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感受到“特事特办”的超高速行政效率的人除了王雪娇,还有小镇的诊所。
有些平时不出厂区的盐业公司职工都傻眼了,旧的诊所不见了,在它的斜对面,是一个崭新的三层小楼,一层挂号、急诊、X光室,二层是诊室,三层是手术室。
手术!谁敢想,这里居然还有手术!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一些外科手术和接生,不过比起以前强多了。
有些设备就连华伦天奴都弄不来,涉及到非常复杂的关贸问题,恽诚一出手,货就到了。
从七八个国家的警察那里汇总来的信息可以看出,弄点医疗仪器对于恽诚来说根本不是事。
他能把美国的货运到禁运的古巴和朝鲜,货物上岸并被使用后,被官方媒体拍了照片拿出来宣传,才被CIA特工传回美国本土,吓得那些企业赶紧自证:不是我卖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去他那了。
CIA如此后知后觉,让王雪娇莫名想到一句话:“国营不如集体,集体不如个体。”
镇上有了新诊所,还有一段时间的免费义诊,周围许多牧民闻讯赶来。
有些牧民手头没现金,赶了几只牛羊过来抵药钱,菜场的肉价受到极大的冲击,很多人本来不想去买菜的,听说有字面意义上的现杀牛羊,便赶着去了。
有些牧民以前就卖了好多牛羊,但是没地方放钱,家里的钱被羊吃掉的惨剧也时有发生,他们难得来一趟,便顺便去镇上唯一的农村信用合作社,把钱存在里面。
信用合作社的长队都甩到两条街外面去了,来存钱的人衣着五花八门,有人牵着狗,有人挽着羊,还有人骑着马相当的有趣。
到处都是人头攒动,欣欣向荣的场景。
两个出来吃饭的民警在街上走的时候感叹道:“现在我可算见着辖区里的另一半人口了。”
派出所登记的常住人口就一万多,其中有六千多是盐业公司职工,牧民的出生和死亡都不会主动找派出所说,派出所也找不着他们。
他们走到小丁饭店门口的时候,看见一向上座率只有一半的小丁饭店里都坐满了人,外面支起了五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小丁手里端着刚出的菜,风一般的从取菜口蹿出来:“外面绿桌子的葱爆羊肉!”
年轻一点的民警小杨笑着跟她打招呼:“小丁老板,这几天生意真好啊。”
小丁抬手抹了一把汗:“哎,他们要是平均一点来就好了,以前都没什么人,现在突然来这么多,真是受不了。”
她刚想走,忽然顿下脚步,狐疑地看着小杨,用力抽了抽鼻子:“你怎么这么香?”
“哈哈哈哈,臭美被发现了吧。”旁边的同事嘻嘻哈哈地拍了小杨的肩膀一下。
小杨不好意思地笑笑,从左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只蓝色的扁铁盒,上面三个大字“百雀羚”。
他把盒盖打开,递到小丁面前让她闻闻:“香吧~是那个剧组的女明星送我们派出所的,他们都不要。可好用了,你要不要试试。”
小丁冲他做了一个鬼脸:“我有,都是我爸去集团开会的时候带的!”她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形状一模一样的铁盒,黑底上绘着五颜六色的小碎块,上书四个大字“万紫千红”。
两盒味道几乎一模一样,小丁大方地把那盒万紫千红也塞给他:“你是得多擦一点,比人家牧民都显老,以后可怎么办。”
旁边的同事大声起哄:“那你就把他收了呗。”
“去你的!”小丁娇嗔一声,跑回店里。
小杨恨恨瞪了一眼同事:“你胡说八道什么,她都生气了!”
“我不胡说八道,你打算单相思一辈子呐?我遇到我媳妇比你看见她还迟,我孩子都一岁了,你什么时候能开口啊?”
小杨抬手搓了搓脸:“不急,慢慢来。我现在没房子没车,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钱,我什么都不能给她。”
“慢慢来个屁!送你这铁盒子的女明星身边都两个男人了,你一个都没有。”
小杨脸上挂不住:“你羡慕啊?你也去找两个男人啊!”
