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万一火车再哐当撞一下, 陈棉棉双手抓着门把手。
她说:“你帮我问问去,萝卜湾去年的沙枣还有没有剩的,还有的捡不。”
其实她一眼就认出魏摧云了,
这会儿他才下车, 骂骂咧咧的往前去了。
经过一个手下, 他搧一巴掌还要骂一句:“我日你爹的逑啊, 跑快点。”
陈棉棉见赵凌成不动, 推了一把:“愣着干嘛,快去啊。”
见他仍然不动,又说:“汪汪汪, 我是小狗, 行了吧?”
赵凌成依然没动,但见陈棉棉要走,又气冲冲的说:“萝卜湾划归军事禁区了, 从去年起就无人进入, 魏摧云也无权进入, 你是要沙枣吧, 我帮你找。”
萝卜湾是一片沙漠绿洲, 里面有十几颗沙枣树。
女配小时候经常上那儿打沙枣。
但那也是个本地人都极少知道的地方。
因为一旦遭遇沙尘暴, 管你是谁,照样要被沙子埋掉。
哐的一声车门打开, 勤务兵上车拿行李。
车已经到站台了,因为大漠少雨, 专家们坐的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敞篷车。
赵凌成早换回军装了, 有人敬礼,他得要回礼的。
其实他也挺怀疑魏摧云的,当兵是兵痞, 退伍后直接成地痞流氓了。
赵凌成一直待在基地,偶尔出去,也只去农场,还没看过泉城领导们的档案,也不了解魏摧云的家庭出身,就问陈棉棉:“魏摧云的父母呢,听说还健在。”
陈棉棉说:“他爸是死在解放战争中的,有两个哥哥,去了朝鲜就再没回来,就在他哥去朝鲜时,他娘被抢粮的土匪打断了腰,后来就成瘫子了。”
为啥陈棉棉记得特别清楚,魏摧云会因贪污而被枪毙。
因为他是书中男主拉下马的,最令人印象深刻,也最唏嘘的一个坏人。
他是烈士家庭,还是剿匪英雄,甚至还是个大孝子。
但同时,他又是个臭名昭著的大贪污犯。
勤务兵装好行李上车,车经过,所有的铁路工作人员都在敬礼,魏摧云亦然。
见赵凌成看自己,他还笑了一下,但目光扫过陈棉棉,就阴气森森的了。
当然了,她四处跟人讲,说他又胖又秃,又老又丑,还是拐卖犯的同伙。
她还害他被公安查了又查,他心里必然也特别恨。
见有没注意到赵凌成经过还在忙碌的人,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敬礼!”
该怎么形容其人呢,高大威猛眉刚目毅。
叫陈棉棉想起陈佩斯那句名言:你朱时茂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叛变了?
但最醒目的,是那些被他臭骂的铁路职工们粗糙的大手。
所有人的手上全裂着大大小小的血口子。
他们全是军人转业,也比陈金辉那种沿铁路溜达的巡查人员辛苦太多。
车行而过,赵凌成才扭头,陈棉棉面无表情:“汪,汪汪汪。”
赵凌成无语半晌,却问:“你娘真的卖过你吗?”
