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娇真的好想抬手就打他一枪啊。
可惜,没有
现在公安局管得可松了,什么持枪证后面补办就行,枪在这,你先拿着。
下班时间想交就交,不想交就不交,高兴带回家也成。
不然也没有《寻枪》的事了。
唯一的麻烦就是一旦枪响,报告还是要写的,比如现在韩帆就在愁苦地咬着笔杆子憋报告,解释自己的枪是怎么沾上了犯罪份子的指纹。
要是枪丢了,那就事更大了,丢了的枪在别处响了,丢枪的人开除;在别人身上响了,跟着犯罪份子一起蹲大狱去吧。
不过王雪娇没有这种待遇,她编制在派出所,人在市局,目前处于两不管地带,谁都不给她枪。
她是会用枪的,在关岛旅游的时候,九十美元可以玩十种枪,每种枪都是满梭,她平均打到了八环以上呢!
啊,可恶。
现在,她连弹弓和嗞水枪都没有!
总不能拿肉包子打肥狼,他不配!
肥狼对王雪娇用凶狠噬血的眼神盯着他,是有心理预期的,毕竟他先说取消了交易,又忽然出现,搁谁都会有点疑惑,这位为了几碗扣肉就要杀人的余大小姐,只是看他几眼,没当场动手,那还得因为他能赚钱,余小姐舍不得动他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他带着讨好的笑容凑上来:“不好意思,余小姐,是这样的,我想着您时间宝贵,怎么能让您不开心呢,我狠狠地斥责了毒蛇,他现在也想明白过来了,江北火车站离您这么远,大晚上的那么冷,我们又不是上班的打工仔,让您黑天半夜的跑,也太不讲究了,反正您这店白天也是要开的”
王雪娇一脸不耐烦:“所以就活该顺便伺候你们是吧?”
“不敢不敢,您说笑了。”肥狼连连点头哈腰,“我们在您这,也不白用您的地方,主要啊,还是借您的光,在您这,条子也不敢随便上门啊,对吧~”
来都来了王雪娇也不能把上了门的业绩推出去啊。
“滚进来!毒蛇呢?”
“他笨手笨脚的,来得慢,再等他一会儿啊。余小姐,哎,您这包子可真香。”
王雪娇随口应道:“那当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肥狼心想她是不是没懂,他继续暗示:“这要是能吃上一个,太幸福了。”
王雪娇:“大家都这么说。”
肥狼被包子的香味熏得肚子咕咕叫,眼看着笼屉里的包子快卖完了,他不得不抛弃暗示,直抒胸臆:“能不能给我一个尝尝?不白吃!我们付钱!”
“要几个?”
“咱们兄弟六个,就来二十四个吧”
王雪娇面无表情:“一百块一个。”
肥狼:“!!!”
不是你这一个包子才多重啊!你这白面卖得怎么比我的白面还贵呐!!!
“不吃是吧,对了,我这的位子也不是白坐的,座位费五十块一个人,不坐就滚。”
肥狼惊呆了,内心跳出一行大字:“这也太黑了吧!要是这么赚,我还卖什么白粉,来这卖白菜多好啊!”
他努力挤出笑容:“那要是吃包子的话,就能坐下了?”
“嗯。”王雪娇又卖了两个包子出去,肥狼眼睁睁地看她就收了六毛钱进来。
怎么可以这么厚此薄彼!!!
他咬咬牙:“那就麻烦您,给我们上六个。”
肥狼一点都不傻,他知道丫丫小吃店离七牌楼派出所就两三百米远,那有什么,还有同行在派出所门易呢,所谓“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最近七牌楼派出所的扫黑除恶的名头响亮,他认为这名头是他安排的人带来的。
以前这边乱成什么鬼样子他非常清楚。
七牌楼派出所整个加起来就十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内勤大姐,能扫个屁的黑,除个鬼的恶,靠是他肥狼的人。
其他区派出所的人不会来,市局么,有余小姐这个能随便让三个人“自然死亡”的高人在,他有什么好怕的。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祭灶神的日子,这里的人们都讲究自己在家用灶头做一桌好吃的,给灶神看看,然后再给灶神摆上一份糖,把他的嘴甜甜的粘上,让他上天言好事,下凡降吉祥。
正常人不会出门下馆子,最多是要做的好吃的太多,吃饭会晚些,自个儿寻摸着吃点包子、炸串先垫垫肚子,总之,不会有人走进大堂里坐下吃饭。
真是一个绝佳的好地方啊!
