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琴酒忠诚的小弟伏特加的眼中,梅洛不仅仅只是组织的代号成员梅洛,还是他大哥的恋人。

虽然恋人这个词放在琴酒和梅洛的身上要打个问号,但不妨碍缺根弦的伏特加坚定地这么认为。

非常明显,他家大哥对梅洛的态度和对别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那是他难以形容的感觉。

打个比方的话,如果同样是干了一件蠢事、或者搞砸了什么,他大哥琴酒可能直接就对着搞砸了事情的废物开枪了,但如果对象是梅洛,那么可能只是几句语言上的冷嘲热讽和威胁——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是爱情吗?

他大哥一定是喜欢梅洛的,否则怎么偏偏这么纵容?虽然看平时的态度照样很差,但不开枪不动手何尝不是一种沉默的爱!

大哥不善言辞,大哥不懂谈恋爱,这都没关系,他伏特加就要当大哥的爱情保安,守护大哥和梅洛之间的爱情。

伏特加坚定了这个信念,十分用力地用手机键盘打字,在液晶屏幕上硬是敲出了一连串响声。

[造谣,绝对是造谣,弥良怎么可能跟那个家伙在一起呢?这不可能!]

[安室透一看就是个坏心眼很多的家伙,弥良不可能喜欢他]

[挖人墙角是要遭天谴的]

他一连发出了好几条消息,社交平台的后台很快就跳出了有未读消息提示的红点。

伏特加惊喜地点开一看——用户@透弥是真的给您的消息点了个踩。

伏特加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盯着那行简短的文字,又看了看那则在他看来纯属造谣的推文,开始思考另一种曲线救国的方式。

直接把梅洛和波本隔开不就好了?随随便便给波本穿个小鞋,发配去非洲赤道几内亚之类的地方,异地恋都要出事,更何况横跨半个地球的异国恋!

伏特加下定决心,转身就想去找琴酒,充当一下出谋划策的猪头军师。

……

伏特加敲门之前,琴酒正在盯着看手机的屏幕。

他一向不喜欢点太多的灯,室内的环境显得有些昏暗,手机屏幕泛着点幽蓝色的光芒倒映在他的脸侧,将垂落下来的银发发梢也浸染成了很淡的蓝。

银发遮掩下的眼睛拥有着十分浓郁的碧绿,如同千年沉淀的翡色,在幽蓝的光下却显得晦暗不明,涌动着深海的暗流。

浓墨重彩的绿瞳之中映出一点方形的光斑,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垂下眼睫,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手机中自动播放着的视频。

视屏相当短暂,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画面带着一点不太稳定的摇晃,拍到的是刚刚停稳的一辆白色的车——那是降谷零的马自达。

车门开启,从驾驶座上下车的降谷零走了出来,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打开了车门。

在暧昧摇曳的路灯下,车内的少年半彩在了深灰色的水泥地面上,黑色长裤的裤管之下显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腕,隐约可见其下被遮掩的如同白色瓷器般的肌肤。

苺谷朝音只穿着十分单薄地衬衫,透过自上而下的路灯的光芒,几乎能够看清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身体线条,流畅而具有美感。

他肩上披着一件外套——琴酒认得出来,那是降谷零的,但现在却披在了苺谷朝音的肩上。

不知道为什么,视频之中的少年偶像似乎有些脚步虚浮,在下车的时候摇晃了一下,向前栽倒,如同蝴蝶坠落——然后被降谷零拥入怀中。

那头金发在朦胧的夜色之下格外灿烂炫目,又带着让人看着便觉得不适的刺眼。

琴酒缓缓地皱了一下眉,视线落在了降谷零的手臂上——为了保持身体稳定而不会摔倒在地面上,苺谷朝音握住了降谷零的小臂,借此来支撑自己身体的重量。

他的额头抵在降谷零的肩上,视觉下格外纤细的腰又被揽住,这才让他没有因为低血糖而栽倒在地。

偶像巨星的光环似乎在这一刻悄然褪去,露出了苍白的内里。少年形容踉跄,跌落在那个值得依靠的人的怀中,在闪动的橙黄色路灯下眷念而亲昵地相拥。

苺谷朝音攥得很紧,手指将衬衫揉出了几道深刻的褶皱,身体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又微微颤抖,只看黑发垂落而下的弧度,便无端地生出了脆弱不堪的感觉。

