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的重生生存指南

作者:青竹酒

铁蹄划破清晨,一队禁军踏着清晨的薄雾进了都城。

凌夜寒看了看身侧熟睡的人,轻手轻脚从榻上下来,到了外间梳洗更衣,很快便有内侍通传邢方求见,凌夜寒指了指外面,小侍不敢弄出动静对他一块儿出了寝殿,一出去便见邢方站在阶下,他上前两步:

“陛下还未醒,是不是京郊有消息传回来了?”

他一边问出声一边引着邢方到偏殿,并着人把太医请过来。

邢方风尘仆仆,显然这两日进军换防加上去京郊调查的事儿都摞一块儿也没睡好,凌夜寒亲手帮他倒了茶。

“侯爷猜的不错,确实是京郊率先出来的时疫,禁军到了之前驻扎的地方附近搜寻,在溪水沟驿站就发现了不对,驿站中有三个养马的马夫,四个传信的驿兵都病倒了,这几人之中驿兵是需要一直驻扎在驿站的,但是马夫就是附近村中的人,每隔两天就会回村,细问之下确实是这三个马夫先发的病,禁军这才又去了马夫的村中。”

凌夜寒听到是京西的村中立刻抬眼:

“怎么样?”

“村中一大半的人都病倒了,好多家都挂着白绸缎在出丧事儿,村子里只有一个会些土方子的老大夫,禁军找到他一问这才知道这病是从大半个月前开始的,最开始的人就是浑身无力,反复高热,短的两三日,多的会烧上五六日,随后大约有一半的人腹泻,村子里死的人多数是老人和孩子,高热的时候就没挺过来,那老大夫用土方子救了下了一些人,村子里最开始得病的一些年轻力壮的如今已经有三成见好了,四五成的瞧着也在恢复。”

凌夜寒看向太医:

“就是说这病对老人和孩子最厉害,青壮年染上病也大概率会恢复?”

徐元里看了那土方子之后和几名太医商议后出声:

“侯爷,如今从这村子的情况看应当是这样,不过下官看了这方子,或许是村子里草药种类不足,这老大夫用的都是最寻常易得的药材,对症是对症,药性却有些太过凌厉霸道了,年轻人年壮力足服了这药倒是无妨,老人和孩子就要差上一些。”

凌夜寒听明白了:

“你现在改进一下方子,在效力足够的情况下让药性温和一些,同时也要避免用太过贵重的药材,你斟酌一下,随后圣旨会到户部和吏部,会有人同太医院的人一并去京城各大药店,药商那里采购草药,记得不要采绝,每户给他们留下三成,并将这治病的方子留给药铺中坐诊的大夫。”

徐元里没忍住开口:

“侯爷,这方子一旦给了药铺的人,他们手下的药一定会涨价,寻常百姓怕是喝不起啊。”

“所以才要从他们手中收上来七成,这七成的药一成送到京郊发病的村中,其余六成都握在太医院的手中,即日起,太医院太医极其医侍,学徒要在京城各街道坐诊,抽调北郊大营的兵将一千进城,分派保护坐太医,集中熬药,择重分发汤药。”

很快,圣旨便从宫中传到了几位朝臣的家里。

殿内萧宸睡得不甚安稳,梦境中依旧是紫宸殿,火光和刀剑交错,他想要探寻帷幔内人的状况,但是却怎么都看不真切,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了一声婴孩儿的哭声响在耳边,他几乎是立刻寻声望了过去,宫人抱了一个明黄色的襁褓,而此刻,一个黑影破窗而入,手臂上的小型弓弩吐着信子,一枚黑色的箭簇划破空气直冲襁褓中的孩子而去。

“不要。”

一声惊呼响在紫宸殿的内殿之中,张福立刻冲到龙榻前,萧宸睁眼时眼底的惊恐还未曾褪去,喘息剧烈,额角满是冷汗。

“陛下?”

张福小心地瞧着惊醒的帝王,递了帕子进去,萧宸被这道声音拉回神智,眼前依旧是他熟悉的紫宸殿,殿内静谧沉静,鼻息间是这些日子闻惯了安胎用的熏香,他微微侧头,身侧已经空了。

“陛下可是没睡好?”

张福的眼底有些担忧,眼前天子历来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他几乎没有见过他惊惧的模样,但是方才他分明瞧见那双初醒的眸光中染着惊惧。

萧宸接过打湿的帕子按在脸上,闭上眼时方才梦境中的那一瞬还在眼前重复,忽然,腹部的一个轻微响动牵扯了他的思绪,他拿掉帕子睁开双眼,手下意识放在了小腹处,手心很快儿便被里面微微伸展身子的孩子顶动,就像是绒毛抚过掌心,这极其微弱的动静却让萧宸方才那被提吊空中悬着的心定了下来。

他轻轻安抚了一下孩子,思及这几次的梦,微微皱眉,他平素甚少做梦,即便是做梦也多数都是些光怪陆离醒来便记不得的梦,而这几次的梦境却实在太多真实清晰,就仿佛这些真的发生活,活着会发生一样。

萧宸抬手揉着额角,轻轻抚着躁动的孩子,难道在他生产之时真的会遇到刺杀?孩子真的会有危险吗?凌夜寒在哪里?即便是方才的梦中也未曾看到凌夜寒的身影,真的在永州没回来?虽然只是一个算不得数的梦境,但是心底却像是堵了一块儿石头一样难受,他忍着胸口憋闷的咳声开口:

“那白眼狼呢?叫他进来。”

张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陛下口中的白眼狼定是侯爷,立刻着人去偏殿通传。

凌夜寒听到萧宸醒了立刻起身,进去就听到殿内干呕闷咳的声音,他大步进去。

萧宸伏在榻上将将止了干呕,正被小侍服侍着漱口,脸上还是有些泛着不正常的嫣红,他立刻过去:

“哥,你醒了,好些了?”

