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嚣张啊。

王丽梅都气哆嗦了。

“你你你你,梁秋润。”这真是连名带姓地喊了。

比起王丽梅的生气。

梁秋润则是冷静多了,“妈。”他不在喊母亲,对于梁秋润来说,妈这个字太过亲近。

他这人看着温和,实际上骨子里面却是冷淡疏离的。

以至于他连梁母都很少喊妈,而是一直称呼母亲。

这会的梁秋润却改变了称呼。

“孩子是我和江江之间的事情,您催她,将压力给到她,也于事无补,您不如来催我。”

反正,他暂时也不会松口。

催了也是白催。

“你们——”王丽梅算是明白了,自家闺女的性格,全是梁秋润惯出来的。

“现在趁着年轻生孩子,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帮你们带下,等我们老了,你们在生孩子,谁给你们带?”

这句话上辈子江美舒听过无数次,也是她不知道如何反驳的一句话。

但是梁秋润却替她说了。

“妈,我们在合适的年纪做合适的事,如果将来我们有孩子没人带,我们还可以请人来带。”

“您和我母亲做个监督就成。”

这世界上办法总比困境多。

不能因为父母催生,他们就立马去生孩子。

别说他们现在没这个需求,就算是将来有,他们的孩子也该是被他们期待而来的。

而不是父母催着来的。

王丽梅觉得她真是吵不过梁秋润,她都暴跳如雷了,对方还在有理有据。

她转头去看窗户,气的叉腰深呼吸。

江美舒拽了下梁秋润的袖子,这才走到王丽梅面前,唱起来了白脸,“妈,您也别生气了。”

“秋润有一句话绝对没说错,那就是生孩子要靠我们自己来,不是您光催就能有的啊。”

王丽梅回头,厉声道,“你别说话。”

她厉害不了女婿,还不能厉害自己生的孩子吗?

江美舒,“……”

眼瞧着梁秋润又不高兴了,要替她出头,江美舒忙拽着他袖子摇了摇。

梁秋润瞧着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祈求的样子,到底是没说话了。

屋内的场面僵持了下去。

直到外面传来声音,“妈,你在家吗?”

是江美兰,她身后还跟着沈战烈,显然这两人也是大年初一回娘家了。

真是少见了。

王丽梅本来气的要命。

听到外面的动静,到底是出来迎了,自己的闺女回娘家,她不来迎接,别到时候闺女心里不舒服,说他们心里没有她。

“怎么都赶巧今天回来了?”

王丽梅话刚落。

就瞧着沈战烈小心翼翼的扶着,江美兰的腰,瞧着那手护着的方向,就是江美兰的肚子。

过来人王丽梅眼睛多毒啊。

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美、舒这是有了?”

到底还算是记得她大闺女和二闺女,互换了身份。

不等江美兰回答,沈战烈就咧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是啊,妈,美舒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什么?”

王丽梅顿时震惊了,“怀孕三个月了,你们才知道?”

江美兰连忙解释,“这是因为我月事老是不准,我也没多想,而且也一直有避孕,哪里能料到都这种情况了,还怀上了啊?”

她和沈战烈同房,一直都是有避孕的,但是还是怀上了。

屋内真正的江美舒听到这话,顿时噗嗤一声吐了满地的水,她正喝水呢。

旁边的梁秋润拿了帕子给她擦,江美舒却顾不得了,擦了下嘴角的水渍,这就跑了出去。

“姐,你怀孕了?”

“避孕了还怀孕了?”

江美兰点头。

江美舒下意识地看向沈战烈,心说,我滴个乖乖啊。

这就是一夜十四次的沈战烈吗?

就是避孕,结扎,带环,都能生。

沈战烈命中有很多孩子。

想到这里,江美舒顿时觉得惊悚起来,这真是一个长腿的精子啊。

都这样了,还能怀?

她本来出来后目光一直在沈战烈身上的,梁秋润还有些吃味,但是到了后面,发现江美舒一个劲的往他身边退,力图和沈战烈拉开距离。

这下,梁秋润心里那一丝吃味,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怎么了?不能往后退了,在往后退就撞墙了。”

梁秋润低声提醒她,江美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应激了,她往江美兰那靠了下,挽着她肩膀,小心翼翼,“你进屋坐着。”

两辈子的江美舒,都没想过怀孕啊。

这冷不丁的面前,有一个怀孕三个月的。

这怎么能让她不吃惊呢。

“哪有你这样小心?”

