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遥愣住, 心口酸得厉害,她伸手去碰他的脸,指尖触到的温度炙热又颤抖。
她极力克制着, 却还是哽声道:“我当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我怕拖着你,怕你为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只剩下呼吸交叠的声音,周越抱着她, 指尖缓缓摩挲着她的肩背,像是在给她一点时间消化。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开口:“我的事……差不多都跟你说完了。”他停了一下, 声音沉稳却带着试探,“你呢?”
夏知遥心头一紧,指尖无意识地攥住了他睡衣的一角, 她没有答,睫毛轻轻颤抖着,像是下一秒就要躲开。
周越盯着她的侧脸, 眼神复杂,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的话:“其实,郑晓天跟我提过一嘴。”
夏知遥猛地抬眼, 眼神里闪过一瞬的慌乱。
周越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没有逼问, 只是慢慢地补了一句:“但他也跟我说, 这种事最好……等你自己愿意的时候, 再告诉我。”
他的声音低而稳,像是把选择权完完全全交给了她,“知遥, ”他伸手轻轻捧住她的脸,语气更轻了,“现在,是你愿意的时候吗?”
她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又干涩,像是从喉咙深处一点点扯出来的:“你想听真话吗?”
周越缓缓抬起头,他眼里泛着一层隐隐的红,眼神却极静,像一潭被夜色凝住的水,只有嗓音带着细微的颤意:“我只想听真话。”
夏知遥闭了闭眼,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与自己激烈地搏斗,终于,一字一句,低声开口:“那个人……是我大学的同学。”
她的声音轻到几乎要被夜色吞没,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接下来的话吐出来:“我一开始……其实不知道他结婚了。”
灯光在她眼底铺开一层明暗交错的光影,她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声音轻得像碎雪无声坠落:“其实读大学的时候,我俩就挺暧昧的,只不过没在一起。后来我回国,刚进咨询这个行业,他在合作公司……帮了我很多。慢慢地,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夏知遥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意,“后来才知道……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国外。”
她指尖紧紧扣着被角,像是要把那层薄布攥烂,呼吸紊乱,“我当时就说了分手,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知道错了,却还是跟他纠缠不清。”
话说到这里,她的嗓音几乎哽住,带着自嘲的笑意:“就像掉进一个泥潭里,越挣扎越陷下去。”
她沉默了一瞬,眼神空落落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声音轻得像是把心底最后的力气都耗尽:“最后没办法了……我只能跑,跑到纽约去。”
说到这里,她缓缓抱住自己的膝盖,把额头抵了上去,肩膀轻轻颤抖着,那副模样不像是在叙述往事,更像是在一点点将自己扒开,赤裸到几乎无处遁形。
她的声音开始哽咽,像是忍得太久太久,一旦开口,就如决堤的洪水,无法遏止:“我试过,真的试过很多次离开他,我告诉自己,这不对……”
她低下头,指节死死嵌进膝盖,像要把自己抓破似的,气息颤抖:“可我逃不开……每次一转身,就觉得自己又掉进了那个没人要的深渊。”
“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她的嗓音破碎,带着刺耳的绝望,“就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属于我,没有一个人……会因为我活着,而觉得安心。”
她猛地吸了口气,泪水终于溃不成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是不想活得干净。”她闭了闭眼,泪水还在往下掉,声音轻得几乎要随风散去,“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出来。我以为自己能抽身的。”
她笑了一下,很轻,却满是自嘲,像是连自己都讽刺自己:“我以为……我可以全身而退。结果一拖,拖了七年。”
七年,多少个难以入睡的深夜,多少次不甘又懦弱的逃避,多少次在聊天框里打下“结束吧”又删得干干净净,她像困兽般在原地打转,一边想逃,一边又被无形的枷锁拉回。
“我骗了自己七年,以为我能控制,不沉迷,不越界。”她垂下头,睫毛湿漉漉地投下一小片阴影,“可到最后,我早就泥足深陷。”
“那七年……”她轻轻地笑了,眼眶通红,笑声却又凉又涩,“我活得不像一个人,更像一只寄生虫,爱与负罪感,一点一点,把我整个人啃空了。”
夏知遥的声音戛然而止,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她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周越整个人僵在那里,胸腔像被什么狠狠砸了一下,呼吸都滞了。他望着她,眼里涌起的情绪乱成一片,像潮水一样翻涌——愤怒、心疼、还有说不出口的酸涩。
他猛地伸出手,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指节被掐得发白,他看得心口发抖,忍不住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别这么说。”周越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意与心疼,“你不是寄生虫。那个人才该去死,他吃干抹净,拿走你的光,还敢让你这样看自己?”
他越说越激动,抱着她的手臂几乎要把她勒进骨血里:“知遥,你怎么能拿别人的罪过惩罚自己?七年,你一个人扛下来的东西,你知道我听到的时候有多难受吗?”