陈棉棉懒得多聊,就一句话结束了聊天。
她说:“买家很多,但都是开窑子的老鸨,她就没同意。”
女配因为长得漂亮才免于被掐死,但作为老二,她天然可以出售。
王喜妹唯一好的一点是,知道人牙子买她去都是当窑姐,所以最终没卖。
王喜妹选择掐死一个个女婴而非卖掉,也是怕她们进窑子。
……
终于到家了。
有勤务兵一直温着的菜和窝头,陈棉棉就随便吃了几口。
没力气上大澡堂子,她就在卫生间随便擦洗了一下。
出来,赵凌成在小卧室,正在铺床。
没有回头,但他说:“从今晚开始,我要睡这张床。”
小床不但窄,而且面向着院子,早晨起来就特别吵。
前几天因为彼此不熟,陈棉棉功劳不够地位不稳,就没敢睡赵凌成的大床。
但从今天起她功高震主,睡他那舒适的大床,理直气壮。
不过进卧室一看窗户,她愣了一下,回头,诚挚的说:“谢谢你,赵同志。”
她因为白带多换过内裤,但进厕所时忘带了。
没想到赵凌成居然会抽空帮她洗掉,而且洗得很干净,还挂在窗户上。
他居然帮她洗掉了内裤,她都有点被吓到。
他抱着旧的床单被套,应该是要送到洗衣房,只问:“你要多少沙枣,我找人打。”
她有个狂热的想法,用遍地都是的,不值钱的沙枣换一台洗衣机。
赵凌成不知道她要怎么搞,但当然愿意配合。
毕竟他是连亲爷爷都标注过的,思想有问题的腐化堕落分子。
陈棉棉却说:“你忙你的,我找别人帮忙。”
赵凌成语气诚挚:“咱们是革命夫妻,有什么忙需要帮忙的,别跟我客气的。”
随着改良后的火炮到位,要先测试,然后进大漠蹲守。
曾经赵凌成最恨敌机来,因为那意味着他要睡沙漠洗冷水澡,又脏又臭。
但这回他格外期盼敌机能早点来,否则,万一陈棉棉因为生产大出血,但所有军人又都在外面,来不及献血,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呢,他想想都害怕。
家里能帮她做的,他当然也愿意尽力做。
陈棉棉本来关着门的,开门,递给赵凌成一条脏裤子:“那把这个也洗了吧。”
她笑容明媚,眼神明亮:“革命夫妻嘛,我就不客气啦。”
很奇怪,自打她再回来,赵凌成总会从她眼神里看到母亲林蕴年轻时的神采。
大概是因为那两块天然的高原红吧,衬的她双眸自信而明媚。
赵凌成抱着衣服往澡堂去了,怕勤务兵洗不干净,床单被套他都是自己搓。
他也很想不通,曾经妻子多么勤快啊,只要在家就擦擦扫扫,抢着帮他洗衣服,厨房擦的干净明亮,但现在她变了,变懒了,尿布她都不想洗。
而他虽然不清楚她到底要怎么做,暗猜她应该是瞄上了申城干休所的洗衣机。
但他估计她搞不来,尿布也得他咬着牙洗,因为人和人是不同的。
申城干休所那帮老领导可不像首都的一样大公无私。
他们就跟赵凌成一样,精致利己。
炮已经来了,他当然一清早就去上班,又去野外了。
陈棉棉本来准备找孙冰玉或者薛芳,帮自己先去打俩馒头来吃。
但进了洗手间,就看到镜子前多了一瓶杏仁蜜。
杏仁蜜,就是一开始顾大夫跟她讲的,可以淡化妊娠纹的化妆品了。
陈棉棉略一思索,也就明白它是哪来的了。
这东西据说只有首都和申城的大宾馆的百货商店才有特供。
那应该就是赵凌成委托雷鸣买来的。
据说一罐得要八块钱,天价,但陈棉棉可不会省着。
主要是太怕长妊娠纹了,她挖了厚厚一大块,均匀涂抹到了肚子上。
进了厨房,就见窗户开着,窗台上搁着俩底部焦黄,还热气腾腾的大馒头。
她才露头,立刻围过来几个家属:“等你好几天了,快,买瞎瞎。”
大家胆子也大了,纷纷钻进小屋,自己掏瞎瞎比大小。
对了,姜霞的食堂主任被罢免,除了蒸馒头,她还得在农场劳动。
她提着一只编织袋,还是气哼哼的语气:“就算咱们单位比较特殊,大家也得防着革命闹进来,私相买卖就是投机倒把,要被抓住,一样要下放劳改的。”
她是真忧心,因为一直纠缠她妹的,就是个红小将头子。
那人一直想来基地搞革命,而且第一个瞄准的,就是赵凌成。
陈棉棉搞小卖买一旦被举报,赵凌成就得遭殃。
黄琳正好下楼来,看到陈棉棉穿的条绒夹克,得夸一句:“好看的呐。”
姜霞无端扫射:“黄琳,你可是资本家出身。”
孙冰玉想夸陈棉棉甜醅子做得好吃,姜霞也怼:“你爸是臭老九吧。”
黄琳冷笑:“祁政委的叔叔还是大地主呐,这基地谁清白?”