江美兰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之前还在出摊子呢,搬东西,都没事。”

也是年轻底子好,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随便造,孩子竟然没掉。

这就让人很惊奇。

江美舒不懂这些啊,王丽梅抢过她的位置,“你可别在这样了,双生子的人,要仔细一些。”

她扶着江美兰进去坐下。

“你这头三个月反应大不?吐不吐?”

江美兰摇头,“就是晚吐,偶尔吐下,但是白日还好。”

“那你孩子还挺疼你。”

“坐在这里休息,我去给你们做饭。”以前家里来客,都是大闺女江美兰来掌勺,如今她有孩子了。

自然不能让她在去厨房做饭了。

不过,因为大闺女怀孕了这件事,让王丽梅的心情好了不少,也不在像是之前吹胡子瞪眼了。

不过,临进小厨房的时候,还是瞪了一眼江美舒。

江美舒也不恼,她全当没看见。等王丽梅进去后,江美兰问她,“怎么了这是?又和妈吵架了?”

明明以前是她的性格,容易和母亲王丽梅吵架。

但是如今却成了妹妹,容易和母亲吵架了。

结婚后,两人性格像是调了一个过。

江美舒眼瞧着,梁秋润和沈战烈都出去了,她这才小声道,“妈催我和老梁要孩子呢。”

“我和老梁都堵了她话,妈心里生闷气。”

“不过姐。”她压低了嗓音,“还好你来了,不然妈还要教育我们一会。”

“你不知道我是听习惯了,但是老梁没习惯,好几次差点和妈怼起来了。”

当然,老梁更多的是为了她出头。

江美兰摸了摸肚子,“妈是这样的人,她也私底下问过我好几次,被我挡了回去。”

“没想到你才结婚两个月就问你了。”

“不过也正常,我结婚一个月她就问我了,我说家里穷的叮当响,真怀孕了,拿什么去养孩子?总不能让孩子跟着我一起喝西北风?”

也是年前做成了,那一笔煤炭的生意,她一下子分了几千块钱的红,这才敢留下这个孩子。

“妈催促是正常的,过来人都是这样,晚点我也会去劝下她,如今我怀孕了 ,她估计会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但是美舒,你想过以后吗?”

以前她觉得不妥的事情,如今在她怀孕后,她觉得更不妥了。

她抢了妹妹的婚事,然后她如今有了孩子,而她妹妹却要过她上辈子的日子。

一想到这里。

江美兰就有些愧疚。

“以后?”江美舒愣了下,“我现在就挺好的,以后在说吧。”

反正,现在住这大房子,衣食无忧,丈夫体贴,婆婆善良,她觉得这种日子就不错。

如果不被催生就更好了。

“那如果你这辈子都没孩子呢?”

这句话江美兰到底是问了出来。

江美舒极为洒脱,“没有就没有,那我就和老梁过一辈子。”

“你不知道,老梁这人很好,和他过一辈子这种日子不会无聊的。”

那种被人记挂在心上的感觉。

江美舒觉得也挺好。

梁秋润刚和沈战烈寒暄过,本来想进来看看江江,有没有被欺负的,结果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抿着唇,下颌线紧绷,“江江。”

无声地喃喃。

所有人都认为他不行,不可能生孩子。

甚至,他的江江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她却还是一如既往。

这份感情太过沉重,让他何以为报啊。

“梁厂长。”沈战烈喊他,“您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落,梁秋润这才回头,抬手指着大门口的位置,“我们出去聊?”

江家的房子隔音太差了。

沈战烈点头。

两人去了大杂院的朱红色大门门口,冬日的老槐树枝干繁盛,虽然没了叶子,但是却有千万根枝条,瞧着生命力就极为旺盛。

二人站立后。

梁秋润递给他烟,不过却没给他点。

毕竟值得梁秋润来点烟的,怕是只有江陈粮和林叔两人了,就是他父亲都不配!

沈战烈瞧着梁秋润递烟过来,他顿时摆手,“我不抽烟。”

“梁厂长。”

梁秋润收起了烟,塞到大衣的口袋里面,夸,“你这个习惯好。”

沈战烈咧着嘴,憨笑了下,“家里穷吃饱饭都难,更别提拿钱去买烟了,这是糟践钱。”

梁秋润嗯了一声,过了一会,他才不紧不慢道,“你能胜任爸的岗位吗?”

沈战烈本就是江陈粮带出来的徒弟,而且还是江陈粮所有徒弟里面,灵性和天赋最高的一个。

沈战烈生的人高马大,棕熊一样,这人在杀猪方面,天然就比别人有一把子的力气。

除此之外。

沈战烈的心思并不像是外表那样粗狂,反而格外细腻。

当然,这也是江陈粮看上他做女婿的原因,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提出把闺女嫁给他。

所以,这会沈战烈听到梁秋润的话,他眸光里面精光一闪,“梁厂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爸的岗位我若是胜任了,他可怎么办?”

