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叙把书籍还给周夫子时,周夫子说道:“最近县里的文会很多,有几个大儒途经此处会讲课,你若是得空可以去。所有人都可以去听,就在县学里开坛。”

“是,夫子。”

宋长叙回到位置上收拾书箱,冯信鸥等他一块去书铺买纸墨。

到了书铺老板那,店小二已经认识宋长叙跟冯信鸥了,店小二:“最便宜的纸墨,有的。”

他都学会抢答了。

宋长叙和冯信鸥含笑拱手。

买完纸墨,冯信鸥说道:“学院十一月就放假,你回水波镇么?”

宋长叙想了想,他跟许知昼是要回去过年的。早点回去也好,知昼虽不说,但他还是念着家的。

“我们要回去。”

冯信鸥:“我们也要回去,宋兄,我们又可以结伴回去了。”

宋长叙笑了起来。

等到有大儒从金河县经过,宋长叙拉着许知昼一块去听。

今日县学开放,以前只准县学的学生和夫子进入,今天县里有不少来观赏,同时听大儒是如何讲课的。

“相公,好多人啊。”许知昼左看右看都是人。

宋长叙也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

有夫人牵着自己儿子说道:“以后好好读书就要县学,读之后考取功名,为娘还想做诰命夫人。”

小男孩大约三四岁的样子,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

宋长叙跟许知昼听了课后,到后半场许知昼的脑袋靠着他,挽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宋长叙:“……”

站着都能睡着。

宋长叙对大儒的课报着有用我就听,没用我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不全然赞同大儒的话,但也从中得到一些感悟。

听完课后,宋长叙摇了一下许知昼,许知昼迷迷糊糊的醒来,揉了揉眼睛:“终于结束了。”

宋长叙:“他们都走了,还有的去县学逛,我带你走一走,然后在膳堂用膳。”

不用再听白胡子老头讲大道理了,还能去看看相公读书的地方,他当然同意了。

以后等他回到齐山村,跟旁人聊天时还能吹几句,他也是在县学看过,吃过东西的哥儿。

宋长叙带着他逛了一下,许知昼稀罕的凑着学堂看。他还从未看过这些学堂,瞧着亮堂堂的,桌椅摆放整齐。

到了膳堂,宋长叙说道:“你想吃什么说就成了。”

许知昼要了一荤一素,宋长叙要了不一样的一荤一素,然后去打了免费的白菜汤。

“吃吧。”

许知昼点点头,夹了一块红烧肉吃起来,他的眼睛一亮。

膳堂的吃食味道不错。

宋长叙也就觉得还可以,两个人把四个菜吃完了。宋长叙带着许知昼离开还撞上了周夫子。

周夫子见了他笑道:“这位是……”

宋长叙忙拱手道:“夫子,这是我夫郎,许知昼。”

许知昼做了一个不规不矩的福身,好奇的看周夫子。

周夫子挼着胡子说道:“好,你们俩个挺般配的,带着你夫郎好好逛一逛吧。”

“是。”

周夫子走后,宋长叙和许知昼都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对夫子都有些不自在。

回到屋里,许知昼躺在椅子上:“相公,以后有这样的讲课也别喊我了,我出了一次就够了。”

到时候已经可以跟村里的吹嘘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宋长叙去换长袍,许知昼打开门。

江琢端来一碗香喷喷的肥肠:“今早我去集市买的,自己在家做的,瞧见你们回来了送一碗给你们尝尝。”

许知昼吞咽了一下口水,闻着就很香:“谢谢你,一看就好吃了。”

江琢笑道:“你们吃完了把碗还给我就成了。”

许知昼猛的点头。

自家做的肥肠用料十足,还有八角和其他的配料,他拿着筷子夹了一点吃,味道真不错,他吃一口就爱上了。

他还不会做肥肠,等有空去找江琢学一学,等过年回到家里给爹娘和大哥露一手。

宋长叙换了衣裳就看书,他对乡试有了几分把握,把自己的短板补了补。

一打开书密密麻麻的都是笔记,他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些记不住的知识先记下来,然后在理解记忆。

“到了古代,我更多的时间是在学习而不是劳作,也不是穿越到一个身体不健全的人身上,已经很幸运了。”

读书是他擅长的事,若是换他去种地,他种一辈子都种不出名堂,自己还会一辈子就困在田地上。

宋长叙还未遇到特别过分的人,只许知昼摆摊遇上地痞流氓找罗兄借了关系。

他总要未雨绸缪。

许知昼坐在躺椅上扒拉了几片叶子,闭着眼睛就睡着了。

.