姜霞说:“我呀,我家是老革命。”
她把尼龙袋子给了陈棉棉,说:“凌成说你要沙枣,我早晨去附近帮你打的。”
又说:“馒头也是我帮你留的,以后你要听我的话……”
陈棉棉打开袋子在看,直接撒了手,转身就走。
姜霞示好不成,更生气了:“你不是想要沙枣吗,我清早起来去打的。”
陈棉棉撂了一句:“你那东西我瞧不上。”
基地附近就有沙枣树,结的沙枣跟羊粪蛋蛋一样小,又酸又涩。
姜霞捡了一早晨的枣,见陈棉棉非但不要还嫌弃,气的直冒火:“瞧不上我捡的,你捡点好的来我瞧瞧。”
又叹息:“她成份多好啊,非要搞投机倒把。”
陈棉棉人已经在隔壁农场了,在喊:“姜德,不忙的话跟我出去一趟。”
解放到今不过十六年,基地高学历的骨干们当时还在读书。
战争年代谁家的孩子还能读得起书,当然是资本家和地主,所以大家都不清白。
大家也都很烦姜霞的,黄琳就说:“乡宁,还想给人当婆婆呢,哼!”
姜霞想当陈棉棉的精神婆婆,可惜人家不尿她。
听到轰隆隆一阵摩托声响,姜霞追进农场,大喊:“小陈,你不能再乱跑啦。”
昨晚赵凌成专门找到她,推心置腹,要她帮忙照顾陈棉棉。
姜霞也因为陈棉棉帮过她,已经尽弃前嫌了。
但对方眼不丁的就跑了,她能咋办?
……
一个小时后,萝卜湾,农场的军人们骑着摩托目瞪口呆:“好大的沙枣!”
姜德连滚带爬下了沙山,跪地举双手:“好大,好多!”
沙枣树戈壁滩上多得是,但要没有水源,枣儿就只有羊粪蛋大,还又酸又涩。
萝卜湾是沙漠绿洲,因为水足,沙枣有鹌鹑蛋大。
姜德直接从腋下把陈棉棉抱下摩托,感叹说:“嫂子,这也太美了。”
四周全是黄沙山,中间却有一块家属区大小的清澈水源,水源四周是沙枣树。
枣树枝头开着细密的小白花,但也缀着金黄色怒圆的大沙枣。
草地上,水里,也全飘浮着已经腐烂的沙枣。
军人们带了编织袋来的,人糙,他们上手就要薅枣。
陈棉棉忙说:“轻点,打掉了花今年树就不结果子了,那明年吃……”吃个屁啊。
有个军人迫不及待咬开一颗,舔了舔雪白的沙瓤:“甜的呢!”
基地附近那种小沙枣是涩口的,这种大沙枣空口吃,口感也不是很好。
要捂一捂或者蒸一蒸就能变的更香甜。
有果子就采是种花家人藏在基因里的,他们也是尽情的采。
也只需要轻轻一碰,熟透后在枝头挂了多半年的沙枣就会落进编织袋中。
姜德摩托带个孕妇出门已经是冒险了。
见她跟在他们身后,一手抚着肚子,够着手在扯花,忙说“嫂子您歇着呀。”
果树是需要疏花的,不然果子结的太多,就小,味道也不好。
陈棉棉是在疏果,这样,今年的沙枣就能结的更大。
她其实也很意外,因为往年,萝卜湾的沙枣在冬天就会被人打完。
她今天来,抱的也是,捡些地上剩的心思。
但应该是因为这两年附近被划归为军事禁区,外人进不来的缘故,去年的沙枣,直到今年还原囫囵的挂在树上,而因为这片地势洼,它甚至都没被风刮掉。
军人们只袋了六个编织袋,还是在陈棉棉的强烈要求下才带的。
当时他们觉得捡沙枣而已,没必要带那么多。
但六只袋子装的满满的,还有一大半树没摘,姜德就说:“明天我们再来吧。”
还有个军人说:“这水里还有鱼呢,明天逮几条吃。”
陈棉棉却说:“没我陪着就去部队打申请,要不然,死在这儿可别怪我没提醒。”
有个军人就说:“我们已经认得路了。”
还有个说:“您肚子这么大,下回就别来了,我们来。”
陈棉棉其实也很想像女配一样飙脏话,因为人们对于大自然往往没有敬畏心。
有个军人竟然直接往边水边走,徒手就想捞鱼。
她跑不快,走几步抬脚一踢,骨碌碌的,赫然是个白白的头盖骨。
头骨滚到那个军人脚边,他吓的跳了起来:“哪里来的人头?”
