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8岁男房客

作者:Antigravity

“……”希望下次秒懂的是数学。

松茸举着手机,耳根处的热意一路蔓延至全身,举着冰棍的手指也未能幸免,冰棒似乎也因此化得更快了一点,黏腻的糖水沿着木棍往下滑,他就又舔了一口,无意识的,但好像起到了反作用,在本就火星暗燃的空气里泼了一把助燃剂。

听筒里的呼吸声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随即,沉得更深,更重,带着一种被煎熬着的、极力压抑的哑,敲打在松茸的耳膜上。

夏天,他最喜欢吃这种老式糖水冰棍,现在,男朋友把他的爱好毁了。

松茸有限的恋爱经验实在不足以应付眼下这种直白到近乎凶残的局面,年下似乎从不觉得需要遮掩,一旦有了名分,所有情绪和欲望都摊开得理直气壮。

理性上,他知道这种时候想起前男友很不合时宜,甚至有点煞风景,并且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现在的男朋友知道,但每次陆逍试图说些暧昧不清的话时,他心底涌起的首要情绪总是下意识的抗拒和想要后退,仿佛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拉响了警报。

松茸微微抬手,用手背冰了冰自己发烫的脸颊,手背是凉的,掌心却热得惊人,他努力想在这片被裴栎一句话搅得天翻地覆的晕眩里,捕捉到一丝类似从前的不适或勉强。

他真是一个双标又偏心的、不合格的前任。

不过没关系,小栎会给他打一百分。

“怕、怕了吧?”松茸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时却还是没忍住磕巴了一下,努力维持着沉静的语调,试图扳回一城,“我略微出手,就是你的极限了。”

松茸没什么底气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试图将对话拉回一个自己能稍微掌控的安全领域,

“所以我赢了。”虽然他还什么都没干。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气音的笑,然后,裴栎的声音响起,比刚才更低,更哑,透着一股被情-欲细细打磨过的、主动袒露、诱人攀折的脆弱:“自信一点。”

“我比你喜欢我,更早喜欢你。”

松茸警觉一瞥,虽然是情话,但感觉茶茶的,一种微妙的不公平感攫住了他,忍不住就想要多喜欢对方一点,好把失衡的天平两端,尽快拉平。

但情话没有人不喜欢听,蘑菇也不能例外。

他内心好奇得像裴栎专门用两条小鱼干雇了一只猫来,一下下挠着心尖,声音也是不用看就能感觉到的、摇头晃脑的得意和超绝配得感:“原来你暗恋我。”

“说说,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趴伏在桌面上,将手机举得更近,“是从我家搬走的时候?…还是去驾校接你那次?”

他很努力地回想,更早?应该不可能吧,在那之前,这个男人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都不怎么说话,哪有点暗恋人应有的样子?!

“说说嘛。”他催促着,指尖无意识抠着桌角,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像裹了融化的糖水,带着点撒娇的黏腻,

对面陷入了沉默。长达十几秒的静默里,只有彼此通过电流传递的、细微的呼吸声。

松茸拿起手机看了看,又晃了晃,怀疑是不是又坏掉了,顺手捞过一旁给心相印买的宠物按钮,按了一下。

“说话。”电子音干巴巴地响起。

“松茸。”裴栎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克制的、细微的、仿佛压抑着什么的呼吸波动,声线比刚才又低哑了几分,染上点拿他没办法的、咬牙的意味。

“嗯?”

“你一直在帮倒忙。”

松茸听着这声音,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勾引了。

这声音太好听。低沉,沙哑,带着难耐的渴求,和平日那个清淡自持的嗓音判若两人。如果他现在就在现场,看到对方此刻的模样,听到这样直接带着指控意味的、示弱般的话语,说不定真的会头脑发热地凑上去,想做点什么,想让那声音恢复正常,让他……没那么难受。

心机男这招太狠了。

松茸用力咬了下舌尖,清醒一点!