在深沉而下坠、又咄咄逼人的浓重的夜色之下,他们彼此相拥,就像是短暂地拥有了世界。

梅洛依靠着他、被他支撑、连肩上都披着属于他的外套,整个人被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如同被贴上了属于他的标签。

而那个他——显然是波本。

不到一分钟的视频在循环播放的默认设置下又一次开始重播,但琴酒并没有再看第二次的兴趣,等第二遍的视频头一次播放到下车时,苺谷朝音跌入降谷零怀中的那一幕时,琴酒关掉了这个视频。

——无聊。

他心中只有这个想法,随之伴随而来的是一种隐隐的、莫名的压抑。

如果非要用打比方的方式来形容的话,就像是捡回来了一只湿漉漉又可怜巴巴的流浪狗,好不容易培养的听话乖巧又出色,却在某天私自出门之后黏上了其他莫名其妙的人。

是混杂着不爽、又压抑着隐秘的占有欲的怒火。

但琴酒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他看组织里那些不是蠢货就是废物的成员的时候,心中也难以掩饰愤怒——或者说他压根不屑于掩饰,只用一把伯莱塔就足够有威慑力了。

而这次愤怒,当然也是因为梅洛和波本做了多余的事情。

组织的代号成员私底下互相有联系是十分正常的事情,那天梅洛和波本又是一起离开的组织,波本开车送梅洛回去倒也没什么,但——被拍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更何况波本对梅洛的态度显然和以往大不相同,这种亲昵的举动当然也是导致他们被狗仔偷拍的原因之一。

退一步说,如果开车送梅洛回家的那个人是伏特加,难道狗仔还会拍他们俩的照片搞事吗?根本不会有人认为弥良的恋爱对象会是伏特加吧?

很显然,问题最大的人是波本。

在琴酒作出这个定论时,伏特加的敲门声刚好响了起来。

“大哥,”门外的伏特加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进。”琴酒十分冷淡地应了一声。

从这一声简短的单音节之中,伏特加默默地品出了一些和以往不同寻常的意味。他打开门,在和琴酒对上视线的瞬间,便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低气压,压地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伏特加走近了。

他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但双眼5.0的视力委实不错,眼睛一瞟过去就看到琴酒手中亮起的手机屏幕,屏幕上文字的排版和排在一起的缩略图很容易就能让人认出来,这是那则爆料了梅洛和波本的绯闻。

伏特加瞬间就明悟了琴酒生气的原因。

墙角被撬了,换谁也得生气啊!

他同仇敌忾地说:“大哥,波本那小子实在太嚣张了,要不要——”

伏特加神情冷酷,竖起了手掌。

就像大多数大型企业都有那么点办公室政治一样,组织这个大型跨国犯罪组织当然也是有办公室政治的。只是和别的企业那种过家家一般的办公室政治不同,在组织里站错了队、选错了针对对象,那可是真的会丢命的。

伏特加模糊地知道一点琴酒的过去——身为行动组实际上的负责人、组织的Top Killer、那位先生最信任的人之一,是有很多人妄想取代琴酒的位置的。

但那些人无一例外,最终都销声匿迹了,从此消失在了组织之中,时间漫长地流逝过后就连曾经的代号都被人遗忘了,就好像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琴酒当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对于想要取代他、针对他、试图暗害他的人,他的解决手段向来都简单而有效:只要杀了对方,那么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但出乎伏特加的意料,琴酒并不打算做什么。

他摁灭了手机屏幕,冷冷地看了一眼伏特加:“没有必要,波本还有用处。他们自己惹出来的事,让他们自己收尾。”

琴酒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一句而已。虽然他确实有点微妙的不太高兴,但倒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对波本做些什么。可这话落在伏特加的耳朵里就意味不明了。

伏特加在心里日译日了一遍,觉得自己明悟了大哥的意思:很显然,他大哥这是要师出有名,等波本犯下错误再趁机一起清算!很好,波本就等着吧,敢撬大哥的墙角是会付出代价的!

他自以为完全领悟了,十分严肃地跟着点头,“我明白了,大哥!”

