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栏杆处的售票员下意识地拦着了她,说道,“不可以。”
“同志,车子已经发出了,这会不能再进去了,你只能等下一班火车。”
女人眼泪一下子下来了,“我找人,我真的找人,我去见他一面,我马上就出来。”
“同志,求求你了。”
售票员也很为难,“同志,不是我不让你进去,这是规定车子发出后,便不能再进去了。”
“你要想进去就去买车票,买最快一班的车票,去找对方。”
女人不同意一直哭,要往里面冲,却被售票员严厉呵斥了下来,“你在往里面走,我就喊保卫科的人把你抓起来。”
“你这是非法闯入!”
这话一落,女人
顿时被吓了一跳,顿时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看着那被锁上的门,以及开走的火车,眼泪越流越凶,“我要去首都。”
“我要去找人。”
“我要去买票。”
售货员看着她,眉头皱的都快要夹死蚊子了,说道,“买票左拐自己进去买。”
“我们这是进站口,你别站在这里了。”
女人哭哭啼啼看着那消失的火车,这才去了售票处去买票,她喃喃道,“儿子,你等等我,妈妈肯定会找到你的。”
*
火车上,江美舒和梁秋润带的东西太多了,几乎把他们住的那个卧铺下面,给全部铺满了。
好不容易塞进去后,江美舒这才靠着休息,梁秋润则去打热水,从哈市到首都,两天一夜的火车,而且她身上还有那么大额的存单,只要梁求润不在的时候,她几乎全程都不敢闭眼睛。
因为害怕。
好在梁秋润算是不错,江美舒休息的时候,他盯着周围,江美舒睡醒的时候,他去眯一会。
就这样总算是抵达到了首都火车站。
因为到了年关跟前,整个火车站都是爆满,出来的时候,江美舒简直是落不下去脚啊。
完全是人挤人的地步,让她往前走都艰难啊。好在梁秋润在前面当着,为她挤出来了一条路。只是她却有些担心,梁秋润不喜和人接触的毛病,不知道怎么样了。
果然,从人群堆里面挤出来,好不容易走到车站外面,她忙拉过梁秋润的手,关切道,“怎么样了?”
梁秋润脸色有些发白,他喉结滚动,“还行,穿的厚。”
大冬天每个人都穿的厚,他也不例外,只是提着行李的时候,无可避免会偶尔接触,但是好在只是一瞬间。
梁秋润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我们朝前走。”
“陈秘书在外面接我们。”
江美舒嗯了一声,她也没闲着,提着两个小行李,谁让她自己买了那么多东西呢,自己的选择就是跪着也要走完。
好在陈秘书离他们不算远,刚出来,陈秘书就就门口等着了,“领导,江同志。”
他大步流星过来非常有眼色的,先接过江美舒山手里的行李,又从梁秋润手里接过来一个大行李。
“领导,车子就在前面。”
有了他的加入,梁秋润和江美舒彻底松口气,一直到了车上,两人才算是缓过来了。
“陈秘书,还好你来了。”江美舒感叹道,“我和老梁这一路,真是提着扛着抱着。”
两人都没空出来手。
陈秘书笑了笑,从后视镜看过来,“所以我该更早点来的。”
要不怎么说,他能混在这个位置上呢,真是梁秋润的解语花。
一句话拍了几个人的马屁。
等到了梁家后,陈秘书下来帮忙搬东西,这到了寒假,又是年关跟前,梁锐和梁风也在家,听到外面的动静,顿时跑了出来。
“爸。”当看到车子停在家门口的时候,梁锐的眼睛都亮了,“你们回来了?”
他爸以前不在家,他也都习惯了,但是这次江美舒跟着他爸一起离开,梁锐就觉得家里空落落的。
梁秋润嗯了一声,招呼,“过来搬东西。”
“你妈给你买了礼物。”
到底是少年,梁锐像是猴一样窜了出来,梁风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小叔一家的团圆时候。
梁秋润注意到了,他抬头看了过去,“梁风,你还站着做什么?你小婶也给你买礼物了,过来拿。”
梁风原先自卑瞬间消失殆尽,换成了笑脸,“这就来。”
屋内的梁母也听到了动静,跟着走了出来,“今早我就听到喜鹊叫,原来是你们要回来了。”
她离婚后,单独住在小儿子这里,瞧着最近的气色被养的不错,不像是之前那时候萎靡不振了。
江美舒瞧着她的脸色,便放心了片刻,她笑着说,“妈,快过来,我也给你买了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谁不喜欢礼物呢?
