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被取走后,全所最幽怨的莫过于于志雄,车主不是他联系的,提车也不是他去验的,款不是他付的,出了事以后,都是他挨骂。

所长说了,车一到所里,就让他去办过户手续,结果他一直拖着没办,所以才没发现,导致被市局知道他们买了赃车,丢人丢到全市去了。

其实,这就显得所长的格局不如曾局长大了。

那是派出所买到赃车了吗?

派出所是什么,是公安系统,人民群众根本不会在意是不是哪个人没注意检查造成的结果。

传出去就是公安系统的人居然买赃车。

这就是奇耻大辱!

溧石镇派出所买到赃车的事,就算在市局里,也仅限于办案人员知晓,从不曾对外透过一个字。

不过,卖家联系到的人是所长的小舅子,去检车提车的是于志雄的师傅,其他人都不会开车,于志雄自告奋勇说自己会开车,可以去办过户手续,挨骂他也只能低着头听着。

王雪娇给魏正明打电话的时候,魏正明还以为只是平平凡凡的偷车案,只不过桑塔纳的价格实在贵,不然他肯定要把这事的优先级往后排。

谁能想到啊,竟然扯出了一个惊天大案。

用底盘号在车厂查到了销售方向,这车的第一买主是某大型烟草企业,两年前的某一天,主任、主任的助理和司机三人前往邻省出差,说是邻省,其实开车两小时就到了,但是三人一去不复返,音讯全无。

沿途都是荒凉林子和山坡,还有不少坟堆子,有些已经是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野坟,还有的是有人祭祀的,警察也不能把人家的坟堆子给刨了,看看泥土下面埋的到底是谁。

就这样,整整两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案子也变成了悬案。

该地传闻,其实是主任贪污,司机和助理都得了主任的好处,眼看着要东窗事发,所以借出差的理由,撒丫子逃了。

终极版本是他们各自带着“小蜜”,去国外住大房子,开大车子,逍遥快活去了。

整整两年,带着他们家属都被嘲笑,跟邻居拌嘴都会被人骂:“你这嘴真利啊,你这么能耐,你家男人怎么不带着你一起出去享福啊?”

不仅如此,三人的子女在学校里被同学歧视,说他们是坏种。

刚毕业子女分配工作也成了老大难,各单位都变着法儿的不愿意接收。

“贼的儿子永远是贼”,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也想办法捞钱,然后他们跑路的爹回来接应他们,也跑了。

悲伤的家属们每周都会去市局问一问有没有结果,虽然得到的永远是同一个令人伤心的答案,但她们依旧坚持,从未放弃。

绿藤市警方拿到车后,对全车进行检查,鲁米诺试剂刚喷了一喷,整辆车的后座上、副驾驶位的椅背上亮成一片,车窗上有喷溅状的血液痕迹。

在车座下的垫脚缝里,还发现了一支印有那家烟草企业名称的圆珠笔。

烟草企业所在的公安局得知消息后,连夜赶来,参与调查。

带队参与调查的冷队长在感慨绿藤市不愧是国际化大都市,办事效率就是高的同时,也很好奇:“这车是怎么被发现的。”

王雪娇现在还在另一个卧底任务里,刘智勇不能把她说出来,便指了指魏正明:“是他去派出所试车的时候总是打不着火,掀开前车盖检查的时候,发现编号被磨掉。”

“哦”冷队长看着车:“打不着火车已经坏了?”

“不是,他笨。”早上被魏正明抢走一个大肉包的钱刚大声回答。

魏正明:“……”

片场。

今天的戏份主要是男女主的对手戏,这两位的化妆师是跟组的专属员工,张英山的任务相对轻松。

他和王雪娇站在一边,王雪娇跟他小声逼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这小子浓眉大眼的,像个人样,那天他推开苏殊转身就跑的动作,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点不带犹豫的。

苏殊这还能跟他演亲密爱人,抱来抱去,亲来亲去,一点都看不出来两人关系那么不好。”

张英山在她耳边低声说:“吃早饭的时候,苏殊吃了六瓣大蒜。”

现在,两人正在走生离死别剧情,宇文锋抱着失而复得的苏殊,双眸含情地看着她,然后,开始了激情热吻。

全程非常丝滑,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王雪娇:“宇文锋好像没感觉?他平时的量不会是一球蒜吧?那岂不是把他给爽到了?”

