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五年,我登基了

作者:一七令

尽管不愿, 黄维凭依旧被裴杼不声不响地带了出去,爬上了自己的马车。

他也想过在马车上反制裴杼,甚至利用对方逃出幽州。但比较了一下自己与裴杼的身量, 黄维凭还是放弃了。别看裴杼瞧着文文弱弱的,但这家伙力气可不小, 个头也高,方才将他拉上马车时,黄维凭压根反抗不了。

至于主动将这事儿捅破, 那说不定更危险。哪怕黄维凭不喜欢裴杼,也知道这家伙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未必会杀了他, 但是……外头的沈璎、谢邈之流,包括王太傅,那是真的会杀了他的。

黄维凭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中,脑子里疯狂琢磨如何脱身。

裴杼也难得沉默下来, 有些窗户纸不捅破还能装一装,可黄维凭这个始作俑者非要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真是叫人苦恼。

望着他龟缩在角落里的模样,裴杼嗤笑了一声。

黄维凭打了个哆嗦, 他何德何能看到裴杼的另一面!若不是对着自己,黄维凭肯定要指着裴杼的鼻子骂他表里不一, 但如今针对的是他,黄维凭连屁都不敢放一声。

“说说吧,都知道什么?”

黄维凭目光呆滞:“您指的是什么意思?”

裴杼微笑:“我手下有位得力干将, 最擅制毒,你也想尝尝穿肠烂肚的滋味吗?”

也……黄维凭吓得一哆嗦,难道裴杼已经对旁人下手了?是之前的幽州太守?还是别的政敌?本就游走在崩溃边缘的黄维凭彻底失去了思考。他不想死, 他还没有活够呢!

裴杼在他颠三倒四的叙述中,逐渐捋清了真相,这可真是,出人意料。裴杼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王师爷的真实身份竟然会是这样的。王太傅,听起来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人,竟然愿意留在他身边替他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其实一直以来,他们的隐藏并不算高明,只是裴杼自己不愿意深究罢了,一旦深究,则处处都是破绽。

裴杼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沈璎。

车里装的都是裴杼带回来的礼物,有些是易碎品,沈璎不放心旁人来搬,自己小心翼翼地取了过来。

王师爷是王太傅,那么沈璎呢?会是那位沈将军的独女吗?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察觉到身后的视线,沈璎没多久便转过身,却见裴杼不知何时进了黄维凭的马车。她正要想询问,却见裴杼歪了歪头,忽然开口道:“让人去请铁牛先生来这儿吧,或许,还要再加一位华老先生。”

“很急吗?”沈璎奇怪。

裴杼含笑着点头:“挺急的。”

沈璎犹豫片刻,将手上的东西交给谢邈,自己则翻身上马,亲自替裴杼将那两位给请过来。虽然不知道究竟所谓何事,但沈璎明显能感觉到,裴杼的情绪不太对劲。

裴杼目光追随着沈璎的背影,难以想象沈璎曾经经历过什么。

她不告诉自己,是不信任吗?

同在马车上的黄维凭还未缓过来,他盯着裴杼那张神色难辨的脸,思索自己是否还有生还的可能。他也不想打断裴杼,但是越是小心越是慌乱,最终还是失手碰到了车壁,惊扰到对方。

细微的动静提醒了裴杼身边还有个活人,他想起来还有个人要处理,遂叫了谢邈一声。

谢邈来了之后便听裴大人吩咐道:“带他去魏大人那儿,就说黄副使病了,让魏大人代为照看,也不用单独找什么院子,叫黄副使跟邓祥杰住一块儿即可。”

黄维凭立马挣扎起来,他不知道什么魏大人,但他知道邓祥杰。

那家伙本来是幽州守军的头头,上回击退胡人时还曾立下赫赫战功,朝中人都以为他仍在古道口关戍边,结果这人竟然被裴杼控制起来了!将他跟邓祥杰关在一块儿,能是什么好事?

