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了,村里的猫狗都缩在家里不出来,整个天雪茫茫的。宋业拿着斧头砍了几捆柴,瞧见好几个村里的小伙子在砍柴。

他砍完一背篓说道:“你们是要拿到镇上去卖么?”

“对啊,一捆柴背到镇上能赚八个铜子。”

宋业搓了搓手,吐出一口暖气:“柴火在冬日都涨价了,这边有点滑,你们砍柴小心些。”

“知道了,宋叔。”

宋业背着柴回到家里把柴劈好回到屋子烤火。宋明言跟许知昼去镇上摆摊,梁素在家绣帕子,见宋业回来了,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先喝点暖暖身。”

宋业应一声喝下来胃里一下自己就暖和起来了,他脱下帽子,坐在一边点了一根旱烟。

“今年我就不去砍柴了,我想倒腾一下院子,修一个猪圈,开春养两头猪。”

梁素的眼睛在针线上,闻言说道:“也成,先养两只猪试一试。”

手里有钱,养两只猪就跟养鸡鸭一样,养小两年杀了能挣不少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炉子里的水烧开了,梁素给茶壶里又灌了水,屋子里暖洋洋的,有人在敲门,把门打开是梁峰。

“快进来,外头冷的厉害。”梁峰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说道;"家里的白萝卜太多了,我娘让我送点过来。白萝卜炖来吃最好吃。"

梁峰把背篓里的白萝卜给宋业,个头很大,白白嫩嫩的。

梁素拿了糕点,干果过来,“快喝杯热茶。”

这回家里的泡的不是大麦茶,还是正儿八经的茶叶,梁峰喝起来还有几分爽口。

梁素:“这是明言跟知昼去后山上看见有一棵野茶树就摘了茶叶自己炒了来,冬天我们家里就喝这种茶叶。家里还有好几罐,我给你拿一罐你带回去喝。”

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梁峰没有推辞,宋业把人送走后,拿着白萝卜看了看,想着说:“明天明言他们出摊前让他们捎带点排骨,拿排骨炖萝卜一定很好吃。”

“也对,家里也好久没吃过排骨了。”梁素应下来,今年花了那么些银子,手里还有十五两银子。家里的油盐酱醋有时差了,宋明言跟许知昼就用摊子赚的钱买回来了。

秋收之后家里有粮食,素菜菜地里有,在冬天之前,他们家里有地窖,储备了一些菜,还另作了一些干菜够吃了。

只是要吃肉的时候要去镇上的肉铺买。

齐山村里正冷着,许家的人也是待在屋里,许知辞跟曹琴在做针线活,许孙正一大早去镇上买了家里需要的物件,现下去屋里睡着躲闲。

许知辞纳鞋底,打算给谢淮川做一双鞋子送过去。

曹琴一看鞋的尺码就知道是给谢淮川的,家里哥儿不喜欢穿墨蓝色,玄色这样深沉的颜色,鞋的尺码又不是许孙正的。

曹琴一边绣荷包一边装作无意问道:“淮川有没有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没有说,只是说了最近战事不紧,大概等明年开春就会有结果了。”

“这些话都是他自个的揣测,我没有跟外人说过。”许知辞生了谨慎的性子,谢淮川说的话,他都是一个人闷在心里。

若是谢淮川明年真回来,他打算再跟爹娘,不然怕爹娘失望了,对淮川的印象更不好了。

“好,若是他明年就能回来,你们两个人就早点把亲事办了。”曹琴面露喜意。

许知辞忙低头纳鞋底,耳朵全红了。他也想早点见到谢淮川,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知道他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

不会见到了会认不出来吧。

他不敢再去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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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长叙在邻水村读书读到快要过年的时候,最后一堂课,李秀才给他上完就让他们各自离去。

他们郑重向李秀才执弟子礼,推开李家院门,外边的风雪又急又多,远处的青山雪白一片,风雪落在他们肩上。

宋长叙吐出一口气,跟同窗们告别。

“往后各自的前程都要自己去争了,我们就此各奔东西。”

“能奔到哪儿去,还是在村里,或是在镇上。”有人说道。

“有人会不一样的。”林蒲说。

虽说他自己只想当一个账房先生,但他相信有人不会止步于此的。

他们再闲说几句,跺了跺脚,各自背着书箱离去,大雪掩盖脚印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宋长叙跟林蒲,冯信鸥各自道别。