“应该不是,平时吃饭的时候,我看他把葱姜蒜都挑出去了。”

“那也可能是他不爱吃熟的。”

两人正在小声叨叨别人,忽然身后有脚步声靠近,王雪娇猛然回身,正对上陈大麻子笑眯眯的脸:“余小姐,小吕哥,每天这么累,没见你们出去放松放松?”

“这穷地方,不是村子就是荒山,有什么好放松的。”王雪娇露出不屑的表情,“还冷的要命,我家冬天穿短袖,这边穿好几层都冷,屋里比外面还冷!”

“有好地方的,要是余小姐有兴趣,不如去看看?”陈大麻子冲她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是要带我们去看军火了吗?!

是不是要去武器库?!

是不是还有主战坦克?!

我是不是能破一个大案?!

王雪娇内心雀跃不已,好像有一只小兔子在蹦蹦跳跳转圈圈,脸上还得摆出那种所有欲望已经被满足之后的厌世感:“很远的话就算了。”

“不远,就在村里。”

王雪娇继续摆谱,神色淡然:“你说的好地方,是哪种好地方?是不是他不方便去的那种?”

她的眼角微挑,扫了张英山一眼。

张英山的脸上还在笑,看着陈大麻子的眼神已经变得警告意味十足:“余小姐身份高贵,不是什么人都见,不是什么地方都去的。”

陈大麻子心里暗骂:“你个王八日球球的,你个小白脸跟我这摆什么谱,什么玩意儿!”

只是想想,脸上还得陪着笑:“明白明白,小吕哥,您误会啦!我怎么会带余小姐去不干净的地方”

妈的,觅爱夜总会是什么干净地方吗?

“再说了,平时都是您陪在余小姐身边的,余小姐眼里心里看着的都是您这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哪还能对别的花花草草有想法。”

你他妈的,一次找六个女人,还被逮个正着,你有多干净,搁这装什么大尾巴狼?这女人也是见色手软,要是老子,就把你的鸡儿割下来塞到你嘴里,看着你吃下去!

脸上陪着笑,心里也骂痛快了,陈大麻子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平衡和救赎,今日事今日毕,绝不留到睡到床上翻来覆去的内耗。

王雪娇看着他的笑脸,淡然道:“既然你说得这么好,那我就去看看吧。”

“哎,好!那到时候我来接您。”

见他离开,王雪娇的眼神一变,假意与张英山出去散步,在无人的小坡边,两人紧靠在一起,用气声说话。

王雪娇:“咱们是不是应该通知他们?”

张英山:“现在局里都在全力追查跟赃车有关的销售链,连实习生都派出去了,要是不确定他到底叫我们去干什么,还是先不要让他们过来了吧。”

王雪娇:“好吧,我想他们也不会是识破了我俩的身份,专门把我们诓去枪毙。”

“想杀我们,不会那么大费周章。”张英山微笑道,“像现在,只要藏在树后面,对我们开两枪,我们就只能去找阎罗王告状了。”

“嗖”一道闪光掠过王雪娇的眼底。

“卜!”一声闷响在张英山的后背炸开,他低呼一声。

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硝烟味。

张英山慢慢转过身,王雪娇伸手,轻轻按在他的后背上:“幸好你的外套是全棉的,没烧坏,连糊都没糊。”

忽然,从树后跳出来一个小孩,手里拿着纸糊的手枪,这是今年流行的一种焰火,这种焰火跟“夜明珠”差不多意思,从“枪管”里会放出花里胡哨的烟花弹。

“叭叭叭~~~”小孩瞄着两人,嘴里模仿着开枪的声音,然后咧着嘴傻笑。

张英山忽然戏精附体,捂住胸口,面容扭曲,踉跄几步,摔倒在小孩面前,一手抓着他的裤脚,全身还一抽一抽的,把小孩吓傻了。

王雪娇满脸沉痛:“他被你打死了。”

小孩怔怔道:“我没有,这是假的”

“已经死透了,不信,你摸摸他的鼻子,没气了!”

小孩伸出颤抖的手,探向张英山的鼻尖:“真的没气了!”

