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里出现面料不算什么,王雪娇不止一次在土里见过素质低下的人扔的垃圾,扯出来可能是袋子的碎片,可能就那么一小截布条。
她依旧平静的看着轩辕狗剩兴冲冲的刨土,直到露出一截骨头,她觉得有些不对了,虽然丁老板说会把屠宰后的边角料埋在山上肥土,不过,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规整的骨头吧,不打碎了怎么肥田?
也可能是村里的狗叼来埋着的?
再往下,一截白骨化的手掌被半埋在土中,清晰可见,并向下连着一截长骨。
王雪娇曾在山上见过从野坟里被野狗刨出来的头骨,也见过公墓搬迁时遗落在公路上的大腿骨。
那些骨头都是散乱的,骨头连接处很脆弱,如果是狗叼来埋起来的,不会如此完整。
如果是正常死亡埋在这里,那就更不合理了,现在又不是古代,这里也不是乱葬冈,哪能这么干。
确定这绝对是个人命案子,王雪娇转头就往屠宰场跑,张英山还在跟老板讨论猪下水怎么做才好吃的问题,就看见她跑过来。
“不着急,还没装完。”张英山指着桌子上的肉:“我说这个太大了,让他们再分一分。”
王雪娇扫了一眼:“对,那几块精瘦的,帮我们细细切成肉末,不要见一点肥的在上面。”
丁老板手里拿着尖刀:“全是瘦的?做馅吗?那不好吃啊。”
“那就加两成的肥肉进去,板油、网油和肥肉全部给我分开。”
丁老板对这个事儿逼的要求感到很烦恼,但是人家买了三头猪,出价也不低,那就听她的吧。
丁老板和媳妇两人埋头苦干,王雪娇把张英山拉到外面:“跟我走。”
看见骨头,张英山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他们手上就一个大哥大,还是肥狼给的,拿它来拨打报警电话,这让肥狼查到话费清单,属实有点说不过去。
丁老板也有大哥大,可是,不确定山上的尸体是不是他干的。
再有,就是村委会和村里一些先富起来的人家有固定电话,但是,目前全村所有人都有嫌疑。
还得亲自去派出所跑一趟。
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人分工,张英山开车去报警,王雪娇留在丁家屠宰场,专门给丁老板两口子出难题。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是想为难你们,你们也知道我刀工不行咳,主要是我们家的刀不好,不像你们这刀,随便一划,切筋都能轻轻松松给划断了帮我把猪肚头也分开吧,还有猪大骨,把我把肉都剔下来,我就是熬个汤,那么多肉浪费了,还有骨头缝里的肉,现在城里人都爱吃炒筋头巴脑,我那刀太费劲”
对于大主顾的需求,丁老板全都应承下来,拿着小尖刀,一点一点剔肉,还要回答王雪娇的众多问题。
人在开口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或多或少都会慢下来。
很快,区派出所就来人,从山上起出了一具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女性尸骨,法医从腐败情况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去年的夏季。
由于死亡时间是夏季,到现在已经几乎完全白骨化,一些埋得浅的部位还被野狗撕咬过,只留下少量的残余组织。
她身上的证件和钱都没有了,只能从衣着和小饰品判断,她生前对美丽有一定的追求,不是特别穷的。
涉及到人命大案,派出所上报市局,市局刑侦大队立刻派人赶到现场。
第一个跳下车的是法医,后面依次下来的都是熟人:黄健康、韩帆、康正清都是伪钞案和毒品案的办案人员。
现在这里的人命案子,又是他们过来。
黄健康看到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站在那里,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区派出所的同志热情介绍:“就是这两位发现尸骨的。”
黄健康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那表情,就仿佛木暮警官接到报警电话,赶到现场,看到了毛利小五郎和死神小学生。
他只能假装不认识,公事公办地上来问话:“你们是哪人?为什么到这里?买猪还要亲自来吗!有联系电话为什么不让他送?!狗为什么会上来?”
王雪娇很无语,她又不是狗,哪知道狗为什么会上来:“可能是村里的狗告诉它的?”
根据“远抛近埋”的规律,警方初步判定此事应该与附近村子里的人有关,遂对村子进行挨家挨户的搜查。
“哥,快走吧!警察找上门来了!”
“卧槽!这么快?你不是说他们来过了吗?怎么又来了!”
“我哪知道!”
