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现场。
西野寿美江和中川绫香站在摄影师身后,两个人一人抱着保温杯一人抱着毛毯,动作十分一致地去看摄像机中显示出来的预览画面。
那是流淌在镜面上的春水,温柔的薄绿色格外澄澈,在鼓风机的风力下荡出层层叠叠的波纹涟漪来。
苺谷朝音躺在水波上,在营造出来的斑驳阳光之中轻轻侧过脸来,春日里耀眼的日光像是流淌的溪流,将藏着春风的眼瞳也染上淡淡的一层金色。
他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自然地拢在一起,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戴在指节之间的戒指。
这是春季新品,以“诞生之春”为主题,戴在苺谷朝音手指上的戒指被设计成了蜿蜒的藤蔓,又像是春日里抽枝的绿芽,在少年纤细的指尖缱绻地缠绕了两圈,极具春日气息的薄绿之中点缀着小小的白色的花苞。
攀爬的藤蔓在阳光的照耀下被显出璨烂的微光,如同春日跃金的瞳色。
摄像机的镜头忠实地将这蕴含着春日气息的一幕记录在了镜头之中,当摄影师比出OK的手势来确认的时候,苺谷朝音瞬间从工作状态之中抽离出来。
中川绫香立刻上前,将毛毯披在了苺谷朝音的身上。
拍摄是在室内进行的,但前一天下过雪,即使室内开了暖气也不见得有了多么温暖。
用来置景的水倒是没有直接接触到,在水波的上方是有一层透明的玻璃的,但苺谷朝音得躺在冰冷的玻璃上只穿着一层白衬衫进行拍摄。他本就因为低体脂率而没有什么御寒能力,此时单薄的背部摸上去完全是一片彻骨的冰凉。
苺谷朝音十分乖巧地将厚厚的毛毯拢在自己身上,走到一边的座位上坐下,整个人被裹在宽大的毛毯之中,蜷缩起来时显得只有很小的一团。
西野寿美江走了过去,将保温杯递给了苺谷朝音。
保温杯里装的是温热的水,还十分养生地泡了红枣和枸杞,让他还未正式成年便已经开始享受养老待遇。
苺谷朝音从毛毯之中伸出冻得冰凉的手,抱着保温杯慢慢喝了几口。
蕴含着一点甜味的液体沿着喉舌灌入身体之中,他慢慢地才觉得身体在温水和毛毯的包裹下暖和了起来。
“今天的拍摄什么时候结束?”他一边慢慢地喝水一边问。
“我看看……”中川绫香低下头,用笔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划了几道,“按照预定,还剩两套没拍。”
西野寿美江插了句话:“晚上结束之后和品牌方有个晚宴,到时候还有小嶋制药、胜田钢业这些大企业的社长来,你……”
苺谷朝音想都没想:“不去。”
西野寿美江点了点头,丝毫不意外苺谷朝音的这个回答:“好,那等会儿我会去帮你回绝掉。”
之前她是多少有那么一点点不满苺谷朝音从来不参加任何商业酒会的行为的……毕竟其实很多资源和机会都是在这种场合中接触到的,虽然可能会有一些私人感情上的风险,但和收益对比似乎是值得的。
只是偶像事业从来都不是苺谷朝音的第一选择,他当然不在乎这种不参加商业酒会和各种晚宴的行为会失去多少机会,只有偶尔他才会在不得不去的情况下参加那么一两次。
以前西野寿美江心里还有点小意见,但现在她反而觉得这也许也是好事——要知道,虽然娱乐圈的顶级艺人表面上足够光鲜亮丽,但在这些大企业的社长面前大多数也只能收敛脾气,装出和气的样子,哪怕遭受了一些语言或者实际上的骚扰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不忍也很简单,也不过是从此以后在演艺圈混不下去而已——除非有很硬的后台。
显然,苺谷朝音就是那种不会忍的人。
以前西野寿美江顶多觉得纯洁柔弱小白花弥良就算生气,大概也只做得出来把酒往人脸上泼;
可现在……弥良没有当场抽出枪来对着人脑袋开一枪,她就得谢天谢地了。
摄影师那边拍摄的团队确认了这组照片,化妆师立刻便过来了:“现在马上要换一套造型,请跟我来化妆间吧。”