“对吧,他死了,你杀了他。”王雪娇一本正经,“除非你把口袋里的花炮都给我,我可以不告诉你家里人。”

小孩大脑已经停止转动,他赶紧把两个口袋里的东西都抓出来,塞到王雪娇的手里,有一把从“一千响”上面拆下来的小鞭炮、有蹿天猴、有地陀螺,还有一些村里私炮坊自制的小焰火。

最后,他抖开两个口袋,哭得十分大声:“呜呜呜,真的没有了。”

忽然,从旁边传来一声厉喝:“你们在干什么!”

紧接着,于志雄大步流星的赶过来,他正在巡逻,听见土坡边传来孩子的哭声,便往这边看,一眼就瞧见了他的一生之敌:王雪娇。

她站在一个孩子面前,那个孩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绝对是大人在欺负小孩!

一身警服的于志雄出现在孩子面前的时候,那孩子撒腿就跑,于志雄大为不解,平时村里的孩子见到他,都亲亲热热地围过来,叫他“公安员叔叔”“警察叔叔”,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两步跑过去,抓着孩子的胳膊:“你别怕!怎么了,跟叔叔说,是不是她打你了?”

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公安员叔叔,我打死人了,我不是故意的,哇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

于志雄:“!!!”

这个世界怎么了?!

跟王雪娇在一起,连身高都不超过大人腰的小孩子都会杀人了!!!

他蹲下来,看着孩子的眼睛:“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忽然,小孩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他惊恐的看着土坡方向,于志雄缓缓转过头,这才发现,刚才处于视觉死角的土坡下面,居然还趴着一个人,现在,那个人站起来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冲着自己抱歉的笑笑:“误会,都是误会。”

张英山把刚才的事解释了一遍,于志雄听得表情复杂,先训孩子:“谁让你用焰火对着别人放的!看我告诉你妈!”

又转头训王雪娇和张英山:“大过年的,他还是个孩子!你们连孩子的东西都不放过!”

“小朋友,你几岁啦?”王雪娇微笑问道。

小孩怯怯地伸出五根手指:“五岁。”

“看见没有?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就应该知道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他妈怎么教训他,那是他们家里的事,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区别?现在起码他知道,拿焰火对着人放,会失去口袋里所有的花炮。”

王雪娇理直气壮。

于志雄确实也烦死村里那帮熊孩子了,有鞭炮他们扔鞭炮,没有鞭炮的时候,他们就扔擦炮,猛地往人身边一扔,吓人一跳,最早他们连警车都敢扔,还比谁能砸中警灯,后来教训了几次才好。

“行行行,”他摆摆手,“他毕竟还小,什么都不懂,你要注意方式方法。”

王雪娇耸耸肩:“好吧,给他一个返点。”

说着,王雪娇摸出一个蹿天猴,还给孩子。

蹿天猴在卖的时候,都是带着一根小棍子,这个没有,大概是孩子为了装在口袋里方便,给掰断了。

于志雄看着满脸是泪的小孩,心中一软,好心地把自己的打火机借给他。

孩子按下打火机,点燃引信

已经摆好的蹿天猴,竟然原地转弯,对着于志雄的腿就蹿了过来,撞在他的腿上,落进他的鞋里。

“啪”的一声爆响之后,紧接着“啊!”一声。

天地又归于一片寂静。

蹿天猴的棍,起到稳定弹道的作用,折了以后,蹿天猴就会变成钱学森弹道的前半段:乱蹿狂舞。

小孩:“……”

于志雄:“……”

张英山:“……”

王雪娇拉着张英山的手腕:“大过年的,他还是个孩子,哎,时间差不多了,剧组该放饭啦,小于同志我们先走一步,再见。”

剧组今天的进度相当快,特别是苏殊跟宇文锋翻脸争吵的戏,哎呀呀~~那可真是剑拔弩张、互不相让,特别是苏殊的眼神和表情,得到了庄导的高度赞扬:“太棒了!连下巴和脖子都在用力,我看影后也跟她没什么区别。”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他俩不是在谈恋爱吗?我还以为这场起码NG十次呢。”

“可能人家真的是演技好吧。”

“本来庄导还担心她太年轻,撑不起来呢。”

王雪娇坐在一边磕瓜子,一边听着:“啧,吃瓜都吃得不新鲜,版本早就更新了。”

今天晚上没有夜戏,剧组五点就收工了。

王雪娇和张英山还在猜测今天晚上剧组的饭会是什么的时候,陈大麻子出现在两人面前:“您二位要是没有别的事,咱们现在就出发?”

