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润怎么也没想到看到这一幕,在他的印象里面,他的妻子江江,温柔善良,贤惠明理,偶尔有些小娇气和小脾气,这也都是夫妻的情趣。
甚至,她和梁锐的那些打打闹闹,他也都看在眼里。
但是面前这个江美舒,还真是梁秋润没见到过的。
这般张狂,这般得意,这般——
总之,万般心情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情绪。
江美舒总觉得有些奇怪,梁锐不跑了,梁风不闹了,就是连梁母也不笑了。
“怎么了这是?”
梁锐指了指江美舒侧面的门口,“你去看看?”
“看看谁回来了。”
江美舒一回头就瞧见了梁秋润。
江美舒嗖的一下子收起来了,自己不小心龇着的大牙,“老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毕竟,她在梁秋润面前可是一直保持着,温柔贤惠的形象啊。
好像就这样幻灭了。
梁秋润看出了她的紧迫,便说,“刚回来。”
“什么都没看到。”
倒是有一股欲盖弥彰的滋味了。江美舒的眼睛嗖的一下子瞪圆了,“老梁,你骗我。”
梁秋润踏进高高的门槛,他笑了笑,唇角难得带着调侃的笑容,“没有。”
“梁秋润从不骗江江。”
这话说的,江美舒倒是没反应,旁边的梁锐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一地,“爸,你也太肉麻了吧。”
他认识他爸都十几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爸这样过。
江美舒被他说的脸一红,倒是梁秋润很是平静,“等你以后有媳妇了,你也会这样。”
“我才不会。”
梁锐,“娶媳妇太没意思了一些。”
这就是个没开窍的二傻子。
江美舒不想让他们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上继续,便转了话题,“老梁,你不是说今天要加班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梁秋润,“你不是和我说了,梁锐和梁风今天考试,我便挤出了点时间。”
只是他没想到才七点半回来,大家就吃上了,而且闻着还挺香。
“那你回来的刚好,烧烤才刚开始二十分钟,还有不少东西没烤呢。”
她拉着梁秋润去了烧烤夹子旁边,“你是吃点烤五花肉,还是吃韭菜?”
她眨眼,笑的有些坏坏的。
梁秋润秒懂,抬手拍了下她胳膊,“先吃五花肉。”
他也是无肉不欢的。
江美舒嗳了一声,化身烧烤大厨一连着烤了七八串五花肉,旁边的王同志好奇道,“家里还有四个猪蹄可以烤吗?”
这是之前打算给梁锐和梁风,做炖猪蹄补身体的。
江美舒眼睛一亮,“当然可以。”
王同志的速度很快,拿来猪蹄。沈明英也过来凑热闹,瞧着既然猪蹄都能烤,她回家拿了半斤牛肉过来,“我们单位之前进了一头好牛肉,我们自己人抢了一些,弄了半斤一直没舍得吃。”
得。
这下好了,烤五花,烤牛油粒,烤猪皮,烤猪蹄,烤牛肉,烤鸡爪子。
这一顿烧烤仔细算下来,竟然都比得上过年还丰盛了。
这些荤菜江美舒亲自上阵来烤,她熟练的摆弄着烧烤架和串子,五花肉在炭火的烘烤下,发出滋滋的声响,油脂一点点渗透到表皮,最后滴落在通红火焰上,瞬间溅起一阵微弱的火花,伴随着肉香四溢。
使得满院子的香味传开后,不止是梁家人,就是隔壁的邻居也想过来凑热闹。
到最后,周遭的人也不去聊天了,都盯着烧烤架子看,用力的嗅着鼻子。
不说梁锐了,就连梁秋润这种经常走南闯北的人,也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吃法?”
江美舒把烤到焦香冒油的五花肉,第一根递给他,“这叫烧烤。”
“夏天吃烧烤,配着一口冰镇过的小啤酒,那叫一个绝。”
说完这话,她去问梁锐,“你去看看水井里面的啤酒,冰镇好了没?”
梁锐嗳了一声,就去提起了篮子起来,篮子一出水,啤酒罐子外面就起了一层白色的霜雾,看着就诱人。
冰镇过的啤酒拿过来后,江美舒便让梁锐张罗着,给大家倒出来。
等到梁秋润的那一杯后,江美舒期待地看着他,“你吃一口焦香麻辣的烤五花,在来喝一口冰镇的啤酒试下?”
