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崔家粮铺门还关着。
大过年的,后院隐约传来骂人声:两个贱皮子,光会耍嘴,贪拿了我一文钱还不老实交代……
堂屋里,崔伯安崔父等饭吃,嫌崔母骂的太大声,崔父心情不好,扯着嗓子喊了句:饭呢。
灶屋那儿崔母声:快了快了。
骂人声消停了。
梅兰抱着儿子送到了堂屋伯安跟前,笑盈盈温声细语说:“刚睡醒就闹着想爹了。”又看向崔父,“也想爷爷。”
怀里两岁大的崔耀祖稚气喊:“爷爷、爹,抱抱。”
“好好,爷爷抱抱。”崔父接了孩子,刚才不耐烦神色没了,换成了喜笑颜开,“爷爷抱抱乖孙儿。”
崔耀祖坐在爷爷膝头,跟着爷爷说话,叫爷爷不要生气,生气伤身子,耀祖想要爷爷长命百岁。
逗得崔父笑开怀,跟儿子说:“咱们耀祖聪颖,这才几岁说话伶俐,孝心又重,你赶紧的,今年就把外头那遭子事解决了。”
崔耀祖年岁越大,崔家着急给崔耀祖过明路身份——甭管镇上人知道什么嚼什么舌根,明面上的借口是要有的,好堵住那些人面上的嘴,背地里怎么说,那也管不了。
崔伯安听爹一提这个就皱眉头,“倒不是我不愿意,耀祖是我们崔家儿郎,我肯定疼惜他,只是汤珍在奉元城,她那个阿弟有几分本事,爹我不是跟你说过,奉元城当官的大户人家还给她阿弟还礼。”
他后来还特意打听了下卫家、顾家。
奉元城百姓一听卫顾两姓氏,便侧头审视看他,说:你要是说旁的什么卫啊顾啊我不知道,咱城里百姓只知道这两家,卫家是祖上当官的,就没没落过,咱们奉元城的大户了,顾家是新起来的,先皇还在时,顾家祖宗那会坐到了一品大员……
就这样的两户人家,给汤显灵一个小饭馆还礼。
崔伯安当时听完很是震惊,震惊的都有些不敢信,就追问:那还有没有次一些的卫顾人家?
对方答:次一些的?那也是旁支,再次一些,谁记得呢,奉元城这般的大,人来人往的,什么姓氏都有,咱们老百姓还要全记下了?不干紧要的人,记他干嘛。
卫家顾家,要么就是奉元城那个卫顾,其他的不值一提。
崔伯安想了下当日见过的马车,一个下人来还礼,坐这样的车架,穿那样的衣裳,不像是旁支偏门小户的。
“就是一个回礼,兴许没啥厉害重要关系,再说了,咱们在崔林镇过日子又不往奉元城做买卖,你担忧什么。”崔父加重了些语气,膝头的崔耀祖抬头看爷爷,崔父便乐呵呵说没事没事,爷爷没凶你。
崔耀祖说孙儿知道,爷爷最疼孙儿了。
崔父更高兴,越是看重孙儿,越是想给孙儿过明路,不然外头一口一个野种叫着,叫的他火气大心烦,此时给儿子下命令:“就今年了,趁着农忙前生意不是很忙,你去一趟奉元城,把这事解决了,本来就是汤家没教好女儿,嫁进来后,一声不吭的带走了咱们崔家四个孩子,走了有两年了,不孝顺公婆,哪里有她那般做儿媳的?”
“我崔家是不要这等儿媳。”
“外人就是听见去,也正好评评理,哪里有儿媳一走这么久,不管不顾家里的。”
崔父连连说,越说火气越大。
已经全然忘了,事实究竟什么样,或许也没忘,只是人利己,时间久了,脑子里忘了自己不是,说的借口冠冕堂皇全是有利自家的。
崔伯安蹙着眉没说话,见爹膝头的儿子眼巴巴望着他,顿时长长叹了口气说:“知道了。”思量了下,不知跟谁说,道:“其实珍娘以前很听我的话,不知道这次怎么回事,脾气突然倔起来,定是什么人教坏了。”
“我不管她好坏,反正咱们崔家留不住她了,耀祖是他娘生的,还是亲娘护着儿子,要是汤珍在,前头四个赔钱的,光顾着自己肚皮爬出来的,忘了我们耀祖……”崔父嘟嘟囔囔正说着。
前头门被拍的砰砰作响。
崔父嘴里话一断,说:“大过年的,谁敲门这般凶?”