关键时刻,甄健更加冷静:“不慌,你留家里,我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他们走了,你跟我说一声。”
“我我也得藏起来!”甄康神色慌乱。
甄健困惑地看着他:“你藏什么?”
“妈的,他们找着那个女的尸体了,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甄健:“???!!!卧槽,你他妈还杀人了?!”
“我也不想的,她勾引我,又不让我碰,我一着急,就”甄康急得语无伦次,“现在不说这个了,快找个地方躲躲。”
做为离埋尸地最近的丁老板家里是最早被搜查的地方,从柴房到稻秸堆,从阁楼到鱼塘,被搜了个底朝天,要不是院子地面上种的老树证明这片地没有在半年前被翻动过,只怕整个院子也要遭遇字面意义上的“掘地三尺”。
被搜过的地方,不会再被搜了。
他们抱着这样的想法,躲进了丁老板家的杂物间。
现在丁老板家的四个人都紧张得不行,除了担心自己被冤,还担心自己的安全,这尸体埋在自己家屠宰场后坡,岂不是说明这个杀人犯就在自己身边,那多危险啊!
特别是丁老板的媳妇,常年独自在家,想到这,她就一阵毛骨悚然。
丁老板家被搜过了,附近的五六七八户也被搜过了,搜查圈渐渐向外扩展,很快,就到了村子最东头的甄家。
韩帆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应声,他问村干部:“这里有人住吗?”
“这里住着一个年轻人,叫甄康,平时游手好闲不着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不在,他还有个哥哥叫甄健,在城里打工,好多年没有回来了,对了,前阵子你们不是还来找过他吗?”
“甄健啊,想起来了,老何他们组的那个案子是吧。”韩帆了然,他隔着窗往里看,黑灯瞎火的,也没有任何人类呼吸的声音,他转身打算走了。
忽然有人说:“甄康下午在的!他还打翻了老丁家的芋头扣肉!整整四碗,全都给掀到地上了!”
说话的人是有幸参与列席的李婶子,她坐在主桌边上,见别人都涌到主桌,她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单纯是敬个酒。
后来发现不对,敬酒是一桌一桌的敬,哪有几桌一起冲上去的,不得把老丁给喝死了?
仔细一看,他们是在抢芋头扣肉。
她这才揣着筷子向前冲,本来已经夹到了一整块,还没到碗里,已经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一双筷子给撕拉走了一半,她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是哪个王八蛋敢在她筷头夺食。
那么一小口,勾起了她的食欲,却已经盘干碗净不,连碗都不见了,被人端走泡饭去了。
平时,甄康是不是在家,根本没人在意,他消失个三五天都没人关心。
今天,李婶子对甄康那张脸记忆深刻,与那碗殷红酥香的芋头扣肉紧密结合在一起,就连他几点几分出现在丁家院子里,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王雪娇说“还要再蒸十五分钟”的时候,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间。
“他们家六点半的时候,还亮着灯呢!我听见里面有人说话!还有芋头扣肉的香味儿!”李婶子继续检举揭发。
刚才韩帆已经听丁老板的媳妇说那四碗掉在地上的扣肉莫名少了一半,现在可算是找到它们去哪儿了。
鉴于甄健身上有案子,韩帆破门而入,看到桌上摆着几个没有洗的碗,还有两双筷子。
“甄健也回来了!”韩帆立即跑出门,向黄健康汇报情况。
丁家四口人基本被排除了嫌疑,他们走到村头的空地上,跟其他乡亲们讨论起来。
“哥,他们走了,我们出去吧?不然等他们再回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
杂物间的门慢慢被推开一条缝,露出一双贼兮兮的眼睛,往院子里扫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人,两人才快速从门里溜出来。
拥有丰富跑路经验的甄健知道经过这么一闹,自己和弟弟连绿藤市都回不去了,只能翻山越岭逃向外地。
甄健知道自己这么一闹,肯定得上通缉令。
就凭他这累犯的记录,通缉令上的数字一定高得惊人,说不定他弟弟看见了那价格,都得连夜把他给绑了,送到公安局里去。
更别提道上那群见钱眼开的杂碎,到时候,连买吃的东西都不方便,起码得跑到无法无天的那几个省份才能松口气。
“先去厨房,弄点路上吃的东西。”甄健拉着弟弟进了厨房。
他们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先把锅里的剩饭全给刮干净了。
地上摆着的生萝卜生玉米也没放过,原本应该走了,甄健的鼻尖又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让他魂牵梦萦的肉香味。
“哥,快走了!”甄康催促道。
甄健摆摆手:“我闻着你带回来的扣肉味了,找找。”
甄康用力抽动了几下鼻子,他也闻到了。
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最后在纱橱里找着了四碗合成一大盆的芋头扣肉。
丁家媳妇已经把肉片洗干净了,又重新蒸了一下,虽然味道没有原先那么浓郁,但聊胜于无啊。
兄弟俩原想抱着盆走,转念一想,不方便,又到处找塑料袋。
在各个角角落落搜罗一番,找着了五个小号塑料袋,两人合作无间,一个撑袋子,一个往里拨菜。
贪吃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甄康在往塑料袋里拨菜的时候,不小心“吧唧”掉了一片肉在地上,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弯腰去捡的时候,只见一道黑影从门口蹿进来,一口咬住肉片,然后蹿出去了。
“汪汪汪!”