“你就是第一个!”同事伸出胳膊勾住小杨的脑袋,两人打打闹闹,往面摊走去。
小丁在店里忙得满天飞,经常是一桌人还没吃完,就已经有人站在旁边等着了。
让她有些不解的是今天来了好多人,都在向她打听认不认识武长庆。
她如实告知:武长庆已经死了。
武长庆的尸体有太多人看见,只是警方捂得严实,没什么人知道是谁干的,就连小丁也不知道。
那些人像见了鬼一样,连说不可能,还问她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死者的亲朋好友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是很正常的,小丁把自己知道的部分说给他们听。
当他们得知武长庆是被人杀掉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们想过很多种可能:
武长庆一直藏在盐业公司里不出来,他们蹲不着人。
武长庆有保镖。
要杀武长庆的人很多,竞争激烈,抢人头论功的时候,要跟其他杀手火拼。
就是没想过老板要杀的人,已经死了而且死期还是在老板下单之前。
这可怎么办?
杀手行业都是先交一半定金,人死了,凭死者的死讯新闻,或是身上的零件拿回去领另一半尾款。
现在死者都已经火化成火好多天了,只有一个墓碑,就算把墓挖开,里面也只有骨灰,难不成大家一人抓一把,回去交差吗?
杀手们也实在没辙了,只得向老板如实禀报,希望他们看在仇人已死的份上,就不要收回定金了。
老板们得到杀手回报的消息,也是不信:什么?死了?
不可能!
那他们的车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跟着条子走了?
就条子那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能收买他们?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那就是武长春干的!
武长春守规矩,可是他媳妇儿不守规矩,爱花钱,一定是那个女人也有亲戚在搞盗猎,现在干这行的人太多,她就想借条子的手,把同行清理干净,她就可以一家独大。
越想越有道理!
老板们让杀手们改变目标把武长春两口子给干掉。
杀手们传回的消息让老板们更加确认他们的判断是真的武长春两口子不见了。
盐业公司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有人说可能是武长春带着老婆出去公款旅游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去哪里旅游,不知道。
行,去旅游是吧,总归会回来的!
收费五十的杀手蹲不住,回家放羊去了。
收费五百的杀手们住进了距离盐业公司家属区最近的招待所,随时观察他家的动向。
收费两百的杀手们四处找房子安顿下来,招待所一天八块,太贵了。
在武长春回来之前,他们可以保持短暂的和平,没有必要现在就互相开火,他们不约而同一起摸去了制革区的深处找房子,一直找到羊胡子的小院。
羊胡子小院里的狗已经被处理掉了,它们都吃过人,性情极其凶悍,只认主人,对别人是见人就咬,留不得。
县公安局的外勤组已经把屋子检查一遍了,自从看着他们的人不戴手套就去翻屋子里的东西后,王雪娇就对他们工作水平不是很信任,她又带着狗剩在屋里转悠,寻找可能存在的买家信息。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如果没有买家,他们出手困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打击了犯罪的源头。
今天灰大,王雪娇出门的时候用布把头发包着,又戴了一块厚口罩,进门后就像屋子的主人似的,熟门熟路的给柴油发电机里添燃料,手里还拿了一个扫把,把地上用来做为警铃的枯枝碎叶扫干净。
“哎,大姐,你这院子,租不租啊?”院门口有人大声嚷嚷。
狗剩一马当先冲到院门口,围着那几个人的脚边转圈圈,然后趴下了。
那些人还不知道狗剩趴下意味着什么,还乐呵呵地看着它:“这狗有意思,真听话!”
王雪娇看着一动不动的狗剩,还有眼前的几个男人:“你们住多久?”
“一个月嘛,多少钱?”
王雪娇打量了他们一眼:“五十块钱一间屋,电是自己发,你们自己买柴油,用多少买多少,水是井水。”
这个价格还算合理,杀手们看了一圈,发现屋里家具厨具、被子床全都有,非常满意,当下便掏钱入住。
王雪娇揣好三百块,把扫把往墙边一靠,就向院门外走。
狗剩会趴下来就三种原因:他们身上有毒品、他们身上有枪、他们身上有人血味。
总不能是有人痔疮破了,狗剩剩才趴下来的吧
要是痔疮破这么严重还不处理,让民警过来看看也好,别发炎死在屋里。
里面的人大呼小叫的抢房间,大家都是五十块,凭什么你睡南边屋,让我睡北边屋!
没过几分钟,吵闹的两个人开始动手。
王雪娇厉喝一声:“你们不要打啦!要打,出来打!”
过了一会儿,扭成一团的两人出来了,一个人被抓着脸,另一个人被揪着头发。
其他人围在边上看热闹,王雪娇也不管,跟其他人站在一起:“哎,你们说,他俩谁能赢?”
