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好热。
怎么会这么热?
林早盖着棉被,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
汗珠打湿他散落在额前的头发,莫名的燥热让他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
他试着动了动手和脚,想把被子掀开。
可身上的棉被,就像是浸了水一样,又厚又重。
别说掀开被子,他连把手和脚伸到外面,透一透气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现在不是才三月份吗?
现在不是冬天吗?就算春天要来了,也不会这么热吧?
在林早的梦里,他变成了一只被抓住翅膀的小鸡、一条被渔网网住的小鱼,还有——
一只被拖鞋压顶的小蟑螂!
林早挣扎不了,又醒不过来,只能紧闭着双眼,用力摇晃自己的脑袋。
好热!好重!好……
下一秒,林早倏地睁开眼睛。
身上的棉被还是很重,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
他喘了两口气,缓过神来,扭头看去。
在黑暗里,对上傅骋的面庞。
再往下看——
好家伙!难怪呢!
傅骋这个死鬼,从被子里出来了!
要光是他自己不盖被子,也就算了。
结果他不盖被子,还躺在了被子上,把被角压得死死的!
要光是他自己压着被角,也能原谅。
结果他一边压着被子,一边还伸长手臂,隔着被子,紧紧抱着他和小饱!
小饱睡在里面,体型又小,感觉热了,就自己爬出去了,还算好些。
他不一样,他就躺在傅骋旁边,被傅骋按在怀里,紧紧抱着。
难怪!
难怪他总觉得身上有东西压着,重得要命。
难怪他好好地睡个觉,能被热成这样。
原来是——
林早扭着头,定定地看着傅骋,磨了磨后槽牙。
他深吸两口气,在被子里握紧拳头,暗中蓄力。
三——
没有“二”和“一”,因为他不会再给傅骋任何机会!
林早举起拳头,用力把身上的棉被和傅骋的手臂推开。
他一鼓作气,翻身坐起,在傅骋清醒过来之前,用被子蒙住他,跨坐在他身上,扬手就打。
原来是你!你这个死鬼!
为了一己私欲,差点把我闷死!
简直可恶!
变故发生的瞬间,傅骋猛然惊醒。
他睁开眼睛,眼里红光一闪而过,抬手就挡。
下一瞬,熟悉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熟悉的柔软触感,落在他的手臂上。
傅骋回过神来,收回手臂,躺回床上,放弃抵抗。
紧跟着,轻轻柔柔的手掌,拂过他的肩膀。
一下、两下、三下。
是小早。
看来小早昨晚睡得很好,一起来就向他撒娇。
小早总是这样撒娇,就算他是冷血无情的丧尸,也有点受不住。
嘿……
正巧这时,林早拧开了床头灯。
昏暗的暖黄色灯光亮起,正好照在傅骋脸上。
他靠在床头,戴着止咬器,嘴角被止咬器挡住,看不清楚。
但他望着林早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很明显,他很高兴,甚至还有被爽到。
林早看见他这副不值钱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又要打。
傅骋稍稍坐起来,放松身上肌肉,准备用肩膀和胸膛去迎接他的巴掌。
——来了!小早,我来了!
这样打,更省力!
林早举在半空的手晃了晃,握紧又张开,张开又握紧,最后还是放下了。
傅骋皱起眉头,有些疑惑。
——怎么了?小早,怎么不打了?
林早转过头,看了一眼林小饱,随后揪住傅骋的睡衣衣领,把他揪过来。
他恶狠狠地看着傅骋,压低声音,凶巴巴地警告他:“我没有跟你闹着玩。”
傅骋点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沉含笑的“呼噜”声。
林早觉得他根本没听懂,又靠上前,用脑袋撞了一下他的额头。
“不许嬉皮笑脸的,严肃点!”
傅骋清了清嗓子,配合地冷下脸。
林早还是觉得他没听懂,想了想,只好松开手,把他推回床头。
听不懂,看总看得懂吧?
林早仍旧跨坐在傅骋身上,他抬起手,捋起额前汗湿的头发,展示给他看。
——看!我脑门上全是汗,都怪你!
林早放下头发,又揪着衣摆,把睡衣提起来,左转右转,继续展示。
——看!我身上全是汗,就怪你!