“呜汪汪!”
丁家院子门口出现大批野狗,其中有一只最高壮的狗,抢了半天,那只叼肉的野狗死活不肯松嘴,它一着急,将叼肉野狗的嘴巴都给含到了自己嘴里,死死不肯松口。
野狗打架的声音,引来了热爱看热闹的轩辕狗剩,以及随之而来的王雪娇和张英山。
“卧槽!有人来了,快跑!”甄健甄康两兄弟悄悄潜到院外,甄健熟门熟路的撬开丁老板的小货车门,把背板撬开,熟门熟路的打着火,一阵轰鸣,小货车起步,驶上村道。
这种时候会开车往外走的,非奸即盗,王雪娇大叫一声:“他们跑了!”
“上车!”张英山向面包车跑去,王雪娇与张英山还有轩辕狗剩几乎是同时跳上车,张英山一脚离合,右手握住档杆,直接挂到了二档,前轮猛然脱离地面,车身向上抬起,整辆面包车直接弹射起步。
“等等我”距离他们最近的韩帆在后面狂追不止。
张英山没有减速,王雪娇拉开后车厢的门,韩帆展现出野战部队兵王的真正实力,脚下生风,抡出了残影,硬是追上了面包车,最后一个飞扑,跃进车厢。
“坐好了!”张英山说话的时候,手上的方向盘已经猛地打了一个方向。
根本来不及坐好的韩帆像一颗在竹筐里翻滚的土豆,从车厢左边,滚到车厢右边,轩辕狗剩也跟着他一起滚来滚去,它似乎觉得这是一场游戏,撞到韩帆胸口停下来的时候,它非常兴奋地伸出舌头去舔韩帆的脸。
从这个村子想要去外省,不需要进绿藤市的主城区,贴着市区边的公路就能逃之夭夭。
韩帆拿着对讲机,不断向黄健康和刘智勇汇报情况,刘智勇快速协调交警部门,在绕城公路上布置关卡,可是绕城公路没有收费站,要是关卡布置的慢一点,那车就冲过去了。
韩帆估算出前车的速度,以及本身与之的速度差,做完简单的数学题,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现在他的脑子里已经闪过市局那座名为陈年旧案的大山之上,又增加了一份案卷的悲惨现实。
王雪娇满脑子都是港片美剧里的追车大戏,现在马路上几乎没人又没车,不得干他一炮?
她对韩帆说:“哎,你不是有枪嘛?打它轮胎!”
韩帆叹了口气:“我们差了快两百米,打不中的。”
手枪的有效射程只有五十米,八百里一击毙命是抗日神剧,一千三百码射中磁悬浮列车是柯南。
不幸的是,这个世界里的物理学还是存在的。
王雪娇十分失望:“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加速超过它,然后追尾他们,或者拦在他们前面?”