几人七嘴八舌地瞎猜了一番,最后还开了盘口下注,赌自己看好的人胜,加起来的赌资超过六百块了
王雪娇默默地从口袋里摸瓜子塞嘴里,现在都可以以聚赌的名义把这屋人抓起来了呢。
这屋子果然风水不好,前面住盗猎的,现在又住了一堆来路不明的赌棍。
在打架的两人打着打着,还打急眼了,一个掏匕首,一个掏三棱刺,向对方猛地扎下去,两样金属器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三棱刺优势明显,将拿匕首的人脸上划出一道血痕,那人一声痛呼,捂着脸,向后踉跄几步,手持三棱刺的人没有停手的意思,继续向前冲了两步。
“都他妈的给老娘住手。”一个冰冷而不耐烦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转头看着王雪娇。
王雪娇手里握着“六四式”,对着“三棱刺”,冷漠地看着他:“一个女人,想挣点钱,想出租个院子,她错了吗?”
“三棱刺”看着她那黑洞洞的枪口,飞快摇头:“没错。”
王雪娇恼怒地盯着他:“没有错,你想让她的院子跌价是想干啥捏?”
“三棱刺”愣了一下:“我没有”
王雪娇指着血流了一脸的男人:“他要是死在这,我这院子就租不上价啦,还会有条子上门来找事。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听过没有?”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三棱刺”一下子蔫了,他再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刚才还在扫院子的女人,竟然如此彪悍,手里有枪!
他的枪都没来得及掏出来。
王雪娇用枪口指着他:“你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是不是有人叫你来杀我?”
院里的其他人也傻了,怎么,这出租院子的女人也有故事?
“三棱刺”陪着笑脸:“不不不”
“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嘛?这么凶,在我院子里杀人。”
“我我没文化、没上过学刚才,我就是一时冲动,一时冲动真的真的我就是一个生意人!”
王雪娇怀疑地看着他:“生意人什么生意?”
“生意盐!对!我们是来买盐的。”
刚才狗剩在他们身边趴下来,说不定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枪,如果真要把他们逼急了,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凭一把“小砸炮”把这么多人都放倒。
王雪娇还没收枪,枪口对着他点了点:“你的房租要加倍!”
她的眼睛在周围人身上扫了一圈:“在我的院子里,还有距离院子的五米之内,不准打人、不准杀人、不准发出声音吵到别人!你们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就住下,有意见就滚。”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外来的杀手们,都不知道王雪娇是什么路数,再说,他们是来求财的,没事也不想招惹地头蛇。
而且,王雪娇这要求也不过份,杀手们自己也不希望住的地方天天打打杀杀,还没蹲到武长春,自己先被邻里关系烦死了。
他们痛快地答应了王雪娇的要求。
“你,跟我走。”王雪娇指着脸上被划伤的男人。
他怔怔地看着王雪娇:“干干什么?”
“你这一脸血,不去医院处理一下,干嘛,想偷偷用屋里的被子擦啊?!”王雪娇翻了个白眼,“弄脏了被子也是要赔钱的。”
“得多少钱啊?”
“不要钱。”
听见不要钱,这个叫四毛的杀手便没有再挣扎,稀里糊涂地跟着王雪娇往镇上的小诊所走。
诊所里的大夫认识王雪娇,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陛下,又带人来看病啊。”
“嗯,他的脸不小心被划了,给他稍微处理一下。”
这位大夫没有上过正经的医学院,过去是个赤脚大夫,自学了很多野路子,最近他的自学方向是缝针。
这里没有医学院的缝皮教具,都是在真人身上实地训练。
王雪娇把四毛带过去,就是让他多一个练手的机会。
趁王雪娇去医院别的科室跟人打招呼增进感情的时候,四毛悄悄问医生:“她经常带人过来治病吗?”
“你说陛下啊?对,这个医院都是她朋友建的,应该说,治伤比较多,好多人身上的伤,比你的还重。”
王雪娇的“陛下”之名,起于小镇派出所传出来的八卦,兴于穿着女皇的衣服拍宣传片,医院里的人总觉得“余小姐”叫起来怪怪的,显得关系很生疏,叫“陛下”更好玩。
这几天王雪娇跟恽诚一起出去拍宣传片的时候,时常捡一些身上有伤的牧民回来,让他缝针。
牧民身上的伤,那可真是五花八门,与他们身上被狼咬、被雕抓、被羊角顶裂的古怪伤口,用匕首划开的平整光滑伤口真是做缝针治疗的绝佳练习道具。
从各个科室转了一圈的王雪娇回来,认真端详着四毛的伤口,问道:“痛吗?”
