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信鸥和江琢回到水波镇,他们没有停留先回了灵来村。

冯父冯母看见他们回来了脸上还带着惊喜,冯母说道:“你们怎地回来了,不是要在县里读书么?”

冯信鸥沉声道:“先不读了,我跟江琢打算去镇上先租房子,开个私塾挣钱。”

冯父:“回来也是好事,在镇上收几个学生一年也有不少银子哩,在镇上亲家还能帮你们。”

冯家有三个孩子,冯信鸥是家中老大,余下还有两个妹妹都嫁人了,灵来村就他们四个人在住。

村里的人得知冯信鸥回来了,有村民就来问他:“县里好不好,是怎么样的,我这辈子还没去过县里。”

冯信鸥回到熟悉的地方放松下来,他笑着给村民说了金河县的繁华。

在县学他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到了灵来村他是父母的骄傲,是村里唯一考中的秀才,这样的落差让他有些唏嘘。

江琢倒腾包袱,冯母走过来问道:“你们这回到了镇上,还要多仰仗亲家,你跟着鸥儿一块去县里也辛苦了。”

“娘,不辛苦。相公他根本就没有让我操心,他对我一直很好。至于爹娘那边,相公考中了秀才,爹娘哪怕是顾着外边的面子也是要帮相公的。”江琢谈到自家爹娘还是了解。

“那就好,你们俩好好再生个大胖小子,以后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冯母欣慰的说道。

江琢闻言耳垂一红,他小声的说:“孩子的事都要随缘的。”

冯母见他低头害羞,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冯信鸥跟江琢都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不至于催的太紧。

家里做了好饭好菜,冯信鸥跟江琢在灵来村休整几日就去镇上租房子。

水波镇上的房子比金河县比起来便宜多了,他们先租三年,有牙子给他们介绍屋子。

“这处是一间小院,有三间屋子可以睡觉,平时有人来了还能当做客卧,灶房这边有一个小的屋子可以当做杂货间,院子里打了一口水井,还养了两棵李子树,等夏天还能打李子吃。院子朝向里面,睡觉不吵闹,一出门拐弯后就是小吃,商铺,顶好的位置。”

冯信鸥跟江琢看着满意,这处院子比他们在金河县住的院子大多了,而且水井就在院里,不用去别处打水。

江琢给牙子讲价:“这处地方你看太旧了,这里的家具还有床架……”

最终以一年六两的价格成交,牙子拿了契书写上双方的名字画押。

牙子拿着契书轻松多了 ,“我看你们风尘仆仆的这处地方居住是好的,但要做生意就有些困难了。你们看着都是体面人,应该不是靠体力干活的。”

冯信鸥心神一动说道:“我是打算开一个私塾,收几个学生。”

牙子上下打量冯信鸥,见他确实有书卷气,他问道:“你可有功名在身?”

冯信鸥点头:“在下正是秀才功名。”

“这么年轻的秀才相公。有功名在身就好办了,镇上有许多乡绅,既然你们要在镇上收学生立足,往后是要给他们多打交道的。”牙子的神色变化,面上有些恭敬。

冯信鸥翌日一早去拜访李夫子,李秀才得知他的打算思忖说道:“做个私塾先生也不错,长叙如何了?”

冯信鸥笑道:“他考中举人了。”

李秀才面上扬着笑意;"看来他还要往上考,要是能考中贡士就好了。"

"明天有谭员外的寿宴,邀请了不少人去,晚上你来找我,我带你一块去认识人。要想在镇上做事,收学生少不了要跟这些人打交道。"

冯信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忙不迭说道:“多谢夫子。”

“你既叫我夫子,我怎么可能不帮你一把。”李夫子笑着说。

等到了谭员外寿宴时,李秀才就把冯信鸥介绍给镇上的乡绅。

水波镇上好不容易有一个新的年轻面孔,乡绅们都好奇的打听冯信鸥。

冯信鸥拿着酒杯跟他们喝酒说话。

到了镇上是要跟这些人接触,哪怕有些人他并不是那么喜欢也要摆着笑脸。

“冯老弟,喝一杯。”

冯信鸥说一声好仰头喝酒。

“听说李秀才有两个弟子考中了秀才,冯公子回来,还有一个宋公子上哪儿去了?”谭员外醉醺醺的问道。

冯信鸥说:“他是乡试第三,等明年去京城参加会试。”

“这么厉害。”谭员外喃喃道。

冯信鸥跟他们混熟后,招了二十个学生,束脩每年五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有一百两银子。

李秀才在镇上收的束脩也是这个价格,现在他想起来夫子在邻水村做私塾先生时,每年收他们三两的束脩,收的太少了。

冯信鸥在水波镇安定下来,他还在闲时去寺庙撞上了林蒲。

林蒲见了他惊讶:“冯兄,你怎么回来了?”

冯信鸥见了他心中有淡淡的欢喜,他说明缘由。

“我在林府做账房先生,每月三两银子,日子过的还不错,你住在哪儿,以后我们有空常一起坐坐,或者你现在有空么?”