可黄维凭还没有挣扎多久,便被谢邈在脖子上敲了一拳,无力地倒了下去。

谢邈心中舒坦不已,他想这么干已经很久了,早在这家伙明里暗里跟裴大人作对时,谢邈就很想给他来上一拳。只是黄维凭虽然可恶,地位却不低,还是个朝廷命官,谢邈没办法对他下手。可如今有了裴大人的吩咐,那就不必顾忌身份了。

裴杼下了马车,谢邈顺势当起了车夫,心情大好地带着车上的累赘启程了。虽然不知道这位究竟怎么得罪了裴大人,但他得罪得好啊,把他原本好好一个副使的前途都给得罪没了。

等将隐患甩走之后,裴杼才重新走进衙署。

不止是黄维凭,就连裴杼在看这衙署的第一眼也觉得有些像是殿宇,说是衙署,但当做行宫似乎也说得过去。在不知道王师爷身份前,裴杼还可以当做是巧合,但如今真相大白,裴杼便忍不住深思,真的是巧合吗?

不会的,他想到王师爷跟华老先生事无巨细的安排,深知不可能会有这样离谱的巧合。所以,王师爷是想做什么,想要跟朝廷宣战,还是想要报复齐霆?

等王绰回过神来,方听闻裴大人已经回程,他立马放下手头的事前去迎接。

人是接到了,只不过裴大人似乎有些奇怪,看到他过来后只是努力地牵起嘴角,随后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王绰:“……?”

为何是他去休息,即便要休息也该是裴大人去休息吧?王绰甚至担心裴杼是不是太累了,累得都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去吧,晚些时候我再叫你。”裴杼甚至催促了一声,不容置疑。

王绰就这样不明所以地被催促着回去休息了。

但他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让人去叫沈璎,这一路都是沈璎跟谢邈护卫,若是裴大人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人肯定最清楚,不过王绰显然更信任沈璎。

结果差役道:“沈姑娘去永宁县接人了。”

“接谁?”

“好像是铁牛将军吧。”

“那谢邈呢?”

“他去州衙送人了。”

王绰一时无言,这两人一接一送倒是走了个干净,独留下他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以裴大人对他们的感情,应当不会是什么大事。且江舟他们既然要来,那便静观其变吧,裴大人不是个能藏得住话的性子,不论是惊喜还是惊吓,到了晚上总会憋不住要分享的。

想到这里,王绰不由得笑了一声,顺着裴杼的意思,躺下来稍作休息。

午后,被沈璎从军营跟书院里薅过来的江舟跟华观复也是满头雾水。裴大人回程当然是一件大事,但也没必要这般火急火燎地将他们召过去吧,问沈璎是否有要紧事要商议,沈璎也只摇头说不知。

三人不敢耽误,一路狂奔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衙署。

周遭一片安静,衙署建好之后又额外扩建了许多,除了讲究,河北道衙署的另一大特点便是大了。如今未正式启用,处处都显得有几分空旷。

沈缨得知裴杼独自在大堂,脚下却拐了个弯,将还在休息中的王绰一同带了过来。

江舟已经一两个月没见到王绰,此刻再碰面没什么热情,只是上下一扫,冷哼一声。

好在王绰从来不在意这些。

四人迈进了衙署大堂,空荡荡的大堂中只剩下裴杼一人,一干侍卫都只在堂外头驻守。裴杼只是坐在两侧的椅子上,见到他们过来仍不知道要以什么神色来面对他们。

沈璎三人已经慢下了脚步,江舟压根察觉不到什么,快步走到裴杼身边,带着亲昵地抱怨道:“大人怎么也不提前给他们递个消息,若是早知道您今天回来,我们一早便在这儿候着了。”

说完便准备坐在裴杼身边。

裴杼缓缓道:“我也想,只是不知消息该递给铁牛先生,还是江舟先生。”

裴杼目光沉沉,他是真生气这几个人对他的隐瞒,难道他们几个觉得,自己知道真相之后会责怪他们吗?难道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还不值得信任?亏他一直将他们视作心腹,结果他反而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真相!

江舟坐到一半儿,猛地直起身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盯着沈璎,觉得这丫头实在是太不厚道了,路上分明有那么多的机会提醒他,沈璎竟然一个字都不说!

沈璎心里揪了一下,并未理会江舟。她亦想不通,裴杼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分明回程时一切正常,唯一不对劲的地方便是裴杼与黄维凭共处了一会儿,黄维凭,这家伙从前可是御史……莫不是他认出了王绰?