苺谷朝音就这么裹着毯子,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下一套珠宝要搭配的衣服是希腊风格的——相比至少还能将四肢遮起来的衬衫和长裤,这套衣服的露肤度稍微高了一点,能露出少年覆盖着一层薄薄肌肉的手臂、以及拥有着明晰的蝴蝶骨的脊背,左臂上还被造型师扣上了金色的臂钏,与臂钏链接着的细细的金色链子一直连接到手腕和指尖。
苺谷朝音不是疤痕体质,但卧底将近四年的时间下来,即使他格斗能力再出众也不可能完全不受伤。
稍微轻一点的划伤已经愈合得完全看不见疤痕了,但那些严重的、被刀刺破身体的伤口,仍旧留下了一点愈合之后的淡粉色痕迹。
好在他身上没有那些难以糊弄过去的枪伤,但即便如此,化妆师在看见他身体上几道颜色很浅的伤痕时,也发出了小小的抽气声。
“嘶——”化妆师小姐有些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她的说法其实稍微夸大了一点……单从实力上来说,能让苺谷朝音受伤的委实寥寥无几,只是相比较与普通人来说在,这些伤口确实也被囊括在“多”的范畴之内。
苺谷朝音随口就是忽悠:“我是疤痕体质,只是稍微蹭破了皮都很容易留下疤痕,小时候比较调皮……”
他欲言又止,化妆师小姐却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啊,”化妆师小姐点点头,“上镜的话还是需要用遮瑕将伤口稍微遮一下才行……”
她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了遮瑕膏,取了三文鱼色在指尖用体温晕开,然后才十分注意地用刷子蘸取了激活的遮瑕膏,十分仔细地点在有淡淡粉色疤痕的肌肤表面。
其实疤痕并不算显眼,至少一眼看过去时并不会在第一眼就注意到,但上镜必然精益求精,最好不要有任何瑕疵。
“现在应该不痛了吧?”
化妆师小姐好像生怕自己会将苺谷朝音弄通,下手的力度十分轻柔。
她的语气中也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可惜……大概是惋惜于完美中增添的一点小小的瑕疵。
苺谷朝音对她微微笑了一下,用笑容安抚了有些忐忑不安的化妆师小姐,“没关系,早就已经不疼了。”
化妆师小姐这才放下心来。
这套的造型并不难,甚至连苺谷朝音脸上的妆容都不需要如何变化,她只多用眼线笔在他的眼下多描绘了淡绿色的藤蔓和金色的叶子,又将金叶的发卡别在了柔软的黑发之间,连挂在耳垂上的音符耳坠也换成了有着半透明绿色的水滴。
做完这一切,化妆师小姐才松了口气,“ok了……置景还要等一会儿,你可以先稍微休息一下。”
苺谷朝音礼貌地道谢:“谢谢。”
化妆师小姐冲他微微一笑之后才退了出去。
化妆间里照样是干冷的,苺谷朝音摸了摸冰凉的手臂,默默地将放在一边的毛毯重新裹在了身上。
没过多久,化妆间的门便敲响了。
三声礼貌性的扣门声之后,中川绫香探出了脑袋来:“弥良,有你的电话,先回休息室吧?”
化妆间是有监控的,但艺人的休息室没有。
能在拍摄期间还特地让他回休息室接电话的也没几个人,苺谷朝音心下了然,从善如流地裹着毛毯跟中川绫香回到了休息室之中。
他刚进入休息室,就被西野寿美江着火一般塞了一个手机——铃声持续不断地响起,苺谷朝音看了一眼号码就知道是谁的来电了。
是琴酒。
在接起电话之前,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西野寿美江和中川绫香……他的经纪人和助理表现得好像他手中握着的不是智能手机而是炸弹,在将烫手山芋塞给他之后立刻后退,敬而远之地看着他。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低头,将琴酒的电话接了起来。
通话刚刚接通,琴酒充斥着不耐烦情绪的声音劈头盖脸地涌了过来。
“你刚才在干什么?”