肥狼对自己的英明决策简直太满意了,提议取消交易的是他,选择新地址的还是他,足可见,自己统一华东毒品市场指日可待!
换一个思路,一百块一个人,买绝对安全的交易地点,还附赠好吃的包子一个,划算呐!
王雪娇让张英山出来收钱,一点不给肥狼面子,当着他的面,用紫外线一张一张的照他递出来的六张大票子。
“要是别人呢,我不会这么仔细,你可是跟夏老师买过母版的人,不得不谨慎一点,你说是吧。”王雪娇阴阳怪气地看着肥狼。
“是是是!您考虑得周全!没事,我这钱,绝对真,就算您现在就要往银行里存,都没有问题。”
王雪娇看了看时间,对张英山说:“银行还有半小时下班,你去把钱存了。”
肥狼:“……”
他刚才就是客气一下,正常人都会跟着表示一下信任,就算真的要存银行,也没有当面这么干的。
这个余小姐怎么可能有权有势的人,就是不懂什么叫人情世故。
王雪娇岂止不懂人情世故,她还让肥狼派一个小弟跟着张英山去:“要是这六万都有问题,银行就不止只是没收了,怕是要报警。我一个本本份份的小生意人,可受不了这打击,他要是进去了,我晚上都睡不好,所以么”
所以,就要肥狼出一个专门用来顶罪的选手。
肥狼无可奈何的看了一圈,只得点了一个身份地位最低的小弟,让他陪着张英山去银行。
去这一趟,只能证明他在帮里地位低下,不会有额外的大红包拿,更不会回来之后得到重用,纯纯的羞辱罢了,那小弟的脸色着实不好看。
高贵的肉包子端上来了,肥狼先拿了一个,另外四个人也跟着伸手拿。
肥狼对这包子压根就没有什么期待,一个在居民小区门口卖的包子,反社会人格的女疯子包的,闻着是香,但是,能有金古饭店四块钱一个的好吃么!
一口咬下去,肉汁一下子迸出面皮,嗞进他的嘴里,除了肉味之外,还有酸豆角那开胃的气息,包子的表皮微凉,可是肉汁依旧滚烫,烫得他的舌头几乎麻木,但是在被烫的痛苦之中,又有一股强烈的鲜香味儿,让他舍不得把已经咬进嘴的半个肉馅吐出来。
四个还没有来得及咬包子的小弟,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自家大哥,在座位上表演超绝颜艺:
鼻子紧皱成一团。
原本不大的眼睛瞪得老大,整体面积比平时暴涨三分之一。
原本很大的嘴变得更大了,看起来好像占据了脸部的半壁江山,嘴里不住发出痛苦的“呵呵”声。
肥狼要借助急促的呼气吐气,把冷空气吸到嘴里,好让被烫得生疼的嘴快速降温。
现在,肥狼深刻地感受到张英山被烫成那样,也不愿意离开余小姐的感觉了。
痛苦但不舍,不愿意放手,只希望那伤人的滚烫,能在忍让和等待中,变得温柔而甜美,到时候,就可以慢慢品味她最美好的时刻。
肥狼为自己被烫出来的浪漫念头喝彩,觉得自己超棒的,果然是人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小学没毕业都能有几分文采如果他上过学,还能感叹一句“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四个小弟面面相觑,都不敢看自家老大。
这么大的人了,能不知道包子烫么,被包子烫了,吐出来不就得了。
怎么跟被投喂的野狼一样,难得吃口好的,被烫着了也舍不得丢开嘴?现在连眼睛都直了。
嘲笑老大是不道德的、不安全的他们只能低下头,专心啃自己手里的包子。
当他们把包子咬到嘴里的那一刻,他们悟了,整个人都通透了,明白为什么老大被烫成那样,也舍不得把嘴里那一口吐出来,太香了,把脑子给香迷糊了,明知道有害,却也根本想不到要离开。
外层的包子皮疏松绵软,最里面那层被肉汁浸透了,咸香软滑,咬下去的口感,一点也不输普通的肉馅。
里面真正的肉馅则展示出了强大无匹的力量,肉馅咬起来不是软到没魂,分不清到底吃的是肉还是淀粉的那种,它们虽然细小,但在齿间却能感觉到它们是一粒一粒的,充满弹性,极具口感,咬起来十分满足。
包子虽大,但也经不住大嘴豪吃,五六口便没了。
盘子里还有一个,是那个陪着张英山去银行的小弟的包子。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出来混,要讲义气,朋友妻不可戏!嫂子如母,不可欺!