“现在?”王雪娇下意识向送餐车来的路上望了一眼,“还没吃饭呢。”

听说今天晚上的盒饭里有她热爱的糖醋排骨、爆肚丝。

陈大麻子热情洋溢:“这里的饭有什么好吃的!跟我走!我带你们吃最香的猪、最嫩的鸡!”

门口停着一辆银色的小轿车,虽然车牌遮着,但是王雪娇从右侧车灯旁的擦痕认出那辆车曾停在镇政府的停车场里。

“请上车。”

“上车?不是说在村里吗?”王雪娇觉得他是想把自己和张英山骗上车,拖到外地卖掉。

“是在村里,不过村里的路不太好走,怕脏了您的脚。”

王雪娇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能比热带雨林里的地还脏吗?我在雨林里都没有湿过鞋,怎么,在这里没那么大面子了是吧?那这饭,我我看不吃也罢。”

此时,还没有“服从性测试”这个名词,陈大麻子虽然心里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个事儿逼,但也没办法,只得掏出大哥大,按下号码,跟那边说了几句:“余小姐想散步过来,你们处理一下。”

那边顿了几秒,回了一声:“好。”

陈大麻子在前方引路,从片场到村里的那段路,王雪娇走过,就是她逛过来,企图用假枪打鸟的那一回。

“看那个小别墅,我在那里看到刘晋的人鬼鬼祟祟,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陈大麻子知道是为什么。

当时姚静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便想请他帮忙,但是陈大麻子忙于制枪、贩枪,无心接的单子,生怕为了一个兼职露了行藏,反而影响了正职收入,就推了。

后来,就是刘晋自捅一刀,血溅当场。

陈大麻子以为王雪娇知道前因后果,突然提起这事,只是想点他,不要鬼鬼祟祟在她背后搞事。

其实陈大麻子都不知道,刘晋为什么答应帮姚静对付余小姐。

哪个正经混黑道的人要得罪这么一个行事疯癫,又手眼通天的女人啊?

可能是刘晋对姚静爱得深沉吧男人一旦痴恋起来也是很严重的。

陈大麻子这次真的是诚心邀请,他胸怀坦荡:“其实这个村子民风很淳朴的,您完全不用担心安全,刘晋嘛可能是溜冰溜坏了脑子啊,我没有说您的货不好的意思,他肯定是抽了太多加了滑石粉的货,脑子滑丝了”

前方的乡间小路,走势没变,但好像又有点什么变了啊,对,平了许多。

在王雪娇的印象中,这条路上应该有很多坑洼,下过雨之后,会积水,小狗小猫蹲在水边舔水喝,还有小孩会往水坑里跳。

现在,都没了平平整整。

地上泥巴的色差挺明显的,有人用新土把坑给填上了,这么短的时间、这么长的路,这行动路超绝啊,赶上东北三省的人民群众遇上大暴雪时的处理效率了。

再往前一点,不仅坑被平了,地上还铺着干净的稻草,稻草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显然是刚铺的,金灿灿的路一直通到村里面,。

想到陈大麻子打的那通电话,王雪娇没有感到被当成贵宾的温暖,反倒背后发凉:这个村子里,到底有多少人是他的同党?不会整个村子,整个镇,都是吧!

那一瞬间,王雪娇想起了平远街,想起了塔寨,想起了流星街

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他们似乎真的是把自己当成同党。

陈大麻子带着王雪娇走到一套大房子面前,抬手拍了三下铁门,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谁呀?”

“我,陈大麻子,快开门,余小姐来了。”

门后传来开锁的声音,一个驼背老头打开门,他的驼背是王雪娇见过最严重的一个,整个人弯得像一只虾,他抬起头,看着陈大麻子:“快进来。”

又对着屋里喊:“老太婆,倒茶!”

从屋里又迎出来一个老太太,是瘸腿,有一条腿明显从膝盖那里就截断了。

瘸腿老太把陈大麻子一行人接到屋里,一楼已经摆了好几桌了,有麻将,有扑克。

每个人面前都堆着一些现金,面额大小不等,有的桌上全是老人头,有的桌上最小的面额是一块。

王雪娇问道:“怎么,这里也有十块钱进园子的说法?”

