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芝城医院里,报丧女妖班茜平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喃喃说道:
“土壤里已经有了种子……”
路过的护士问:“她在说什么?她是不是快醒了?”
“不是吧,她一直是这个样子,”另一个护士回答,“医生也说不出原因,我们还讨论过她该去教堂,而不是来医院。”
她们说说笑笑地走远了,病房里的班茜眼皮剧烈颤动,口中念念有词:“我看到新的空隙正在形成……我们距离四分五裂、步您后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您应该过来看看目前的情况,告诉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哦不,虫母、飞船、战争,我迷路了,前方是星空……您在哪?我为什么找不到您了?您能听见我的呼唤声吗——李秋珊!”
吐出李维养母名字的那一刻,班茜猛然喘着粗气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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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
安全局用最大号炫光字体打出了这行弹幕。
每个人都看到查理给李维注射了不明液体,从李维身体的反应来看,他成功了,那么后果呢?
被虫族寄生的“玩家”会忘记自己被寄生的事吗?他们还可以看到弹幕吗?死后能不能再复活?复活时状态会不会刷新?解决了“星际1号”里世界后,寄生状态应该不至于影响现实吧?
问题实在太多了,而且每一条都很关键。
李维将查理的尸体拖进废弃物垃圾桶,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很想给查理一个体面的葬礼,但是条件不允许——抽空回答:“说实话,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你发烧吗?恍惚吗?还记得笔记本上写的是什么吗?】
“我非常清醒,不仅记得笔记本上的内容,还想起了我之前忽略的事。”李维合上垃圾桶直起腰,“虫族具备蜂巢思维?那是不是每一位个体都知道我杀死了它们的同族?”
【这取决于“星际1号”是如何定义蜂巢思维的,大部分情况下它指的是一个种群,可以被视为单一的有机体,所有个体共享相同的思想、观点和目标,就如同是受到大脑操控的节肢。记忆并不一定被包含在共享的范畴之内,因为笔记本上说虫族这种生物本身智商不高,它们的思维能力取决于被它们寄生的个体,如果两个虫族分别寄生了一个人类和一只鸡,鸡该怎么同步人类的记忆呢?它的大脑处理不了那些信息。】
李维沉思着点点头:“所以我不用担心一出门就遭到潜伏着的虫族刺客的袭击。”
【是的,除非你做了什么激怒它们整个族群的事。我们又想到了一条论点,你还记得上一次你见到接头人时的经过吗?他比你都清楚你此行的目的、问你将和平协议藏到了什么地方,你刚才碰到的查理却什么都不知道。】
李维:“emmm……你们说的对,我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接头人知道得太多了。他是个虫族,他认识我,熟悉我的工作流程,还想从我这里拿走协议达成他自己的目的,假如今天我不去找他,他就可能有所怀疑。”
弹幕猜到他的下一步行动,飘过一串若有所感的省略号。
李维锤了下脑袋,懊恼地说:“我不想做这件事,但我得去杀了他,否则后患无穷。”
【有道理……】
好消息是,死去的查理给李维留下了一把枪,让他能够继续清理“异变的旧日战友”。
李维藏好枪,在登上前往交易区的交通工具时仍然很费解: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难怪恐怖游戏的主角一般碰不到热武器,一旦碰到了,故事就会走向另一条路。
安全局的参谋说:【这两个地位很高的情报人员都被寄生了,以小见大,联邦的情报机构变成了什么样子,我想都不敢想。】
飞船的舷窗倒映出李维的脸,他看着那张逐渐熟悉的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面孔,说道:“所以巴特·兰多特只接受了两个星期的训练便孤身一人来到帝国,内忧外患,他是无路可走了。”
杀死查理的时候,若是这具身体有意识,他会想些什么呢?
李维没有再思考下去。走下运输舰时,他左手抱着一沓文件,右手抓着枪藏在文件后面,这具身体的外表十分文静,看着就像那种会坐在大学校园的喷泉边看书、一看一整天的类型,因此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惕。
很快,他来到接头人的舱室前。
李维敲了敲门。
门开了。
他像上一次一样冲了进去,高声说道:“有人泄密,帝国知道总统遇害的消息了!我们没时间了,可是我还没有找到可以信任的人,你让我取代的那名女仆,她的身份非常奇怪……”
接头人关上门,背对着李维走向座位:“冷静点,你慢慢说。发生了什么?”