冯信鸥应一声,两个人离开寺庙就一块去找个酒肆。

林蒲熟练的喊道:“打两坛高粱酒,再来两碟猪耳朵,蘸料辣椒多放些。”

“好嘞。”

林蒲说李秀才离开后,他们就各自谋生去了,他运气好就在林家找到了账房先生的活,平日都很清闲,只有月初和月底忙一些。

“林家还给我们屋子住,我就带着云娘跟我一块住在林家,主家不错,我们的日子也还成。”林蒲笑着说道:“这已经是我觉得能过得最好的日子了。”

“两位客官,您的酒跟猪耳朵来了。”

伙计把碟子放下来,还有两个蘸料盘子,林蒲抽出一双筷子递给冯信鸥,“你尝尝,他们家的猪耳朵蘸上蘸料味道是一绝。这里的高粱酒也不错。”

林蒲给他们倒了一碗,想着给冯信鸥倒了一杯。他又吃猪耳朵又喝酒,看起来很痛快。

冯信鸥看见这杯酒愣神了一下,他抿了一口酒说道:“林兄,我现在也是用酒碗喝酒的人了。”

林蒲:“以前读书的时候,你多斯文又内敛,酒还是少喝些。”

冯信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难为你还记得。”

“说的好像我已经老了似的,我记性好着。这顿酒我请了,你不要忘记请我。”林蒲说道。

冯信鸥到了水波镇又一次从以前的人和事中寻到了温暖,他点头:“一定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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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河县

宋长叙早起读书,许知昼推着推车去摆摊。他记得今年还要发生一件大事。

蛮夷被萧家军打退了,萧将军班师回朝,功高震主。作为跟萧家公子走近的谢淮川也成功晋升为正六品昭信校尉。

金河县秋收热闹一阵后,冬天临近,许知昼躲懒就不喜欢出摊了。

许知昼从外边回来他抖了抖身上的雪,“今年的雪更大了,我今天穿了一身棉衣出去还不够。”

他把手指放在火上烤终于缓过来了。宋长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拿着他的手握住手心里搓了搓。

许知昼喝了一口茶:“今天好多人出来,我去集市买肉差点就没买成。听说这次萧将军打退蛮夷,陛下龙心甚悦,大赦天下还免了边疆三年的税。给萧将军赐了侯爵,多大的荣誉。”

许知昼从旁人口里听说的,现在说给宋长叙听,说的津津有味。

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最喜欢听这些英雄故事。许知昼等手脚暖和了,他先去灶房把饭蒸上。

宋长叙穿着棉衣,拿着书卷看书。

他们过几日就要回齐山村了,不差这几日,许知昼就没有去摆摊了。

晚上吃的简单,一个竹笋鸭丝,腌制的酸萝卜,一个土豆炒肉片,南瓜汤就能吃了。

把炭盆放在饭桌底下还能暖一暖。

宋长叙舀了两碗饭,两个人就在一张旧桌子上吃饭,桌上还有一个泛着微光的蜡烛,屋子里有几分暖意,外边的雪花悄无声息的落在窗户上。

家具是旧了一点,两个人都勤快把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宋长叙夹着肉片吃了一口,一连吃了两碗饭,又喝了一碗汤,他觉得身子已经暖乎乎的了。

许知昼吃一碗就够了,他做了饭,宋长叙就去洗碗。吃完饭,许知昼把炭盆移出来拿到灶房加了点炭,还要烧一晚上,这点炭不够烧。

多用一些灰撒在上面能多延一会儿热气。

“相公,茶壶里没水了,你多烧点热水。”许知昼喊道。

宋长叙应了一声。两个人的碗筷很快就洗干净了,他开始烧热水。

两个人晚上都要泡脚,脚底热起来,全身都热了。

把茶壶灌好,余下的热水留在锅里保温,刚吃完饭等会再泡脚上床暖着。

宋长叙去把挂在杂货间的衣服拿下来,他捏了捏已经是被冷的硬邦邦的,拿到屋里烤一烤就成了。

冬天洗衣服伤手,特别是洗棉衣又大又重,很费劲。薄的衣服晾干就会变成一个硬条条。

把衣服挂在堂屋,许知昼冬日犯懒,拿着荷包绣了几针就不绣了,他拿了从曹赋那的话本看。

有了话本看后,他找宋长叙认字也卖力一些,现在已经把字认的七七八八了,有些字太偏了,不认识也没甚。

他都找曹赋换了三趟话本了,他想把表哥的话本全看完了。曹赋现在歇了心思跟着曹昌一起做衙役,整日做的还很乐呵。

许知昼看了一阵他们泡完脚就到了床上,宋长叙看书,许知昼就窝在被褥里拱着身子把话本放在枕头上看。

宋长叙:“……”

他看了一眼把被角压了一下,然后继续看书。两个人都是寂静无声的看着,宋长叙渐渐看进去了,许知昼想发出声音,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亮晶晶的。

