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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立安对小学徒说话的时候, 脸上的表情还很和善。他像个慈善家一样,愿意高抬贵手的放过这个冲撞他的小学徒。
他觉得这个小学徒应该感恩。
小学徒则抬起头,目光呆呆的看着陆立安, 像是被陆立安的宽厚所感动, 而感到自卑一般?
“行了,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陆立安脸上的表情更加和善,像是在看一个落难者一般的,对小学徒释放出了自己的爱心。
谁知道小学徒刚被人松开, 就抓起一把沙子,朝陆立安的眼睛里扬过去。
“啊!”
陆立安捂住眼睛惨叫的时候,小学徒趁机捡起地上的袋子, 像只兔子似的,一下子窜到墙根边,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陆立安的保镖和那个原老板私生子要去追的时候,已经没法子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学徒几下窜上墙头, 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这个白眼狼!”陆立安愤怒骂道, 他的眼睛进了不少沙子,此时正干涩刺痛。这种从眼睛里传来的剧痛, 刺激的陆立安脑神经也痛的一跳一跳的:“我要弄死那个小兔崽子。”
“陆少, 他那个痨病鬼的爸爸,还在楼上宿舍里, 我这就带着人去把他打一顿。”这个纺织厂原老板的私生子, 本来就不学无术。
和他的小三妈抢家产, 没抢过原配生的女儿。最后被对方摆了一道, 只能灰溜溜的卖掉厂子来还债。
所以这个私生子心里本来就憋着一口气, 如今正好去找小学徒的爸爸来出出气!
陆立安听见这话, 也没吭声,而是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白眼狼。”
“港城这些贱民,都是一群烂人。你呀,就是太容易心软了。”于慧莹扶着陆立安去宿舍楼下的水管旁,一边撩水给陆立安洗眼睛里的沙子,一边说:“那个小兔崽子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活该被打!”
陆立安觉得于慧莹说的对,他真是烂好心。这些港城的烂仔,根本配不上他的心软。
陆立安眼睛里的沙子被水洗出来了,可是眼睛还痛的厉害。
港城的冬天虽然不太冷,可是洗眼睛的时候,自来水管里的水,把陆立安的衣服都打湿了。
被夜晚的凉风一吹,陆立安还是冷的发抖。
可他却推开了于慧莹要扶他上车的手,而是红肿着眼睛站在那里,想知道那个小学徒的爸爸有没有被抓出来?
小学徒的爸爸,早就跑了。
所以那个私生子拿着木棍冲上去打人的时候,自然也扑了个空。
当私生子把这个消息告诉陆立安的时候,陆立安还冷哼一声:“算他跑的快。”
于慧莹看陆立安眼睛红肿的越来越厉害,还有出血的症状,连忙拉着陆立安去了医院看眼睛。
而那个逃跑的小学徒,则绕着纺织厂转了一圈后,见天色越来越黑,周围也没人了。
这才又拎着装菜的口袋,悄悄的翻过宿舍楼外的围墙。小学徒熟门熟路的跑到了锅炉房外面的铁架子下,果然找到了他那痨病鬼的妈妈,和他那一脸担心的妈妈。
刚才大天被陆立安的保镖和那个私生子,按在地上打的时候。
大天的爸爸在宿舍楼上就发现了,可他心疼也没法,因为他知道自己冲下去,不仅救不了儿子,还会成为儿子的把柄。
于是大天的爸爸,拖着病重的身体,把重要的东西都绑在自己身上后,这才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大天的妈下班翻墙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重要的东西,全都被搬走了。
她心里着急,但也知道老公儿子的性格。于是没敢到处声张,而是悄悄的找到了锅炉房外面铁架子下面。
果然找到了蜷缩在角落的老公,也看到了家里那些被打包起来的东西。
所谓重要的东西,也只是些锅碗瓢盆和衣服、米油等维持生计的东西。
再见上锅炉房外面的铁架子,建立在两道墙的中间。上面盖着一块铁板顶着水塔,下面的铁柱子,和两道墙就围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再加上这里背阴,平时就很少人过来。
现在纺织厂停工,烧锅炉房的员工也回家了,所以这里就更没人来了。
还好他们一家三口早就商量了,如果遇到麻烦,或者被人赶出去,就躲在这里见面。
穷人为了活着,总是想方设法的在绝境里找寻一条生路。
也没成想他们提前说好的地方,还真成了他们团聚的避难所。
“大天,你没事儿吧?”
大天就是这个小学徒的名字,他听到妈妈担心的询问,赶紧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可惜了今天买的下市菜。一块钱一大堆,我挑了好多干净又娇嫩的菜心回来,现在全没了。”
大天真是心疼的很,现在一口袋菜,只能下了一小把,也不知道今晚要怎么填饱肚子?