傅骋垂下眼,盯着林早白皙细瘦的腰身,眸光一暗,喉头一紧。
嗯,还有点好看……
好吧,不是“有点”,是“很”,是“很好看”!
傅骋不自觉伸出手,想摸一摸、碰一碰。
结果手还没放上去,就被林早一巴掌拍开了。
“你这死……色鬼,我让你看我身上的汗,你在看什么?”
林早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说又说不通,看又看不懂。
丧尸简直是世界上最笨的物种!
林早放下衣服,握起拳头,照着傅骋的胸膛,又“邦邦”捶了他两拳。
不管了,自己出气最重要。
“自己反省。”
林早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下床。
傅骋连忙转身,下意识要去追。
结果他的手刚碰到林早的衣摆,林早往前一扑,就逃走了。
他来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薄一点的干净睡衣。
傅骋跟上来,林早又一甩尾巴,绕过他,逃进浴室。
像一只灵活的小猫。
林早关上浴室门,把傅骋关在外面。
“快去反省,别来烦我。”
门外传来一声“呼噜”,林早就当傅骋是答应了。
林早转过身,把干净睡衣放在架子上,又把身上的睡衣脱下来。
都怪傅骋,他身上睡衣都被汗弄湿了。
这可是加厚的毛绒睡衣!
林早拿起花洒,拧动开关。
温水从肩膀上浇下去,冲去黏腻的汗液。
林早只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
其实,想想也是。
现在都三月中了,天气一直在慢慢变热,是该换薄一点的睡衣和被子了。
但是,这也不是傅骋能闷死他的理由!
林早拿起浴球,挤了点沐浴露,搓出泡沫。
可恶,必须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他的浴球是粉色的,泡沫是白色的。
是这个颜色对吧?
林早洗着澡,一会儿气得磨牙,一会儿笑着哼歌。
泡沫搓得差不多了,他又打开花洒,准备冲一冲。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哐”的一声。
林早被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
只见磨砂的玻璃门外,笼罩着一个高高大大的黑影。
黑影就站在门外,似乎靠得很近。
他的额头抵在门上,他的手掌也贴在门上。
宽厚的大掌,按在上面,手指分明。
不用猜,林早一眼就知道是谁。
他没走!他一直守在门外!
怎么跟猫一样?人家就洗个澡,生怕他淹死。
不对,他应该是狗,非要守在外面,生怕有坏人闯进去。
其实他就是那个最大的坏人!
林早知道他不会开门,也就没管他,只是把花洒开关拧到最深,默默加快了冲洗的速度。
三分钟后,林早洗完澡,把身上擦干,换上睡衣,转身出去,一把拉开浴室门。
果不其然,傅骋就站在门外。
门一打开,看见林早,他的眼睛都亮了。
傅骋笑着,张开双臂,要抱住他。
——小早,欢迎出来!
结果下一秒,林早又追着他打。
“色鬼!变态!还偷看我洗澡!”