“查理死了。”李维举起枪,“我很抱歉。”
星际时代的热武器安静、便捷、环保、没有使用门槛。
李维一直按着扳机,直到弹匣自动清空为止,接头人的身体和与他连接的巨大的外骨骼在空中犹如触电般颤动,他为了掩盖两人交谈声而播放的音乐恰在此时轻柔地哼唱了一句:“如果我能走自己的路,我会到达天堂……”
子弹打空了。李维放下手,握住身后的门把手,做好了局势有变随时撤退的准备。接头人倒在血泊中,虚弱地挣扎了几下,用气声问道:
“……你是背叛了联邦……还是被寄生了……?”
李维关掉音乐,说道:“是你被寄生了。”
接头人闻言,用沾了血直打滑的五指撑住地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抬起头。
他终于注意到了那个不知在他身后挂了多久的外骨骼。
“啊,是我。”
迫近的死亡使他仅仅做出口型,却发不出声音,但李维读懂了他突然恍然大悟的表情,两人在灯火昏暗的舱室中默默对视了片刻,在几下记录着生命余晖的呼吸过后,接头人眼含泪水,头一歪,死了。
李维长吁一口气,收起失去子弹变成摆件的枪,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寻找补给品。
【你动手前没想过套两句话之类的?】
“想过。”李维的回答朴实无华,“不过虫族的外骨骼给我留下了一点阴影,我觉得还是偷袭比较保险。”
若是给对方反抗的机会,他这具德莱顿水平的身体很可能打不过它。
几分钟后,李维没能找到他手里这把干掉了两位“友军”的神圣之枪的弹匣,但从接头人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把新的手枪。此外,尽管接头人将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他还是看到了一份刚送来不久、尚未来得及处理的情报记录。
“艾伯特·D在总统遇害后遭到软禁,他们想要尝试从他口中打听出更多细节,然而迄今为止不管是面对测谎仪还是吐真剂,艾伯特给出的回答都是他对‘刺杀的起因、经过、结果’一无所知。
“神奇,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交官……他还在和女佣谈恋爱吗?”
【是这样的,你可以说艾伯特·D不务正业,能力水平堪忧,是个草台班子出身的外交官,但你不能说他是渣男,无论循环多少次,他和女佣之间的感情依旧刻骨铭心。】
好吧。在这样一个动荡不安的世界,能有稳固的爱也算是好事了,大概。
李维往后翻,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安娜莉丝·B——疑似帝国反抗军的首领。”
【什么?】现实里,一群人飞奔到投影着直播画面的大屏幕前。
“是真的,”李维指着文件示意,“这里说从帝国历xxx年开始,她就秘密投身于对抗当今皇帝的事业,虽说几次刺杀行动都出于种种原因失败了、或干脆胎死腹中,但她设法联系上了帝国的二皇子,将鲁道夫·A拉到了他们的革命战船上。”
【殿下何故谋反?】
李维结合情报猜测说:“鲁道夫·A兴许也认识到有皇帝和皇太女在,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头了。然而性格所限,他在夺权这件事上又不是很坚定,时常犹豫不定,担心自己会成为帝国的罪人。”
【结果没过几年,他果真成为了战败国的替罪羊。】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些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他厌恶安娜莉丝的丈夫。”李维说,“两人原本是同学,却在多年后反目成仇。鲁道夫·A认为安娜莉丝的丈夫是一个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小人,他不愿意和这样一个人共事,因此建议安娜莉丝除掉对方,但是——安娜莉丝的丈夫是个跨星系的贸易公司的股东,还是反抗军的投资人,安娜莉丝觉得鲁道夫·A给出的理由不够充分,始终不同意放弃这条资金链。”
他回过神来:“‘我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有风险,她不肯处理掉她的丈夫,却要求我给出承诺’……他们搞反动派就搞反动派,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的关系确实危险,也确实需要承诺。】
李维:“……”
他问道:“安娜莉丝现在走到哪了?我赌一根香蕉,她、她的丈夫与鲁道夫·A三个人里面至少有一个人被虫族寄生了,如果我猜错了,等我回去就把这根香蕉送给埃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