秋收过后,县里的人没什么变化,倒是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人来到县里买东西。

镇上有日常所需的东西,但有的东西只有县城才有。

许知昼给客人搅好钵钵鸡,想到过年回去,在县里买些东西回去。

向氏看见许知昼喊了他一声:“今晚你跟长叙没事吧,来我们府上用饭,今天家里新得了野猪肉,是你舅舅的同僚送的,你们没事就一并过来,我们一家也吃不完,野猪肉煮第二顿就不好吃了。”

许知昼:“知道了,舅娘,我跟相公一定来。”

野猪肉他没有吃过,齐山村李虎就是猎户,他记得他抓到过一头野猪,卖到镇上的酒楼去,卖了四两银子呢。

在他们小镇上都能卖那么高的价,可见是好东西。

宋长叙在学堂上写了文章,谢风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点头:“宋兄,文章是写的好,何不尝试投稿。”

宋长叙:“我的水平还不成,谢兄太抬举我了。”

谢风悄悄的说:“陛下十三岁的时候是他第一次主持科举,点了一个寒门子弟做状元,陛下对他很亲近。哪怕有官员排斥别大人,陛下也是护着他。”

宋长叙眼皮一跳。

原著是以许知辞跟谢淮川的爱情故事为主,所以宋长叙对有些细节并不了解。

谢风继续说道:“结果别玉大人投奔了萧氏,别大人一飞冲天,陛下却是看错人了。”

听着宋长叙就一阵牙酸,那皇帝不知道受了多大的打击。

“总之,现在朝堂上复杂多变,我们这些小虾米只能随波逐流了。”

宋长叙:“……”

谢兄,我们都还是小小的秀才,你就发出这样的感叹,真是不适宜。

学堂里除了谢风他们待宋长叙友善外,还有几个书生对他这样的乡下土包子看不上眼,经常用眼神鄙夷的看向他。

看就看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宋长叙倒是无所谓。

“宋长叙是怎么跟谢风他们攀上关系的,我们都跟谢风他们不熟悉。”有书生不甘的说道。

“谁知道他说了什么花言巧语,连罗双和程茂学都被他骗了。”

“他这样的出身考一个秀才就够了,竟然还要往上考太可笑了,难道他认为自己可以当官么?哪来这样天大的好事。”有人嘲笑道。

他们自幼开始读书,来府邸教他们读书的人都是秀才,举人,哪像他们乡野之人,读书读的迟,看的书也远不及他们。

这样的人一时考上秀才都是靠着运气,等乡试的时候他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且容他再蹦跶几个月。

宋长叙不知道他们的险恶心思,他回到家里,许知昼推了推车回来,笑吟吟的说:“舅娘让我们去吃饭,听说是野猪肉,我们去买些水果带过去。”

野猪肉很少吃,宋长叙欣然同意。

买了香蕉,李子跟苹果,他们买了三样,分量足够,这样看起来就很多了。

许知昼得意的说:“这方面你还要跟我多学学。”

宋长叙心中不服气:“若是我来买,我也会这么买。不只你会,我也会。”

许知昼让宋长叙提着水果,看似挽着他的胳膊,实则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宋长叙的身子瞬间僵直。

在大街上他不好动弹,只能强忍着。有人过来跟他们说话,许知昼才松了手。

宋长叙吐出一口气。

唯男人与小人难养也。

许知昼跟旁人说完话,听见宋长叙嘀嘀咕咕的。

他说道:“你在说什么?”

宋长叙忙道:“没什么。”

两个人到了曹家,许知昼跟宋长叙递来水果,曹昌道:“都是一家人,你们俩总是这么客气。”

许知昼笑嘻嘻进来。

他的表哥曹赋看见他们过来的,拱手招待他们坐下,又去沏茶过来。

“爹娘一直念叨说是外甥夫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考中了秀才。我起初还不服气,现在看了长叙的模样却有些信了。”

曹赋卖了一个关子说道:“我这个外甥夫年轻,长相俊美,看来是相由心生,是个极有学识的人。”

向氏从灶房出来擦了擦手去装了瓜果过来,白了曹赋一眼:“他整日正事不做,满嘴都是胡言乱语,你们吃瓜果,还有糕点,不要客气。我去看着灶房,有什么需要就使唤你表哥做去。”

曹赋摸着头笑了笑。

宋长叙倒是对曹赋生了一点好感,被人夸好看,学识好,他避不可免有些高兴。

许知昼拿了一块枣泥糕,吃起来:“表哥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是一个小胖墩,现在怎么看起来很威武的样子?”