还有人踩着不对,从沙子里换出一根骨头来,比划了一下:“大腿骨?”
陈棉棉再从沙子里踢根骨头出来,指着四周,厉声说:“本地人死在沙尘暴里的都不少,何况你们,这儿还有蛇呢,是我吹口哨驱走的,你们能吗?”
正规部队在沙漠里都动不动会牺牲,何况普通军人。
女配曾经都被沙子埋过好几回,陈棉棉的经验也全是女配刷血条换来的。
且不说沙尘暴,绿洲藏着的阿拉善蝮非但剧毒,而且能根据周围环境色。
赵凌成他们团队里,被蛇咬了中毒过的就不止一个。
这帮农场军人相比他们,素质又不知差了多少,悄悄跑来,万一死了呢?
看着头骨,军人们才算怕了,他们倒也听命令,齐声说:“好。”
……
陈棉棉可以找孙冰玉和薛芳帮忙的,她俩待业在家,有闲暇。
但姜德和几个手下们抢着干,帮她筛干净了花粉和落叶,把枣子晒到了院子里。
听说她需要几个罐头瓶,因为这年头罐头多,大家都有存的瓶子,不一会儿,一人抱来了四五个。
这时孩子们也放学了。
帅帅见舅舅在,一闻就说:“舅舅,是啥东西呀,这么香。”
苗苗在外面蹦蹦跳:“姨姨,你又在做什么呀?”
她闻到了,香味是从陈棉棉家散发的。
就跟甜醅子一样,香极了。
陈棉棉用了赵凌成的伏特加蒸沙枣,蒸了一大锅,也分给大家尝一尝。
一大帮小孩儿呢,但她只给了苗苗给一颗。
只是单纯的捂起来,沙枣会变甜,但瓤还是沙的,口感一般。
可一旦用酒蒸过,发生化学反应,它就变得不但可口,而且带股酒香味了。
黄琳尝了一颗,马上说:“卖我点吧,我要当零嘴。”
别的家属也是,鹌鹑蛋大的沙枣,那么厚实的瓤儿,软糯香甜的,谁不想要。
姜霞还要去发明天吃的面,也只有她尚且清醒。
就忍不住又大声说:“可劲儿投机倒把吧,等曾风来,把你们统统下放。”
曾风,就是那个缠着她妹不放的男人。
但她话音才落,陈棉棉却说:“对不起了大家,沙枣有别的用途,不卖!”
她不是啥都卖的嘛,怎么沙枣不卖啦?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姜霞还怀疑她是想拿到黑市上卖高价。
但次日一早,马骥准备去上班,陈棉棉却招手:“马科长,帮忙寄点东西。”
六大编织袋,但经过筛选,剔除掉瘪的坏的,破皮的,最终只剩三袋。
因为已经在树上风干彻底了,陈棉棉就直接装袋了。
除此之外还有几罐是用酒蒸过的,马骥也尝了一颗:“乖乖,这也太好吃了。”
他一个人连扛带抱的,带到了警卫室。
一罐酒蒸的加一袋普通的是一份,再加一封信,陈棉棉说:“这是首都干休所的。”
再指另两袋:“这是西北和广市干休所的,我代表咱基地做慰问的。”
还有罐头瓶装的六小罐,马骥拿个铁桶装了起来:“这个呢?”
这个也配一封信,陈棉棉说:“这是申城干休所的。”
从来只有干休所往外捐物资,还没有哪个军区会主动回馈,慰问干休所的。
当然,要不是陈棉棉,也没人找得到这么大的沙枣。
而沙枣不但可以食用,泡茶,还是有名的滋补中药材。
它能养心安神,健胃消食,活血化淤,对于疗养的干部们可再好不过了。
马骥连连点头:“不怪红专选你当活雷锋,你这觉悟,真高!”