她上辈子虽然不太会喝酒,但是她会喝果啤啊,炎热的夏天傍晚,一口小烧烤,一口冰镇小啤酒,那简直要幸福死。
梁秋润试探的尝了下,冰镇啤酒的刺激,瞬间就掩盖住了,麻辣烤五花的辣味,那种冰火两重天的刺激。
让梁秋润都有片刻惊艳,他不是个重视口腹之欲的人,但是在此刻却有了一种极为满足的感觉。
“好吃。”
江美舒弯了弯眼睛,“是吧?我也觉得好吃。”
梁秋润吃完一串五花肉,低头看着竹签子,他有些意外,“你怎么会这些?”
还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吃法。
江美舒心里咯噔了下,她描补,“还不是在书上看的。”
当然是骗他的。
梁秋润倒是没深究,他看着那烧烤架子上的炭火,不一会就把江美舒的脸熏烤到通红的地步。
他便接过江美舒手里的竹签,“我来烤,你在旁边指导我。”
江美舒也不跟他客气,擦了擦汗,就在旁边教他,“这东西好麻烦的,要不是梁锐和梁风考完试了,我想给他们庆祝,我就不会弄这个了。”
从早上弄到下午,才把食材凑齐,烧烤架子,炭火,竹签子,调味料少一样都不行。
更别说食材还要腌制,得亏她有王同志和林叔帮忙,不然,就靠她一个人的话,她可能弄不来这么多的东西。
梁秋润动作生涩的翻烤着烤串,“既然麻烦,下次就不做了,免得太辛苦了。”
这话说的,梁锐翻了个大白眼,“爸,我中考结束,庆祝!”
“庆祝啊。”
梁秋润头都没抬,“可以出去吃。”
梁锐,“……”
他就知道涉及到江美舒的时候,他爸绝对不会有任何让步。
梁锐小声抗议,“外面做的没有她做的好吃。”
他一口咬着烤猪皮,满足的眯着眼睛,“我才发现我姐做饭这么好吃啊。”
那吃到好
吃的,完全忍不住摇头晃脑的满足感,完全藏不住。
这话得到了梁秋润一板栗子,“你问她喊姐,你问我喊什么?”
“喊小妈。”
梁锐振振有词,“我们各论各的,我问她喊姐,她问我喊哥,我问你喊爸,她问你喊老梁。”
“完全不差辈。”
逻辑闭环。
梁秋润,“……”
到底是看在他辛苦了那么久,才考完试,不想扫他性,这才忍了又忍,把这些话给咽了回去。
“吃。”
递过去一把烤五花肉和烤猪皮。
这下,大家一窝蜂的抢了起来。
到最后那么多食材,上百串的烧烤就那样,被大家全吃完了。
而且每个人都吃的开心。
这烧烤实在是不错,有肉有菜喝着小啤酒,别说孩子们了,就是梁母和林叔这样的长辈,到最后都吃撑了,只能在院子里面消食。
只是,梁母走的太快了,不小心崴脚了,而在旁边跟着她一起散步的林叔,下意识地扶着了她。
只能说,他的手比他的脑子反应的更快,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肯定是不能摔跤的。
只是情急之下,林叔扶着的位置似乎不太好,刚好扶着了梁母的腰,有那么一瞬间,两人都僵硬了。
林叔见梁母站稳后,他像是触电一样,把手缩回来,尴尬地望天,“今天月色不错。”
梁母抬头看上去,看了半天没看到月亮在哪里。
好一会,她才无奈道,“老林,今天没月亮。”
林叔,“……”
林叔不自在的抓抓头,“哦,老眼昏花了。”
看着他跟毛头小伙子一样的反应,梁母忍不住摇摇头,走到前面散步。
林叔跟在她后面,半米的距离,属于那种只要梁母,有任何损伤,他都能护着的那种。
明明两人没有并排走,也没有交换眼色。
但是林叔跟在梁母后面,他的唇角就忍不住上扬,是那种很满足的笑。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他这一辈子能走到今天这不,已经是老天垂帘。
看着熟悉的背影,从年幼到青葱,在到步入老年。
没人知道,林叔盼着这一幕,他盼了一辈子。
不远处和梁秋润一起出来倒洗脚水,给菜地浇水的江美舒,看到这一幕,她和梁秋润悄悄的离开了,就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
一直等到两人进屋后,江美舒才戳了戳梁秋润的腰,八卦道,“老梁,你说妈和林叔有可能在一起吗?”
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会在翘前公公的墙角。废话,就梁父那样的人,他还配有老婆吗?
他的老婆就该是别人的!
梁秋润让江美舒躺下,给她摁了摁腰,这才不紧不慢道,“不晓得。”
“他们自己水到渠成就好了。”
江美舒闻言,她趴着扭头看过来,带着几分讶然,“你不反对?”