他选择跑路:“…你先忙。”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就飞快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自己有些懵然的脸。

松茸盯着眼前那张被糖水晕染了的“作战计划”,纸张上精心罗列的条目此刻看来显得有些滑稽,他看了半晌,突然觉得,这东西好像……不怎么需要了。

他抬起手,轻轻捂住了自己依然发烫的脸。

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忍不住去想象电话那头的裴栎,此刻会是什么样子。微微仰着头,露出脆弱的喉结,平日清冷的眼尾漫上薄红,呼吸是不是很沉?那握手机的手臂上,青筋会不会都因忍耐而微微凸起……

他不要做人了。

想当裴栎的手机摄像头。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在此刻,松茸更加确定了一点点——

他才不冷淡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松茸没有去数,时间像是被拉长又揉皱的冰棒糖纸,黏腻又毫无意义。

他觉得好无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划过,伸出指尖戳了戳对方头像。

没有回应。

松茸丢开手机,心不在焉地到处摸鱼,陪心相印玩了会儿球,直到小球滚到心相印脚边,它只是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又闭上,毫无兴趣。

松茸:“……”连狗都不理他了。

他悻悻地走回桌边,再次拿起手机。

抿了抿唇,指尖在屏幕上敲打。

[你怎么这么久。]

发送出去后,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怪,立刻欲盖弥彰地补充,搬出刚去搜索引擎查到的、看起来颇具权威性的结论:

[超过三十分钟是不正常的。]

[你应该去看医生!]

发出这条时,他脸上带着点严肃的、如同发布医学指南般的神情,但仅仅几秒后,那点强装出的镇定就消散了。

松茸兔死狐悲地咬了咬唇。

他有点担心自己的屁股了。

雨下了一夜,天亮了仍没停。

松茸拉开窗帘,看到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和连绵的雨线,心相印蹲在他脚边,尾巴耷拉着,发出了一声委屈的呜咽。

“去不了植物园了。”松茸揉了揉它的脑袋,语气里带着点自己也未察觉的遗憾。

手机震动。

oak:[雨很大。]

松茸看着那行字,试探地猜测未竟的语意,所以……

[去你家?]

“咳咳…”

昨夜电话里低哑的呼吸仿佛还贴在耳廓,带着未散尽的余温,松茸下意识摸了摸耳垂,感觉那点热意似乎又要卷土重来。

他心有余悸。

年下第一次谈恋爱,喜欢黏在一起,他理解。但他可是二十六岁的社会人,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节奏,不能被恋爱打乱全部阵脚,他还要工作,还要赚钱,还要给男朋友买迈巴赫呢!

松茸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年上沉稳的架势。

婉拒了。

[今天不行,要接客户看房。]

检查两遍,确认措辞严谨,态度明确,既说明了正当理由,又委婉拒绝了可能的上门拜访,松茸点击发送。

很好,很有成熟风范。

客户和他约在火车站附近,车子驶入雨幕,路过A大校门口时,松茸下意识放缓了车速,目光扫过路边。一个提着行李箱、左右张望的女生映入眼帘。

他顺手点开了手机上的顺风车软件,系统立刻推送了一条附近的订单。

【距您0.1公里,从A大前往火车站……】

他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划,按下接单。

松茸下车,单手利落地接过女生手中沉重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谢谢啊师…”女生道谢,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瞬——真是经济下行,外面的世界师傅都帅成这样了?!

“不客气,”松茸微微一笑,“我男朋友也是这个学校的。”

女生:“…哦。”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车子上路,沉默片刻,等红灯时,松茸瞥了眼后视镜,故作随意地开口:

“同学,问一下,你们学校,平时除了预约参观,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经常进去?”

女生正低头看手机,闻言抬起头,想了几秒,认真回答:“考进来?”

松茸默了默。

是,他当年高考没报A大,纯粹是他不想。

“老师这方法太吃智力了,有没有更吃经济的那种?”

女生又想了想,开始枚举:“快递小哥,食堂阿姨,保安大爷……”

——请选择你的英雄。

松茸若有所思。

将女生送到火车站,又带客户看完房后,方向盘一转,去见见他的理财顾问。

礼财,占着这么好听的一个姓,起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名。

松茸随手翻了翻茶几上那些采访他的商业杂志,封面上的男人西装革履,被描述成点石成金的天才投资人,文章里罗列着他诸多辉煌战绩,却很少提及他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

他们是打游戏认识的网友,那时礼财还在G大读书,专业听起来就很高端,似乎是专门帮那些老钱富豪家族打理信托基金和投资的,有段时间礼财很久没上线,松茸担心他出事,在游戏里留言询问,才得知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得了罕见病,急需两百万医药费。