夏知遥被他抱得透不过气,眼泪模糊了视线,鼻尖埋在他肩膀里,嗓音颤抖:“可那是我自己选的……没人逼我,是我自己走进去的。”
周越抬手覆在她后脑,像要把她整个人护进怀里,嗓音发颤:“你选的时候还那么年轻,你凭什么一个人担下所有的错?你凭什么要替那个混蛋赎罪?”
夏知遥的声音在颤,“你知道吗,”她的眼神空茫,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一切,“有时候……我甚至会在痛苦里找到一点快感。那就像是,我在替我父亲赎罪。”
话说到这里,她指尖死死掐着膝盖,嗓音颤抖,“他出轨,离婚,毁掉了我的家,可我却选择了一个跟他一样的人……我觉得自己活该,所以只能用一遍一遍的痛苦去抵。”
她呼吸紊乱,像是说到尽头终于力竭,声音低得几乎要散开:“后来我撑不下去了。焦虑、失眠、抑郁……整夜整夜睡不着。”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嗓音破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整个生活里只有工作能让我缓解一些痛苦。”
“所以我逃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尘埃,飘在空气里,脆弱到随时会消散,“那时候工作也不顺,就想着都扔掉吧,我都不要了。”
夏知遥眼泪模糊,唇被咬得发白,她终于开口,嗓音低哑而颤抖:“我在纽约跟你上床……是我故意的。我想试试,我到底能不能接受另一个男人。可一开始,就是我对不起你。”
她的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几乎要把皮肤抠破,声音颤得厉害:“我自己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就硬要把你拉进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开不了口。”
“你知道吗,”她眼泪涌出,胸膛一下一下起伏,“我每次看见你,都觉得自己是在利用你。你干净得像一张白纸,而我心里……早就是一滩脏东西。”
她哽咽,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近乎破碎:“我根本不配喜欢你,更不配被你喜欢。我甚至怕你碰我,怕哪一天你知道真相,就会像别人一样,用轻蔑的眼神看我。”
说到这,她忽然低低笑了一下,笑声酸涩,带着刺耳的自嘲:“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根本不该遇见你。你让我看到了我可能会有的生活,可我没资格。你越是对我好,我就越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真的不值得。”
她呼吸一滞,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手指颤抖着揪紧衣角,终于抬起眼,视线模糊一片:“所以那天我走的时候,我连一句解释都没敢留。因为我知道,就算我开口,你也不会放我走。而我不走的话……你会被我拖得越来越深。”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声音低到发颤:“我不想毁了你。”
周越猛地收紧双臂,把她整个人牢牢抱进怀里,嗓音低哑,几乎是带着颤意的厉声:“够了,知遥,别说了!”
他呼吸急促,额头抵着她的鬓角,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心疼与焦躁:“你不要再这样说自己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是他的问题,不是你的。”
他的手掌覆在她后脑,力道稳得近乎固执,声音一字一顿:“你这样惩罚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有我。”
说到最后,他眼眶泛红,喉咙发紧,声音低得近乎哀求:“知遥,你难受,我比你更难受。”
夏知遥像是所有防线在这一刻全数崩塌,眼泪一滴接一滴落下,根本停不住。她缩在他怀里,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哭得像个彻底失去方向的孩子。
周越抱着她,心口像被刀生生剜开。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哭过,哭得那么彻底,那么没有遮掩,像是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痛苦、愧疚都一股脑地倾泻了出来。
他的手在她背上来回轻抚,力道小心翼翼,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嗓音低哑,压得极轻:“知遥,别哭了……有我在。”
可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于是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让她在自己怀里哭得肆无忌惮,哪怕泪水浸湿了他的肩膀。
他额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凌乱,眼眶早已泛红。胸腔被她一声声的哭泣震得发疼,却一句打断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一遍遍低声呢喃:“没事了,知遥……没事了。”
夏知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一行行滑落,湿透了他的肩头,她攥着他衣襟的手一开始还紧得发抖,到最后却渐渐松开,像是连力气都被眼泪耗光了。
她整个人一点点软下去,最后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呼吸断断续续,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气力。
周越感觉到她的重量忽然全数压在自己身上,心口一紧,手臂下意识收得更紧,把她牢牢护在怀里。
他低头看她,眼眶红得发酸,指尖颤着,轻轻替她拂去满脸的泪水,夏知遥终于像是卸下了长久背负的重担,任由自己彻底沉沦在他的怀抱里。
那一夜,哭声渐渐停下,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交错的呼吸。周越始终没松开怀抱,手臂牢牢箍着她,像是怕她一转身,又会消失不见。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这么在彼此的拥抱里睡着了,没有梦,没有惊醒,也没有半夜的辗转反侧,只有一种久违的安稳,像是终于找到了避风的地方。
等再次睁开眼,他们竟然睡到了中午,夏知遥一动,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还窝在他怀里,鼻尖贴着他胸膛,听见那心跳沉稳有力。
她怔了怔,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安定感,周越也醒了,低头看她,嗓音因为刚睡醒而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点轻松的笑意:“好久没睡过这么好了。”
夏知遥愣了片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
那一刻,他们都没说什么,却同时明白,昨夜抱在一起的,不只是彼此的身体,而是这几年里积攒的所有伤口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