但是没说,兄弟的包子不能动啊。
如果肥狼说要吃,那他们四个是绝不敢动的。
可是,现在肥狼被烫得失去了表情管理,显然是不会吃了。
众所周知,如果开会是要分配什么坏任务的时候,千万不能离席,否则回来的时候,坏任务就一定会给离席的人。
如果有好事,也千万不能离席,否则,回来的时候,好事就已经被瓜分殆尽。
那个小弟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他看着光当当的盘子,露出疑惑的表情:“我的呢?”
“啊那个刚才不小心掉地上了,让它给叼走了。”一个小弟随手指了一下趴在边上玩球球的轩辕狗剩。
看见有人指自己,轩辕狗剩歪着头:“呜?”
然后,它就看到另一个人类向自己投来厌恶的眼神,它只是小,不是读不出情绪,根据它的判断:这个人类可能想害我。
王雪娇听见了,冷哼一声:“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当着我的面栽赃我的狗,是什么意思。”
肥狼从滚烫中缓过来,急忙踢了栽赃小狗的手下一脚:“他妈的,就是你们几个吃的!还敢栽赃余小姐的狗?!”
“对不起!是我们吃的!”四个小弟赶紧陪笑。
去银行的小弟十分郁闷,当初他入伙的时候,一个个嘴上说得都那么好听,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如今连一个包子都不给他留!
他也不敢说再买一个,一百块一个呐!!!
他入伙至今,只参加过一场活动,他负责举着西瓜刀站在一边,喊一喊,连上都没上,最后分到了五十块钱。
折腾了半天,只够买半个包子的。
刚才在路上,张英山对他可好了,还给他烟抽,比帮会里的“兄弟”温和可亲多了。
他越想越郁闷,坐在桌边猛灌白开水,喝多了就要去厕所。
在厕所门口,他看到张英山向他走过来,悄悄塞了一个包子给他,轻声叮嘱:“别让人看见了。”
他看见张英山那只被烫伤胳膊上缠的白纱布,又想到传说中余小姐的霹雳手段,不由替张英山担心:“她知道吗?”
“知道,就是她让我拿来给你的,不然,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张英山向着王雪娇的方向努了努嘴。
小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站在门口的王雪娇向他微微一笑,眉目温柔慈爱,她身后的楼宇反射着夕阳的金光,将她整个人也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这哪里是传说中的女疯子,大变态,这分明就是观音菩萨啊!
寒冬腊月的天,北风呼啸难熄他心中熊熊升起的暖意。
“快吃吧,别让他们看见了,说余小姐偏心眼。”张英山轻声催促道。
小弟连连点头,转身进了厕所,在厕所里把这个包子吃了个干干净净。
其他人看着他带着满足的笑容,从厕所里走出来,都神情复杂,互相递眼神:
这小子也太饥渴了吧,怎么在这都能兴起,冲一发?
