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纯阴之体是这样的

作者:五朵蘑菇

韶音把不恕尊者捆了,交给秦野。

她的小徒儿,郦之沅要跑,韶音意念一动,无形而庞大的灵力展开,将她束缚住。

一根小藤、一片小叶子都没有放跑。

“你——”被扔到秦野脚边,郦之沅抬起头,恨恨地瞪过去。

眼中流露不甘,与嫉妒。同为纯阴之体,她有小花这样惊人的机缘,为何还是比不过面前这人?

韶音一个眼风都没扫过去,对秦野道:“她府上有不少人,抄了。”

有凤城破坏成这样,全赖这对师徒,当然要赔。

不恕尊者的身家颇为富裕,倒是赔得起,也算小小安慰。

秦野点点头,脸色还是很难看,最终气不过,拔剑把郦之沅也捅了一个窟窿。

“你是城主,竟动用私刑!”郦之沅被捅个对穿,面上只有讥讽。

秦野见她毫无悔意,当下冷哼一声,扬首看向四周:“刚才有谁被打伤了?”

这话可不得了。

呼啦啦,涌上来一群人,各持武器,面露凶恶。

郦之沅终于色变,耳朵上殷红的小花苞都抖了抖,欲绽放。

“与你们这样的人,讲什么规矩。”秦野冷眼看着,没有半分不忍。

他早就看这对师徒不顺眼。

当初,他刚建有凤城,不恕尊者就要摘他的桃子。他不得已拉来小丫头,才终于保住。

不恕尊者待在城中,说得好听是城中武力,说得难听就是城中一霸。

现在修真界风雨飘摇,两人还自私自利,大肆揽财。

小丫头大方,把甄别灵草的法子广告天下,这对师徒就生了恨。她们有什么脸生恨?

上三宗为恶的时候,她们做什么去了?众宗门势力,与上三宗交战的时候,又做什么去了?

现在利益受损,倒是手段尽出,还打坏他半个城!

“尊者,我等没用。”散修盟的弟子,低头请罪。

两个化神尊者,都没能打过人家一个,这会儿颇有些无颜。

韶音道:“我兄长给你们的法宝不行。等我给你们弄点。”

她当然不会怪罪他们。又不是躲懒、不出工,这不是没打过吗?

想了想,“我也算略懂炼器的皮毛。稍候你二人寻我,我为你们打造两件趁手的。”

两位化神尊者都很惊讶,又感激道:“多谢尊者。”

散修盟的弟子们,养伤的养伤,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

韶音望了一圈,只见用不着自己,正要离去。

秦野那边要审讯,她去了,能帮帮忙。

“拜见无凰尊者。”这时,一名身穿白衣的男修走过来,手中握有不知名材质的笛子,朝她一礼。

韶音看过去:“你是?”

“尊者,方才便是这位道友,仗义相助。”一人连忙解释。

韶音听了,神情郑重起来:“多谢道友护我散修盟。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在下无恨。心中无恨的无恨。”

韶音心头微震,耳边发丝都扬起来,落在小毛团的头上。

小毛团伸出爪子扒拉开,又捞回来,缠在爪子上,压在颌下。

“无恨道友。”韶音拱手,郑重回礼。

废墟之上,不便谈话。

韶音见对方欲言又止,好似有话要说,便做了个引路的手势:“道友请随我来。”

引着名叫无恨的男修,来到不恕尊者的行宫前。

不恕尊者被抓,以秦野的手段,当然不会吃亏。韶音抵达时,行宫中的人几乎都不见了,只还有一些不易搬动的财物。

比如碧湖,比如湖上的八角亭。

至于八角亭中的清心玉雕琢的小桌,凝神草编织的蒲团,已是不见了。

韶音手一挥,一整套的茶几、杯具、蒲团等,出现在亭中。

“道友请。”她先行一步,落座。

无恨随后坐下,在她对面,俊美的面庞流露忧郁之色。

韶音慢慢观察他。

此人生得极好,是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的皮囊。就算不心生好感,也觉敬重有加。

他就像是大家族精心培养的贵公子,一身本领与才学,但是心事重重,感受不到快乐。

“无恨道友。”韶音一边泡茶,一边问道,“不知你从哪里来?找我有何事?”

无恨眸光静郁,面露浅浅惭色:“在下从穷乡僻壤中来。听闻无凰尊者的盛名,心生敬仰,故而前来拜见。”

这话可太客气了,韶音忙道:“不敢,道友过誉了。在下只是区区浮名,不足挂齿。”

“尊者太过谦了。”无恨说道,他教养极好,随意说出口的话,都显得郑重其事,“盛名之下,必有其实。否则,这天下修士都是傻子吗?”