男子汉大丈夫,痛死也不能喊痛!
四毛摇摇头,王雪娇怀疑地看着他:“真的?”
“真的,真的!”
大夫无奈地笑道:“哎,陛下,你就不要吓我了,上次的教训我真的记住了,绝对不会再犯。”
上次他看患者的伤口里面有点脏,抬手就拿着酒精纱布伸到患者的创面伤口上擦了擦。
患者的惨叫声响遍了整条街,派出所都能听到,巡逻民警飞奔而来,还以为医院里出了什么凶残的杀人事件。
他还觉得自己没错,跟从西宁请来的专业外科医生说:“我们以前都这样,这边的人哪像城里的这么娇贵。”
那个外科医生没好意思骂他,王雪娇看不过去,把他痛骂一顿。
当时他还有点不服气,后来他才知道,酒精会对创口造成刺激,不仅会非常痛,而且会延缓愈合过程。
由于她是大金主恽诚请的代言人,医院里的人生怕得罪了她,大金主会把他们涨上去的工资又降下来,便老老实实地按照专家教的正规流程处理伤者,术后感染率和愈合情况果然比以前的野路子改善了很多。
这话听到四毛耳朵里,就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陛下?那这个女人一定是这片地方的大姐大,平时她的小弟跟人动手受伤以后,她都会亲自把他们送来医院看。
什么朋友建的,肯定就是她自己,为了让小弟得到更好的治疗,她自己建了一个医院。不然,谁见过一个小镇上的医院能有这么好的条件?比县里的都漂亮。
她居然还关心我痛不痛?以前谁关心过他的死活。
四毛不由得心中羡慕,跟着这样的大姐大,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就算是冷漠无情的杀手,受伤的时候,也会脆弱,也会被别人的照顾和体贴打动。
王雪娇不知道他脑补了多少奇怪的东西,见伤口缝好,便又把他送回去,顺便再强调一下:“不准在我的屋子里杀人、打架!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等王雪娇走后,其他人都凑到四毛屋里,问他刚才去干嘛了,就包扎了一下?要钱不?
四毛一脸感动:“刚才我真是没看出来,她居然是这个镇上的老大,为了给手下兄弟治伤,盖了一个医院!那医院比我去过的县医院都好!”
从小院出去,王雪娇就去找了邢川,把几个人租院子还打架的事说了一遍:“最近镇上怎么多了这么多奇怪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我以貌取人啊,总觉得他们不像好人。”
邢川点点头:“你说对喽,他们是来报复车队的。”
第五运输队的人都在外面跑,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王雪娇眉头皱紧:“他们是想等司机回来再杀?”
那这事可严重了。
邢川:“他们是想杀武长庆。”
“武长庆不是已经死了吗?”
“所以,他们的目标改成武长春了。”
他们现在进看守所还能见着武长春,要是武长春最后判死刑的话,他们就只能相随地下了。
现在镇上的杀手们很多,居住的又很分散,如果要动手抓人,就得一波全部带走,否则他们狗急跳墙可能会伤及无辜群众。
王雪娇问道:“他们是打算拉特警过来,还是准备拉武警过来?”
“不好说。”
特警是警察序列,讲究的是在最低伤亡的情况下完成目标。
武警是部队序列,讲究的是完成目标。
具体出动哪支队伍,是领导们要考虑的事情,王雪娇最初来这里的卧底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
当时说向夏厅借款,只要嫌疑人数超过二十人就行,现在涉案人数已经超过一百。
西北这边已经清剿了几十个大小盗猎团伙,查获藏羚羊皮四千多张,各种动物标本几百个,还有他们手里的枪支弹药,加在一起都够组装一个独立团了。
南方几个城市也传来捷报,那些违规售卖野生动物做为食补的饭店药店,已经全部被查封、停业整顿。至于那些用快船走私标本出海的水客,也都抓了。
连王雪娇觉得不会参与这件事的港澳台,都参与了此事,名单上的药店和饭店,在被抓到实据之后,也受到了处罚。
买卖两头同时被掐死,大陆的珍衡野生动物市场好像瞬间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导致国外的相关动物制品价格暴涨了三倍,也依旧有价无市。
汇报恽诚最近动向的时候,王雪娇跟康正清嘀咕:“当时跟我说的工作任务是抓盗猎,现在忽然变成了盯男人,讲道理,我现在应该算加班,应该给我支付15倍加班费。”
康正清同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小王同志,根据《国家行政机关工作人员条例》规定,你是没有加班费的,但是有一个好消息。”
“外勤补贴涨了?”