干不了大事。
他没把里面的地上弄脏吧,要是让余小姐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这小子的第三条腿怕不是要保不住了。
又等了十分钟左右,毒蛇终于来了,身边也带着五个人,其中一个是钱刚。
看见钱刚,肥狼的心里不是滋味儿,安排自己的人在里面,不就是怕自己是跟毒蛇串通好左手倒右手么,就这点小事,还值得安排一个眼线?
转念一想,这可能就是人家余小姐能做大做强的原因,谨慎!
自己到现在都没有被警察抓,不也是因为谨慎吗!
肥狼释然了,反正钱刚的出场费也不是他结。
此时的白面在金三角“出厂价”是十块一克,转几道手,到绿藤市,就变成了一百块一克,“终端消费者”拿到手是一百五十块钱一克。
李将军的货好,能卖到一百九十块钱到两百块一克,同时拿货价更便宜,才六块钱。
这就是肥狼为什么这么努力想要跳过各位二道贩子,直接从李将军那里拿货的原因。
双方都是熟人的情况下,正常交易的流程是互相验货验钞,完事了各自提着包走人,全程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今天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平时这个时候,店里都没什么人,今天会更少。
肥狼刚把自己的包放上桌,拉开拉链,忽然他脸色一僵。
门口走进来七八个穿制服的人!
毒蛇也不由心里一惊,下意识按住了腰间。
对方看都没看他们一眼,问道:“老板在吗?”
王雪娇急忙迎出去,原来是食品卫生监督的人,快过年,他们出来转转,叮嘱一下还在营业的商家,注意食品卫生,不要在大过年的时候把一堆人送到医院急诊去。
他们待的时间很长,要检查店里的原材料摆放是否合规,抽样检查大米和面粉有没有发霉迹象,猪肉是否有检验检疫的紫章。
肥狼和毒蛇两边都不敢乱说乱动,只能闷着头喝水。
好不容易把他们熬走了,肥狼轻轻吐出一口气,再次伸手去拉开拉链,结果,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是这个区的综合管理办公室,带头的是一个大姐,她满脸笑容地拉住王雪娇的手:“你们做得非常好!给我们绿藤市争了光!”
“啊?”王雪娇茫然地看着她,争了啥光?
大姐解释道:“创卫考察组来过你们这里啦,说门前三包做得非常到位,地上连一个纸片都没有!评价非常高啊,要是明年咱们绿藤能创卫成功,你是有功之臣!”
“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是微服私访的,可能还在你们店里吃过饭呢。”大姐开心地露着八颗牙。
她拿出一个奖状,上面写着“门前三包优秀商户”,身旁的人对着两人一通“卡卡”拍照,还一定要王雪娇说几句获奖感言,说是写材料的时候要用。
王雪娇大方开口:“我能拿这个奖,是实质名归!”
周围人:“……”
这么不谦虚的吗?
连肥狼和毒蛇都震惊地看着她,心想她这是在哪儿都不知道什么叫低调。
王雪娇继续说:“因为咱们区综合治理办公室的同志们,从一开始就告诉我,门前三包的重要性,创建卫生城市对咱们市招商引资的重大意义,在他们不懈的督促和引导下,我做出这样的成绩,不是应该的吗?如果所有区都是这样,还怕绿藤市明年拿不到卫生城市?”
“哦”大家恍然大悟,先把自己的成绩抬得高高,再话锋一转,成绩好,那是因为上级的领导,那岂不是成绩越高,领导越好?
机智啊!
难怪这里的菜敢卖的比别处贵,生意还这么好,除了真的好吃之外,老板娘这高情商,绝对把情绪价值拉满,冲着这份舒坦,多付点钱也无妨!
肥狼的嘴张成了“O”型,这还是江湖传闻中那个疯疯癫癫,一句话不合就要砍人的女魔头吗?
这人设没崩!绝对没崩。
根据李将军回忆录记载,余先生当年也是手眼通天,横扫全境,最后就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触怒光头,所以才会意外坠机在戴山藏雨沟。
这位余小姐应该是接受了爷爷的经验教训,知道什么时候该狂,什么时候该收。
哎,人才啊!!
难怪能在金三角那个养蛊的地方活得这么嚣张,除了有身份加持之外,还有真本事!