但他又有点犹豫:“给申城多点吧,那边可全是大领导。”
陈棉棉要从申城搞洗衣机,但给的沙枣却最少。
她还说:“这都有点太多了,你拿一罐吧,留着自己吃。”
……
最近基地所有专业军人全部去了沙漠里,测试火炮,基地人很少。
所以虽然不几天基地就收到了各个干休所发来的感谢信,但领导们并不知情。
农场军人清闲,所以过了半个多月,陈棉棉就带着他们把沙枣全打了。
这回足足打了14编织袋,基地的家属们全都跑来围观。
姜霞又得说风凉话了:“小陈是家属,却带着军人给自己谋私利,上级查下来呢?”
可她话音还没落,陈棉棉就对姜德说:“咱们一半做慰问,一半送家属吧?”
这回是姜德骂的姜霞:“姐,我看你呀,就是心术不正。。”
翻译农药那件事特别重要的,啥肥料对根,啥肥料对叶子一目了然。
最近水萝卜和青菜全部上市,姜霞也吃的可香了,她也知道那是陈棉棉的功劳,甚至,她只在基地劳改也是陈棉棉出的主意,她却总对人家带着偏见。
那可不就是心术不正?
其实是这样,劳烦了军人们,那些枣就不是陈棉棉的私有物,得分给大家了。
但也不是白分,她提了个要求,大家要用罐头瓶来换。
一斤沙枣一个罐头瓶,两天时间,她攒了一大堆罐头瓶,也全装上了沙枣。
马骥听说她又要寄东西,自以为明了:“又是寄给干休所的?”
陈棉棉一笑,却捧出本黄页来:“麻烦您了,马科长。”
主要是基地向外寄信或者邮寄东西是免费的,邮票由部队统一补贴出资。
不然,寄那么东西,光邮费就要一大笔,陈棉棉也不可能那么浪。
而要说上回寄干休所的沙枣是为了洗衣机。
那这回她寄出去的,就是在为未来刷功德,为她的活雷锋人设上新漆了。
……
转眼六月,再有一个月小妞妞就要出生了。
腾格里大沙漠中,炽烈的焦阳下,裹着头巾只露两只眼睛的赵凌成看着工程车疾驰而来,骑着摩托直接迎了上去,车还没停稳他就问:“马骥,我爱人怎么样?”
马骥先说:“我出门前还专门问过,一切都好。”
但下了车,他又说:“她就有一点不好,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
因为沿海提供了军事情报,他们正在蹲守U2,而且必须得要击落一架。
它的意义在于,西北展现了空天实力,东北才能开战。
听说有不好,赵凌成扯开了头巾:“什么不好,孩子吗,怎么了?”
祁政委刚刚赶来,他没戴头巾,脸已经晒成非洲人了:“小陈咋啦,啥不好啦?”
他在农场的叔叔就是祁嘉礼。
他听赵凌成讲过,他叔差点被人害死,是陈棉棉给的救命粮。
这年头大家都是泥菩萨,有人能帮忙救亲人一把,那可是莫大的恩德。
陈棉棉回娘家的路,也是祁嘉礼的活路。
祁政委一把撕起马骥的衣领:“啰嗦什么呢,快说啊。”
马骥也得从头来讲,把陈棉棉给所有干休所送沙枣,并收获感谢的事讲一遍。
赵凌成打断了他:“她的身体呢,没出问题吧?”
跟身体无关,马骥也实事求事:“目前来说没啥大问题。”
又说:“但我也不知道该咋说,因为各个干休所都来信,问咱们缺不缺啥东西,她明知基地家属基本人人都有冻疮,孩子都没奶喝,可她却说,不需要
赵凌成明白了:“她说大家都长冻疮了,但是不要援助?”
马骥说:“要我说,她应该要点棉线手套和高干粉,过冬的时候候家属们也能舒服点,但小陈有点不好,太能吃苦太谦虚,赵总工,该怎么说呢,我很心疼她。”
好吧,白紧张了。
祁政委哈哈一笑:“我当啥呢,挺好。”
赵凌成也松了一口气:“有我的信吗,拿来。”
马骥是照例来送补给和信件的,这趟也确实有赵凌成的,而且是厚厚一沓。
他又说:“对了,小陈不愧活雷锋,她还给全国四十多所红专也都邮寄了沙枣。”
关于陈棉棉不问干休所要物资的意图,祁政委懂。
但她给全国的红专学校寄沙枣他就又点不懂了。
他问:“她给学校寄枣干嘛?”