“嗯。”韩帆拍了拍张英山的肩膀:“加油。”
且不说追尾成功和横在它面前,迫使犯罪嫌疑人停车的可能性,单是“加速超过它”,这就是个世纪难题。
甄家兄弟开的是丁老板的农用车,为了拉猪方便,丁老板对引擎和轮胎都进行了改造,引擎一响,赶得上桑塔纳的最高时速。
王雪娇他们坐的这辆面包车,则是警犬大队淘汰下来的,不然刘智勇也不能有这面子,这么轻易的就借车一天,让他们开出来用。
遵纪守法的人民警察,怎么可能违规改造车辆呢,不然遇到交警同志,多尴尬啊。
现在还能看到前方农用车的尾灯,已经要感谢警犬大队给引擎留了一条生路,没有往死里折腾它。
王雪娇望着窗外,忽然看到路边闪过一块大灯牌觅爱夜总会,最近这里在整改,往日人头济济的路,冷清了许多,连旁边的小吃店们都关了,空荡荡一片,要不是这个灯牌,连王雪娇都差点没认出来。
这条路只有一条直行道,再继续往前走,就是省道,走上二十公里,就是隔壁省的地界。
省界倒是没有像国界那么清晰,境外武装人员不得进入。
但是隔壁省的路,破的令人伤心,坑坑洼洼如同被炮弹轰炸过。
隔壁省也不在乎:反正我们就是穷,怎么,看不惯啊?看不惯给我们打钱修路啊?
丁老板的那辆改装车希望通过,警犬大队的这辆破车铁定阵亡。
韩帆内心充满绝望,他已经看到甄氏兄弟逃出生天,市局签发全国通缉令,然后数年没结果,等到他白发苍苍的时候,依旧是未结
王雪娇依旧没有放弃,她好像在等待公布分数的学生,她双手合什:“奸商奸商快出来、奸商奸商快出来!”
“你在念叨什么?”韩帆迷茫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念什么经,王雪娇对他说:“先别管,你跟我一起念。”
韩帆跟着哼唧了两声,还自己加码:“奸商奸商快出来,吗米吗米轰。”
忽然,前方极速狂飙的农用车车轮胎猛地一打弯,整辆车侧翻,翻进路边的沟里,停下了。
韩帆:“!!!”
卧槽,不是吧,这么灵的吗?
坚守了三十年的唯物主义无神论,在一瞬间崩塌。
“愣着干什么!抓人啊!”王雪娇拉开车门,一马当先冲上去。
甄氏兄弟俩坐在驾驶座上,歪着脑子,闭着眼睛。
韩帆和张英山将两人拖出来放在地上,伸手一探鼻息,还活着。
张英山胳膊上被烫伤的地方在刚才用力扳方向盘的过程中与纱布磨擦,水泡破裂,一阵一阵的刺痛,他蹲在一边,把纱布拆下来,让伤口吹吹风,想让组织液快点干。
轩辕狗剩“嗖”的冲上丁老板的农用车,熟门熟路的咬开塑料袋,大口嚼着他们打包的扣肉。
韩帆上前检查两人情况,王雪娇站在一边看热闹,只见两人额角都有血,气息微弱,连眼睛都翻白了,对光线没有明显的反应。
韩帆只有一把手铐,他思考了一下,便将甄健的左手和甄康的右手拷在一起,然后,他掏出对讲机,打算呼叫支援。
就在这一瞬间,变故陡生。
甄健忽然坐起来,他伸手抓住韩帆的腰带,右手一按,打开枪套,夺过手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这么近的距离射击,九毫米的弹头在进入射体的时候,只会比九毫米略大一点,而出去的时候,会留下二三十倍的洞口,五脏六腑都会受到极大的冲击,他的碎肉会飞出几米之外
当韩帆感觉到腰间一轻的时候,他的心底已经凉了。
甄健是持枪伤人的悍匪,绝对不可能在只有三十厘米的距离,还射不中要害。
“呯”,枪声响起,惊飞夜鸟无数。
韩帆的耳朵被震得嗡嗡耳鸣,周围的声音都好像变得遥远而模糊。
可是,他没有死。
不仅没死,连一点油皮都没有擦伤。
紧接着是第二声“呯”,是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原本已经坐起来的甄健,又躺了回去,脑袋重重磕在了地上。
之后紧密地传来连续不断的“嘭嘭嘭”,是王雪娇站在甄健的胸口上跳,很快就传来一声轻微的“咔”。
最后,是一声轻微的“啪”,一只血肉模糊的麻雀砸在甄健的脸上。
“你别把人给踩死了。”韩帆看着站在甄健胸口上还舍不得下来的王雪娇,赶紧劝她下来。
看到车翻之后,王雪娇虽然是第一个跳下车的,但她始终保持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看到甄氏兄弟昏过去后,韩帆松了一口气,倍受电视剧荼毒的王雪娇完全没有松懈精神。
在电视剧里,只要不是头被砍下来,都会诈尸,不是心脏长右边,就是离心脏还有五厘米
如果是玄幻背景,别说头被砍下来了,被烧成灰都能秽土转生。