康正清快乐回答:“那倒没有。”
王雪娇:“那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康正清:“等你回来,要写两份报告,一份是你解决了本地盗猎团伙,一份是你解决了跨境犯罪嫌疑人。这样为你申报立功奖励的时候,就多了一项事迹,开不开心?”
王雪娇:“别人是半场开香槟,你这是还没开场呢,就已经想好香槟喝完的瓶子送回收站能卖几个钱了。”
恽诚这么牛逼,哪能让她轻易抓到把柄。
王雪娇觉得以现在这闹得满城风雨的动静,就算恽诚是来收购野生动物的,他也得缓几个月,哪能顶着风口浪尖还敢动手,买不着就回去了呗。
王雪娇:“要是他来转一圈就走,什么都不干呢?”
“他要是能在境内真的只做好事,别的什么事都不干就走了,那不是更好吗?难道你希望他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
王雪娇:“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没毛病。”
康正清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就当是用公款放了一个假,还有外勤补贴拿,不是挺好吗?钱刚哭着喊着要来,刘队都不让呢。”
“哼,我缺这点钱吗!”王雪娇气哼哼,“对了,现在镇上一堆杀手,你看我需要干点什么吗?这些人要是被我抓了,我能不能拿个一等功?”
康正清已经从西宁市局知道了这边的情况,他告诉王雪娇:“这些人火力太强,你们三个以任务为最优先,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参与,他们市局已经在做行动部署了。”
“哦,那就好,别到时候治我一个袖手旁观之罪。”
整个大西北都乱成一锅粥了。
但是,就算是在通讯发达的2025年,都不是所有人能掌握所有的热梗,更何况是现在。
有十辆吉普车,在荒漠公路上飙到最高时速,车上的人哈哈狂笑。
车上装满了猎物,老板就在西宁等着他们,这趟他们打到了六十多只金雕,那可是阿拉伯老板最喜欢的标本,按照老板之前给他们的承诺,他们每个人起码都能分到三万块。
在山里待半月,赚三万,太划算了!
这钱真是来得太轻松太舒服,想买啥买啥,想吃啥吃啥,盖个房子,娶个老婆,再生个大胖儿子,简直是神仙日子。
这伙人自己有运输方式,在西宁,所以,从未与武氏兄弟产生过联系。
只除了一次,武长庆曾经神通广大的联系到在西宁的大老板,问他有没有兴趣找他们运输。
大老板否了,有自建车队,还要找外包的干什么。
干这行,最要紧的就是安全,这么重要的事扣在自己手上才是最安全。
本来拒绝推销是挺正常的事,这位老板,他是个草莽出身,人品和嘴巴跟武长庆差不多。
拒绝就拒绝,还把武长庆给连嘲连骂的喷了一通,说他们是只会抱公司大腿的小鸡崽,离了公司屁都不会,还敢接活,不怕在路上被人给劫了。
武长庆就记恨上了:“你牛逼,你不怕劫,老子就要劫你一次。”
然后,他砸重金请人,还真得手了,抢了这位老板三辆车的货。
一来二去,这位老板弄明白是武长庆搞的鬼之后,冤冤就开始相报起来了,两家车队互相给对方使绊子,包括但不仅限于扎车胎、抽汽油、报警、找道上的人搞拦路抢劫
武长春劝过武长庆:冤家宜解不宜结,找他把话说开就算了,哪能每次跑车的时候,除了防条子,还要防同行。
武长庆不肯,他要对方自己先受不了,先找他认错。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好些年,直到最近生意实在太好,他们才暂时放下私仇,专心跑车。
这次,他们带足了粮食,比普通盗猎团伙更加深入,多打了很多只金雕,出来的也比别人迟十天。
恰好躲过了王雪娇掀起的灭顶之灾。
他们知道盐湖镇是武氏兄弟的地盘,但是他们要去西宁,必然会路过盐湖镇,他们的计划是擦着盐湖镇的边走。
盐湖镇又不是他武家的碉堡,不是时时都有盯着,只要飞快的路过,就绝对不会有事。
小杨和同事巡逻到小镇边缘,眺望着前方光秃秃的山,小杨叹了一口气:“听说别的地方到处都是树,绿油油的,可漂亮了,我们这边一天天的除了沙,还是沙。”
“那你怎么不去?你爸妈不是早就让你去南边打工了吗?哎,听说在那边外国人开的厂里当保安,一个月有六百块钱工资,还有奖金。你要是在那边干三年,等回来跟小丁结婚,小丁使使劲,帮你也弄一个盐业公司的第三产业干干,你肯定比武长春还有钱。”
小杨:“我想跟丁淑兰结婚,是因为我喜欢她,怎么你说得像我是为了让她帮我找工作一样。”
同事摇摇头:“切,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谈这种没用的你爱我,我爱你,等你结了婚就知道,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两家人的事,本身就是一种利益交换和财产保证的关系,不然你结什么婚,谈一辈子恋爱不就行了,”
小杨怔怔:“那孩子怎么上户口?没户口怎么上学?”