“进园子”指的是输的上限,如果规定十块钱进园子,那么输到十块钱的时候,他就不会再因此多付钱。一般是老头老太太玩休闲麻将,又想找点小刺激的时候会这么提。

就这里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有“进园子”设定。

老太腿虽瘸,眼睛却亮得很,她见王雪娇的眼睛扫过一块钱桌子的时候,露出不屑之色,笑着解释:“这边没有‘园子’,他们玩的面额小,但是输赢大。手上剩的牌超过五张,就要给双倍,超过十张,给三倍,一张没出给五倍,要是觉得自己的牌好,落牌之前还能翻倍。一把输赢五六百都是常事。”

王雪娇默默看着那些眼睛通红,声嘶力竭的赌徒们。

有些人抱着一夜暴富的梦想,期待着好运气让他们一辈子都不用努力了;有些人单纯是享受结局揭晓前的刺激,赌得越大,越刺激,让他们沉迷的不是赢钱本身,而是不断加码的刺激感。

黄、赌、毒皆是如此。

对于赌瘾,王雪娇有着出色的DEBUFF,她在公司年会上从来没中过奖。

各个群里抢红包,明明发红包的人塞的是大额,别人随便三十四十,她经常抢到的是八分、一毛二如果有手气最差标,那一定常伴在她的左右,有时候她惨到发红包的人都同情地为她发专属红包,以示安慰。

王雪娇在猜测陈大麻子把自己带过来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她是金三角来的大肥羊,可以随便宰吗?

可恶!!!

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瘸腿老太把王雪娇引到二楼坐下。

一楼还是社区棋牌室的气质,二楼就高雅多了,跟剧组里王雪娇跟车太太他们打牌的环境差不多。

顶上挂着这个年代最流行的花里胡哨水晶灯,王雪娇不动声色地踢了一下木头椅子,很沉,不会是红木的吧好想烧一下试试。

“你们是不是还没有吃饭?想吃点什么?”瘸腿老太满面笑容。

王雪娇只对食物感兴趣:“有什么好的就端上来吧。”

“主食呢?是要米饭还是面条?”

“面条吧,下软一点。”

瘸腿老太应了一声,便转身下楼,陈大麻子也跟着下楼。

过了一会儿,陈大麻子亲自举着托盘上楼,盘子里摆着一份虾爆鳝背面,面条、虾仁和鳝鱼肉摆得整整齐齐,下面还垫着冬笋片、香菇片、小千张结,面汤里虽然没见着火腿,不过有火腿的味道。

吃了一口面,王雪娇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进澳门的赌场,因为美高梅,可以喝免费的黑糖珍珠奶茶;新濠锋可以吃免费牛杂;十六铺吃免费叉烧饭,味道都很好吃饱喝足就看别人输钱,看别人泪洒拱北口岸。

对不起,糖醋排骨和爆肚丝,你们真的不如这碗面。

王雪娇吃了两碗,张英山吃了三碗半。

嘴还想吃,肚子装不下了。

可恶,早知道晚上能吃这么好,刚才下午就应该出去跑一个马拉松。

瘸腿老太又来了,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手里端着三杯茶,放在三人面前。

陈大麻子端起一杯,夸张地闻了一口:“这是最好的雨前龙井,要不是跟着余小姐来,她都不肯让我看一眼。”

“让你看干什么,看到眼睛里面拔不出来了。”瘸腿老太撇撇嘴。

吃饱喝足,陈大麻子问道:“余小姐以前喜欢玩棋牌吗?”

“一般,会玩,玩的不多。”

陈大麻子笑道:“我看您在片场的那技术,如果那都叫一般,那真的没有二般了。”

“那只不过是魔术手法而已,没什么特别。”

“要不要试试这边的玩法?加码的,更刺激。”

王雪娇与张英山对视一眼:“多刺激?”

陈大麻子解释了一下这边的玩法,听起来跟炸金花类似。

照他的说法,这种玩法不是比运气,很讲究技巧和逻辑,益智练脑。

王雪娇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随意地点了点头,世间所有比大小的游戏,最终都会落在牌好不好上面,再牛逼的技巧,也打不过人家开局先手,一个王炸接一个顺子,走完。

“玩多大?”