她一直盯着躺在地上的甄氏兄弟,特别是右手还能自由活动的甄健。
在甄健还没有诈尸起来的时候,王雪娇就在想,要不把他的胳膊打断得了,安全第一,又怕讲规矩的韩帆不同意。
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甄健,就在琢磨着应该对他身上哪里招呼,可以保证自己安全,又不会受到纪律的处罚。。
所以,当甄健暴起摸枪的时候,她就抬起了腿。
甄健手指还没有扣下扳机,王雪娇的脚已经踩在了他的脸上。
王雪娇指着甄健:“真的不要多踩两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韩帆:“不行啊,得留着他的性命录口供。”
“哦。”王雪娇这才从甄健身上下来。
韩帆拿起对讲机:“再派一辆救护车来嗯嫌疑人胸口的肋骨断了。”
等待支援到的时候,韩帆和张英山也不敢再放松,两人一对一死盯着甄家兄弟,直到同志们赶到,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在警车上,韩帆才心有余悸,他满怀感激地看着王雪娇:“幸亏有你,不然我今天就光荣了,哎,你怎么反应那么快?以前练过?”
王雪娇老老实实回答:“除非我亲眼看见他的脑子被挖出来,不然我连医院的脑死亡报告都不信,万一开报告的人也是一伙的呢?”
韩帆无限感慨:“幸好,你是我们这一边的。”
“谢谢夸奖。”
甄健比较严重,一直没有醒。
甄康是轻微脑震荡,进医院后过了两个小时睁开眼睛,各项指标正常,可以接受审讯,他交待了自己是怎么强奸未遂,一怒将绿裙女子杀死后,埋在小山包后面的。
死者的身份也很快查清,半年前,她跟家里吵架,放狠话说这辈子再也不回家了,然后就带着钱离家出走,家里人情绪也很激烈,放话说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直到气消了,家里人才试图找回她,却怎么也找不到,遂报警。
一个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而且是自己离开,并放话说再也不回家,只能算失踪。
被绑架和被拐卖的都有那么多,这种自主性失踪,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回来,那真不啻于大海捞针。
家人怎么都没想到,不过几个月,一个青春活泼的女儿就变成了一具被草草掩埋的枯骨。
甄康毫无悔意,在审讯中,他反复强调“那个女人对我笑,还不是勾引我?”“她还对我挺了挺胸,大家都是男人,你们也懂的吧”“她都那样了,怎么可能不肯,不就是想勾着我的魂,让我给她掏钱吗,女人都这样!”
连负责审讯的男警都对他充满自恋的发言表示受不了:“他简直就是神经病!”
“可别这么说,”王雪娇发言,“神经病犯病的时候,杀人都不用负法律责任哦,我希望他能被枪毙。”
第二天早上,甄健在医院也醒了过来,他被王雪娇踩断了三根肋骨,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负责审讯他的是康正清,在他进门之前,王雪娇拦住他:“哎,帮我问问,他有没有看见我的脸。”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要是他看见我的脸,他又不会被判死刑的话,出来以后到处乱说话,以后我这卧底的业务,就不好开展了呀。”王雪娇心中只有工作。
“放心吧,医生说,他的头受到猛烈撞击之后,双眼视网膜脱落,当时就看不见东西了。”
王雪娇不信:“视网膜脱落还能那么准确的抢到枪?”
“我们放枪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像他这种跟我们打过很多次交道的人,记得清楚很正常。”
“哦”
甄健涉及的案子比甄康丰富多了,贩毒、走私、逼良为娼兄弟俩各承认各的罪行。
唯一有连接的部分,就是他俩是怎么从村子里逃走。
就这,两人还互相甩锅。
甄健说是甄康嘴馋,非要把菜装走,结果耽误了时间。
在甄康嘴里,故事情节一致,只不过他是被拖累的,他哥是坏事的馋鬼。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芋头扣肉的错。
甄健、甄康:“要不是他非得带那份肉!我他妈早就跑了!那个做菜的女人是什么魔鬼啊。”
王雪娇撇撇嘴:“有种你别吃啊!”