“阿生呢?”崔伯安问。
阿生是崔家买来的壮汉,此人二十七八左右,就是逃难时也能看出隐约的腱子肉,可见之前多么健硕。
被崔家买来两年,这个阿生越来越会偷奸耍滑躲懒了。
梅兰摇头不知,说:“爹,伯安,你们别气,我去开门看看。”
门越来越响,急切的敲门声不像是过年来做客走亲戚的,像是寻仇——
梅兰听着外头如鼓点的敲门声,也有些迟疑害怕。
崔伯安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到底谁啊。”
不仅是崔伯安不耐烦,就是崔父和灶屋的崔母也骂骂咧咧,一人说:吓着我乖孙了,另一人说大过年的催命似得没完了。
崔伯安穿过院子去开门,一边说:“来了来了,别敲了,屋里有人,谁啊。”他也没设防,外头敲门声停了。
镇上都是熟人,崔伯安还心想怕是大过年谁家有急事。
门一开,崔伯安还没看清是谁呢,当头一棒下来,顿时敲得他头昏眼花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只听熟悉声说:我来!
崔伯安定睛还没看清是谁说的,肚中又挨了一脚。
“大过年的谁来我家打人?”崔伯安骂了句,喊爹、阿生快来,抄家伙有人来砸铺子。
崔父一听,将耀祖放下忙出来,阿生不知躲哪里去了。等崔父到了铺子前头,崔伯安已经看清来人了,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刚和爹说汤珍、汤珍阿弟,现在人全都到齐了。
汤显灵撸袖子站在最前面,旁边铁牛手里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后头赵经手里也有一根,汤暖扶着二姐肩头略站后一些,汤显灵攒了这些年的怒气此时破口大骂:谁谁谁,崔伯安你个王八蛋,不要脸的玩意,这么糟蹋我二姐和孩子,你们全家真是不要脸,没脸没皮,呸你个好人家好名声。
崔伯安劈头盖脸遭了一通骂,都没办法插嘴。
铺子门大开,外头乌压压引来了一圈镇上村民。
汤显灵嗓门拔高,骂完了继续说:“大家都听听掰扯掰扯评评理,我二姐嫁到他崔家,任劳任怨操持家务生孩子孝顺公婆照看夫君,哪哪都做的很好,结果呢,崔伯安这个不要脸的在外头寻花问柳找了旁的女人,这是打我二姐脸上,真以为我汤家没人了。”
“今个我们上门,打的就是负心汉崔伯安,你那屋里被窝里藏着谁?你那好儿子又是谁肚子里出来的?说啊!”
崔父到场就是听了这么一通,气得脸铁青说你们敢在我崔家闹事——
“怎么就不敢了?崔林镇的崔难不成是你家的崔?你们崔家欺负我二姐可以,我们上门讨说法掰扯就不行?你们崔家好大的口气啊,今个揍的就是你们狗父子!”汤显灵连呸带骂。
铁牛持棍上前,梆梆敲着崔父的身上,崔父没想到这一家子不讲理,跑到他家骂的这般难听不说,竟然还敢动手,顿时气得喘着粗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崔母也到了跟前,一见情形开始张嘴哭嚎——
“你个老毒妇还有脸哭,吃我一拳,刻薄我二姐!”汤显灵举着拳头上了。
顿时崔家铺子闹成了一团,门外镇上人哪里见过这等架势——真是全然不顾后路,不想着汤珍以后在崔家如何过日子,上门就打,崔家任谁敢说一句直接打。
那打前头的夫郎咋就这般利落,嘴皮子利,身手也利。
真真泼夫一般。
赵经看的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握着棍子有些迟疑:来的路上不是说好了就是吓唬吓唬,人多壮壮胆,杀杀崔家威风,咋真打起来了?