曹赋摆手:“那都是多久的事了,当时我才十岁,现在我都二十出头了,家里有个做衙役的爹,我小时候就要练武,练就了一身好本领,若不是爹娘劝住,我早就去闯荡江湖了。”

许知昼听了曹赋的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宋长叙正要去拍许知昼的后背,曹赋已经拍了。

“至于么,难道我不能去闯荡江湖,我做梦都想做个少侠,仗剑走天涯。你有没有看过话本子。对了,忘记了你不认字,我还是跟长叙说吧。”

曹赋转身跟宋长叙说:“我看了话本子心里向往的厉害,我的身手不差,要是在金河县最多做一个衙役,我可不想子承父业,江湖上各大门派,儿女情长,秘宝功法,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拓宽了眼界,我这么想也没错吧。长叙,我觉得你会理解我。”

许知昼扒拉开曹赋,曹赋再凑近点都要挨着宋长叙的脸了。说话就说话,干嘛凑这么近。

“表哥,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学会认字了。你不要狗眼看人低。”许知昼恶狠狠的说。

他已不再是什下阿蒙。

曹赋:“知道了知道了,长叙你说我有闯荡江湖的可能么?”

宋长叙本不想参与这件事,沉吟说道:“表哥说的江湖的确让人心生向往。”

曹赋得了宋长叙的肯定,顿时昂首挺胸。

宋长叙可是他们家文化最高的人,连长叙都这么说了,那是没差错的。

“但是,表哥我听你的话,你只看见了江湖好的一面,却忽略了江湖坏的一面。”

曹赋闻言一愣。

曹昌从屋里出来,放轻脚步顿住了。

“江湖快意恩仇,在快意恩仇的背后是刀光剑影,勾心斗角。江湖中人鱼龙混杂,更甚无法无天,眼中完全没有朝廷,他们笑里藏刀,利欲熏心之徒也是有的。”

宋长叙继续说道:“事物都有两面性,表哥在考虑仗剑天涯的时候,也要考虑其他。我猜表哥想仗剑天涯是为了惩恶扬善,扫除恶人。那表哥就是做衙役也能做到。”

“小民困厄,仕宦为吏,济之扶之,其与仗剑天涯,锄奸扶善何异。江湖中人,身具侠气,仕宦为吏,秉浩然之气,二者气韵相通,各彰其道。”

曹赋被宋长叙的一席话镇住了,心里久久不能回神。

“长叙说的话,我记下了。”曹赋郑重回道。

曹昌看出来儿子是把这席话听进心里去了,他心头高兴起来。

果然还是要有学识的人来劝说,话术一套一套的,把人迷的神智恍惚,晕头转向的。

曹昌本是想让曹赋去打酒回来,现在觉得让曹赋跟宋长叙再多说说话。

“你们坐着,我去打酒回来。”曹昌笑呵呵的出门。

一般他爹哪会自己去买酒,一般都是使唤他去买。曹赋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没有再去想。

他对宋长叙亲近起来,只有真心为他好的人,才会说这么一通话来劝他。

仔细想想,他领了长叙的情,爹娘在家也说过多回江湖危险,他却是一点没记住,反而被长叙点醒。

果然是他忽略了最亲近的人,曹赋心中有几分羞愧。

许知昼听了一通大道理,桌上的糕点吃了几块,他想着饭菜还熟,他也不能多吃要留着肚子。

“表哥,我如今也会认字了,听你的话,你的话本子一定很多,你就匀几本给我瞧瞧。”

曹赋:“你等等,我去找找。”

曹赋倒也痛快。

他找了三本过来递给许知昼说道:“给你看可以,等你看完了可要还给我。有几本是我少时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的,心里宝贝着。”

许知昼接过来胸膛拍的响亮,“表哥,你还不放心我。我定然好好的爱惜。”

曹赋这才点头。

他们江湖中人就是爽快。不过现在他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江湖中人了。

曹昌把酒水买回来,饭菜做好了。

向氏做了满满一桌子,谦虚的说:“我做的不好,你们就将就吃喝。”

许知昼:“这还不好,简直是大厨的手艺了。”

向氏笑起来,心情愉悦。任由谁花了心思做的菜品被人夸了都会高兴,也算没有辜负自己的心思。

在舅舅家吃完饭后他们就告辞了。

曹赋盥洗后回到自己屋里,虽说听了长叙的话有道理,但要他马上做出抉择,他也没办法。

他给许知昼三本话本,他还有一箱子的话本全放在床底下。

曹赋打开自己的箱子,爱惜的摸了摸话本子。

另一边曹昌跟向氏说话。

“长叙的见识深,以后会有大出息。要是这次儿子能知道分寸,我就安心多了。”

向氏:“说的也是,要让儿子去江湖上闯荡,他就是一个愣头青,被人利用了还要给人数钱。被人砍杀了我们都找不到凶手,等我们知道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没错,我做衙役我还不知道江湖人,正如长叙所说,事情都有两面性,我见过好的江湖人,也抓过坏的江湖人。就像做官,做衙役一样,都是有好有坏。”

夫妻两个人又说了一阵话,各自睡下。

.