沈璎已经猜出真相之际,华观复还在谴责王绰。

他一早就让王绰早日对裴杼坦白,越早越好。裴杼并不是个小气的人,相反,他十分能体贴共情旁人。可王绰这厮也不知道是太在意还是怎的,迟迟不肯听他的话,现在可好了,被人家自己挖出来了。这要如何解释?难道要说,他们一直想拉着裴杼造反?这样的诛心之语,谁能说得出来?裴杼没准还得觉得他们在利用自己。

华观复气鼓鼓地瞪着王绰,坐等这厮如何应对。

王绰也陷入了挣扎。

裴杼一一扫过众人的神色,此时此刻,他不仅没觉得严肃,反倒觉得有一丝好笑,以这几个在朝中的身份竟能窘迫成这样,看来吐露身份对他们而言的确很难。

“若是不想说的话,便罢了。”裴杼其实也不想逼他们。

“也没什么不好言说之事。”一直犹豫不决的王绰终于下定决心,他不想裴杼对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

他们几个的经历堪称惨烈。

王绰最先认识齐霆,知道他有心争夺帝位,并且承诺愿意还地于民后,出身没落贵族的王绰便一心一意地扶持齐霆,期待日后能施展抱负,重振家族。江舟便是他引荐给齐霆的,沈将时也是他发掘出来的一员猛将。

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可惜落在齐霆眼中便是他们三个有结党之嫌。大业未成,齐霆还能装作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等到夺得帝位,他便再忍不住要清理身边这些不听话的臣子了。

沈将时是他第一个要诛杀之人。

王绰知道齐霆的计划,知道齐霆要联合张戚栽赃陷害,可他知道的时间太晚,完全破局的时间。是以他只能先在朝中以一系列荒谬的罪证请杀沈将时,齐霆甚是恼怒,毕竟他一开始是想让沈将时身败名裂,而非以这种荒唐到可笑的罪证。

但因为王绰坚持,加上朝中官员抨击王绰,为沈将时求情,于是沈将时便被判流放。

王绰私下筹备了人手,准备将沈将时救出去,万万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只救出沈璎一人。

随即便是江舟,他因王绰陷害沈将时一事同王绰彻底决裂,原本为沈将时准备的罪名便落到他头上,只是这回王绰准备充分,江舟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之后便是王绰。

他本不想回,奈何被故人所救,稀里糊涂地又遇到了裴杼。

再便是华观复,他的大弟子仗义执言被齐霆所害,华观复怒而辞官,碰巧与他们汇合。

将一切坦白后,王绰便闭上了嘴,等待裴杼的回应。其实事到如今,那些伤痛已经完全转化为对齐霆的恨意,旧事重提时王绰并无悲伤,只有一股想要改朝换代的斗志。

裴杼知道他们的经历不太好,但没想到会惨烈成这样。他正想安慰他们,但是随即又想到,被骗的那个人分明是他啊!

一想到这四个曾经还缩在一间屋子里,背地里商量了那么久,裴杼便止不住地生气,他们背着自己商量过那么多的事!

沈璎见众人都沉默下来,自己便开口调节了一下气氛:“先前隐瞒大人,只是因为我等的身份过于敏感,又一心想要谋反报仇,贸然说出来也对大人不利,更会耽误了大人治理幽州。想来大人心胸宽广,一定不忍心计较这些,对吧?”

江舟暗戳戳给沈璎投来不赞成的眼神,他们要报仇造反的事情怎么也说了,万一裴杼觉得他们利用了他怎么解释?

裴杼却压根没想那么多,只是哼了一声,便是自己不吃这一套。事实就是这几个瞒了他这么久,这是不信任他的表现,要是真把他当成自己人,就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杼彻底忘了他想造反这事儿也没告诉身边亲近的人,这会儿仍沉浸在恼怒之中。哪怕裴杼其实并未怪过他们,却也不想在口头上轻易原谅他们。若是“原谅”得这么快,下回他们出了事又继续瞒着自己该怎么办?

得给他们一个教训才好。裴杼板着脸,背着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要晾着这些人一天……不,一天一夜!

吓不死他们。

被留下的几个人却以为他真的生气了,越是在乎,越是轻不得也重不得,沈璎还在苦恼如何哄好裴杼,江舟则鲁莽多了,直接跳起来抱怨王绰:“你不是口才那么好吗,怎么方才不狡辩两句!”

王绰懒得理会此人的无理取闹,那些心眼是该对着裴杼使吗?他是瞒过裴杼不少事,也耍了一番心眼,但是从今往后绝对不会了。

转过身后,又看到华观复目光幽幽:“你弄成这样,你哄吧。”

王绰:“……”

合着都成了他一个人的错?

已经安顿好的周若水很快便发现,黄副使不见了,这可不是件小事,周若水立刻出门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