陈大麻子又解释了一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在下注倍率的玩法上花样翻新。

“和谁玩?”王雪娇问道。

陈大麻子推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这是才婶,特别有钱!村里那个最大的招待所,就是她家的!”

正常情况下,在赌场上这么介绍,一般是暗示这人是肥羊,敬请宰杀。

听在王雪娇的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她觉得陈大麻子跟这个才婶是一伙的,让她放松警惕,当她以为自己在宰杀肥羊的时候,其实自己才是肥羊。

王雪娇只会几手装神弄鬼的手法,张英山和钱刚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学得更多一些。

她对于自己和张英山的组合很有信心,就算玩千术玩不过她和陈大麻子的组合,至少也能看看他们是怎么弄鬼的。

输两把,收集一下证据,就可以掀桌不玩了。

“行,一起玩吧。”

才婶坐在陈大麻子对面,王雪娇和张英山面对面。

意外的是,陈大麻子拆了一副新牌之后,请王雪娇洗牌。

洗牌是千术的基础,钱刚曾教过王雪娇几种洗牌法:抽洗、弹洗、做桥、完美洗、鸽尾假洗、桌面假洗。

王雪娇心中暗想,看来这个才婶是大神级的人物了。

为了进一步试探才婶的底限,王雪娇还提议:“我来发牌。”

发牌是千术的第三步,王雪娇只练会了跳发,也就是看起来发的是第一张牌,其实真正的第一张没动,是从第二第三张开始发的,还有用虎口发牌的所谓“底扣”。

本质上都跟魔术差不多,对于普通人来说,真就是眼睛一直瞪着,都看不出来有什么猫腻。

当才婶同意由王雪娇发牌之后,王雪娇心里更加好奇,才婶会用什么手段赢她。

她相信,才婶是不可能干往袖子里藏牌这种低俗手法的。

这种叫“留脏”,就算没有抓到任何证据证明有人出千,豪横的赌客在连输的时候,也会试探一下。

他们会让小弟突然按住洗牌发牌人的手,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现,轻描淡写道个歉;一旦发现有“脏”,没什么可说的,小赌留手,大赌砍手砍脚,不讲武德就扔海里。

牌桌上的规矩,洗牌跟切牌就不能是一个人了。

这要再是同一个人那还是回家跟亲戚玩吧,亲戚不会为此掀桌。

王雪娇同意了。

看来,才婶是要在切牌的时候动手脚了。

难道,她真的这么厉害,切牌的时候能把王雪娇洗过的牌变成她想要的,同时又不怕王雪娇发牌的时候动手脚?

王雪娇百思不得其解,摘下你的面具吧,才婶!你是高进、陈刀仔,还是周星星啊?

在开打之前,陈大麻子说了这次玩的是养生局,不要那么快节奏,慢慢来。

既然是养生局,打牌的时候就得聊聊天,说说八卦,要是神情紧张,一声不吭,光打牌,那不成竞技体育了,显得不够松弛,有失身份。

陈大麻子先说了一些剧组里的狗血男女故事,慢慢说到剧组里的那些枪支弹药。

“哎,你说,要是谁跟哪个演员有仇,用真枪替换了道具枪,拍摄的时候,一枪毙命,负责道具的人是不是也得负责啊?”

“这怎么负责!”陈大麻子当即为自己的工作抗议:“现在好多剧组用的都是真枪,只不过打的是空包弹,还有的就是堵了枪管,稍微通一通就能击发了,要是有人弄到了真子弹,上膛的时候换了真的,那道具师也没办法啊!”

“哦~那不是很危险~”王雪娇说这话的时候,陈大麻子心里一咯噔,不知道这位视人命为儿戏的疯女人想杀谁。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您怎么忽然想起这个问题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我在想会不会有人故意想给你这个金牌爆破师添堵呢?”

牌桌没让陈大麻子紧张,王雪娇的话让他的脑子高速运转,他不知道王雪娇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如果从道具枪里射出真子弹,别的不说,警察肯定又得成立一个什么专案组,把整个镇子围上几天,到时候他什么货都走不了,没法交付。

可是,余小姐为什么要这样?