他手一抖开了外放,这充斥着怒意的声音一出,西野寿美江和中川绫香直接整个人都缩在了墙角之中。
为了照顾可怜的经纪人和助理的情绪,苺谷朝音默默将扩音改成了听筒,西野寿美江立刻拉着中川绫香逃走了。
等室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苺谷朝音才语重心长地回答:“大哥,我不是闲人,我要工作。”
这语气让琴酒诡异地僵了一下。
“……正常点。”
“你知道我作为当红偶像是很忙的么?我的行程已经排到明年下半年去了好吗?你要是想让我随时随地秒接你电话也不是不行,让我退……”
退圈这个词还没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琴酒就冷冷地打断了:“闭嘴。”
苺谷朝音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今晚有个临时任务,”琴酒在另一边伸手揉了揉皱起来的眉心,低头看了一眼满地扑街的尸体,“需要你替我去。”
苺谷朝音立刻正色了,缓缓蹙起眉:“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琴酒那边开的是外放,举着手机充当人形支架的人是伏特加。
伏特加又嗑到了:大嫂在关心大哥!他好爱他!
琴酒一手揪住一个帮派分子的衣领,一手握住伯莱塔,将枪口顶在对方的眉心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刺耳的枪声瞬间响起,震得苺谷朝音缓缓皱起了眉,有些不适地将开着听筒的手机拿远了一些。
枪声透过通讯传递过来,夹杂着电流声之后有些扭曲变形,只剩下尖锐的啸鸣,在近距离下极具穿透性。
苺谷朝音分辨出来了枪响,“你在执行任务?你不是应该昨天就从欧洲回来了么?”
是的没错,琴酒前段时间去了欧洲,是代表日本总部和欧洲的帮派做一笔交易——但交易的时间被一推再推,让琴酒心生警惕。
果不其然,这帮毫无诚信的家伙选择了反水,把本来昨天就应该回到日本的琴酒硬生生给拖在了这里。
被耽搁了时间,他当然相当恼火,一边毫不手软地将这些墙头草两面派挨个一击毙命,一边不得不给苺谷朝音打去电话,让他临时接手自己的手头的任务。
琴酒没立刻回答。
“——你还好吗?”电话那头传来了苺谷朝音十分凝重的声音。
伏特加听出来了苺谷朝音的语气,顿时在心中感动地复读:大嫂好关心大哥,他好爱他!
琴酒松手,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身体立刻落在地上,砸出一声格外沉闷的响声。他踩过地上积蓄了一滩猩红的液体,鞋底都被染成了刺目而靡丽的红。
他嫌恶地随手扯出对方人模狗样的头目的白色领带,擦干净了刚才开枪时手指溅上去的滚烫的血。
做完了这一切,琴酒才从伏特加这个人形支架的手中接过了自己的手机,淡淡地回答:“没什么,遇到了一帮蠢的令人发笑的废物,竟然自以为能从组织的手中占到便宜。”
苺谷朝音明白了:“也就是说……因为你预计回来的时间比之前要晚,所以我得接替你,去帮你完成今天的任务?”
琴酒直截了当地吩咐:“任务目标是小嶋制药的社长小嶋康介,他今天会去参加一个晚宴,你要从他的手里拿到一批药物样品和一些实验器材。”
“所以需要混进晚宴,对吧?”苺谷朝音明白了。
他一边思索,一边觉得小嶋制药这个企业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
“无所谓,随便你。”琴酒漠然,“你只需要接触到这个人就够了。”
“拿到东西之后呢?”苺谷朝音接着问。
“你只负责确保这批东西能安全被送到研究所就够了。”琴酒十分言简意赅,碧绿的眼珠微微转动,盯住了藏在角落里的漏网之鱼,在对方惨白的脸色之中随手开枪,随着枪声炸开,漏网之鱼的眉心也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血洞,“——研究所的地址和任务的资料伏特加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了。”
收到邮件的提示音十分应景地响了起来。
“明白,”苺谷朝音捂住耳朵,叹了口气,“我说,你能不能改一改一边开枪一边和人说话的坏习惯?伯莱塔的声音太大了,枪声震得我耳朵疼。”
伏特加心说不愧是大嫂就是勇,除了梅洛谁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对大哥大放厥词?霸道大哥终究还是宠大嫂的!
琴酒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惯着,闻言立刻了冷笑了一声:“那你最好选择习惯。”
他挂了电话。
苺谷朝音一点也不意外琴酒这动不动就喜欢瓜人电话的习惯,握着屏幕黑下去的手机想了想,终于从记忆中找到了小嶋制药的痕迹。
——这不是刚刚西野寿美江说的会出席晚上商业酒会的客人吗?