从舅舅家吃饭回来,许知昼休息两天又跟江琢一块去摆摊。

有老顾客问他怎么两日不开摊。

许知昼:“有些累便休息了两日,一想还有客人等着这不就又摆上了。”

“做吃食生意是辛苦些,我以前也是做吃食生意,如今就没做了。”那人穿着华衣,长得很是和善。

现在小摊上没有多少人,他就纵了自己的好奇心,问道:“那你现在做什么买卖?”

“我押镖的,忙起来的时候是真忙,不忙的时候就闲下来了,一年到头奔波几个月就把一年的钱赚了。等有了钱我又盘了几个店面,现在日子就过得舒服多了。”

许知昼默默记下。

他小胳膊小腿的是不能去押镖,但多攒些钱以后去盘几下店面还是值得借鉴的。

许知昼给客人多给了几串素串。

客人难得又提点几句:“钱到了手里不要随便花出去,你年纪轻轻就做了老板又打出了名声不要浪费。”

其实几串素串要不了多少钱,但许知昼的态度,客人挺喜欢的就多说了几句。

许知昼记下了。

晚上宋长叙回来,今天许知昼回来的早做了几个猪肉饼,脆脆的。

宋长叙吃起来很香,猪肉饼还是有些干,所以许知昼做了菜汤,吃起来干了就喝点菜汤。

许知昼吃完后,他说道:“相公,我想要一本空白的本子。”

宋长叙有些惊讶,但他还是点点头:“好。”

两个人盥洗后回到屋里,宋长叙给了一本空白的本子,许知昼满足的接过来。

理直气壮的说:“相公给我研墨。”

宋长叙心想我都是自己研墨,没有红袖添香过,现在你要蓝颜添香了。

“知道了。”

心里这样想的,手上倒是很老实。

许知昼做计划。他今天听了客人的话,想了想,虽说他知道该对未来有一个规划,但都是模模糊糊的,还是要理清后才对未来更清晰。

首先是攒钱一百两买房,还要攒一百两买商铺,另外后续开店生活还需一百两。

天啊,这么算下来就三百两了。许知昼脑子算的晕乎乎的。在齐山村的时候,他哪敢想三百两。现在想了想,只要自己多努力还是能够上的。

另外把相公的可能性也要算上去。

写好后,许知昼晾干纸张,志得意满的吹了吹上面的墨水。

宋长叙礼貌问道:“我可以看么?”

许知昼摆手:“我是一个磊落的人,你想看就看吧。”

宋长叙看过后:“……”

在许知昼的安排中分为两条线路,第一是宋长叙考上得意的做官了,还有一种是落榜后哭唧唧的回到金河县,或水波镇。

整条思路非常清晰!

宋长叙哭笑不得。

他拿着毛笔手指顿了顿,在没有考上官的那条线上画了一只哭唧唧的小猫。在考上官的那条线上画了一只神气的老虎。

许知昼已经躺在床上了,宋长叙吹了蜡烛也上床了。

“相公,你猜猜我有多少钱?”

宋长叙说:“五十两?”

许知昼摇头。

“八十两?”

许知昼还是摇头,他笑嘻嘻的说:“不管我有多少钱,我都不告诉你。”

宋长叙只觉得可爱,他伸手捏了捏许知昼的鼻尖。

哥儿的钱不能让男人知道,不然一不留神就成了男人的备用钱了。

两个人玩闹一阵,宋长叙拢了拢他的长发:“还是辛苦你了。”

许知昼扯宋长叙的衣襟:“你知道就好,以后就该加倍对我好。只对我一个人好。”

黑暗中宋长叙笑起来:“我知道了,只对你一个人好。”

两个人从齐山村成亲后一路就到了金河县,刚开始还是打打闹闹,这段在金河县相互扶持的日子宋长叙难以忘怀。

都是第一次成亲的人,总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这段日子让他们对对方也对了几分谅解。

宋长叙亲吻他的长发。

随即笑若灿星。

有人愿意陪着他去京城,去青云之上看看那里的风景,这也是一种幸运。

许知昼早睡着了,不知道宋长叙心潮澎湃。他只是想宋长叙做一个小官,以后他们回到齐山村就是衣锦还乡,村里的人都要羡慕他。

爹娘也会过上好日子,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这样就很好了,许知昼睡的满足。

作者有话说:

小宋:当个好官[让我康康]

小许:当个小官[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