分道扬镳后,他独自一个人回家。河面还是被冻住了,看不清河面上倒映的脸,也看不到水中的鱼。

宋长叙从石头走过去。

回到家里放下书箱,看见床上有一个小团,他凑过去一看,许知昼正在睡觉。

宋长叙放轻手脚,看见他的被褥盖好了,冬天到了除了盖一层大棉被,他们又搭了一层毛毯,这样每天洗完脚上床都是暖和的。

宋长叙继续看书写文章,明年二月就考试了 ,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许知昼今天赶早跟宋明言一块摆摊,他们从村里过来,没有那些住在镇上的人摆摊有优势,凭的就是味道好。大半年过去了,摊子有回头客,每天出摊有人卖,但多的是没有了。

今天又冷的厉害,卖完买了家里常用的物件他们就抓紧回来休息了。他们挣钱挣的也是辛苦钱,只说比种田的利润还是好上一些。

等他从睡梦中醒过来,天已经擦黑,宋长叙把书看完了,提了热水灌进茶壶,见他醒过来说道:“喝杯茶醒醒神。”

许知昼甩了甩头起身喝茶,这会子快到吃晚食了,他还有些心虚:“我睡这么久不会不好吧?”

他在自己家里也会睡上一下午。

宋长叙:“没事,本来你早上就辛苦了,冬天又没有其他的事,多睡睡也没什么。”

许知昼抱住宋长叙的腰,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睡了一下午,把我人都睡迷糊了。”

腰身突然被抱住,宋长叙愣了一下,身子僵硬,随后他慢慢放松下来。

“等会出去走走就好了。”宋长叙若无其事的说。

“我怕冷。”许知昼丈量了一下宋长叙的腰,他突然发现宋长叙的腰还挺细的,后背却很宽厚,他蹭了蹭他的后背。

宋长叙的身体一瞬间变得紧绷起来,仿佛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条直线,只要轻轻一拉扯就会彻底崩了。

许知昼不满的说:“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紧绷?”

宋长叙忙掩饰说道:“我从来没有跟一个哥儿这么亲密过,没有人抱过我的腰,也没有蹭过我的后背。”

这个答案勉强让许知昼满意,两个人一起出去吃饭。家里煮了汤锅,里面下了许多素菜,摆了一碟香肠。

汤锅是素汤的,宋明言调了蘸料,喜欢辣的可以自己吃蘸料。

冬天吃汤锅最舒服,热气腾腾的。宋长叙还吃出了汗,可见是痛快的。

“我今后不会去邻水村了,这几个月就在家里读书。”这一年到头了,李秀才不打算再教了。

梁素说:“好,我们尽量不打扰你。”

宋业跟着点点头,都瞧见宋长叙的用功了,他们舍不得让儿子前功尽弃。

徐澄说道:“我等舅舅有空了再找舅舅玩。”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梁素想到宋长叙去李秀才那多了那么几年的书,她叹道:“李秀才要不是因为他娘要回邻水村,早就在镇上开私塾了,这次来教长叙他们也是缘分。”

考上秀才在镇上当一个私塾先生这也是不错的,梁素就盼着宋长叙能考中秀才。

屋子里一家人闲聊几句,扯的都是家长里短的事,说菜价,还有炭的价格,还有说村里有一对看上眼了,估计明年夏天就要办喜事。

宋明言喜欢家里是这样的,不至于像是在徐家一直是压抑的。隔壁的方大娘一家听见宋家的欢声笑语,方大娘的脑子正气的嗡嗡作响。

他们家留了一块地种果树,结果儿子没有把高架做好,现在冬天一到,被风雪一下那片地的高架全垮了,要重新搭不说,关键是把苗压坏了。

这件事一出来,方家老小都不高兴。晚食吃得也是索然无味,家里为了多攒点钱给儿子娶媳妇,连菜多放点油都要心疼。

方灵放下碗筷也不吃了,她自己回屋去了,她也不去劝爹娘跟大哥。她以前去劝过,结果三个人反过来还指责起她来了,现在她知道后果了还是早早躲开为好。

果然没到一会儿就吵起来了,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

宋家刚吃了晚食,围在一起烤火,然后各自拿了蜡烛去床上,还是床上更暖和一些。

冬天两个人的被窝是暖和的,宋长叙拿了一卷书看了一会儿才吹蜡烛。

冬天的风最大,早上宋长叙还是按照自己的生物钟醒过来,他去盥洗后打开门想透透气,结果一股大风吹来,打开的房门被吹关上了同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宋明言在灶房调料汁,宋长叙进来说道:“大哥,今天风雪太大了,我看这天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今天还是不要出摊了。”