他再一看,他媳妇儿暖娘咋也上去了。
汤暖给了那老妇一巴掌,后来又来了一个年轻几分貌美的女郎,汤暖一瞧,背后还有个小男郎,当即什么都明白,伸着手就往那女郎脸上去。
汤显灵这边殴打崔母,顺便踹踹崔伯安。
铁牛以一敌二,动手教训崔伯安和崔父,拦着二人。
铺子里全都是崔家人惨叫,一会是你们敢、怎么能动手,一会又杀猪似的哀嚎杀人了、外人人杀人了,一会还有人喊阿生、阿生。
买来的俩丫鬟躲在院子里瞧热闹,至于那位壮汉阿生,等打完了架才‘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看着崔家人鼻青脸肿模样,关切问:老爷少爷老夫人咋了这是?
一行人把崔家搅了个天翻地覆,真是道理讲了,巴掌也动了——不碍事,可以双线并行。
汤显灵打完了收手,头发也有些乱,不过不碍事,“我们这次来,崔伯安,你同我二姐和离,放和离书。”
崔伯安更是狼狈,眼角都青肿,拿着这一双眼在人群中寻汤珍,定定地看汤珍,不可置信问:“你要和我和离?是不是你阿弟挑拨咱们夫妻之情?!”
自古只有夫休妻,哪里有妻子上门自讨和离书的?
尤其是之前十多年,汤珍对崔伯安百依百顺,从来没说过重话,虽说之前崔伯安还说要休了汤珍,但是这话他可以说,念头他可以起,但是轮到汤珍主动说,崔伯安这种大男子,尤其铺子外头还有这么些人围观,哪里受得住。
面子扫地。
汤珍定定看着那张滑稽可笑的脸,她都不知道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崔伯安怜惜爱惜她?她记不清那些所谓的甜蜜了,只看到曾经的自己和孩子在崔家受的那些委屈。
因此汤珍声音平平却很是坚定说:“没人挑拨你我,是你先背着我在外头养女人生了孩子,是你先背弃我们夫妻情谊,是你不呵护爱护咱们的孩子。”
“我汤珍,要和崔伯安和离。”
字字句句,外头听得一清二楚。
崔伯安面子挂不住,变成了气急败坏,“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家单传就我一个男丁,我想要个儿子有什么错,你生不出来,这怨你怪你,是你自己不争气。”
汤显灵没忍住,正要上去,铁牛手里的木棍先敲在了崔伯安腿上,崔伯安一个吃痛,膝盖一软,噗通跪在汤珍跟前,梅兰连忙上前,扶着伯安,又眼中含泪看向这一屋子外人。
“姐姐,伯安心里有你,只是借着我的肚皮生了耀祖,你要是回来,耀祖是你儿子,我没想要什么名分。”
汤暖气得不行,说:“你这个女人,你生的谁稀罕,就崔家当个宝,还耀祖?耀哪家的祖?我二姐就我这一个妹子,你又算老几,叫什么姐姐。”
崔伯安当众跪地,还是跪在汤珍面前,又有梅兰苦苦哀求,求汤家放过他们崔家,崔伯安颜面扫地已经心肠冷了,只想报复挽回颜面,当即是冷哼一声说:“和离?你别想了——”
“不和离?反正不是我们汤家着急。”汤显灵语气刻薄,“他到底是耀祖,还是没名分的野种,你们最好想清楚。”
到底谁求谁?
