“你得给这些人配着主食吃,因为你光吃卤菜吃不饱。”

江美舒这个提议是真好。

江美兰一一记录下来。

倒是王丽梅听懂了,“但是你若是去卖馒头,卖大饼,哪里来的粮食?”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是限量供应的,自己家里人都吃不饱,你哪里有多余的粮食去卖?”

这话宛若是泼凉水一样,一下子把江美兰给泼醒了。

“那我去乡下收。”

王丽梅,“美兰,你知道现在打击投机倒把吗?”

“这是做生意,是割资本主义尾巴。”

江美兰不说话,半晌才道,“人家张姐还天天在正阳门城楼下卖烧饼呢。”

王丽梅,“张姐不一样,她男人是牺牲了,她是烈士家属,一个女人养了三个孩子,又没改嫁,这是街道办也给她的优待。”

所以整个正阳门城楼下,那么多摆摊的,如今只剩下张姐一个人了。

江美兰不死心,“事在人为,我试下。”

大家这下都没说话了。

王丽梅看到大闺女这样,她叹口气,“我真是不知道把你嫁给沈战烈,是对还是错。”

大闺女的性格要强,沈家条件差,日子苦。

大闺女是个能吃苦的,自然是要钻研想办法赚钱。

但是,她这赚钱的方法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一些。

江美兰,“我试下妈,不试下我不甘心。”

“而且,我观察过这段时间查的

不严,正阳门下不止张姐一个人在摆摊,还有一些人之前在卖烧饼,卖冰棍。”

“只要我跑的快,他们应该抓不住我的。”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了。

大家自然不好在劝了。

江美舒比较乐观,“姐,你要是去卖卤猪下水,提个小煤炉子在正阳门下烧着,那绝对是香的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去。”

“你肯定是卖的最好的那个。”

“绝对能发财。”

她是个会哄人的,哄的江美兰眉开眼笑,“等要是卖出去了,你就是我的大股东。”

她能支起来卤猪下水这个摊,还是全凭当初江美舒,把她给她的那几十块钱,又还了回去。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本钱,她才能做起来这个摊子。

王丽梅听着好笑,“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在想怎么分钱了。”

“看下能不能把这摊子支起来在说。”

而且,她担心的更多。

她怕大闺女到时候别出事了。

只是这话现在不好说,大闺女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她说出去就有些像泼冷水了。

江美舒想的开,“我姐做的这个卤猪下水,绝对是一绝,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她对姐姐江美兰,有着蜜汁自信。

她姐江美兰无所不能!

*

肉联厂。

梁秋润忙完了一上午,他抬手看了下时间,朝着陈秘书吩咐道,“中午送我回老宅一趟。”

注意是去老宅,不是回自己家。

陈秘书有些疑惑,不过身为秘书服从是他的天职。

他点头,“在食堂吃完饭回去,还是直接回老宅?”

梁秋润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了,他想了想,淡淡道,“直接回老宅吧。”

这下,陈秘书点头,立马准备起来。

十二点整,梁秋润准时下班从办公室离开,而陈秘书早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车子停靠在旁边。

梁秋润上车闭目养神。

陈秘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他,梁秋润连着几天加班,眼睑处一片青黑色的阴影,如玉的面庞也多了几分憔悴。

陈秘书微微叹口气,手里的方向盘握的越发紧了几分,力求把车子开的稳当一些,让领导好多休息一会。

十二点二十,黑色的轿车抵达到梁家门口。

梁秋润还没醒。

陈秘书也没去叫醒他,而是安静的在旁边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敲玻璃窗的声音。

梁秋润猛地惊醒,他睁开眼,温润的眸子里面一片平静,“到了吗?”

陈秘书,“到了。”

玻璃窗外传来声音,“秋润,你回来了,怎么不下来?”

是梁家大哥。

梁秋润捏了捏眉心,按下车窗,“大哥。”

“这就下来。”

他下车后,朝着陈秘书喊道,“下来吃饭。”

陈秘书嗳了一声,立马停了车子跟了下来。

梁家大哥看了一眼那黑色的红旗轿车,眼里艳羡,“秋润,还是你这日子滋润。”

梁秋润不可知否。

进了梁家主院后,梁家大哥还没问出来,梁秋润就已经点头,“大哥,我先去找下母亲商量事情。”

不等梁家大哥回复。

梁秋润就已经离开了。

梁家大哥没问到,转脸看到陈秘书过来了,他便问了一句,“你知道秋润回来做什么吗?”

他这个小弟弟,几乎很少回家的。

陈秘书当然知道。

但是不泄露领导的行程和事情,这是秘书第一守则。

他笑了下,“梁同志,这我怎么知道,领导的事情我们做下属的,只是服从却不能去打听。”

这话说的带着几分含沙射影。

梁大哥的神色顿时僵硬了下去。

陈秘书笑了笑,十分礼貌,“那我就先去吃饭了,回头见梁同志。”

他走了。

梁大哥呸了一口,“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真以为跟了他小弟,就枝头变凤凰了?

他还是梁秋润亲生的大哥。

他骄傲了吗?

屋内。

梁秋润找到梁母,梁母正躺在躺椅上,身上搭了个小薄被听曲,在她旁边放着的是一个收音机。

她哼着曲子,神色很是轻松惬意。

梁秋润喊了一声,“母亲。”

梁母睁开眼,看到是小儿子回来了,她还以为白日见鬼了,揉了揉眼睛,又闭上,“真是的,大白日的让我梦到秋润。”

“这哪里是活爹啊,这是活阎王。”

梁秋润,“……”

没听过母亲这般形容亲生儿子的。

他深吸一口气,“母亲,是我。”

这下,梁母才睁开眼,“你大中午的回来做什么?”

这是第一句话。

第二句是。

“秋润啊,你什么时候把那小江同志,娶回来陪我玩啊?”

梁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