陈大麻子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悟了:

有人,必然就是指余小姐自己。

她为什么要给我添堵?一定是她知道我在做的生意,觉得我在她眼皮子底下赚钱,不带她分,所以这是在警告。

陈大麻子勾搭王雪娇的初衷是想卖军火给她。

但是现在看来,王雪娇的意思是想从中抽成?

这这不合规矩啊。

又不借她的人,又不踩她的地,要是这种“保护费”都交,那以后北至漠河,南至曾母暗沙,西至帕米尔高原,东到东极岛,谁都可以派人过来跟他收钱,那不是没完没了了?!

虽然,余小姐是很厉害,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哪怕她今天把他打服了,他认栽给钱了,这规矩也得说清楚,是不是给她钱,别人就不能来收钱了,别人要是来找他要钱,她得出头。

“啊?你这都要比牌啊?”王雪娇困惑地看着陈大麻子。

陈大麻子手上是杂牌,什么都不是,一样大小的牌,主动比牌的人也是输家。

他居然就敢比?

王雪娇怀疑他这是心理战,让她紧张半天,然后故意输一把,让她放松警惕。

第一把,王雪娇虽然赢了,但是赢得很迷茫,并不高兴。

根据大汉律令,陪皇上下棋,不能把皇上赢急了,不然皇上会举起棋盘进行物理攻击。

根据大明律令,跟皇上下棋,也不能故意输得太弱智,否则就是不给皇上面子,起码得在棋盘上摆个“万岁”让皇上开开心。

请王雪娇来之前,陈大麻子和才婶就商量过,要哄王雪娇开心,得让王雪娇和小白脸两人轮着小输几把,然后再大赢一把。

计划里,第一局是王雪娇是要输的。

结果王雪娇一句话把陈大麻子搞得十分紧张,脑子里混沌成糊,竟然莫名把4、9、10,看成了A、Q、K。

王雪娇一边洗牌,一边问陈大麻子:“你布炸点下药量那么熟练,是不是还有什么副业?”

“副业啊?哈哈哈有是有,不过,生意难做啊,不然,我也不能到剧组里给人呼三喝四的。”

王雪娇幽幽叹了一口气:“是呢,而且现在这世道又不太平,去哪儿都得小心,我都想弄一把枪防身了。”

“您想弄把枪,还不容易的很?”陈大麻子继续试探。

王雪娇嘴角紧绷,眼神里一脸的嫌弃:“是容易啊!七七式,那个垃圾玩意儿也好意思拿出来卖我一千块!我给他一千块算给他的头七贺礼。”

陈大麻子不知道是哪位“幸运儿”居然敢瞎眼宰了余小姐一刀,就头七了,但他相信,余小姐绝对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他连忙表明立场:“那真是太不应该的,七七式最多值两百块不,两百块都不值!死得好!活该!呸!”

王雪娇伸出她的右手,比划了一下:“我的手不大,五四式又太大了,而且,我也不想要那么扎眼的警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条子呢。”

“是是是!条子那些糙老爷们儿的枪怎么适合您用呢!有适合您的枪!”

“是什么?”

“雷明顿R51紧凑型手枪,很小,就这么大”陈大麻子在王雪娇的手上划了大概的一个范围。

“哦掌心雷啊,见过,还是不够小,我想要装在口红里的。”

陈大麻子脑中各种关于国内外枪支的枪型和参数不断闪现,最终,他报出一个:“您是要死亡之吻?”

“那是什么东西?”

王雪娇是真不知道,只感觉到这个名字还挺中二。

像游戏里的道具。

“您平时住在南方,可能不太了解北方的情况,六十年代的时候,北边克格勃女特务用的。”

陈大麻子比划着涂口红的动作:“口红的头就是枪管,没有扳机,用口红的头抵住目标,感应到压力就会击发。”

王雪娇:“那不就是捅人?我换成刀子不也一样?都说克格勃的技术多精湛,北方重工多牛逼,我看也就这么回事。”

“那不是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嘛,如果您真的要,我可以给您一个大概的图样,要是您觉得合适,我可以做一把送给您。”

王雪娇露出惊喜的表情:“咦?你还是个武器大师呐?”