梁母也不例外,那种被人惦记的滋味,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她走下台阶,看着那后备箱几乎塞满的东西,梁母的眼睛笑了起来,只是更多的却是心疼,“出门这么远,还带这么多东西,这一路怕是不好走吧?”
这就是当母亲的,她虽然欢喜孩子惦记着自己,但是同样的,她也会心疼孩子带着这么多东西上路不容易。
也不知道为什么,江美舒听到这话,她心里就跟着一软,她不明白,这么好的梁母,为什么梁父会不珍惜。
不过,这是一瞬间的念头,她很快甩到脑后,“虽然路上不好拿,但是心里高兴呀。”
江美舒小声道,“一路上想到您和梁锐见到礼物高兴的样子,就觉得这一路的辛苦值得。”
这是真话。
从她开始准备礼物的那一刻,便能想到现在的这个结果。
平日里面高冷的不得了的梁锐,刚那会听到礼物的时候,高兴的像是一只猴一样窜出来。
说到底,不管男女老少,接到礼物的那一刻,总归是高兴的。
梁母听了这话,她抬手摸着江美舒的胳膊,“你这孩子有心了。”
江美舒抿着唇笑了笑,“拿东西。”
五六个行李袋子,每一个都是塞的满满当当,没有任何空余的地方。拿东西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等他们都进去后,梁秋润落在最后邀着陈秘书,一起进去休息一会。陈秘书却摇头,“领导,您一家团聚,我就不去了。”
梁秋润想了想,“那你等一会。”
他进去取了一个硬壳笔记本出来,也是红色的,递给了他,“新年新气象。”
陈秘书看着这红色的硬壳笔记本,他怔了一下,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谢了。”
就像是大冬天喝了热开水一样。
梁秋润摆手,“明天还要辛苦你来接我一趟,我早上去单位加班。”
这真是加班狂魔,眼看着都到了年底,竟然还要加班。陈秘书也了解他的性子,便点了点头,“没问题。”
目送着陈秘书离开后,梁秋润这才进屋。
堂屋内摆满了东西,梁锐和梁风在欢快的拆东西。他们拆一件,江美舒介绍一件,“哈市红肠,这个据说是当地特产,晚上就炒一份试下。”
“这个是哈市啤酒,你爸本来不让我买的,我想着你和梁风都快成年了,可以尝试下啤酒味道,免得将来出去在饭桌上一问三不知。”
梁锐抱着啤酒,他有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谢谢小妈。”
这一声小妈喊的别提多干脆了。
江美舒笑着,“还有,别高兴的太早。”
她又翻了一个袋子,“这是给你和梁风的笔记本,红色硬壳,祝你们来年考上好高中。”
是哈市独有的款式,极为时髦,就是放在首都也不为过。
梁锐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忍不住点头,“好看。”
梁风也差不多,他抱着笔记本不撒手,“我之前在百货大楼问过,这种笔记本要三块钱,小婶,你买的多少钱?”
他当时觉得太贵了,没舍得买,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个笔记本,又回到了他手里。
这让梁风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江美舒笑了笑,眉目柔和,“送你的,你管它多少钱,有的用就好了。”
“我买了三个,你,梁锐,还有南方一人一个。”
梁秋润也买了,不过他们是单独分开的。
梁风喜滋滋地嗯了一声。
“好了,你们的东西都分了,剩下的是给长辈的,去玩吧。”她摆手,但是梁锐和梁风却不肯走,他们有一种拆礼物的惊喜感,就算是东西不是给他们的,开开眼也好。
见他们不走,江美舒也没赶人,她又拆开了另外一个袋子,里面是给梁母的,拿出来两瓶护肤品,“妈,这是你的。”
“据说是老毛子那边进口过来的,特别油润,适合我们冬天擦,而且还防冻。”
梁母捏着护肤品,有些感动,“你这孩子有心了,那么远还买这种东西。”
江美舒笑了笑,“既然出门了,肯定不能空手。”
“还有一份是给我二嫂的。”
“给我什么
啊?“沈明英在隔壁听到江美舒他们回来了,便过来凑热闹。江美舒顺势把她的那份护肤品递过去,“给你从哈市带的礼物。”
沈明英有些意外,“你也是的,千里迢迢还带东西。”
江美舒打断了她,“喜欢吗?”