“妈若是再婚的话,你不反对?”
一连着问了两遍。
梁秋润顺着她腰椎一路按到脖子处,轻轻地用力了几分,听到江美舒倒吸一口气,他这才放缓了力度,“不反对。”
“是人都有追求幸福生活权利,我母亲也不例外。”
“若是。”他语气微微顿了下,手指游走在江美舒细腻光滑,白皙如玉的脊背上,“若是母亲喜欢,我便支持。”
江美舒被他摁的浑身痒痒,她微微瑟缩了下肩膀,趴在那,闷闷道,“老梁,没看出来你还挺开明啊。”
“我还以为天底下的儿子,都会反对母亲再嫁。”
她见到过不少这种案例。
梁秋润声音温柔,“怎么会?”
“我们有自己的日子,母亲也有,互不打扰,互相祝福就好了。”
他摸着江美舒的肩膀,似乎圆润了一些,摸在手里柔软细腻。
梁秋润眸色渐深了几分,也不知道怎么的,本来是按摩的,按着按着两人就滚到一起了。
可是,到了关键时刻,江美舒却捂着嘴笑,“老梁,我来好事了。”
这话一落,本来蓄势待发的梁秋润,顿时僵硬在原地,他俯在她身上,还有几分犹疑,“江江,你莫不是在像上次那样骗我?”
江美舒摇头,“没有,没有。”
“不信?”她趴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梁秋润顿时要炸了一样,耳朵通红,脸色也是,他抬手淅淅索索的摸了过去,果然在小衣服上摸到了一层厚厚的阻拦。
梁秋润默然了下。
江美舒等了好一会,仿佛对方跟睡着了一样,她抬手推了下对方,“老梁?”
梁秋润深呼吸,“我想静静。”
“江江。”他语气有些无奈,“下次若是来好事了,提前和我说就是。”
这弄到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实在是太过痛苦了一些。
江美舒捂着嘴笑他,“谁让你本来好好的按摩的,按着按着就成这样了,还怪我起来了?”
她抬手打他肩膀,“都怪你自己。”
和梁秋润在一起的日子,她胆子倒是肥了不少,连带着吵架也是。
倒打一耙的能力,绝对是比以前高。
梁秋润拿她没办法,只能半夜十一点多去卫生间冲洗冷水澡。
江美舒看着他这样,笑的在床上打滚,幸灾乐祸,“该。”
“让你胡思乱想。”
梁秋润脱了上衣,只着了一件白色的背心,平日看着劲瘦的人,这会看着却格外有肉,而且还是极为结实的肌肉。
凸起的胸口。
凹陷成豆腐块一样的腹肌。
人鱼线。
该有的他都有。
等江美舒看够了,他这才若无其事道,“你是我媳妇。”
“我是你丈夫。”
他说的一本正经,“夫妻生活本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江美舒淬了他一口,眼波流转,当真是媚眼如丝,“下流胚子。”
“哪有把房事说的这般正经的?”
梁秋润被她勾的心神一荡,接着,不知道想到什么,那一双眼睛又跟着黯淡了下去。
拿着毛巾老老实实的去冲冷水澡了。
*
梁锐中考结束后,江美舒也没管着他,孩子辛苦了半学期,挑灯夜战的,便给他放了个假。
让他好好休息半个月。
于是,没人管的梁锐这半个月玩疯了,他不止自己玩,还带着梁风一起出去玩,梁风多文静的孩子啊,被他给带的跟野孩子一样。
等出成绩的那天,江美舒瞧着这俩孩子,就跟山顶洞人一样,黑了最少七八个度。
“你们这是去哪里了?”
梁锐提着一个蛇皮袋解开袋子,哗啦啦的倒了一地,全部都是零散的票子。
有一分两分,五分一毛的,那么多钱硬是没找到一张大团结。
他把钱一倒,就那样扬着下巴,一脸骄傲,“你猜我去干嘛去了?”
江美舒看着那钱,她下意识道,“赚钱去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梁锐翻了个白眼,“你快猜,我是做什么生意赚钱的?”
江美舒看着那零散的票子,她思索了下,“卖冰棍还是卖汽水?”
只有这种小生意,才会收的都是散钱。
她一下子就猜到了,这让梁锐有些懊恼,梁风笑他,“拿来。”
江美舒不明所以。
“什么?”
梁风解释,“回来之前我和梁锐打赌,我说你肯定不出一分钟就能猜到我们做的生意了。”
“赌注五块钱。”
梁锐愿赌服输,只是却给的心痛的要命,“给。”
“五块钱啊,我要三个半小时才能赚到。”
江美舒,“……”
不知道的还以为梁锐在装逼。
这是什么年代?