……

如果说有谁是那个最愤怒的——那必然只有一个人。

北贵志。

作为死忠唯粉兼事业粉,这种会在事业上升期影响到工作和发展的绯闻他深恶痛绝。

至于照片的真实性……废话,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么?他推和波本只是纯粹的同事关系,根本没有交往的可能。

他忍不住在心中十分不满地拉踩了一通降谷零:肤色那么深,和别人一看就不一样,长相显眼、作风也十分轻佻,言行举止来看完全就是个轻浮男,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恋爱对象。

北贵志憋着一股气,很想把门口立着的“琴酒与波本禁止入内”的牌子修改一下,给波本这个词大写加粗标上重点。

他刷了一下社交平台,推送给他的大多数都是和他一样属性的唯粉,大家基本都是在抨击狗仔造谣爆料,并且表达了对苺谷朝音的支持。

北贵志也发了推。

[我相信弥良绝对不会偶像失格。]

[他那么看重粉丝,不可能会做让粉丝伤心和失望的事。]

[这些爆料绝对另有原因,我会等待事务所给出一个答复的。]

他的发言十分平淡,悄无声息地融入进了#弥良恋情#的tag之中。

对于北贵志而言,虽然他加入组织是被迫的,但他其实本身就参与了极道组织,如今倒也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负担,反而是一种福利……因为他能看到真实的弥良。

或者说,是褪去了偶像光环的、仍然处于伪装之中的弥良。

和那些只是表面演戏的人不同,即使不在舞台上、不在聚光灯下、不在无数粉丝的视线之中,弥良也仍然是用心对待这份工作的,粉丝对他而言并不只是上供金钱的ATM机器,是毫无保留将爱交付予他的重要的人。

这样的弥良,北贵志实在不认为他会在当偶像的期间做出恋爱这种严重失格的事情。

再说了,身为和警方有关联的人,弥良怎么可能和代号成员波本恋爱?要说是逢场作戏倒还有可能。

——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北贵志面沉如水,将手机放回了衣服外套里。

他匆匆穿过组织基地中深灰色的走廊,在经过训练场时,听到了依靠在门口的其他组织成员的谈话。

身为全民偶像,苺谷朝音的热度十分可怕,绯闻爆出来不过半小时便直接冲上日趋第一,现在甚至已经进入了世趋之中,几乎所有在这个时间点登录推特的人都在关注这件事,而组织成员当然也是会使用智能手机的,顺理成章地正在热切地讨论这件事。

这帮八卦的组织成员知道的要更多一点,比如说……她们虽然不知道梅洛就是弥良,但知道弥良和琴酒是清人关系。

而身为情报商,降谷零其实和组织里的很多人都有所接触,许多人都知道他就是波本。

现在这八卦就更有意思了——当红偶像弥良脚踏两只船,同时跟琴酒和波本两个人谈恋爱,这不比组织的那些任务劲爆多了?

“这辈子没这么佩服过一个人,弥良算一个。”

“呜哇,这是亲了吧?真的亲了吧?弥良和波本玩的这么开吗?”

“倒也还好吧,上次不是听说弥良和琴酒在基地里约会,动静闹得挺大的么?伏特加都去守门了。”

“所以他是同时跟琴酒和波本在谈恋爱……这我是真的佩服,琴酒那种人居然也会谈恋爱,完全想象不到。”

“能拿下波本,不,同时拿下他们两个也很厉害啊。”

“虽然但是,我觉得琴酒才是正宫。”

“哈?不管怎么看弥良都和波本更加亲密吧?我猜琴酒是迫于权势不得不屈服,波本才是真正的爱人!”

“你懂什么,没品的东西!”

原本十分融洽的八卦氛围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北贵志面无表情地经过,在心底对这两个八卦的组织成员十分不屑。

——没品的东西!不管是黑弥还是透弥都是假的!

他带着对波本的怒火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中,将电脑开机,找到苺谷朝音的公寓所在的街区,手指几乎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残影,将大段大段的代码输入进编写框之中。

下一刻,无数弹窗从排开的四个屏幕之中弹了出来,正在加载中的蓝屏重叠在一起,在北贵志的眼镜镜片上倒映出幽蓝的光芒来。

他不认为所谓的吻照是真的,这其中必有误会。

真相,就由他亲手找出!