忽然,她愣了几秒:“哎呀!坏了!”
昨天晚上,他们追着甄家兄弟一路飙车飙到市区,把猪肉忘得干干净净,还在丁老板家放着,算了,虽然肉没拿,但是,她也没付钱呀~不亏!
王雪娇小看了丁老板与她的羁绊,她和张英山刚从医院回来,一辆面包车就停在了丫丫小吃店门口。
丁老板已经快速整理好心情,跟肉贩子打听到丫丫小吃店的地址,一早就开车,拉着昨天杀好的三头猪就往城里赶。
王雪娇付钱的时候心想:难怪是八十年代就能靠卖猪当上万元户!人就是有这份执着才能成事!
张英山的烫伤比较凄惨,獾油只能治疗轻度的水火烫伤,张英山的胳膊上沾了扣肉的油,水蒸汽的汽、还有铁蒸笼的外壳,其实很快就起水泡了,他又一直忍着不说。
面包车一直挂在五档上,路况又不好,方向盘晃来晃去,一个不慎,车子就会翻下去。
他的胳膊一直在用力按着方向盘,保证车身稳定,水泡破掉之后,伤口跟纱布蹭来蹭去,现在小臂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医生给他做了紧急处理,重新包扎,开了消炎药。
“没事,不痛。”张英山出声安慰眉头紧皱的王雪娇。
王雪娇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痛,你好好休息,大不了今天店不开了,放假一天,反正咱们又不缺这一天的钱。”
丫丫小吃店连休两天了,街坊们十分遗憾,不过也能理解,快过年了么,现在全市的小吃店几乎都关了,绝大多数店都要等到正月十五才开呢。
某卡拉OK包厢内。
钱刚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嘴里叼着烟,跷着二郎腿,架着的脚十分嚣张地上下摇晃。
上次来的时候,他的态度还是很谦和的,起码站有站相,介绍他进来的是彪哥。
在一次查地下赌博窝点的时候,两人一起被抓,蹲在地上等处理的时候,钱刚与他快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彪哥说可以介绍钱刚到组织里赚点快钱。
无奈毒蛇老大对赌鬼之间的友情不是很信任,以及,组织里很受器重的甄健说他弟弟也想加入,希望老大能给个机会。
人太多,分赃就得多分出去一份,毒蛇便对丧彪说组织里的人太多了,不要钱刚。
就在昨天,他听说了一件可怕的事情:甄健、甄康两兄弟差点在公路上被钱刚真正的老大,就是那个叫余小姐的女人活活撞死,那女人可真狠啊,见那两兄弟还没死,对着两人就开了一枪,幸好打偏了,只打死了一只麻雀。
要不是条子来得快,只怕甄家兄弟,现在还不知道被埋在哪个坑里。
“刚子哥,您说您这背景,怎么会在我们这个小庙屈尊?”毒蛇满脸堆笑,点头哈笑。
钱刚摇着鞋,整个人像没骨头似地摊在沙发上:“哎,我们余小姐跟她那个小白脸,越玩越花,本来还只是在房间里,后来满屋子跑,她不爱让我们看,我们想看吗?!躲都躲不掉!我就说快过年了,她放我回家得了。回家?不就跟甄健甄康那两个傻逼一样的下场了么?余小姐说,只要不卖她换钱,她随我是卖肾还是卖身,丧彪说你们这边能挣快钱,我就来试试咯,结果,你说你们招满了。”
“误会!都是误会!”毒蛇笑得脸上像菊花绽放,“都怪丧彪,他没跟我说清楚,我的意思是啊,您是余小姐的人,我们要是让您来了,那不就是挖余小姐的墙角么?那余小姐还能饶得了我?哎,您要早说,就是想赚点过节费,嗐!我这有的是机会!您要是愿意来,我热烈欢迎啊!”
钱刚也没揭穿他怎么那么早就知道自己是余小姐的人,继续抖着他的脚,长长吐出一口烟:“行啊,什么时候有外快,记得CALL我~”
故事传到肥狼那里,又是另一个版本:余小姐去乡下玩,一时兴起,做了几碗扣肉,结果甄健甄康闻着香味,扑去抢肉吃,把余小姐做的扣肉打翻了,被余小姐开车追了一百多公里,最后车祸翻在路边,余小姐举枪就射,要不是条子赶到,惊走了余小姐,这两人就死定了。
一向谨慎的肥狼,真的派人去村子问了,村子里的人都证实,是甄康把扣肉打翻了,当时那个做扣菜的姑娘脸色非常难看。
但是问到详情,他们就好像集体失忆了。
“当时那个姑娘身边还有别人吗?是不是别人打翻的?”