表哥家里只有武侠话本,看着江湖里的快意恩仇看着是很喜欢,但他看打打杀杀看的有些腻,一般还有好几个哥儿跟江湖儿女都喜欢男主人公。

改日相公去买纸墨时,他跟着去瞧瞧书铺里还有没有别的话本可看。

许知昼看累了,他把话本一卷翻个面,把手缩在被褥里闭上眼睛。

等宋长叙看的差不多了,他关上书本低头一看,许知昼睡的正香。他轻手轻脚的去吹了蜡烛,上床抱着许知昼。

夏日两个人凑的近就会热,到了冬日都是亲亲热热的挨着。

许知昼翌日去挑年货,他买了一些就回去了,顺便买了几捆柴火。

家里的柴火不够用了。

如今在金河县生活久了,他才明白到了城里处处都要钱,衣食住行哪一样不要钱,光是这四样都要烧不少钱,一年到头算下来自己到手却没有攒多少钱。

幸好他们摆摊不用给商铺房租,虽然是艰难辛苦一点但省了房租。

最重要的还是把名气打出去,知道的人多了,又把回头客留住了,不然也是难的。

“宋夫郎,你这么早就出去了?”费氏出门扫雪,看见许知昼打了一声招呼。

“去抢年货了,早知道应该下午出来了,人特别多。”许知昼笑着回应。

“这会子人是多,你们今年还要回老家么?”

“听相公的意思是要回去的,等回去后,我就在家里多待阵,想着家里的人。”

费氏说道:“这也是,宋举人这般有出息,在当地一定也是有名望的人。他考上功名了,你又有一手钵钵鸡的手艺,这日子以后是越来越好。”

费氏说到这里免不得说以后想把儿子送到私塾去读书,“是要费钱供着,可读书认字后就好找活做了,我这样跟相公说,相公还说费钱,是打水漂,还是让孩子十五岁后跟他去做活。”

许知昼不知该说什么,“读书认字总是好的,以后选择的路多些。”

闲谈几句,他就进屋去烤火,一直在外边说话他可受不住这寒意。

他新买的一件青色的披风,爱极了,今天又穿着出去臭美了。

他回到屋子里先喝一杯热茶,自己拿出筐子来绣帕子,这回他绣好了要给宋长叙带到京城去。

宋长叙在家读书,谢风等人也是都在家备考,他们家书房里的炭盆摆了好几个,屋子里暖乎乎的,水果跟热茶是不差的,晚上还有厨房送来夜宵补身体。

整个冬天丝毫不遭罪。

过年也就是去露个脸就回来,家中长辈看重他们,自然不会让人扰了他们的清净。

谢夫人把能推的宴会都推了,“去这些做甚,又对风儿没甚帮助,还是在家中温书最好,宴会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会试三年就一次。”

谢沧闻言笑道:“娘说的对,长兄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最是看重科举仕途。”

谢风家算是隐居于此,他的父亲曾出任过吏部主事,本是大好的前程,结果沾上党派之争就被家族放弃了,被陛下厌弃,说是被陛下厌弃,实则是被当时掌权的萧太后厌弃。

这回长子有此机遇,家里哪个不重视。说是陈郡谢氏,但他们只是旁支,得到家族的帮助也少。

谢风要表现出价值,家族才有可能帮他铺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谢夫人跟着相公从京城到金河县,她心里通透。

谢沧心中叹息,家中对长兄的期望太重了,这何尝不是一种压力。

等风雪小一些,谢沧起身去小厨房,吩咐小厨房做了冰糖炖雪梨,他让身边的侍从端着到了书房自己接过来。

“长兄,我可以进来么?”

“进来吧。”谢风的案桌上全是书籍,谢沧把托盘里的冰糖炖雪梨放在他桌上。

“你用些,今早用早膳,我瞧着你都要憔悴一些。”谢沧说道。

谢风笑了笑,“得亏有我这个弟弟关心我。”

谢沧比谢风小三岁,世家都不讲什么女子跟哥儿不念书,相反大家族培养的女儿跟哥儿都是饱读诗书。

要是不读书如何处理家中庶务,如何教导子女和管理家宅。他们又不是傻子,让自己家的女儿跟哥儿大字不识一个,往后惹了祸事,还不是家族善后。

谢沧说道:“我来长兄的书房里看书,不发出声音。”

谢风喝了几口,“你想看什么拿就是了。”

两兄弟关系好,谢风温书,谢沧就拿了一本文选看,他们互不干扰,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谢夫人派丫鬟找谢沧去赴宴,谢风要读书可以不去,谢沧跟她可是要去的。

丫鬟回来为难的回道:“夫人,少爷去了大公子的书房,您说过我们不能去打扰大公子,所以……”

谢夫人很快就想到谢沧是为了躲宴会,“这个鬼机灵,成了,这回就不带他,我跟老爷去。”

作者有话说:

小宋:读书,读书,读书,睡觉[可怜]

小许:摆摊,玩,玩,玩,看话本,玩,睡觉。[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