等家里的人吃完早食,岂止是风雪,已经有细碎的冰雹砸在地上。

许知昼推开门吹了一脸的风,还被吓到了。等到了下午,宋业就出去去看地里的菜,有些被冰雹刮到的菜他们就只好带回去,吃不完的放在地窖。

“这天气说变就变了。”宋业叹一句。

其他的村户也是等风雪小后来看地里的菜,看见菜地被打得七零八乱的不禁也是面露苦色。

梁素去串门子听说菜地的事,心中也叹息。两个长辈回到家里却没有露出不好的心情,看着一大家子的人都好好的,这样就好了。

只要土地还在,他们就还能种。再说冬天的冰雹对他们来说已算好了,只要不在夏天遇上干旱或是洪涝,把秋收好好度过去,日子都算好过。

今天晚上吃的简单,围着烤一阵火,宋明言把鞋垫绣好了,一双新的鞋垫是给徐澄绣的。

前段日子徐澄刚穿上阿爹做的棉鞋,这回又有新鞋垫,可得意了。

梁素说道:“改日去镇上多扯点布,过年了好好做几身衣裳。”

许知昼闻言眼睛一亮,顿时应好。

宋长叙:“……”

他记得衣柜已经快要塞不下了。他自己的衣裳就把常穿的三件衣裳挂好,余下的地方全是许知昼的。

许知昼会把自己的衣服挂满整个衣柜,宋长叙曾委婉的提出可以把不穿的衣服折叠放好。

许知昼不肯说要是衣服折叠起来就会皱巴不好看。两个人成亲,岳父岳母心疼他,给他置办了四件新衣裳,现在只穿了两件,还有两件春装未穿。

宋长叙无法理解。

他一般都是只穿几件常穿的,只要没有穿烂,他就一直穿。他觉得旧衣服穿着很舒服,当然要是质量好的旧衣,不然很早就坏了。

许知昼已经在想要一件什么颜色的棉衣了,到时候去扯布的时候,他一定要跟着去。

回到屋里,宋长叙还是看了一阵书,他看的还是《周易》,现在理解多了,自己很有感触。

许知昼见他关上书,哼着小调在床上支着腿左右摇摆。

“相公,你看看,我是不是白了?”许知昼指着自己的脸。

宋长叙凑上去客观的说:“我觉得没有白。”

许知昼不满的说 :“什么嘛,我明明就觉得白了,一定是晚上你眼神不好。”

宋长叙实在不想争论一个哥儿脸到底白不白的问题,他心中装着锦绣文章,没有心思再装其他的。

“那我的腿呢?”

宋长叙闻言立马去看,他说:“可能白了。”

许知昼晚上睡觉转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宋长叙。

宋长叙:“……”

都说了白了,怎么还不高兴。

男人真难懂,对了,他也不需要懂男人。

最后他还是抱着许知昼睡觉,还做了一个涟漪的梦,半夜宋长叙从梦中醒过来,感觉自己跟棒槌一样。

他脸色变化,还是抱紧了许知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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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兆丰年,雪下的大,到了要置办年货的时候,齐山村的村户们都是带着笑脸的。宋业驾着牛车打算带全家去镇上买年货,顺便去凑凑热闹,过年的时候镇上的人很多,比赶集还要多。

徐澄更是高兴,今天阿爹给了他五十个铜子,让他自己买东西。宋长叙纸墨用完了,去买一些。到了村口,还看见一些人在等牛车,许知昼隔着老远就看见爹娘跟大哥了。

“娘,大哥,爹。”

宋业驾着牛车停在村口,瞧见是许孙正他们背着背篓,还有鸡鸭蛋的,估计是想着镇上置办年货顺便把鸡鸭蛋卖了。

“亲家,我们也要去镇上,你们一块上来。”宋业热情的说。

正好村里的牛车也来了,村里的人都去挤牛车去了,许孙正应了一声好,拉着曹琴,许知辞坐在板车上。板车上只有两家的人,背篓放在上面也不打挤。

这时去水波镇上的人正多着,他们跟着去挤一定很难受,哪像现在这么悠悠然,许知昼拉着许知辞说话。

“大哥,今天你要买什么……”

两个哥儿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估计在说一些私心话。

宋长叙叫了一声岳父岳母。

曹琴看儿婿是越看越满意,她问了几句:“知昼跟你的感情还好么?”

宋长叙说:“挺好的,我们家里的人都很喜欢他。”

徐澄跟着点头:“舅娘对我可好了。”

曹琴笑起来;"那就好。"

到了水波镇上,两家人说好就在这处碰头,宋业把牛车托专人看着,跟梁素去买年货。

“你们自己去看看,有什么要买的就买,你们手里有钱,我跟你爹就不给了。”

“知道了。”这个决定众人都没有意见。

作者有话说:

小宋:做梦了。[狗头叼玫瑰]

小许:脸难道不白吗[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