“不记得了,我就知道,那扣肉闻着,嘿!”
“警察是先到村里来的,还是在半路出现的?”
“不记得了,我就知道,那扣肉闻着,嘿!”
“是那个姑娘开的车吗?”
“不记得了,我就知道,那扣肉闻着,嘿”
小吃店的蛋糕业务没停,不肯闲下来的张英山站在落地玻璃墙前面打蛋白泡,袖口隐约露出白色的纱布,看他做一些简单动作,也非常吃力,像是受了重伤。
被肥狼的马仔看见,并马上传到肥狼的耳朵里。
觅爱那一条街被停业整顿的事全市不,应该说是全省都听说了,那句“今天不谈生意,我要清理门户”豪言壮语,更是像长了翅膀一般,飞进本地大小混混的耳中。
张英山在外科换药的时候,有个混混也去那里治刀伤,亲眼看见张英山血肉模糊一大片,故事这么三传四传,就变成了王雪娇回去之后,对张英山实行了明朝锦衣卫的酷刑,用开水浇身上,再用铁刷子刷皮肉。
现在连肥狼都觉得,跟王雪娇一比,自己还算是初具人形,除了对待叛徒和卧底的警察之外,自己从来没有下手这么狠过。
手下想玩女人,他不仅不拦着,还主动给他们钱,让他们找好一点的,别弄一身脏病回来。
在韩帆眼里,王雪娇是个能掐会算的神婆,念几句尖伤尖伤快出来,甄家兄弟的车轮胎就真的被尖刺扎破了,不然根本追不上他们。
王雪娇也没解释是因为钱刚曾经在那里中过招。
她都没想到那几个修车的胆子那么大,趁着晚上光线不好,直接往路上撒大钉,汽车轮胎往上一压,都不是漏气了,而是爆胎翻车。
而且听附近居民说,这是长久的生意,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就是现在的绿藤市,城南钓鱼台巷有专门进口洋垃圾的打包衣一条街,沾着血迹的衣服、口袋里有火化牌、散发着尸臭的衣服都能在那里淘到。
堂子街是专门的黑车一条街,全市的人都知道:丢了车,就去那找,运气好的话,能以三折的价格,把自己刚丢的车买回来。
王雪娇在心里梦想着何时世间清平,天下无贼,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黑到不能再黑,成了“道上”兄弟们都畏惧三分的:变态、凶残、喜怒无常、手眼通天的疯女人。
她给刚烤出来的蛋糕抹上奶油,自己端了一块,刚挑了一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坐下,大哥大就响了。
听筒那边传来肥狼满脸笑意、陪着小心的声音:“余小姐,我约了一个走大货的,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明天吧,约的哪儿?”
“江北火车站,您看行吗?不行可以换。”肥狼的声音充满了谦卑。
王雪娇懒洋洋应道:“不用了,就它吧。”
“是是是,等我跟他敲定了时间,我再跟您联系。”
肥狼挂了电话。
王雪娇起身去厨房,问张英山:“知道江北火车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那边以前有客运业务,后来全停了,所有客运设备都封存在候车室里,每天只有上午和下午两趟客运业务,三点以后就没人了。”
“听起来在那上班挺不错,肥狼跟人约在那边交易,看来,应该是在下午以后了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会挑晚上。”
不一会儿,肥狼又打电话过来,时间定在晚上十点。
王雪娇对这个时间非常不满,大冬天!晚上十点!
你们要不要比996福报厂还卷?福报厂判定的加班时间是晚上九点以后,免费打车补贴从九点开始发。唯品会这么丧病的公司,也从十点开始算加班,可以免费打车了。
不过她还是答应了,黑灯瞎火,才方便支援的同志们埋伏,不是那个天苍苍野茫茫的再生物资公司就好。
刘智勇告诉王雪娇:“你没有装备,一旦动手,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莽撞往前冲,注意保护自己。”
“放心,我连枪都没有,怎么冲啊。”王雪娇坚定地做出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