“要户口还不简单,咱们这又不是什么大城市,你自己动动笔,不就登记上了。”
小杨摇头不语,忽然,他看到了王雪娇,她和她的小白脸在一起,似乎是在跟修车老板研究车子上高原可能出现的问题,想提前买一些应急用的工具。
同事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看看人家!这才叫发自内心的喜欢,只求在一起,不去想结婚这种世俗的礼仪。”
过了一会儿,从修车铺里又跑出来一个人,是余小姐的小黑脸,手里举着一个轮胎:“这个更好!”
小白脸跟他说了句什么,小黑脸一脸不服气地抱着轮胎,做了三个深蹲。
小杨:“我这个人,比较专情,不太适应这种多人协同。”
话吹到王雪娇耳朵里,王雪娇大声对小杨说:“我对每一个都很专情!他们都是我的翅膀!”
修车摊老板嘿嘿一笑:“喜欢就都要嘛,有什么关系。藏区一个女的有三个丈夫呢。”
小杨面红耳赤:“那不一样!他们那不是娶老婆,是给全家做保姆!我是真心喜欢她!”
旁边的同事白了他一眼:“人不在你跟前,你喊这么响,有个卵用,来来来,我们去她店里,你用刚才的音量再喊一遍。”
刚才还很有精神的小杨,现在就像被拔了气门芯的内胎,从鼓鼓的,变成扁扁的:“还没巡逻完呢,尽瞎扯这些干什么,走了走了!”
“轰轰轰”有车从远方疾驰而来,一共是六辆吉普车,丝毫没有减速,看来是不想进镇子。
老同事一眼就看出这吉普车有问题:“这车上有货!”
有货也没办法,他们的车速极快,小杨他们连自行车都没有,是走着来巡逻的。
王雪娇他们也两手空空,他们只是来临时抱佛脚,学习一下车在高原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和维修手法。
忽然,第一辆车的头突然不见了,就连屁股都只搭了一点在外面。
后面几辆车的行车轨迹也相当奇怪。
王雪娇看了一眼修车摊老板:“你这是洒了多少钉子?”
修车摊老板干笑两声:“妹多少,妹多少”
王雪娇抢了修车摊老板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骑上就往镇上踩。
她的脑中闪过最坏的可能:
搞盗猎的都是亡命徒,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车是被人洒的钉子扎了,一会儿就算不把修车摊老板给杀了,也得打一顿。
小杨他们俩是警察,不可能转身就跑。留下来的话,就凭他们的火力,怎么可能打得过人多势众还火力强劲的盗猎者。
必须回镇上叫人。
镇派出所里那几个人几条枪也是去送死,不如
她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张英山和韩帆也已经不在原地了,嗯,这两人好歹也是见识过枪战的人,肯定不会傻站着挨枪子儿。
在另一边的小杨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同事已经感觉到要出大事,他从腰间掏出五四式,拉着小杨往隐蔽的地方退,他轻声对小杨说:“你找个地方躲好。”
吉普车上下来了几个长头发,皮肤黝黑粗糙的男人。
他们下车检查了一圈,地面上那个凹陷,是肉眼可见的由铁锹挖出来,又小心盖了一层薄土的陷坑。
其他车子的轮胎也都在往外漏气,甚至都不是装一装的“慢漏气”,“哧哧”的放气声简直震耳欲聋。
一个男人检查车胎后,捡起一个明显是人撒上去的三角钉,骂了一句:“操他妈的哪个王八蛋放的!”