这话问的,沈明英看着那包装,她便下意识地点头,“喜欢。”
“那就够了,没白买。”
江美舒干脆利落道。
她把剩下的东西分门别类,装了起来,还有一挂红肠,她问沈明英,“二嫂,这红肠你是带回去?还是晚上来这边吃饭?”
沈明英看了一眼红肠,“晚上我留在这边吃饭,我若是把红肠带回去,到最后大嫂又要争嘴,没意思。”
还不如不带。
江美舒,“那晚上过来,你把二哥,还有俩孩子一起喊过来,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
沈明英自然没有答应的。
趁着他们去看电视的功夫,江美舒把要带回娘家的东西,单独收了起来,给她姐的一条围巾,给她外甥女的一个毛线帽子,以及给她妈的护肤品。
今天是没功夫了,只能明天上门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存单,也是他们家最为珍贵的东西,她自己直接给单独藏在压箱底了,还落了锁。
至于家里的开销,就那几十块了,江美舒不打算动一个整数的存款。
等她忙完出来后,王同志也过来做饭了。江美舒还特意让梁秋润,去接了林叔过来。
等到晚上的时候,一家子全部都聚在一块,吃过饭,梁秋润要送林叔回去,江美舒却有自己的想法。
“让林叔住家里。”
“刚好要过年了,林叔那边冷冷清清的,不如搬过来住一起热闹一些,而且——”她压低了嗓音,“妈在这边住着,若是林叔能过来陪,岂不是挺好?”
梁秋润的眉头皱了皱,“你是说?”
江美舒点头,“我有这个意思,但是长辈有没有,就看他们的了。”
“老梁,我觉得妈这辈子嫁给爸,婚姻真的一团糟,说是婚姻过的苦也不为过,若是她能和林叔走在一块,我觉得还挺好,人家不是说了,难得老来伴。”
“刚好林叔这人也温和,也会照顾人,更重要的是林叔心里有妈的。”
江美舒叹口气,“既然这样,妈也离婚了,给他们一个机会呗,若是不成就算了,若是能成了,也是好事。”
只能说,她来创造这个机会,但是成不成,还要看长辈的了。
可能男同志和女同志的想法不一样,这是梁秋润从未考虑过的事情。
他斟酌了下,“你让我想想。”
“林叔都要走了,你想个什么?”江美舒白了他一眼,“就是不想着这层关系,也该喊林叔来家里过年的。”
不等梁秋润同意,江美舒便自作主张,去喊了林叔,“林叔,您晚上就在家里休息。”
“明天白天再去裁缝铺好了,刚好这段时间要过年了,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
林叔听到这话,顿时犹豫了下,他下意识地去看梁母,眼见着梁母没有拒绝。
也没答应。
他想了想,摇头,“算了,刚好裁缝铺到了年关跟前,还有好多衣服没做,我回裁缝铺加班好了。”
他能时不时的来一次梁家就已经满足了。
“我妈衣服还没做呢,还有我和老梁的,梁锐的都没做,林叔。”江美舒笑地温和,还带着几分撒娇,“要不您这两天先住家里,把咱们自己人的衣服做了?”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林叔果然犹豫了。
“就这样定了。”江美舒直接拍板,“我去让王同志把您之前住的那个房间,收拾出来,明的您若是有空了,我们一起去打叶子牌。”
根本不给林叔拒绝的余地。
直接擅做主张,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林叔一直在看梁母的脸色,见她没反对,也没有排斥,便顺势答应了下来,“那就叨扰了。”
“一家人不说叨扰的话。”
江美舒不在意的摆手,这话说给梁母听的,惹得梁母拍了下她手,“就你乖觉。”
江美舒抿着唇笑,“我去洗漱了,明天要回我妈那办事。”
说完,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让梁秋润他们哭笑不得,揽活的是她,跑路的也是她。
到了隔天。
江美舒一大早把东西给准备好了,梁秋润也知道她回娘家,便说,“我也去单位,我让陈秘书顺路送你过去。”
江美舒嗳了一声,“那你帮我把那一壶啤酒提上。”他们买的是大壶的啤酒,回来后又单独分装成了小壶,这一壶就是拿回娘家的。
梁秋润嗯了一声,把一箱子的东西都搬上车。
他们出来的时候,陈秘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因着是加班,在加上梁秋润想送江美舒回娘家,所以也改了时间表,这出门的时候都八点多了。
这和他往日的工作狂形象大相径庭。
到了取灯胡同后,梁秋润送了搬着东西,送了江美舒进了江家,吓了王丽梅一大跳。
“你这孩子从哈市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一声?”