研究所是组织之中相当重视的地方,不到一定的级别、或者说不够被看重的话,那是根本没有资格靠近研究所的,也不会知道而后研究所有关的情报。
苺谷朝音不在此列,但他之前确实一直都没什么能够接触到研究所的机会……因为他实际上的直系上司和编外搭档都勉强算是琴酒,而琴酒向来亲力亲为。
他对研究所中研究的东西知之甚少,仅仅能知道的,是研究所目前的负责人雪莉,以及进行中的研究项目,据说是那位先生曾经无比重视的项目——银色子弹。
和其他的任务相比较,研究所才是那位先生真正在乎和重视的,所有的任务实际上都是在为研究所供养。
这是个能真正进入到那个重要的研究所之中、触及到部分真相的机会,苺谷朝音绝对不会错过。
他想了想,等西野寿美江试探性敲门的时候,立刻就让她进来了。
看见苺谷朝音已经结束了通话,西野寿美江才松了口气:“你打完电话了?”
“对,”苺谷朝音点点头,“我……”
“等等,别说,千万别说,不要告诉我!”西野寿美江立刻伸出双手捂住了耳朵,几乎用全身的力气在脸上表现出了抗拒的情绪,“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们说了些什么!”
——作为被迫上船的同伙,西野寿美江完全不想知道俩黑手党是在商量着要谁的命。
苺谷朝音嘴角一抽,直接从裹了全身的毛毯之中伸出双手,将西野寿美江捂住耳朵的手拿开了。
“我是说——”他拉长了语调,“我要参加晚上的酒会。”
西野寿美江愣了一下:“诶?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欢……”
在苺谷朝音安静的视线之中,她的半截话卡在了喉咙之中。
西野寿美江又不傻,立刻就从苺谷朝音的目光之中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表情严肃起来,对苺谷朝音比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晚上照常参加就好,刚好我还没回绝。”
西野寿美江又离开了休息室。
苺谷朝音放下了心来,靠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打开了伏特加发来的邮件。
*
毕竟是知名的珠宝品牌举办的酒会,来参加的大多数是圈内和品牌有过合作的艺人,以及各种企业。
小嶋康介就是其中之一的受邀者。
这个跟一头穿上西装的猪没什么区别的社长漫不经心地摇晃着装有香槟酒液的高脚杯,目光在金碧辉煌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内来回巡视。
他在寻找今天的目标。
——这种场合向来是拓展交际圈的时候,来参加酒会的大部分艺人都是壁花,也是他们这些社长的猎艳对象。
小嶋制药是组织一手扶植起来的制药企业,他这个社长也就是个摆在台面上的人形图章,既然无法掌握遥控整个小嶋制药的权利,那么他自然要找其他的乐子。
这种场合他出入地十分熟练,在猎艳这方面也是老手中的老手……并且男女不忌。
只要长得漂亮就够了。
长得漂亮的嘛……他小嶋康介的眼光也是很高的,可看不上一般般的艺人。
他的目光寻索了一圈,又被从宴会厅门口传来的喧哗声吸引了。
只看了一眼,他的目光立刻便被吸引了过去。
在六棱状水晶灯的折射下,那双眼睛如同浮光跃金的春日湖水,眼底流淌着熠熠生辉的碎钻构成的光河。凭借小嶋康介低空飘过的国语水平和贫瘠的词汇量,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出那张脸好看的程度……像是神明用画笔精心描摹出来的油画,画中比初晨的阳光还要耀眼的少年轻盈地走出了画的世界,来到了他眼前。
小嶋康介看傻了。
他当然是认识苺谷朝音的——他曾无数次在东京市内的LED大屏、海报又或者灯箱和各种荧幕上见过这张过分好看的脸。
不客气地说,苺谷朝音的每一根头发丝都长在小嶋康介的审美点上,但苺谷朝音向来很少出席酒会这种场合,他就算想猎艳也没机会下手。
是这样的,虽然小嶋制药是组织扶持的企业,但小嶋康介作为一个没什么用、经营企业基本全靠职业经理人的人形图章,在组织内也是没什么人脉的,再加上他并不关心娱乐圈花边新闻之类的东西,导致他虽然见过琴酒,却完全不知道组织内那些风言风语,更没见过琴酒和苺谷朝音被拍到的那张模糊不清的侧影图。
在小嶋康介的概念之中,苺谷朝音也不过就是个有点人气的当红偶像,就算长得再好看、人气再高,在他们这些手握经济命脉的人面前也照样只能乖乖听话。
自不量力地打定了注意之后,小嶋康介端着香槟费劲地挤到了苺谷朝音的面前。
苺谷朝音没打算在这个场合里众星捧月,稍微寒暄之后便默默站在了角落里,视线在酒会的宾客上一一扫过。
几乎在小嶋康介靠近过来的时候,苺谷朝音就认出来了——正常人委实很难错认一头穿着西服的猪,而小嶋康介就是这么有特色。
他微笑着对小嶋康介颔首:“初次见面,小嶋社长。”
小嶋康介先是一愣,随后狂喜——弥良居然记得他的名字,这说明什么?说明弥良也在关注他,说不定对他也有点意思!