他那双阴冷如鹰隼的眼睛向周围一扫,眼神锁定了修车铺,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妈的,兄弟们,抄家伙!欺到老子头上了!”
六辆吉普车上的人各自端起长枪,高筒防水靴踩在黄沙地上,带着沉重的落地声,向修车铺走去。
“真不是我我我我我手艺这么好,我从来不干这事哇,肯定是他干的!”修车摊老板往旁边一个无人的摊子指了指。
那也是一个修车摊,老板是坚定的睡午觉爱好者,而且一定要回家睡午觉,他起码还有两个小时才会回来。
吉普车上的男人冷着脸提枪对着他的脑袋:“修车多少钱?”
王雪娇踩着自行车进入镇内,一边骑一边大喊:“站场子,一百,每人一百!!有长雷子的来!红红理发店急要!全部都要!”
这是王雪娇跟四毛新学的本地杀手行业的黑话,意思是端着枪去站在路边撑场面,每人一百块钱,只要有长枪的人,去红红理发店旁边集合。
红红理发店就是离修车摊只有五米的理发店。
说是理发店,其实里面也干一些“大保健”之类的勾当,镇里镇外的男人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心动的人大声问:“劈当吗?”
意思是“要杀人吗?”
王雪娇大声喊:“不劈!”
开玩笑,要是他们真杀了人,到时候抓着一问:“谁让你们杀人的。”
杀手遥指王雪娇。
那可就玩完了,警务人员知法犯法,买凶杀人。
哪怕现在是九十年代,哪怕这是一本书都不行,妥妥被举报下架。
现实世界里的原作者又要吭哧吭哧修改剧情,还不知道会被魔改成什么逆天的操作,要是直接太监了岂不更糟糕。
听到“不劈”,众杀手们了然。
那就是随便站站就能拿一百块,如果要开枪,那属于个人行为,跟老板无关,老板不会从条子那里捞人,更不会给安家费、抚恤金。
一百块是相当大的诱惑,哪怕是干一票五百块的杀手,他们在这里蹲武长春,但是都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端枪撑场子就能挣到一百块,为什么不挣。
再说,这可是余小姐。
四毛已经到处宣传过了,这绝对是个猛人!狠角色!医院都是她开的!
帮她做事,不用担心被黑吃黑,不用担心钱发不下来。
四月的大西北,修车摊老板的额头、后背上的汗唰唰往外流,他要先给另外五辆吉普车换轮胎,然后用五辆吉普车把陷到车里的头车给拉上来。
从吉普车上下来的男人们一直恶狠狠地盯着他,看着他一个轮胎一个轮胎的测,把坏的拆下来,换上新轮胎。
老板心中大叹倒霉,早知如此,就不这么贪心了,本来听说剧组的车会从这边过,剧组么,都是斯文人,就算压上钉子也只会自认倒霉。
结果剧组出去拍了几回,走来走去,就是没有一辆车压上。
那一地的钉子和陷阱,他也没收,心想着万一有一两个大货从这里过,能讹一个是一个。
谁能想到啊,讹到了他根本惹不起的这帮人。
修车的钱和工本费他是不想要了,哪怕这帮大爷跟他要钱,他也愿意掏,只求这帮煞神爷爷修完车就赶紧走,不要伤害他。
幸好五辆车只有四个轮胎要换,他几乎使出了毕生的功力,拆旧换新。
看着头车一点点的被拉起来,老板大大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为首的男人看着他,忽然咧嘴一笑:“多少钱?”
“不要钱,不要钱,交个朋友。”老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男人的笑容未收,右手就已经缓缓掏出一把高仿的柯尔特蟒蛇,顶着老板的眉心:“朋友,下辈子再做人的话,别这么贪,看准了谁好欺负,谁不好欺负再动手,昂!”