江美舒狡黠道,“这不就招呼了吗?”
王丽梅拍了她一巴掌,想说家里乱糟糟的让女婿看了去,江美舒却不在意的摆手,“好了好了,老梁只是送我回来,他还要加班。”
不等王丽梅开口,她便朝着梁秋润摆手,“你快去上班,这边不用你管了。”
梁秋润嗯了一声,向王丽梅提出告辞。一直等他都走远了,王丽梅还有些没回过神,“你这孩子也是的,女婿上门哪有一口水都不喝,就离开的啊?”
江美舒不以为意,“他急着上班呢。”
“我爸呢,还有南方呢?”
王丽梅的注意力这才被转移了,“你爸还没下夜班,过会就下了,南方去厕所了。”
这不话刚落,江南方就穿着半旧不新的棉袄 ,跟着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书,一边走一边看,完全都不去看脚下的路的。
江美舒跑到他面前,抬手拍了下他肩膀,吓唬他,“还看呢,掉坑里面了。”
江南方这才抬头,目光还没有聚焦,但是在看到江美舒后,他眼睛立马亮了下,“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江美舒,“昨儿的下午。”她抬手比划了下江南方的头,“又长高了,身上的棉衣都短了。”
王丽梅立马道,“接一截袖子就能穿了,你不要在给他弄布票了,到时候人家梁厂长知道了,还说你天天贴补娘家。”
江美舒下意识道,“他又不会说些什么。”
想了想,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就是做新衣服,他也不会说的。”
“说你单纯,你还真想当然,有几个男人愿意自家媳妇,天天贴补娘家的?”王丽梅又开始说教起来。
江美舒不想听,捂着耳朵,“看我给你们带的礼物。”
“妈你的护肤品,这是红肠,你炒了让家里人尝下,这个是啤酒,爸和南方都能试下。”
她犹豫了下,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五十块钱,递给了她妈,“过年费。”其实比起她赚的来说,不算多,但是没办法,她娘家就是这样,给钱给适中才是最合适的。
这一笔钱刚好是她爸一个多月的工资。
王丽梅皱眉,“你上次出门之前给的钱还没用完呢。”
她不要,又把钱推了回去,“你留着自己过日子。”
江美舒小声道,“我去哈市这次赚了好大一笔,这钱不多的,你收下。”
“就当是改善生活了。”总不能她过好日子了,她娘家的亲人还在吃糠咽菜啊。
王丽梅想问赚多少的,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是经过这一茬,她到底是没在拒绝。
闺女嫁的好,娘家人也跟着获利。
这就是了。
他们这一家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在被小闺女照拂,不管是经济上还是生活上。比起小闺女的日子舒心,大闺女的日子就难过了许多了。
想到这里,王丽梅便忍不住叹口气,低声问她,“你去看你姐没?”
江美舒摇头。
“你去看看吧,前些天她好像和战烈吵架了。”
江美舒哗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有说为什么吗?”
王丽梅摇头,“我问了几次,没问出来,你去问问看她到底是为什么吵架。”
江美舒听了这话就坐不住了,当即拿着围巾和毛线帽,又提着一串红肠,转头去了沈家。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沈战烈,你给我滚!”
她刚走到门口,一个搪瓷缸就扔了砸了过来,差点砸到江美舒的脸上,她避了下,朝着屋内看去。
沈战烈也没想到江美舒来了,他正往外走,一下子撞上了江美舒。
他犹豫了下,喊了一声,“姐。”
这一喊,屋内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江美舒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问,转头直奔屋内。江美兰坐在床沿旁边,她抱着孩子在哭,“你进来做什么?”
只是,在看到是江美舒的时候,江美兰顿时愣了下,她擦泪,还有些慌张,“你怎么来了?”
似乎想躲避。
江美舒叹口气,朝着门口看去,沈战烈已经离开了,她这才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压低了嗓音,“姐,你们怎么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