汤显灵今日敢撕破脸,那也是二姐态度在这儿——没想过和崔家再缓和关系,一分一毫都没有过。
所以该打的打,打的痛快,骂的过瘾就成。
汤珍看向不远处站在门后的小男郎,这么大了啊,她曾经恨这个男郎,恨男郎的母亲,现如今,只剩下无所谓了,“和离吧,你儿子看着你们呢。”
崔伯安怒气上头,本来还要嘴硬,梅兰先紧张的握着衣角,又回头看儿子,崔耀祖看到母亲目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喊爷爷、爹爹,耀祖怕。
崔父当即心疼坏了,抱着乖孙,一遍遍哄着:爷爷在。
又跟儿子说:“崔伯安,这等泼妇咱们崔家养不起,休了——”
“休?”汤显灵打断了。
汤暖接话:“你们崔家犯错在先,也配提休字,和离,放妻书。”
休书那是她二姐有错,和离放妻书则是夫妻双方谈拢的,即便这样,也算是便宜崔伯安了。
崔伯安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汤珍,恨不得将汤珍生吃活剥了,汤珍半分没有退怯,就站在原地,望着崔伯安,眼神冷冷淡淡很是坚定,像是一场博弈。
这些年,夫妻之间种种,或许有过真心,或许有过甜蜜,现如今烟消云散,彼此眼中,一个仇恨戾气,一个则是冷静淡漠不退步。
许久,崔伯安先移开了目光,握紧的拳头松开。
“成,和离书,我写。”
汤珍点点头,道:“还有一事——”
“你后悔了?”崔伯安问。
汤珍若是现在低头,说后悔了,他可以不休妻的,毕竟汤珍也给她生了四个孩子。
“对了孩子呢?”崔伯安又说,提醒汤珍,他们之间还有四个孩子,许久未见不知怎么样了。
汤珍:“孩子随我,反正你们崔家只要只在意男郎,他们都跟着我过日子。”
崔伯安要说些什么,旁边崔母刚挨了打,现在巴不得言语上找回面子,狠狠说:“那四个赔钱货,谁稀罕,我们崔家才不要。”
“我们有了耀祖,乖孙孝顺聪明俐伶,你要四个孩子拿走就是。”崔父在旁也如此道。
崔伯安听到父母这般说,硬生生将其他话咽了回去——四个孩子,大娘二娘三娘四哥儿也不知如何了,毕竟是他的骨肉,以前大娘才出生时,他也疼惜过。
第一次做父亲……
“你刚才要说什么?”崔伯安蹙了下眉,语气有些软——除了身边人外,外人听不出,崔伯安其实有些想挽回。
可这种挽回,是得对方‘苦苦哀求’后,崔伯安才勉为其难答应的挽回。
汤珍当没听懂,心里还有些冷笑,崔伯安啊崔伯安,你现如今还把我汤珍当做什么?你呼来喝去的仆从吗?
“当日那生在外头的男郎过百日宴,你们崔家逼我大娘二娘三娘交出银饰,那银子打的长命锁是我母亲送给外孙女礼物,现如今既是和离,还回来。”
崔伯安没想到汤珍会提这个,皱了下眉,“就因这个你带着孩子们离开了?就这么一点小事,你未免太过小性子了,耀祖还小不过一个孩子,你不愿意就说——”
“我说不愿意了,你、你母亲连翻的逼我,逼我大娘二娘三娘,你们逼着孩子交出来的,骂她们赔钱货戴这些有什么用。”汤珍此时提起,字字都带着恨。
崔伯安:“我没说这等话。”
“我说的,我哪句没说对?她们三个小丫头片子戴什么银子打的长命锁?”崔母道。
崔父已经不耐烦了,说:“你娘没说错。”
汤珍原先的冷漠现在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崔家这三人,她恨,说:“银子打的首饰拿出来。”
“都已经打了,化了,你怎么这般小性子。”崔母着急,这可是挂在耀祖脖子、手腕脚腕上保平安用的。
汤显灵握了握拳头,嘎嘎作响。
崔父警戒的看拿棍子的那个皇甫臣,跟儿子说:“给她吧,不稀罕,再给耀祖打新的就是了。”
梅兰闻言,上去给儿子摘首饰,耀祖戴了两年已经习惯,外人都说他富贵,便晃着胳膊腿不要娘碰他,梅兰低声说:“乖了,咱们不稀罕,给她吧。”
“不稀罕?见鬼的不稀罕,你们崔家倒是挺会倒打一耙,小姑娘家家的东西,她们三个才多大,还是我们汤家给置办的,那会欺负起我二姐欺负娃娃,现在说不稀罕。”汤显灵大笑两声,嘲讽说:“我看你们崔家眼皮子浅,没见过好东西,大人大人拎不清,欺负小的,生的儿子没责任,在外头守不住裤腰带,算个屁的父亲。”
“赶紧还回来,再吵再闹,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小孩,我自己摘。”汤显灵这句真真吓唬小孩了。