韶音不好接这话,虽然她也觉得自己挺棒的,转开话题:“道友的名字,是道号还是?”

怎么取了这么个怪名字?

“是道号。”无恨答道,脸上忧郁更浓,“我心中无恨。”

但看他的样子,哪里是心中无恨?分明是深仇大恨。

“无恨很好。”韶音缓缓点头,说道。

无恨望着她:“尊者当真如此觉得?无恨很好?”

韶音答道:“无恨很好。有恨也不差。”

八角亭中,一切如常。然而亭子之外,平静的湖面忽然掀起巨浪,拍打声轰鸣。

“你心中有恨。”韶音便道。

无恨移开目光,望着浪高水急,视野之中全是水色,浪涛将八角亭包围,“我想无恨。”

撒谎。

“我知道,我不该恨。”他继续道,“这不善良。”

还是撒谎。

假如没有剧情背书,韶音说不定会尽心尽力,开导这个帮散修盟扛过风波的修士。

他看上去真的很让人有好感。

“人不是非得善良。”韶音望着他,一语双关地道。

面前这人,算不得善良。

他甚至不能算人。

而韶音,也不是非得与他交心,做坦然相待的朋友。

“尊者如此认为?”无恨看上去有些迫切,像是终于找到理解自己的人,他忧郁而矜持的脸上流露急切,“不善良,也可以吗?”

这话说的。

难道之前没有别人这样说过吗?修真界难道都是迂腐之辈?

再说,如果别人不这么认为,难道他就听从?

“人不是非得善良。”韶音重复自己的观点,“但也不能邪恶。”

无恨微微一怔,随即坐正了,缓缓点头:“尊者说得是。”

他低头,端起一杯茶。

未饮。

“尊者认为,复仇算邪恶吗?”他低垂眼眸,问道。

韶音坦然道:“复仇是正义使然!”

“那如果仇人许多,需得杀得血流成河,尸山尸海呢?”无恨又问。

他抬起头,忧郁而矜持的面庞,绷紧了些,使得线条坚硬冷酷起来。

韶音沉吟,过了一会儿她道:“我未必能解你的困惑。但如果道友愿意,我愿做倾听者。”

她要确认,他是不是她认为的那位。

别是巧合,弄错了。

“唉。”无恨轻轻叹气,放下茶杯,侧目向外,逐渐平静的湖面,“尊者把它当成一个故事,别人的故事。”

韶音心里微微发沉。

故事一出,他的身份就差不多了。

“有个人,去朋友家里做客。”男子低冷的声音,“朋友不在,那里有许多恶客。”

韶音正襟危坐,露出仔细聆听的模样。

“他被恶客们杀了。”

“他们将他的身体,切成一块块。”

“他的血流得到处都是。”

八角亭中漫开寒意,似有冰霜充斥着空气,覆着肌肤,生冷刺骨。

“他侥幸没死,苟延残喘,数百年。”

湖中浪涛汹涌,八角亭被冲击得微微摇荡,杯中茶水晃动不宁,险些溢出。

“什么?!”韶音面露惊怒,“竟有如此刻骨仇恨!”

无恨盯着她:“尊者也觉得,此是刻骨仇恨?”

韶音想也不想,用力点头:“自然!”

无恨一时沉默。

他面容越来越冷,神情锋利得割人,注视着她问道:“若是尊者,可会复仇?”

韶音当然会复仇。

但此处有一个问题,杀恶客归杀恶客,有必要把朋友的房子也烧了吗?

况且,他确定是去朋友家做客?人家认得他吗?请他来了吗?他去了之后,原本还打算走吗?

“会!”面对恶客,韶音眼神坚决,“碎我身躯,流我鲜血,此仇不报,道心难平!”

无恨紧紧盯着她,眼睛眨也不眨:“即使仇人很多,需得杀个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哪有那么多仇人。

碎他身躯者,几十人顶天了。

他所说的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是把朋友家的花花草草,虫虫蚁蚁都要一起消灭了。

“杀!”韶音给出果决答案,目光锐利,一往无前。

恶客当然是要杀的。

那些恶客,欺山霸水,惹得邻里怨声载道。这还不算,他们吃了肉、喝了酒,还要发疯。

该杀!

“呼——”仿佛她的回答,解开了他的困扰,无恨仰头长舒一口气。

他面上的阴郁散去几分,人变得更雅致了,站起身,彬彬有礼地冲她拜下:“多谢尊者赐教。”

韶音忙站起身,回礼:“道友客气了,原是随口乱说,没有误了道友的道心便好。”

说到这里,她似是难以忍受一般:“如此深仇大恨,道友怎的起名无恨?”

又冲动道:“敢问那恶客是何许人也?竟如此残忍恶毒!”

她面容憎恶,好似嫉恶如仇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