送走综合治理办公室,已经是黄昏,冬天天黑的早,刚五点半,就已经很黑了。
小区里传来“叮叮当当”炒菜做饭的声音,一阵阵的香气飘出来。
肥狼和毒蛇在这里已经喝了好久的白开水了,闻着味儿,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只是大家来这里是交易的,不是吃饭的,要抓紧时间交接完,然后跑路。
肥狼第三次拉开拉链
“哈,我就说,今天没什么人嘛!”又进来了六个人,他们外面或是裹着棉袄,或是包着大衣,领口都露着一片橄榄绿,是警服。
肥狼和毒蛇的眼睛都瞪大了。
这六个人是七牌楼派出所的民警。
往年过年的时候,也要聚餐,只是总是案子不断,经常加班,聚餐也只能在派出所里蹲着,往方便面里加个火腿肠加个蛋就算是聚过了。
这段时间,辖区内海晏河清,天下太平,除了值班人员之外,别人都可以按照国家规定的时间下班。
所长想起,之前王雪娇跟他们说,他们来吃饭可以打个八折,折下来,跟外面的小店差距不是特别大。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所长扒拉了一下口袋,遂决定来丫丫小吃店快乐聚餐,一会儿再打包一点吃的回所里,投喂给可怜的“留守儿童”。
“大哥,要不,咱们撤吧。”小弟看见警察,心虚地看了肥狼,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真没用!怕什么!又不是来找你的。”肥狼存心要展示他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胆识,让王雪娇知道他不是孬种,李将军跟他合作,绝对不跌份。
七牌楼派出所的同志们看了看菜单,又习惯性地伸头往肥狼毒蛇这个大桌看,想瞧瞧他们吃什么,却发现桌子上只有十二杯白水,不由心生疑惑,不知道他们是吃完了,还是还没点。
可能大概是吃完了吧。
他们没多想,自顾自的点了起来,照他们点的菜量,起码要吃一个小时啊不,他们还点了啤酒!那就要奔两个小时了。
在这里默默干坐两个小时,这未免也太扎眼了。
毒蛇十分无奈,给肥狼使了个眼色:“要不,咱们也在这吃点?”
一个包子就收他们一百块钱,一桌菜得多少钱?
别是他们今天交易的白面全款都拿不下吧
如果是别人的店敢这么开价,肥狼手下一个小弟就能把店给砸了。
这可是余小姐的店,狼心蛇胆加在一起,都凑不出一个砸杯子的勇气来。
毒蛇压低声音,在肥狼耳边支招:“咱们跟他们点一样的,他们什么时候付账,咱们也什么时候付,离得这么近,要是她给咱们开价一万八千的,他们应该会觉得不对,替咱们说话的吧”
肥狼一琢磨,有道理哇!
这些条子再怎么说,也是人民警察,一桌菜价过于离谱,他们肯定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他俩只觉得自己的主意非常妙极了,完全不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挨宰了求助警察有损形象、影响声誉。
肥狼和毒蛇两人拿着菜单,假模假样的要点菜,其实一直偷瞄着七牌楼派出所的人点什么。
派出所的同志们点了几样招牌菜,王雪娇想起早上丁老板不仅送来了三头猪的肉,还免费多送了两套猪内脏。
王雪娇挺喜欢吃内脏,只是,一下子给这么多,就算搁在冰柜里可以假装时间停止,放久了也不鲜美了,只剩下嚼干草的口感。
于是,她热情推荐:“要不,你们来个桥头三嫩,再来一个葱爆猪心,我们店里的新菜,还没写在菜单上。”
“三嫩是什么?”
“三嫩是川菜,爆炒的猪肚,腰花、猪肝,香辣味,下饭下酒。”
“那得多少钱啊?”