“不敢称大师,”陈大麻子拉了拉衣角,挺了挺胸,“不过是略懂一点罢了。”

“哦,好,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了要”

王雪娇最后那一声“要”,是跟才婶比牌。

她手上拿的是AAA,是这种玩法里最大的牌,豹子。

但是

才婶脸色变了。

“干嘛,输不起啊?快开牌。”王雪娇嗔怪道,伸手去夺才婶手上的牌。

才婶苦着脸,双手紧捏着牌,终是敌不过王雪娇那一手能拎起二十公斤石锁的力气。

“嘶拉”,三张牌被撕开两半。

王雪娇手里捏着三张半截牌,牌面赫然是2、3、5

是最小的牌。

但有一个特例,它能赢,且只能赢三条A组成的豹子。

类似于斗兽棋中的老鼠吃大象。

就算在老千界,也很少有人这么玩,这简直就是在昭告世人:“来啊来啊,老千在这里哟~我就是老千哟~你打我呀~”

王雪娇脸色一变:“呵,真有意思!”

当即甩下五百块钱,转身就走,张英山沉默地紧随其后。

陈大麻子刚才还在大喜,终于跟余小姐搭上关系了。

现在,他整个人都抖,双手捧着那三张扑克牌,不住发颤,他对着才婶怒目而视:“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才婶都懵了:“我不知道啊!明明,她手上的牌明明应该是红桃的QKA啊!!为什么会变成三个A!!!”

她不明白,她在切牌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岂止是planB,她都planZ了!

陈大麻子手上是最小的对子,而她手上是最小的散牌2、3、5。

“你不是说她会花切的吗!怎么会这样啊!”才婶埋怨道。

陈大麻子恼怒地将三张扑克牌摔在桌上,眉头紧皱。

尼玛,跟大毒枭玩牌还出老千,这也就是仗着中国边防线够结实,不能佣兵压境,不然,别说是这个小破屋子,整个溧石镇都给你平了!

陈大麻子的脸垮下来,就算只轰一个小破屋子也受不了啊。

他的脑中已经出现一个场景:十个个手拎冲锋枪的黑衣人从天而降,把自己和才婶打成肉泥,嵌在墙上。

现在,他只有一条路,趁着余小姐对口红枪有点兴趣,赶紧展示自己的价值,希望她能放自己一条生路。

“面条真好吃哇~要是有材料的话,我也会做。”冷着脸走出去的王雪娇,在路上就开始忍不住回味那碗浇头丰富,面条筋道的虾爆鳝背面。

张英山微笑看着她背着手,在稻草上蹦蹦跳跳的开心模样。

忽然,王雪娇凑到他面前:“你刚才反应也很快啊~哎嘿,不愧是我们穿越者协会的!”

打牌的时候,王雪娇没有对牌做任何的手脚,她主要是想看看才婶和陈大麻子想干什么?

然后,她就发现,第一局,陈大麻子对自己放海水,这是不是也太草率了。

后面,才婶的牌,几乎就是挂在脸上,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牌是大还是小。

像她这样能出老千的人,怎么可能会让牌上脸,只能说明是故意的。

借着洗了几次牌的机会,王雪娇给几张大牌和几张小牌的侧面都留了暗记,当她发现才婶把QKA都切到自己这里,又把2、3、5切给了她,她就在发牌的时候动了手脚,让自己变成了必将暴死的AAA。

这个过程中,才婶似乎感觉到有点问题,想要干扰王雪娇的动作。

张英山忽然打了个喷嚏,把才婶吓了一跳,没来得及行动,让王雪娇的计划最终实现一怒掀桌,给陈大麻子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迫使他赶紧做点什么,忙中出错。

“我的鼻子要打喷嚏,我也没办法。”

“是吗?”王雪娇忽然用手里的电筒对着张英山脸上一晃,张英山眉头紧皱,猛地将脸转到一边,用胳膊藏着:“啊嚏”。

“光喷嚏反射我就知道,你被人扒光了劫持的那次也是,你故意抬起脸对着路灯,我都看见了!还说是冷。”

张英山揉着鼻子,翁声翁气回答:“我不是,我没有”

“哼哼,说谎是小狗。”

“汪汪汪。”墙边的阴影里,蹲着一只出来迎接主人的轩辕狗剩,王雪娇觉得它似乎听到了什么,满脸写着不高兴。

王雪娇抱起狗剩:“干嘛呀,狗剩剩,你又不是小狗,你是乖乖狗,回家回家,我给你好好讲讲,我今天都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狗剩:你就没说给我带点?还要说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