那耀祖被崔父崔母惯坏了,但他刚亲眼目睹见过,闯入他家的这些人拿着棍子打他爷爷爹爹,那个说话的还打他奶奶阿娘,可凶了,当即是不敢哭不敢闹,任由阿娘给他摘了那些首饰。
梅兰还想‘砸’首饰。
汤暖一瞥,梅兰便将东西交给了崔伯安,小声怯懦说:“都在这里了。”
崔伯安将银饰递过去,手有些慢,看向汤珍,“你执意如此?本来就是一件小事——”
“写和离书吧。”汤珍拿了东西,语气还带着淡淡的恨意。
崔伯安挽回了两次无果,也抬了抬头,狠狠说:“好好好,你既然这么说,不念咱们夫妻之情,我还在意什么。”
汤显灵:……
渣男这种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二姐对不住崔伯安在先。
“是你先背弃我们夫妻之情的。”汤珍冷冷道,“你那儿子就是证据。”
崔伯安无言。
最后就在铺子之中,崔伯安拿了笔墨开始写放妻书,汤显灵让铁牛盯着点,铁牛就拿着棍子在旁边看,要是崔伯安‘夹带私货’,在和离书上写和离原因怪二姐,铁牛就敲敲棍子。
崔伯安:……
一封和离书写好了。
崔伯安签了字,递过去,“你摁手印吧。”
汤珍不识字的,崔伯安这语气里充满了不屑轻视,汤珍嫁到他家,已经是上嫁,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执意求和离,以后别后悔了去。
汤家再有钱,那是汤家的,汤显灵难不成能养他二姐和崔家四个孩子一辈子?现如今口口声声说的好听,替他二姐撑腰,搅黄了他们二人姻缘,时日长了,外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汤显灵肯定不会帮扶他二姐,到时候汤珍有的苦头吃。
汤珍接了毛笔,提笔落字,和离书上写下了自己姓名。
三个闺女跟着铁牛学认字,汤珍也跟着一道学了,她识字不算多,但是自己的姓名还有阿弟教她的记账她都会。
“你什么时候会识字了?”
“不关你的事。”汤珍说完,将和离书吹干了墨汁,本是要收起来,阿弟问她要了过去。
汤显灵拿着和离书走到了铺子外头,此时铺子外已经围满了镇上人,汤显灵说:“我们是外地的,各位常住崔林镇,我二姐与她先夫家什么情况,咱们不说面上话,各位只要正义些的心里都知道谁对谁错,如今崔家放妻书,放我二姐自由。”
“烦请各位在此做个见证,以后我二姐汤珍与崔家崔伯安毫无干系,我二姐之后再嫁或是如何,都不干崔家的事。”
汤显灵说罢,将和离书交给铁牛,铁牛接过当众读了一遍。
镇上人有的点头叫好,也有人说怎么闹到如此地步可惜了,各有各的话,汤显灵不在意,汤珍也不在意,将和离书收好。
“二姐,还有你的衣裳东西,收一收吧。”汤显灵道。
汤珍却摇头,“不必了,我嫁过来时,爹娘给我陪嫁了三两银子,早已花干净,如今放在崔家衣物都是崔家的,我不要了。”
什么都不要了。
曾经夫妻情浓时,崔伯安也给汤珍买过手帕、发簪的,汤珍视若珍宝,平日里都放在首饰匣子里舍不得戴出来,现如今什么都不要了。
不稀罕不在意了。
“走吧。”汤珍先迈过了崔家的门槛,除了怀中揣着一封的和离书,没拿崔家半点东西。
汤显灵汤暖跟着二姐身后,铁牛赵经拿着棍子走在最后。
天色不早了,一行人却没在镇上客栈住一晚,直接上了马车,三辆马车来的急,直奔崔家铺子,办完了事走的也急,没做停留。
崔家崔林镇与汤家汤珍不相干了……
其实汤显灵是怕崔伯安反应过来,到时候找地头蛇找他们的事——毕竟刚才打人打了个痛快。
现在赶紧跑。
崔父崔母崔伯安挨了打,崔伯安还有些失魂落魄,坐在堂屋许久,连着梅兰和耀祖来叫吃饭,崔伯安都没胃口,脾气大的拒了一通,转而去了房间,找珍娘在时舍不得用的首饰匣子。
匣子呢?
东西呢?
崔伯安在家里发疯问梅兰可动了他屋里的首饰匣子,梅兰吓了一跳,之前伯安说随便她用的,现在怎么着急了。
崔父崔母知道儿子这秉性,要是他们先休汤珍那伯安肯定不在意,可现在反过来,伯安心里这口气出不去,丢了面子,得好好发一阵邪气,才能缓过来。
梅兰先忍忍吧,这也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