菜单没有的菜,他们可不敢点,万一张口来个88块,就算八折,所长也要吐血而亡。
“新菜,你们是第一桌,不收钱,不过吃完,得麻烦你们给个评论评论,要是好吃呢,我们就加到菜单里了,要是不好吃,就想办法改进。”王雪娇言辞诚恳。
不要钱,那就好办了,所长当即拍板:“那就来一个桥头三嫩,一个葱爆猪心。”
好嘞。
另一边,毒蛇和肥狼已经叫来了张英山,跟他说:“来两套跟他们一样的。”
现在,王雪娇居然搞出了“送菜试吃”这一招,而且刚才她还明说了,因为七牌楼派出所是第一桌,所以,是白送的。
他们这桌,可就是第二桌了。
到底多少钱,他们也不知道。
肥狼和毒蛇两人谁都不敢问价,依旧寄望于就算到最后要收钱,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余小姐也不敢过于狮子大开口。
王雪娇一眼就瞧出了他们的心思,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古惑仔》里的陈浩南车丢了,都不报警,你们为了便宜,居然腆着脸跟在警察旁边蹭,真是没出息到家了。
就你们这帮虫豸,还想学人贩毒混社会,趁早死了重开,下辈子做个好人算了。
自下午见到王雪娇开始,她始终是一张臭脸,就连店里的那只小土狗也对他们十分不友善,对肥狼手里那只装有海洛因的包龇牙,还试图咬它。
肥狼和毒蛇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臭脸总比她阴阳怪气的笑要好。
江湖传说,不怕余小姐暴,就怕余小姐笑。
余小姐暴怒,小白脸不过是烫伤一条胳膊,现在还在店里做事。
那三个小偷,听说他们进局子的时候,余小姐对他们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结果呢,他们第二天就死啦!
可怕极了。
两人进了厨房,王雪娇关门,张英山打开噪音巨大的抽油烟机,就算外面有人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也听不见一点里面的人说话。
肥狼他们临时把交易地点改到丫丫小吃店,市局的同志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店里的固定电话就在大堂,要是用店里的电话通知,在场的人全都能听到,会打草惊蛇。
根据轩辕狗剩的反应,王雪娇确定包里肯定有海洛因,他们总不至于这么折腾,只带了四十九克吧,肯定够打靶的了。
要不干脆像当初抓常真那样,在菜里下安眠药得了,转念一想,还是不行。
根据现行法律,如果没有被抓到“走私、贩卖、运输和制造毒品”的现场,就算数量超级巨大,那也只能叫“非法持有毒品罪”,顶天了就是个无期。
王雪娇冒这么大的险参加这次行动,就是想想看血流成河,毒贩被排队被枪毙,不是想看他们无期减刑变有期,有期再减减刑,变成二十年,然后他们的同党还会在外面活动,把自己一家打了厚码的照片送上社会新闻版,最后在还没有退休的年纪,这帮毒贩就这么快快乐乐的出狱了。
遗憾的是,王雪娇又不可能在没有实据的情况下,真的下死手,把他们统统法外处刑。
必须等他们把货拿出来,验过货,确定那是真货,在交接的现场,才好下手。
“你去通知老刘他们,我留在店里,如果他们问我什么,我答不上来,可以推说是你不让。”张英山说。
“好。”王雪娇痛快答应了,她跟这些毒贩子打交道的经验不足,有人帮衬着,她装逼没有问题,万一对方问了一个金三角常见问题,不巧是她的知识盲区,那就害人害己了。
王雪娇从厨房出来,径直向门外走去,坐在门边的民警问道:“咦,你去哪儿啊?”
“买盐,厨房里的盐没了。”
民警笑道:“前面那个小卖部关门了,我下班的时候,看着老板走的。”
王雪娇还挺高兴,那正好啊,有更多的理由出去时间久一点了。
万万没想到,肥狼手下有个马仔,这段时间奉命在这个区域转悠,帮丫丫小吃店附近清空各种罪恶的苗头,他知道离了最近的小卖部,再有就得到一千多米外的大百货店了。
他存心拍马屁,立马起身:“我去,我有摩托车!”
肥狼对他的行为十分支持,大声说:“对对对,让他去,这么冷的天,还刮着大风,你就别出去了!”