老板心脏狂跳,双腿不住颤抖,他绝望地不住哀求:“求求你放过我,你要什么都行!求你不要杀我”
突然传来一声枪响,老板整个人都软瘫在地上,两秒后,他发现自己不疼不痒,身上也没哪里被开了洞,立马抱着头滚进店里。
他的店里到处都是轮胎和金属板,比起外面那些破木板、小土堆,还是他的店更防弹一点。
那声枪响是来自小杨手里五四式,这是自小杨领到这把枪以来的第十次开枪,十次,全部都是对空鸣枪示警,从来没有真正打在人身上过。
小镇自有一套运行体系,尽管里面有各种不法份子,以及各种罪恶交易,不过常在镇子里呆着的人都很懂事,他们绝不在镇子里跟已经鸣枪示警的警察发生冲突,就连羊胡子和豁牙刘都不干这事。
小杨已经习惯于鸣枪示警之后,闹事的人就会老实下来,然而这里是镇子的边缘,而眼前这群人是从来不进镇子,不守镇子里规矩的团伙。
他的鸣枪示警,不仅不会让盗猎者害怕,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杀心。
刚才用枪抵着老板的男人转头看见了小杨,上下打量着他身上穿着的警服,大声笑道:“哈,这小毛崽子还是个条子啊!怎么只会对着天上打?有种打这啊!来啊!”
他拿着枪的右手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左胸。
他的老板是大城市里的人,知道警察不能随便开枪,他让手下这些人不要怕,只要不拿枪和刀子对着警察,他们哪怕手里有枪,也不敢随便开枪。
小杨向后退了一步,举起枪对着他:“放下枪!不许动!”
有四个人当真把枪放下,还高高举起了双手,挤眉弄眼嘻嘻哈哈地向小杨和同事走过去。
“站在那里,不许动!”小杨大叫一声。
他们四人充耳不闻,还在笑着往前走:“哎哟,警察叔叔,我们是来投案自首的啊,你们人民警察不是说交枪不杀吗?我们枪都交了,怎么,你要打我呀?我好害怕啊。哈哈哈”
他们一步步靠近,忽然,就有两人伸出胳膊,要去抓小杨和他同事手里的枪。
“啪!!!”又一声枪响,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一个盗猎者应声倒地,很快,地上便湮出一滩鲜血,被黄沙地吸干。
“操!有埋伏!”
没有放下枪的盗猎者大呼小叫,再次以车身为掩体,对着枪响的地方连放数枪,却连开枪的人是谁都没看到。
韩帆和张英山藏在无人修车摊的后面,手中紧握着各自的配枪。
“第一个,”韩帆压低声音:“说好了啊,要是我杀的人比你多,报告得你替我写。”
“真没出息!”张英山一边隔着修车摊木墙的缝隙往外看,一边用气声说话。
盗猎者已经从刚才子弹射来的位置判断出开枪的人藏身于何地,一人指着修车摊,对其他同伙说着些什么。
小杨和同事借着这个机会,也找到了掩护的地方,他们不知道刚才开枪的人是谁,只能初步判断,应该是友军。
对空鸣枪警告,根本无法震慑住眼前的这群亡命之徒,只能抛弃幻想,准备战斗。
盗猎者的手中已经全部端上了半自动步枪,不知是谁先开了第一枪,接着整个天地间、荒漠上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连续射击声。
高速的子弹擦过店里的工具架,击碎了已经被风化到摇摇欲坠的木板墙,碎木屑四溅,擦过张英山和韩帆的脸颊,刮出了几道细细的血痕。
他们的射击很有章法,开枪的顺序有先有后,永远保证有子弹在空中飞,就连韩帆也被如此猛烈的攻势压得抬不起头来。
另一边,小杨和同事也在举枪射击,尽量减轻韩帆和张英山的压力。
只是,他们这边隐蔽条件还不如那边,几乎有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外。
小杨头一次将五四式里的子弹全部打光。
可是,盗猎者的子弹还有那么多,从枪杆里不住吐出火舌。
忽然,小杨觉得自己的胸口像被锤子重重敲了一下,他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
他喘不上气,眼前的景像就好像所里那台的老电视,房子、车子、石头,沙子都笼罩着一层雪花麻点,模糊不清。
我被打中了?
什么时候?
好像没有看见有人瞄准我啊?是流弹吗?
小杨俯在地上,悲哀地想:像我这样的人,连死都是被流弹打死的,注定做不了英雄。幸好没有告诉淑兰,我喜欢她
“小杨!”
他好像听见了同事的大吼。
风声似乎离他越来越远,沙子不住地打在他的脸上、身上,有些刺痛,但他连握起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不起,我尽力了。”小杨重重吐出一口气,紧接着,眼前就好像突然断电了一样,突然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