车间的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上面的萝卜不被拔走,他就永远出不了头。所以,也只能当徒弟。

只有江陈粮这个位置被挪走后,他才有可能去顶替江陈粮的位置。

不然,一切都白搭。

梁秋润,“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把玩着一根烟,并未抽,修长的指头翻转着烟蒂,很是灵活。

“爸这边要调岗,他的位置可能会被剩出来。”

“我需要有人在一线帮我盯着车间。”

他才来肉联厂半年,说全部掌握那不可能。他只能一点点安插自己的人,至于任人唯亲?

这倒不至于。

毕竟。

他来之前江陈粮和沈战烈,本就是车间的人,而且还是在一线车间做了半辈子。

在也没有比他们清楚,车间里面盘根错节的关系了。

沈战烈有些意外,他斟酌,又小心翼翼,“您的意思是让我顶替老丈人的位置?”在成为梁厂长的眼线?

梁秋润嗯了一声,声音淡淡,“做的好吗?”

若是做不好,那就要换人了。

只是,在想找一个如同沈战烈,这样的人怕是不容易。

“做的好做的好。”沈战烈当场拍着胸脯保证,“我肯定做的好,梁厂长,我老丈人那的技术我都学来了。”

尤其是在他娶了江美兰后,江陈粮更是把自己的独门技巧,全部都传给他了。

这其实让沈战烈很意外。

毕竟,那是吃饭的家伙。

以前江陈粮也教他们,但是他会防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倾囊相授。

“能做到就行。”梁秋润起身,把没抽的烟单独又装了回去。

冬日的暖阳下,他的眉眼温润如玉,儒雅俊美,“回头提个转正申请交给杨主任,让他给你办下。”

沈战烈没想到一直为难他的转正申请,竟然这么容易就做到了。

他有一种被天上掉馅饼砸中的感觉。

“梁厂长,你放心,我肯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他知道自己接受了梁秋润的拉拔,那以后肯定就要成为他自己人了。

不过,就算是他不拉拔自己,他们也是自己人啊。

毕竟,谁让他们是亲戚啊。

梁秋润嗯了一声,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用太紧张,按照你平时的来就行了。”

他低头垂眸看了下时间,“走了,进去吃个饭。”

沈战烈点头。

等他们进来后,原本还在闲聊的江美舒和江美兰,瞬间安静了下去。

“吃饭了。”

江美舒招呼,“我来端菜,一会吃过饭我们早些回去?”

她还惦记着怕家里来客人了,早上那会想回家也是真想回家,这会回来了,那股念头也没了。

又担心家里来客没法招待。

梁秋润,“我送你回去,我下午还要去一趟办公室。”

江美舒瞪大眼睛,“老梁,这是大年初一。”

哪有人大年初一加班的啊?

梁秋润抬手揉了揉她头发,“事情没忙完,别说大年初一,就是大年三十也要上班。”

江美舒哼了一声,“那我也不回去了,我下去就在我妈这里玩好了。”

反正回去老梁也不在。

梁秋润,“那我下班来接你?”

江美舒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旁边的江美兰看到自家妹妹,和梁秋润这相处模式,她有些意外,明着看着是梁秋润强势。

但是实际上却是她妹妹在做主。

甚至,连留在娘家玩也是,顺水推舟,顺便提了个条件。

江美兰微微叹口气,果然,梁秋润这种人,就该她妹妹来治啊。

要是上辈子的她,在得知梁秋润大年初一去加班,她就要去闹了。

闹梁秋润根本不在乎她。

可是,看她妹妹这样,根本不在乎梁秋润加班不加班,仿佛是那种爱加不加,反正别耽误她玩。

这样就挺好啊。

吃过饭后。

梁秋润开着车去加班,江美舒送他回来,顿时跟脱缰的小野马一样欢乐。

毕竟,没人管着她了。

自由!

她差点得意忘形去喊姐了,这才注意到沈战烈他们在谈话,她顿时往旁边退了下,站到江美兰后面,势必要和沈战烈拉开距离。

实话。

别看沈战烈和她姐结婚都半年了,他们见面的次数也多,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江美舒就是害怕沈战烈,明明她连梁秋润都不怕的。

“收收你脸上的笑容。”江美兰坐在躺椅上,抬眸打趣她,“瞧瞧梁秋润走了,把你开心的。”

江美舒嘻嘻笑,眉眼弯弯,“你是不知道老梁这人管东管西,可麻烦了。”

她上来给江美兰松肩,“宝宝现在有动静吗?”