马仔乐颠颠地跑出门,跨上他的摩托车,“轰~”便出发去了大食杂店。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
王雪娇有理由怀疑,未来的那些成功学的书,是不是他有参加编写。
明明说的是厨房缺盐,这哥们儿拎了两大兜回来:盐、糖、味精、酱油、醋
为了表示他有主观能动性,但凡是有多个品种可选,他就全给买了回来。
彻底把“调料没有了”的出门理由给堵死。
他们点了这么多菜,王雪娇忽然想出门散步这也不现实。
要不就说小区有食客提前预约了送餐?
反正也不是人人都讲究祭灶神的菜非得是自家做的,外卖好吃就行了呗,灶神的嘴都被糖瓜堵上了,难道他还要挑这个理不成。
王雪娇打算让张英山随便找点什么生瓜土豆装到饭盒里面,用塑料袋一装就出去假装送餐。
然而,肥狼见王雪娇拎着饭盒要出门,立马说:“哎,这事怎么能让你来干呢?蕉皮,你不是对这熟么,你去送!”
一个这几天在这晃来晃去的年轻人应了一声,站起来。
王雪娇冷着脸:“我们店里的菜,怎么能让陌生人送,别半路偷吃了,影响我们店的名声。”
刚才肥狼的人抢先一步拍了马屁,已经让毒蛇觉得自己落后了,他也想进步,想在余小姐面前刷存在感,他大声说:“刚子,你去送。”
毒蛇想的是,正常人谁想这么大风降温的天往外跑啊,特别是余小姐这么一个从热带来的女人,反正刚子就是她的人,她应该不担心他会偷吃了吧?
钱刚坐在这里半天,已经感觉到王雪娇他们并没有把这里的情况及时通知到市局,他也早就想赶紧把情报送出去,忙不迭的站起来:“好嘞!”
他拎着塑料袋还没出门,迎头就看到综合治理办的吴处长和市局门口的看门老头徐大爷一起进来了。
肥狼和毒蛇的心猛地提起来:这俩是什么人?
吴处长嘴里还在介绍:“今天我们给她颁发优秀商户奖”
再多听两句,哦,是管市容的,不慌,没事!
徐大爷一抬头,与钱刚撞个面对面,钱刚冲他使了个眼色,徐大爷心领神会,假装不认识,他对吴处长说:“里面太热了,我们就坐门边上。”
“好。”吴处长从善如流坐下来,他跟王雪娇热情谈话,问她近来怎么样,生意好不好,就想当着徐大爷的面,充分展示自己对他“孙女”的体贴与照顾。
过了几分钟,钱刚回来了:“送到啦!”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钱,径直走进厨房,轻声对两人说:“老刘马上到,让我们先稳住。”
市局到这边,开车也要三十多分钟。
他们已经点了菜,要是半个多小时都桌上空空,什么都没有,只怕七牌楼派出所的同志们会感到奇怪,万一有个正义感爆棚的让王雪娇好歹给他们做一点,那她会气死。
但是要给毒贩们做好吃的,王雪娇全身不舒服,特别是刚才他们居然还敢在她面前玩手段,趁着派出所的人在这,赌她不敢开高价。
“他们不配吃好的!”王雪娇恼怒,决定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千万不要得罪余小姐。
反正菜端到他们桌上,他们还敢叫上错了不成!
隔壁派出所那桌吃酸菜水煮鱼,他们吃水煮鱼的鳞片做的麻辣鱼鳞。
那桌吃腊味萝卜糕,他们吃白水煮萝卜皮。
那桌吃红烧小海参,他们吃红烧胖大海。
那桌吃京酱肉丝,他们吃京酱姜丝。
那桌吃上汤小白菜,他们吃氽烫老菜帮。
如王雪娇所料,他们不敢说上的菜有什么问题,只能忍气吞声。
别人是胆怯,钱刚是真委屈,他吸着隔壁派出所那桌飘来的菜香,看着自己这边桌上那些奇葩怪菜,悲切地看着王雪娇。
王雪娇的心肠比冰柜里的冻羊腿还要硬,视钱刚那凄绝哀婉的表情于无物,脚步轻盈满脸笑容,走到吴处长和徐大爷那桌:“两位想要吃点什么?”