*
时间还早,才四点多。
天都还没亮,林早也没有早起做家务的习惯。
他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丢进脏衣篓,又爬上床,摸了摸林小饱的脖子和后背。
林小饱倒是机灵,老早就从过分闷热的被窝里爬出来了。
他趴在枕头上,睡得正香,后背干干爽爽,一点汗都没出。
他们现在盖的被子,是十斤重的棉花被,特别厚实。
林早本来想换一床,但是衣柜里的其他被子,放了一整个冬天,还没拿出来晒过。
怕有灰尘螨虫,盖了身上痒痒,只好作罢。
再盖一晚上的棉花被,明晚再换。
林早拿出一张小被子,把林小饱裹起来,又拽着棉花被一角,给他盖上肚子。
他自己则盖着另一个被角,在床上躺好。
他和小饱都只盖了肚子,手和脚都露在外面。
这样应该就不会热了。
见他躺下,傅骋也上了床,仍旧在他身边躺下。
林早转过头,睁圆眼睛,气鼓鼓地看着他:“你走。”
傅骋迎上他的目光,一脸无辜,“呼噜”两声。
——不走。
林早鼓了鼓腮帮子,最后没忍住笑起来,扑上前去,抱住傅骋,窝在他怀里。
傅骋顿了一下,看着他,抬起手,学着林早之前的样子,哈了哈气。
他身上冷,会冻到小早。
“我盖了被子。”林早拍拍包在肚子上的被角,“从头到脚都盖起来,太热了。”
林早张开嘴巴,也哈了两下。
不过这次,代表的是“热”,不是“冷”。
傅骋将信将疑。
林早再往他怀里钻了钻,调整好姿势。
“你别管了,陪我睡觉。”
才睡了这么一会儿,林早根本没睡够。
他闭上眼睛,又开始酝酿睡意。
傅骋低头看着他的脸,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抬起手臂,轻轻搭在林早的腰上。
好吧,既然小早执意如此。
墙上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窗外天光一点一点地亮起。
林小饱睡姿豪放,没了爸爸的束缚,更是无所顾忌,自由自在。
他正以自己的小脑袋为中心,在床上进行360°托马斯旋转街舞表演,玩得不亦乐乎。
太阳慢慢升起,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房间里的温度再次上升。
林早靠在傅骋怀里,抱着傅骋的手臂,枕着傅骋的胸膛。
他的身体是暖和的,棉被盖着的地方是暖和的。
可傅骋身上是冷的,和他贴着的地方是冷的。
一冷一热,相互纠缠。
临近清晨,林早睡得很沉,但还是不太安稳。
他又做了梦。
不过这回,他没有梦见自己变成小鸡、小鱼或者小蟑螂。
他还是他,还是林早。
他梦见傅骋还住在杂物间里,又梦见自己去给他送饭。
他提着饭盒,推开铁门。
杂物间里很黑很静,他看不见傅骋在哪里,也听不见傅骋的声音。
他只能喊着“骋哥”,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一头老虎、一匹野狼,或者是一只豹子,林早也不知道是什么野兽。
他忽然从黑暗里冲出来,一个猛扑,把林早扑到地上,抱着他滚了两圈。
野兽用强有力的大掌,紧紧锢住他的腰,又用粗粝的唇舌舔舐他的脸颊,用尖利的犬牙啃咬他的唇瓣。
林早被他按在身下,用手打他、用脚踹他、用牙咬他,胡乱挣扎。
结果野兽一抬头,他看清楚野兽的模样,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野兽,是傅骋。
林早愣了一下,傅骋低下头,亲吻他的眼角、鼻尖和唇瓣。
紧跟着,是脸颊、下巴和喉结。
还有,脖颈、锁骨和心口。
林早来不及反应,傅骋的头颅,连带着他的吻,已经一路向下,奔着他的腰腹去了。
林早哽了一下,想推开傅骋的脑袋,却忽然没了力气。
不奇怪的感觉。
他和傅骋认识二十多年,谈恋爱快十年,结婚快五年,孩子都三岁了。
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当然不奇怪,只是有点久没尝到了。
很舒服,很享受。
他几乎变成和傅骋一样的小兽,要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傅骋把他全身上下都亲了个遍,最后握住他的脚踝,把他的腿捞起来,也亲了一下。
傅骋像野兽一样,重新扑上来,凑到他面前,眼里跳跃着火焰。
林早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抬起双手,攀住他的脖颈。
这个时候,林早不合时宜地想到——
骋哥已经是丧尸了啊。
丧尸可以做这种事情吗?
丧尸会把病毒传染给他吗?
丧尸的那里会不会不太一样?
丧尸……
“早?”
就在这时,傅骋低哑的声音响起。
林早倏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抱着傅骋的手臂,躺在卧室床上。
这是个梦……
他他他……他在做梦!
做的还是……那种梦!
林早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他下意识爬起来要逃,却被傅骋揽住腰,一把抓了回来。
横在两个人中间的被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林早丢到一边去了。
傅骋圈着林早的腰,把他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林早同样抬起手,抱住傅骋的肩背,把自己潮红的脸,埋进他的胸膛里,连带着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他怀里。
大早上的,骋哥这个丧尸,竟然和他一样。
他们抱在一起,隔着睡衣,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感觉着对方的体温。
不敢再有其他动作。
林早用力抱着傅骋,用力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他怎么可以和丧尸……
可是这个丧尸,是骋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