萧宸手撑着床榻,抬眼扫了一眼的人一眼,心里徒然升起来的那股怨气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越是想到方才梦境中那不知有没有伤到孩子的一箭,看着眼前这张脸就越发的不顺眼,这情绪甚至莫名却又浓烈,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瞧着朕好些吗?”

凌夜寒坐到了榻边,瞧见他被冷汗黏在额角的发丝,还有身上有些濡湿的寝衣深知自己失言,这人最是不喜这一身汗黏腻的感觉,立刻着人打了温水过来:

“太医说现在不适合沐浴,哥,我帮你擦擦身上吧,换一身干净的寝衣会舒坦些。”

萧宸也不喜方才出口没分寸的自己,闭着眼睛没再说什么,凌夜寒放下了帷幔,深吸一口气帮他脱了身上的寝衣,温热的帕子身上擦过,那股黏腻的被汗濡湿的感觉渐渐退下去,周身清爽了一些,萧宸才开口:

“说说外面的情况。”

凌夜寒眼睛根本不敢在他身上乱瞟,只怕一个心神不定被这人瞧出来就直接叫宫人把他赶出去,此刻正好说起外面的情况转移注意力。

“确实是京西的村子出了问题,村子里缺医少药,有些孩子和老人高热的时候没挺过来,倒是大部分年轻力壮的服了村里老大夫的药扛了过来,那药徐太医已经看了,说是太霸道,老人孩子喝不大合适,我已经叫他改善了方子。”

他一边说一边接过宫人手中递过来的干净寝衣,萧宸撑起身子的时候腰后一阵刺痛,凌夜寒立刻顿住话头,手比脑子快地环过了他的身子,手在他的腰后托了一把,萧宸眼底烦躁的气息渐渐消散了一些,由着这人做着宫人的活计帮他穿上寝衣,慢条斯理地问道:

“嗯,然后呢?”

“然后我又让张福传了几道旨意出宫,第一道是给吏部和户部的,着他们拨了银子派出人手同太医院的人一同去京中药房和药商手中收购所需的草药,每户收七成,留三成,并将太医的方子也留给他们。

第二道是给京兆尹和京北大营的,调了京北大营一千兵将进城,会同京兆尹的衙役在京城每个街道布防,设药棚,着太医坐诊,分轻重症,统一熬药,一碗药三文钱。

然后我又让人将太医院开出的方子送到了京城中各个官员的府上,外加安抚了两句。”

萧宸听了下来就知道这小狐狸算盘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好一个只收七成:

“药铺里剩下的那三成是给京城中达官显贵留着的吧?”

凌夜寒笑了出来: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哥。”

若是朝廷不从药铺和药商手中手兰药材,只要这症候在京城之中传播,必会引起恐慌,相关解毒退热的草药价格会被药商哄抬,能吃的上药的要么是达官显贵要么是富户乡绅,底层的百姓怕是连个药渣都见不到,但是这京城中平头百姓却远比贵人们多的多,一旦口子撕大了,这时疫蔓延开来,谁人也占不到便宜。

三文钱一碗药,普通农户吃得起,又能避免贪便宜的人去胡乱排队领药,留下三成药在药铺和药商手中,那些有银子的人也自会去买回去着自己的府医煎药,药商赚的到钱,显贵们也不用自降身价去喝三文钱的大锅药。

萧宸侧过身子靠在迎枕上缓缓开口:

“那你再加上一道圣旨,着人从宫内府库拨出一批时疫用的到的珍贵药材,分不同等级,数量赐给各朝臣府上,一纸药方太过寡恩,这些朝臣高高在上,你只有安抚了他们,他们才会用心办差,不会与民争利。”

凌夜寒恍悟了一瞬,也明白了里面的关窍:

“是。”

萧宸摆了摆手:

“那还在这儿愣着做什么?出宫去给朕盯着,别忘了再下一道自己为钦差的圣旨。”

凌夜寒摸了摸鼻子,眼睛黏在萧宸身上还有些舍不得走,不过他也知道这宫内的旨意是一回事儿,外边办差的人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他是要出宫盯着,而且他再磨蹭,估计就要挨骂了:

“哦,那哥你有什么不舒服立刻找人叫我。”

“叫你做什么,你是太医吗,去吧,朕累了,还想再睡一会儿。”

凌夜寒扶着他躺下,给他盖好了被子这才期期艾艾地走了。

凌夜寒起身出了内殿,萧宸便睁开了眼睛,眼底的情绪有些叫人捉摸不透,目光捕捉到了刚刚迈出紫宸殿的那道背影,那个在军中逞英雄的小将军,是什么时候有如此纯熟处理政务的手段的?

“去着几人护着些靖边侯。”

殿内似乎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萧宸撑起身来,思索起之前的梦境,里面那人的生产并不顺利:

“去叫徐元里进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