徐大爷的眼睛往肥狼毒蛇那边瞟了瞟,意思是:他们那桌有问题?
王雪娇大声说:“我们店的手艺,您绝对放心,今天来给我们发奖状的大姐,就是你们四楼的,上回她来吃饭,把自行车踩得跟风火轮似的,连脚撑子掉了都不知道。”
综合办最高只有三层楼,市局有四楼,是刑警大队,脚撑子掉了是王雪娇自己的事,那次她是来市局参加案件会议。
徐大爷听懂了她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过了半小时,七牌楼派出所的人先吃完结账走了,紧接着徐大爷和吴处长也走了。
肥狼和毒蛇大大松了一口气,桌上摆的是什么鬼东西,他们也不在乎,赶紧把手里的货交接完是正经。
验货、验钞,一系列流程走完。
两边互换箱子,就在交易完成的瞬间,一群穿着警服的人仿佛从天而降,手中持枪堵住门口:“警察!不许动!举起手来!”
肥狼和毒蛇想都没想,同时掏枪,对着门口的警察举枪射击。
子弹没伤着人,打爆了门口的变电箱,四周陷入黑暗,连着威尼斯水岸小区靠街边的这几栋也受到了波及。
人们骂骂咧咧,激情辱骂供电局。
忽然,他们听到楼下传来“呯呯嗙嗙”的声音,便伸出头去看,不少人家里已经买了鞭炮和焰火,虽说是等着过年放,不过小孩子总有忍不住想放几个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响声,立马就有人憋不住了,拿着自家的焰火、炮仗和打火机冲下楼。
还没出门,就被在门口的派出所民警们拦住了:“危险,别去。”
刚才徐老头一出门,就亮明身份,告诉他们可能发生的事情,并请他们帮助拦着好奇的群众,别让他们出小区。
民警同志们万分紧张,其中三人是配枪的,当即掏了出来,双眼盯着小吃店的方向。
这年头虽然不禁枪,但是,手枪跟气枪相比,明显逼格上一个台阶,围观群众们根本就不觉得前方响成那样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们只看到在电视上才出现过的制式枪支。
周围的人同时发出一声:“哇哦~~~”
更有小朋友激动地大声问:“公安员叔叔,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枪呀!”
枪战在市局的人数优势下结束了,本来毒蛇那里已经有一个人逃了出去,但是,沿街居民楼上的吃瓜群众都看见了他。
他们点起了当下最时兴的一种名为“夜明珠”的焰火,它长长如棍,会喷出一颗一颗的彩色焰球。
十几支夜明珠同时指向那个逃出来的毒贩,焰球向同一个方向落下。
除了夜明珠的“嘭嘭”声,还有好几个人对着他逃蹿的方向,点燃了蹿天猴。
“JIU~~~啪!”
最后,他警们押出来的时候,衣服裤子上烧了五个破洞,头发也烧焦了一块。
他们被押上警车,滴嘟滴嘟的走了。
“我要吃饭!我要饿死了!”刚才在毒贩那里一副“我老大,天老二”的死拽样的钱刚,可怜巴巴地看着王雪娇:“娇姐,行行好,给我做点什么吧!那个桥头三嫩它香吗?能不能就做那个?”
王雪娇被他逗笑了:“好,你把应急灯拿出来,给你做。”
黄健康听见了,举起手:“我要我要,我也要!”
正在这时,他的对讲机响起,那一头的刘智勇语气急促:“装毒品的包是空的!”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瞬间僵住。
王雪娇摆摆手:“不慌轩辕狗剩!出来!”
小土狗刚才被枪声吓得钻到了床底下,听见王雪娇的召唤,它颠颠地摇着尾巴跑出来。
王雪娇从垃圾篓里把毒蛇试货用的锡纸捡出来,给它闻了闻,小土狗快步冲进厨房,一口咬住面粉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