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半,天刚蒙蒙亮。
幸福街还在沉睡当中。
傅骋熟练地翻过围墙,轻手轻脚地走到家门边。
再次环顾四周,确认周围环境安全之后,他才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把门打开。
他闪身进了家门,马上又把门锁好。
家里很安静,也很安全,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
傅骋一面往前走,一面把身上的背心脱掉。
他在一楼车库里停下脚步,舀起一瓢清水,从头上浇下去。
简单冲一下,把身上沾染的灰尘和丧尸气息都冲掉,他才拿起干毛巾,一面擦去身上水珠,一面往楼上走。
小早有洁癖,不允许他们穿着外衣外裤上床。
傅骋走到三楼,回到卧室,把毛巾一丢,换上干净的背心,看向床上。
林早和林小饱还维持着之前的睡姿,只是手和脚张开的幅度更大了。
傅骋临走时,给他们盖上的被子,也已经被他们踢掉了。
父子两个平躺在床上,睡衣衣摆往上卷,露出白嫩嫩的肚皮。
傅骋叹了口气,走上前,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抖一抖。
像卷鸡肉卷一样,把老婆儿子卷起来。
傅骋隔着被子,抱住他们,在他们身边躺下。
他往前凑了凑,寸头上没擦干净的水珠滚落,正好落在林早的脖颈上。
“唔……”
林早被冰得一激灵,打了个哆嗦。
他没睁开眼睛,但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骋哥,你就不能安静地躺下来吗?”
“能。”傅骋应了一声,低下头,用面庞蹭了蹭他的脖颈,帮他擦掉水珠。
林早缩了缩脖子,直往被子里钻:“更冷了!”
“对不起。”
傅骋诚恳道歉,但是林早也睡不着了。
他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趴在傅骋怀里,小声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给它们煮了几锅汤?”
“就一锅。”
“那够分吗?”
“兑水喝。”
“噢……”林早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丧尸大王,你虐待丧尸。它们没意见吗?”
“没有。”傅骋顿了顿,补充说明,“多放了点盐,它们没吃出来。”
林早笑出声来,抬手打了他两下:“哪有你这样的?”
“一直煮汤,我很累……耶。”
傅骋加上了语气词,像是在撒娇。
林早抱住他的手臂,帮他捏一捏。
他看着林早,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回来的时候,有人跟着我。”
“什么?”林早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抬头看他,“谁?”
“不知道。”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
林早震怒,直接从他怀里爬出来,坐在他面前。
“是去的时候,还是回来的时候?从哪里就开始跟着你的?有没有攻击你?是一个人,还是好几个人?”
林早一脸紧张,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傅骋抱住他的腰,把他抱回来,耐心回答。
“回来路上。快进城的时候。没有攻击我。不止一个人。”
“你肯定是被人给盯上了!”
林早毫不犹豫。
“你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去山上一趟,太规律了!太明显了!”
傅骋低声辩解:“我会换路走。”
“那也很明显。”林早继续推测,“别人看见你半夜出门,肯定会好奇,想知道你去山上和谁见面、在山上藏了什么东西。”
林早心有余悸:“太危险了。”
傅骋安慰他:“我把他们甩掉了。”
“那也很危险。”林早抱紧傅骋,“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你在山上养了一大群丧尸,更不能让人知道,你自己就是丧尸。”
傅骋表情无辜:“我没吃过人,它们也没有。”
“我知道,但是其他人不知道。”林早紧紧握着他的手,认真道,“这件事情一旦暴露,我们就全完了。”
“其他人会带着武器,过来打你,要么把你赶走,要么把你打死,你就不能和我们一起住了。”
“我圈养丧尸,明知故犯,也是窝藏罪,说不定会被他们一起打一顿。”
一听这话,傅骋赶紧抱住他。
傅骋自己无所谓,小城里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他。
但是小早不行,小早细皮嫩肉的,怎么能挨打?
林早下定决心:“那这阵子,我们就不要出门了。”
“山上的丧尸,你刚刚才看过,一时半刻不会有事。”
“我和小饱本来就不出门,最近也没什么要买要用的。”
“从今天开始,我们家实行全面禁闭,你不许再半夜偷偷溜出去,明白吗?”
傅骋颔首:“明白。”
林早握住他的手:“你发誓。”
傅骋举起手:“我发誓,不出门。”
林早认真地看着他,还是有点担心,抬起手,捂住他的眼睛。
“不许用你的红眼睛看人。”
傅骋闭上眼睛,努力克制。
“早知道,就该找一副墨镜给你戴上。”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不肯放开。
傅骋轻轻拍着林早的后背,作为安抚。
“小早,没事的,别害怕。”
*
接下来这几天,一家三口严格遵守“全面禁闭”制度。
待在家里,不外出,不露面。
之前常去的黑市不去了,就连去楼顶吹风,也很少去了。
他们好像三只小乌龟,缩在名为“家”的壳里,一日三餐,早睡晚起,吃了就睡,睡了就吃。
林早格外紧张,生怕什么时候,有人从天而降,把傅骋给抓走。
他紧紧地缠着傅骋,就连睡觉的时候,也跟八爪鱼似的,牢牢地扒在他身上。
林小饱不知道爸爸和大爸爸在干什么,但是他觉得有意思,就像团雪球一样。
于是他带着小狗,也扑上去,抱住他们。
就这样紧紧抱团,过了三天。
按照幸福街的值班表,今天轮到他们照料土豆。
一家三口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出了家门。
他们的工作,就是给花坛里的土豆除草,再浇点水。
今天的太阳很大,才八九点,阳光就很灼热了。
所以他们只能先除草,把杂草拔出来,丢在旁边晒死。
等傍晚太阳下山了,天气不热了,再浇水。
傅骋穿着背心,扛着锄头,在地里锄草。
林早和林小饱则戴着草帽和手套,蹲在花坛旁边,用手拔草。
张爷爷在旁边看着,叮嘱他们:“小傅,小心点,别把土豆苗斩断了。”
“我知道。”
“小林和小饱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要!”林小饱举起小手,“我要喝酸酸甜甜的水!使劲一吸气,还会冰冰凉凉的那种!”