礼财家境普通,靠全额奖学金才能在G大读书,这故事听起来太像诈骗,旁人一听就要报警,但松茸信了,抱着“万一是真的呢”的想法,瞒着家里人,偷偷把对面那套房子卖了。

好端端一个温暖的家,就这么变成了账户上冷冰冰的一千万。

礼财女友痊愈后,松茸觉得自己拿着剩下的钱大概率会莫名其妙花光,就很随意地对礼财说:“反正你毕业后也是干这个的,先拿八百万试试手吧。”

这些年,松茸其实没怎么管过这笔钱,只是偶尔听礼财提起,投了什么盲盒公司、乙女游戏、短剧平台的……不懂,总之,他现在不是一般而是非常的有钱。

等候室的门被推开,秘书请他进去。

非常忙的礼大经理终于拨冗接见,松茸走进那间能俯瞰大半个城市雨景的办公室,开门见山:“我想开间快餐店。”

礼财埋首于一堆繁杂的数据文件和曲线图中,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头也不抬,声音平淡无波:“目前的快餐产业格局稳定,市场饱和度极高。从零开始构建一个全新品牌,与那些拥有强大规模效应和品牌护城河的巨头争夺市场份额,无论是在供应链效率、品牌认知度还是消费者忠诚度层面,都是一项投入产出比极低、近乎非理性的战略决策。”

总结起来就是:“别搞。”

松茸伸出一根手指,身体微微前倾:“一家。我是要开一家快餐店,不过,必须是开在A大里面的那一家。”

学校里的生意好做,原先的老板没那么容易同意转让。“你帮我搞定一下。”

礼财敲击键盘的指尖一顿,终于从那堆松茸看不懂的曲线图中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在他脸上仔细搜寻。

松茸被他看得略微心虚,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靠在椅背上,强装镇定:“看什么?”

“你是不是恋爱了?”礼财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问。

松茸眨了眨眼睛,下意识举起袖子闻了闻,很香,橙子洗衣粉味儿,清爽干净,不酸、也不臭。“…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记得有人曾经信誓旦旦地跟我说,靠近高等学府就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学术气息过敏。”礼财面无表情地复述,接着问,“对方是A大的?优青还是教授?名字,我帮你调查一下背景,专业团队,放心。”

松茸:“大一。”

收了神通吧。

礼财沉默了,松茸看着对方瞬间微妙的表情,感觉他脑补了一出很大的戏啊。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弯路都不想走。”礼财推了推眼镜,语气听不出是感慨还是什么,“那就更有必要查查了。”

松茸心思微动,他其实有点想知道,那个在校门口开迈巴赫等裴栎的男人是谁,但偷偷调查自己的男朋友,放在任何影视作品里,不出意外的话是一定会出意外的,被发现了绝对会吵架。

“不要。”松茸拒绝得干脆利落。

礼财又看他一眼,忽然叮嘱:“你最近不要出境。”

“为什么?”

“有些园区转移到中东那边了,我不好捞你。”

松茸:“……”

礼财:“你是恋爱脑吗?”

“……”成熟沉稳的社会人抬手蹭了下微微发烫的耳朵,目光飘忽,有点被戳穿的炸毛,“老板的事你少管!”

“天凉了。”他看了一眼窗外连绵的雨,语气带上点莫名的苍凉,随即叩了叩桌面,动作帅气地起身离场,“该让麦记被收购了,速度。”

虽然老板明令禁止调查,但礼财的工作职责之一,就是守护老板的资产,在松茸离开后,他还是亲自交代手下的专业团队去查了查。

专业团队效率极高。不久后,礼财看着呈上来的简要信息,难怪不好找:“…原来随母姓。”

在确认对方无可能也没必要侵吞恋爱脑老板的财产后,礼财拿起内线电话,平静地交代手下:

“按他说的,买。”

松茸开车回家,从地下车库直接上了楼,推开门,本以为会迎来心相印热情洋溢的扑蹭,他一边脱下被雨汽浸得微潮的外套,一边叫了两声。

狗不理…他。

小柯基翘着尾巴,专心致志地趴在阳台的落地窗前,两只耳朵像接收信号的天线般贴在玻璃上,仿佛楼下有什么很吸引它的东西一样。

松茸趿着拖鞋凑近,蹲下来,视线平齐后顺着心相印的高度望下去——

一辆黑色SUV静静停在楼下的雨幕中。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飞快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干净,一条新消息都没有。

外套都忘了拿,就转身冲下了楼。

松茸拉开车门,带着一身微凉的湿气钻进副驾,车内暖气开得足,瞬间包裹住他。

“你……”他坐稳,开了个头,又卡住了。视线相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等了多久了?