这么一想,他更是胜券在握。
小嶋康介的眼珠转了一圈,在这个灯光微黯的角落里,他朝着苺谷朝音递出了盛着香槟酒液的高脚杯,苺谷朝音轻轻和他碰杯,微微笑了笑。
“抱歉,我还没到可以喝酒的年纪,所以是柠檬水。”他的声音十分低柔,“小嶋社长,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被苺谷朝音用亮晶晶的眼神注视,再加上柔软的语调,小嶋康介被迷得晕头转向,晕晕乎乎地点头:“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色令智昏之下,他为了掩饰尴尬而猛地将香槟一口干了,脸上立刻多出来了两朵酡红,视线迷蒙,大脑控制不住肢体的动作——他肆无忌惮地朝着苺谷朝音的腰搂了过去。
苺谷朝音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他本来以为这胖子接近自己是为了晚上的任务,谁能想到这货满脑子都是下三路?
他十分轻盈地偏了一步,恰好躲开了小嶋康介的手。
小嶋康介不以为意,只觉得是自己的手不太稳,但等他进一步的动作依然被不动声色躲开之后,再蠢的猪此刻也该明白过来了。
“你、你简直不知好歹,”小嶋康介大怒,从喉咙之中压抑着怒意,“偶像算什么,不过是我们这些人捧出来的货色,你们事务所的社长见了我还要赔笑脸,就凭你——”
苺谷朝音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实在懒得跟他继续虚与委蛇下去。
西野寿美江站在一边围观了全过程,在苺谷朝音的一个眼神示意下,她立刻发挥了毕生演技,假装走路时不稳摔倒,手中端着的酒杯里的酒液就这么恰到好处地全都洒在了小嶋康介的脸上,打湿了他身上白色的西服。
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注视着小嶋康介,心说兄弟你惹谁不好偏要惹这个杀神?等下焉有命在啊?
“真不好意思先生,”西野寿美江歉意一笑,“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小嶋康介胸口压抑着一股邪火,声调拔高了:“你——!”
他高高扬起了手。
西野寿美江可不是那种会傻站在那里任由自己挨打的人,立刻便身法敏捷地后退一步。
小嶋康介的手在即将挥下来时便被苺谷朝音扣住了。
“小嶋社长,其他人都在看,不如你先回房间洗漱一下吧?”灯光下的美人温温柔柔地冲他微笑,像是不经意间一般,手指从他的手背上轻轻划了过去。
小嶋康介毕生的智商都点在了下三路上,顿时一个机灵,为数不多的智商回笼,这顺理成章地被他理解为了暗示,于是原本的怒火瞬间平息。
顶着周围几人异样的目光,小嶋康介先是去洗手间简单洗了个手,随后便十分满意地回到了酒会举办方为客人准备的客房之中。
他刚打开门,便注意到了房间之中有个纤瘦的人影。
不用仔细看,小嶋康介都知道那是弥良——他兴奋地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但还没能接近,便觉得身体一痛凭,整个人克制不住地跪了下去。
月光从层叠的云层之中慢慢透了出来,从落地窗中涌入了房间。
小嶋康介迟钝地抬起头,苺谷朝音毫不客气地踩在他的脸上,这极具羞辱图意味的动作让他只能睁开一只眼睛。
他只看到自己魂牵梦萦的少年偶像坐在书桌上,修长的手指之间把玩着一柄黑色的枪,被西装长裤包裹的双腿十分优雅地交叠在一起,红底的皮鞋十分不客气地踩在他的脸上,好像他是个毫无生命和存在感的垫脚石。
月光照亮了少年足够惊心动魄的侧脸,流光的眼底沉着令他战栗的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