北贵志燃起来了。

*

比起凶杀案来,会在东京都内作乱的爆炸犯属实不太多,进来更少,所以整个爆处班最近都处于十分休闲惬意的氛围之中。

午后的阳光正好,从窗户之中涌入室内,将萩原研二笼罩在金子般耀眼的阳光之中。

他打了个哈欠,在炫目而温暖的阳光之中昏昏欲睡。为了抵抗不断上涌的困倦,萩原研二打开了社交软件,先是拍了一张阳光的照片发到了自己的账号上——是的没错身为一个社交达人他当然是推特的活跃使用用户——然后才切到了首页,而弥良恋情的tag此时稳居日趋第一。

萩原研二迷迷糊糊地看了两眼,大脑读取文字之后迟钝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东西,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松田阵平就坐在他的身旁,单手撑着下巴,手中握着一只黑色的中性笔,十分无聊地夹在指尖晃动着转了几圈。他被萩原研二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的中性笔没能拿稳,一下子摔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十分清脆的声音。

萩原研二被这清脆的声响骤然惊醒,下意识转头去看松田阵平。

在和幼驯染对视两秒之后,幼驯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开口:“怎么了?你反应居然这么大?”

萩原研二的脑袋中盘旋着四个字——弥良恋情。

他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对幼驯染挤出了一个若无其事般的笑容:“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有份报告没写……”

谎话一旦开了个头,接着编下去就变得十分顺畅了。

“要不小阵平帮我写一下吧?”

松田阵平的回忆只有一个字:“滚。”

见松田阵平没再关心,萩原研二悄悄松了口气,将身体侧过去背对着松田阵平,偷偷摸摸地点开了这条tag。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在tag里看到什么当红的女明星、又或者是圈外的素人、再或者是高中同学、甚至有可能是警校时哪个漂亮的女警——但万万没想到,绯闻对象竟然是熟人。

熟的不能再熟的熟人。

萩原研二瞪大眼睛,定睛一看,心说这头金发、这比常人更深的肤色,怎么看起来这么像降谷零呢?

在仔细放大去看拍到了侧脸的照片——很好,这就是降谷零。

萩原研二瞳孔地震,萩原研二不敢相信,萩原研二大为震撼。

他哆嗦着手,点开了那张被放在九宫格照片C位的吻照。

其实这照片根本看不出到底有没有亲上,只能看见苺谷噪音显露出来的小半张侧脸、以及降谷零的后脑勺,两个人在晃动的镜头之中身体交叠,宛如亲吻。

就算没亲,这个姿势也足够暧昧了。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心说这可不好办了啊,他幼驯染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偷了家……明明是他发小先来的!

松田阵平的声音骤然从背后响起:“你在看什么?”

萩原研二心口一跳,顿时大惊,下意识做出了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他伸手捂住了手机屏幕,猛然回头对松田阵平露出了一个假装镇定的笑容:“我没看什么啊。”

他这反应、这动作,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这一点就明晃晃地摆在面前,松田阵平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神色不善地盯着萩原研二:“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看的吗?”

“或许你不看比较好……”萩原研二干笑了两声,“吧?”

松田阵平没说话,只对萩原研二伸出了手:“如果是和我有关的事情,就算你现在不说,我之后也总能看到的。”

萩原研二在心里品了品——也是,毕竟是当红偶像的绯闻,哪怕现在不知道,估计等之后爆处班的女警讨论开来,迟早也是会知道的。

他心一横,将自己的手机交了出去。

松田阵平接过萩原研二的手机,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推文。

他面无表情地点开了配图,一张图一张图地仔细看了过去,最后停留在那个不到一分钟的短视频之中。

萩原研二心惊胆战地盯着松田阵平的脸色,开始思考下次见面时要如何劝架。

*

绯闻发酵之后登上日趋第一时,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刚离开不久。

马自达停在会所一条街距离之外的停车场之中,他们此时正在前往停车场的路上。

但走着走着,诸伏景光的步子就停了下来。

他握着手机低下头,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之中显示的文字和照片,慢慢地张大了嘴——他很少会露出这么失态的表情。

降谷零走出去一段距离才发现幼驯染没有跟上来,疑惑地回过头去,才发现诸伏景光像是腿灌了铅一样僵在原地。

他从幼驯染的脸上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加快脚步折返回去。

降谷零在诸伏景光面前站定,目光从他的脸上缓缓移动,最后停留在了诸伏景光的手机上。

“怎么了?”他莫名其妙地问,“出什么事了?”

诸伏景光缓缓抬起头,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一样,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

“恋情”、“接吻”、“深夜幽会”、“独处一室”……这些词凑在一起,绝对不会给人什么正经的联想。

诸伏景光幽幽地说:“你对未成年下手了?”

降谷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