她盯着江美兰的肚子,很是好奇。

江美兰,“才三个月呢,就像是一个豆芽菜,现在有什么动静?”

江美舒却好奇地盯着她肚子,“好像也看不出来。”

“嗯。”江美兰摸了摸肚子,脸上挂着幸福地笑,“怀胎十月呢,这才三个月,要生也是明年六七月份了,现在还早呢。”

江美舒也跟着摸了摸她肚子,什么都感受不出来一片平坦。

她有些失望。

江美兰却突然正襟危坐了几分,“是你和梁秋润说,给沈战烈转正吗?”

之前沈战烈进来都和她说了。

江美舒茫然,“什么?”

她生了一张白脸蛋,这般茫然的时候,就像是糯米团子跌进了面盆子,里外都是白白的。

很好捏的样子。

江美兰确实这么做了,抬手去捏了下,这才心满意足的收手,“看来不是你说的。”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给沈战烈转正?”

要知道沈战烈转正,正常来说要卡好多年的,哪怕是上辈子她嫁给梁秋润后,也不是没想过,去帮下妹妹和妹夫,让他早点转正多赚钱,这样她妹妹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但是她上辈子,不管如何去使劲,梁秋润就是不接茬。以至于到最后,沈战烈还是接了她爸的班,这才转正了去。

不过,那都是八十年代的事情了。

离现在还早呢。

面对江美兰的问题,江美舒也不知道,她摇头,“管他呢,反正他转正了就行,你还去细究什么原因?”

“想来想去,只会自寻烦恼。”

这倒是实话。

“我还没你想的开。”

沈战烈也说,“姐,是我沾了你的光了。”

“改天请你们去我家吃饭。”

这一声姐喊的江美舒,鸡皮疙瘩掉一地。

要知道沈战烈生的人高马大,棕熊一样。

问她喊姐,怎么想怎么奇怪。

江美舒不在意的摆手,“不用,老梁既然这般安排,他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别的不说,梁秋润这号人物,从来都不是任人唯亲。

他这人看着温和,实际上骨子里面最是疏离和冷漠。

她不肯承认,沈战烈却要承

她的情。

江美舒不知道的是,因着这件事,江美兰在沈家的地位更高了。

说是一句太皇太后也不为过。

更何况,她肚子里面还揣了一个。

下午和江美兰在那闲聊吃瓜子,到了傍晚,梁秋润来接她,江美舒上车后,冲着家里人摆手。

车上,她坐着却把头探出去,看着江美兰的肚子,久久不能回神。

“好快啊。”

“她、都有孩子了。”

这话说的。

梁秋润握着方向盘的手顿时一紧,他侧头去看她,“你想要吗??”

夕阳下,天色逐渐晦暗,以至于梁秋润的神色也是,被玻璃窗照着,有些晦涩不明起来。

不过,那一张过分优越的皮骨,却格外惹眼。

剑眉桃花眼,鼻挺口直,下颌线条流畅,肤色白皙,他是那种很正的华国人长相。

光看着就是一位极为俊朗的后生。

只是这后生却难得的有些紧张,大手攥着方向盘,指骨都攥的有些发白。

显然,孩子这个话题是梁秋润,最为难受的存在。

江美舒呆了下,她慢慢的收回目光,语气飘忽,“我啊。”

忽地。

她朝着梁秋润粲然一笑,“我觉得我们两个过就挺好的。”

“梁锐好不容易大了,我们总不能在来弄个小尾巴,那多难受了。”她看着他,眉目柔美,语气温和,“咱们现在就挺好,等我们以后老了,你扶着我去看病,我扶着你去下楼梯。”

“若是我们都老眼昏花了。”江美舒一想到这种场景,她就哈哈笑,“到时候我们一起戴老花镜,你给我读报纸,我给你读故事书。”

“等真要是蹬腿那天哦。”她顽皮道,“到时候咱俩埋一个棺材里面,还能省点棺材费呢?”

“是不是啊,老梁?”

江美舒的语气太过淡然了,连带着态度也是,是那种很放松的感觉。

这让本来有些紧张,抓着方向盘的梁秋润,顿时放松了下来。

他的江江啊。

能够无时无刻的察觉到,他极为隐秘和为难的情绪。

这让他如何能不喜欢啊。

“江江。”

“你等等我。”

他喃喃。

在等等我。

我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