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吗?

他咬了咬唇,把这些问题都努力忍了回去,松茸说你是笨蛋真是没冤枉太多,现在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吗?破坏气氛。

雨下了一夜,今天明显降了温。

松茸像是才感觉到冷似的,搓了搓手,还很故意地让对方看见他吸了口气,轻轻目移:“我现在把手伸进你腹肌里暖暖,会不会太冒昧了?”

不等对方开口就先发制人:“好吧我知道有点冒昧了那牵一下也可以。”

自顾自地退而求其次,语气听起来还有点勉强。

然后他就看见,裴栎什么也没说,抬手,拉开了外套的拉链。

松茸无意识舔了下突然有点发干的嘴唇,视线很难从对方的动作上移开,

裴栎牵过他的手。

松茸指尖微微一蜷,随即摸到了一层整齐的…秋衣。

“……”他面无表情地抬眼,“你下次再穿这个秋衣来见我,我就把你扒光,信不信。”

…不对,好像又在奖励他。

松茸清了清嗓子,勉强找回一点气势,看着裴栎:“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下来?我平时都走地下车库的,那你不是白等了。”

“觉得你应该会溜心相印。”

“心相印雨天不喜欢出门。”

男人下颌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很淡地“嗯”了一声。

雨点敲击车窗的声音细密连绵,衬得他的嗓音愈发温沉,轻轻落在心上:

“那也没关系。”

松茸心尖像是被羽毛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痒痒的,勉强隔着那层薄薄的秋衣布料,在他小腹的位置胡乱摸了一把。

其实他昨天视频的时候就想说了,其实这衣服也没那么不堪,很像网上那个梗图 “你能想象到男人穿的最淫-荡的衣服”,紧身的款式,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男大学生流畅而不夸张的肩线,紧实的胸廓,以及薄薄肌肉覆盖着的、韧劲的腰腹轮廓……不过主要还是模特好看啦。

他指尖隔着薄薄一层布料,能隐约感觉到其下腹肌块垒分明的沟壑,出于好奇,又用指尖反复摩挲了一下那块区域。

男大学生的体温果然很高,热传导很快,没一会儿他冰凉的指尖就暖和了过来。

“为什么是硬的?”松茸抬起眼,好奇地问,他记得网上科普说过,腹肌在放松状态下应该是软的,“你是不是在偷偷用力?”

裴栎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糊弄过去。

松茸微微眯眼。

“真有心机。”

他感觉后背像被什么东西硌着,反手一捞,是本硬壳的专业书。

“你刚才等我的时候就在看这个?”

他随手打开稍微翻一翻,脑袋就立刻抵到了裴栎肩膀上,整个人要晕掉了。

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推导过程瞬间涌入眼帘。

“这是天书吗?”

书页间有清晰的翻阅痕迹,裴栎已经看完一大半,学习恋爱两不误,松茸莫名有点不舒服。

“原来你们谈恋爱是这样的…”他小声嘀咕,难怪读书的时候他们班学霸早恋还能双双上A大。

可是这样显得他很没有个人魅力啊。

松茸眼睫慢吞吞掀起,目光凝在裴栎侧脸上,真的很喜欢一个人,难道不该茶饭不思无心学习失去理智神魂颠倒才对吗?!

一个恋爱脑听起来很坏了。

他悻悻放下书,又摸到一个小铁盒。

“这是什么?”

“薄荷糖。”

松茸打开盒子,混合水果口味的小糖片整齐排列,他数了数,发现橙色的剩得最多。

“你不喜欢橙子味吗?”

“不,”沉淡的音色融在雨声里,“我最喜欢橙子味。”

松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糖盒盖子,发出轻轻的哗啦声,空气中逸散开一丝泠冽的甜意。

“懂了,你是那种忍着把最喜欢的留到最后吃的人。”

“我就很不一样了。”他意有所指地瞟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双手并用,像只灵活的小猫从座椅中间爬过去,凑到裴栎面前,张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作势嗷呜咬了一下。

“我呢,喜欢的东西——”他当着主人的面,从糖盒里拈起一颗被攒起来最后吃的橘子味糖片,舌尖轻轻舔过虎牙尖,将糖片叼住一半,含混的气音带着温热的吐息拂过对方唇角。

“一定要赶紧吃掉。”

“一天都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