一九七四年,在人均月工资不到三十的情况下,梁锐几个小时就能赚到五块钱。
这还在叫穷。
梁风也嘲笑他,“看你下次还打赌不。”
“打赌本质也是赌博的一种。”
梁锐知道赚钱的辛苦,那么热的天气啊,都快四十度了,他不睡觉,从早上六点多到晚上九点多,整天骑着自行车大街小巷的窜,这才一天挣二十块。
这会一下子输出去五块钱,他心疼的要命,却还是愿赌服输,递过去钱后,他眼睛一闭,“以后我绝对不和你打赌了。”
和梁风打赌简直就是送钱。
梁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江美舒看着他们了兄弟俩斗嘴,到最后才问,“赚了多少?”
“还没数,想着要出成绩了,就先回来了。”
“现在数,数完了,我们就去学校。”
江美舒心说,这孩子真是心大的,一点都不着急。当事人都不着急,她就更不着急了。
和他们一起数钱,旁边的梁母过来帮忙记账。
一个小时后数了三遍,确定都是一个数了。
江美舒还有些惊讶,“三百二十三块五?”
“怎么赚了这么多?”
梁锐也才卖了半个月而已。
梁锐,“你要知道我和梁风可是两个人,一起做生意,你平均下来一个人也才一百六而已,在划算到十五天上,其实这就是个辛苦钱。”
“我算了,我和他每天要卖十五个小时以上,跑六条胡同才能赚到二十块。”
他说的认真,“江姐,这可比做生意赚的慢多了。”
说到这里。
他笑得谄媚,“姐,以后若是在遇到这种做生意的活了,喊我呗。”
比起这个辛苦钱,显然和江美舒一起做生意,来钱更快了。
那一场基本都是四位数。
江美舒挑眉,“看你表现了。”
梁锐要耍宝,却被江美舒给制止了,“去学校给我查分数去,看看考没考上一中。”
梁锐这会心态放开了,“考上了就上,考不上,我就夏天卖冰棍,冬天卖红薯,总归不能把自己饿死。”
江美舒气的打他,“成啊,到时候南方在科大教书,当老师,当研究院,到你摊子面前问一句,梁锐,你红薯甜不甜?我看你羞不羞?”
“还有梁风,他将来读了高中,考了大学,当了官,路过你摊子的时候,坐在车子上招手,梁锐,给我送个红薯过来,你卖不卖?”
梁锐顿时语结,“卖个屁!”
他做生意可以给外人,但是绝对不能卖给自己人,因为他们当初是在一个教室的同学和兄弟。
但是将来对方飞的高高的,他却风吹日晒卖红薯,想想就让人怄气啊。
江美舒,“是吧,你也不愿意。”
说到这里,她一改平日的温柔,甚至还有几分严肃,“梁锐,你可以考上高中,边读书边去卖红薯,这叫勤工俭学,这叫提前熟悉社会,如果你将来不想去单位上班了,那你可以来卖烤红薯,你有选择。”
“而不是你没考上学,只能卖烤红薯,那个时候,你没有选择。”
梁锐听到这话后,他默然了下,好半晌才低声道,“我知道了。”
江美舒嗯了一声,“我知道现在人都说读书没用,那是他们只看了眼前,你放眼未来,梁锐,任何时候读书都会有用的。”
“会读书会算账,你就是做生意也不至于被人骗。”
梁锐没说话,但是显然他是认可了江美舒的说法,等他和梁风去学校查分的时候。
梁母朝着江美舒感叹道,“还是你会教孩子。”
“要是我们家秋润听到梁锐的话,肯定要气的半死,然后他们父子在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可是因为江美舒,一切都迎刃而解了起来,孩子也愿意听她的话。
江美舒笑了笑,“老梁是关心则乱,两个人在一块就会忍不住发脾气。”
“我不一样。”
江美舒笑的狡黠,“我会气梁锐。”
梁锐在她手里就跟一块泥巴一样,随意捏!
*
梁锐和梁风到学校后,他一路都在忐忑,“梁风,你说我如果真没考上一高的话,我是不是就要去卖烤红薯了啊?”
他想了想,“将来你路过的时候,会不会嘲笑我?”
梁风无语道,“我会夸你,烤红薯烤的比别人甜,然后我天天坐着小汽车,来你摊子上买烤红薯。”
梁锐,“……”
梁锐气的要命,恨不得掐死他。
也是有学生经过,他这才作罢。
只是,让梁锐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是找他的,“梁锐,林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梁锐顿时紧张了起来,“难道我没考上,林老师要批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