“是不是加了薄荷叶的甜水?爷爷现在去煮。”
“好耶!谢谢爷爷!”
张爷爷年纪大了,邻居们一致同意,不给他排单独的班次,就让他提供种植技术指导,再做好后勤,给当天干活的人家烧烧水,就差不多了。
“不用谢。”张爷爷拄着拐杖,稳稳当当地朝土灶那边走去,“多煮一点。两姐妹和三个毛去黑市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他们今天闲着没事,去黑市上帮人剪头发赚土豆了。
出发前,还特意过来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带的。
家里没什么缺的。
林小饱想吃黄澄澄的发糕,但是他们自己种的南瓜还没长出来,林早就让他们带两块回来。
其他就没有了。
林早蹲在花坛边,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林小饱蹲在旁边,故意问:“爸爸,你很热吗?”
“对呀。”林早凑上前,指着自己,“看爸爸脸上的汗。”
“那你可以这样。”林小饱张开嘴巴,使劲哈气,说话有一点大舌头,“这样就……不会热……了!”
林早歪了歪脑袋,看着他,总觉得这个散热办法有点熟悉。
“你跟谁学的……”
下一秒,小狗吐着舌头,从林小饱身边,探出脑袋。
“哈——”
“诶!”林早震惊,“小饱,不要学小狗!”
“为什么?”林小饱搂住小狗,“爸爸,我们可是兄弟。”
“哎呀!反正不可以!”林早摘下手套,托住他的下巴,试图帮他把嘴巴合上,“这样不好看,嘴巴容易突出来!”
“小狗的嘴巴就是突出来的啊,我觉得很好看……”
“所以它长得像单车座椅,骑上就能走。”
“汪?”小狗疑惑。
林早一个人,抵抗不了林小饱和小狗。
“骋哥,快来管管你的崽!还有你的小弟!用你的……你的语言,告诉他们,不可以用嘴巴哈气。”
傅骋刚锄完一片地,听见林早喊他,把锄头立在地上,好笑地看着他们。
好霸道的小早,竟然不让小狗哈气。
傅骋不肯过来,林早只好自己上阵:“汪!汪汪汪!”
小狗眼神迷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想过去找傅骋,又被林小饱拉住了。
“小熊,不许过去,你会把土豆踩坏的。”
“汪?”
场面一片混乱。
但是每个人手上的动作,还有每只狗的动作,都不曾停下。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拔草。
傅骋歇了一会儿,也马上扛起锄头,继续干活。
就在这时,街口传来“滴滴”两声。
林小饱扭头看去,看见熟悉的面包车。
“三个毛哥哥,还有两个美姐姐回来了!”
“是吗?”林早头也不抬,只是应了一声。
听声音也知道是他们。
“还有……”林小饱顿了顿,用沾着杂草和泥巴的手套,挠了挠头。
“小饱,不可以!”林早连忙按住他的手。
“爸爸,还有别人……”
林早抬头看去,只见一辆改装过的迷彩皮卡车,就跟在他们街那辆半旧的面包车后面。
林早不由地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傅骋。
他抱起林小饱,带着小狗,脚步匆匆,穿过花坛里郁郁葱葱的土豆苗,飞奔上前。
傅骋同样丢开锄头,大步迎上前去。
林早拉着傅骋的手,傅骋握着林早的胳膊。
两个人都试图把对方挡在自己身后,保护起来。
下一秒,三个毛分别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朝他们挥挥手。
“林哥、傅哥,是我们!后面这辆车是南城守望基地的!”
“就是我们经常听的那个广播电台!”
“他们是好人!刚刚黑市那边,有丧尸偷袭,是他们赶走丧尸,救了所有人!”
又下一秒,后面那辆皮卡车熄火停稳,三男两女,从车上跳下来。
从副驾驶上下来的那个男人,站在最前面,所有人都看着他,明显是这个五人小队的队长。
队长大概二十来岁,和林早差不多,身材高大,但可能是因为连日奔波,略显清瘦憔悴。
他穿着方便行动的迷彩便服,腰上系着一条皮带,皮带上又别着一把匕首、一根铁棍。
剩下两男两女,穿得和他差不多。
男人朝街里扫了一眼,锐利的视线落在林早脸上,在傅骋那边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林早身上。
林早越发握紧了傅骋的手,深吸一口气,抿起唇瓣,昂首挺胸,往前迈了半步。
怎么了?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