“哎,都是我连累你们娘俩。”大天的爸爸瘦的皮包骨,面色发黑,看着就跟僵尸一样。
可是大天没害怕,反而和他妈一起扶着他爸往外面走:“这里是没法住人了,我们先出去。爸你也别担心,今天盛总给我发了利是,还涨了薪水。”
“利是里面有一百二十元,我的薪水也涨到两百了。等发了薪水,我们就能出去租房子了。”大天和他妈一左一右的扶着他爸,三人相互搀扶依靠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这个月也有薪水,盛总给的底薪是一百元,然后记件算提成。”大天的妈也说:“盛总厂子里待遇好,还有租房补贴和其他补贴,我这个月虽然刚去,但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两三百元。”
大天的妈声音里全是对未来的希望:“以后咱们在盛总厂里好好干,肯定能把日子过好,也能把你爸的病治好。”
大天和他妈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时候,大天的爸爸脸上却露出一抹愧疚苦涩的笑容来。
是他不好,是他的病拖累了妻儿,才让他们跟着自己受苦。
白天他看到陆立安让人教训大天的时候,大天的爸爸心痛的在滴血。
可是他连冲出去保护儿子的本事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立安教训了他儿子大天,还要让人按着他儿子大天在地上,假惺惺的说着‘饶了他的话’。
陆立安以为自己是‘菩萨心肠’,可是他的‘高抬贵手’和那几句轻飘飘的放过大天的话,落在大天爸爸耳朵里,简直比杀了他难受。
他们家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谁?
还不是因为陆立安买下这家纺织厂,也承担了纺织厂的债务后,却有钱也不愿意结算拖欠他们这些员工的工资?
现在让人打了他儿子,却还假慈悲的说自己心善?要让过他儿子?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陆立安有一句话说的对,在一个人没有能力的时候,反抗也是可笑的。
大天紧紧抿着唇角,他可笑没关系。只能能拖延时间,让他爸安全带着家里的东西离开,让他们家不至于丢了那些活命的东西就行。
穷人拥有自尊是件很可笑的东西,因为他们连活着都费劲。
因为陆立安买下这间纺织厂后,就锁住了所有能进出的门。
大天他们没钥匙,只能重新回到那堵围墙前。费劲吧啦的想办法把大天爸爸合力抬到墙上,然后又费劲吧啦的把大天爸给拉到墙下面。
等大天爸安全落地后,大天这才重新翻过去,一趟一趟的把家里的锅碗瓢盆和衣服那些给搬到墙这边。
东西虽然多,但像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的搬,总能一点点的搬完。
明明是冬天的夜晚,可是大天还是累的浑身都是汗。
等东西全都搬完后,大天已经累的喘气了。
真的很难想象,在他吸引火力挨打的时候,他病重的爸爸是怎么样,才能把这些活命的东西给搬来藏起来的?
也就和大天说的一样,蚂蚁搬家的笨方法呗。
活下去是件很难的事情,但方法总比困难多嘛。
大天一家三口,这一晚是住在桥洞下面的,
搬出来的锅里,烧着白开水下面条。调料很简单,就是猪油加酱油。而那一小罐子猪油,则是他们家一个月的用油量。
很难想象,这里是繁华富饶的港城。
可是对底层的穷人来说,猪油汤底的清汤面条加点青菜,已经是一顿很丰盛的晚餐了。
桥上的路灯也似乎想关照大天一家,在夜晚里无声的照亮了桥下的这一方天地。
桥洞下面的水浪,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岸边的石头,大天一家吃完了猪油汤面,裹着打满补丁的被子,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大天睡的迷迷糊糊中,感觉脸上的伤口,被人轻轻抚摸着……
陆立安躺在酒店的豪华大床上,却痛的怎么也睡不着。
医生说他不该用自来水冲洗眼睛,自来水管里面的生水有很多细菌,导致他受伤的眼睛发炎红肿。
虽然在医院里打了吊瓶,可是眼睛里的毛细血管被沙子弄伤,导致陆立安眼睛闭上也痛,睁开也痛。
“该死!”陆立安愤怒骂道:“早知道我该叫人弄死那个小兔崽子。”
白眼狼,他都要放过那个白眼狼了,还敢往他眼里扬沙子?真是气死陆立安了。
“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于慧莹半醒半梦的安慰陆立安:“过几天纺织厂就要买来原材料开工了,你要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才行。”
一提到纺织厂的事情,陆立安就更头痛了:“现在时新一种叫的确良的布料,可是一条生产线要几十万美金。我手上的钱根本不够,你说为什么盛悠然却能一下子拥有两家这种厂子?”
陆立安的话让于慧莹瞬间没了睡意,她做梦都想成为盛悠然那种风风光光的人。可是风风光光的人却不是她,而且陆立安对盛悠然的关注实在太多了。
于慧莹目光复杂的看着眼睛上还敷着纱布的陆立安,她以前总在陆立安面前说盛悠然和团团的坏话,想让陆立安厌恶憎恨盛悠然和团团。
可是现在陆立安如她所愿的憎恨着盛悠然,可是为什么,陆立安对盛悠然的关注度却越来越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