是从部队寄的,当然是部队的名义,马骥说:“说也是慰问。”
其实在部队,个人其实不能太出头的,那个叫个人主义,是很不可取的。
当然,陈棉棉没有搞个人主义,马骥再申明说:“她没有落款,就,活雷锋吧。”
他还要带人卸物资,派信,而因为人员分散,还得开车前往。
进了帐篷,祁政委笑着说:“我只当小陈变聪明了,我还在想,回去要好好劝劝,让她不要太出风头,搞个人主义呢,看来她没变,还是那么的朴实无华。”
不署名的送东西,确实挺符合活雷锋的人设。
但实际上,关于给各个红专寄沙枣那件事,赵凌成都要惊叹的。
一罐沙枣不算什么,但千里寄鹅毛,礼轻人意重。
正在串联的泉城红小兵到了各个地方,正好能碰上沙枣,也就会受到热情款待。
他们也肯定会追问,追查,看是谁做了好事不留名的。
陈棉棉只要沉住气,那么以后,她万一遇到什么麻烦,寄沙枣的事就能帮她翻盘。
说回当下,赵凌成拆开了信件。
见是一沓档案,祁政委抓起严书记的,问:“总不会他是间谍吧?”
赵凌成抓起魏摧云的:”那你觉得他会不会是?”
祁政委敲档案:“坦白说我很怀疑他,因为只有他出国次数最多。”
给苏联还债是分别不同的部队,但魏摧云是每趟都要去的。
赵凌成再拿起民兵队总队长邓西岭的:“他呢?”
祁政委叹气:“他病了有好多年了吧,也是愁人。”
赵凌成说:“许大刚就是他的手下,差点害死祁老。”
祁政委听到电台在响,抓起耳又机说:“他的身体是个大问题,疏忽了管理。”
放下耳机来,他又一脸失望:“他妈的,警报解除了!”
把自己裹的跟个蚕蛹似的赵凌成扯掉了头巾:“这就解除了,凭什么?”
十几个杀伤标图员反复背诵二百多个数据,面朝天空一个多月,敌机却不来了?
而且这一趟搞不定,万一妞妞出生的时候再响警报呢?
祁政委理解赵凌成的忧虑:“基地的孩子出生,爸爸几乎没有在身边的。”
再拿无线电下命令:“回撤!”
他才说完话,赵凌成已经出帐篷了:“辛苦你们收拾,我先回了。”
……
陈棉棉是在听男女主的八卦时,得知道洗衣机的消息的。
六月天热,她肚子大爱出汗,大晚上的,慢悠悠磨到澡堂子洗了个澡。
出来后再挪一挪歇一歇,慢腾腾的往家走,却被姜霞喊住。
基地的黄瓜刚刚下来,因为用了肥料,又直又长,水灵灵的,但还没上市。
姜霞拿着个布兜子,里面装了三根干活时悄悄顺的黄瓜。
塞给了陈棉棉,然后问:“你那瞎瞎快卖完了吧?”
见她不说话,又问:“你知道曾风不,他可能马上来基地,凌成爸弟兄五个啊,就他那一点独苗苗,但曾风就想下放他呢,你说咋办?”
陈棉棉穿的书美其名曰,叫先睡后爱。
曾风就是男主角,姜瑶是女主,也是他的初恋。
男主中途会换好几个女朋友,也都睡过,但又一直跟女主保持着□□关系。
照书里的进度,大概再过两三个月吧,他们就要来基地了。
男主则会以革赵凌成的命为由,强迫女主跟他睡觉,这个点叫陈棉棉挺恶心的。
她当然不会抢女主风头,也不会跟女主为敌,毕竟那也是个苦瓜。
至于姜霞说的,有人想革赵凌成的命,那也不是她谨小慎微就能避免的。
因为对方是鸡蛋里挑骨头,人家的目标就要下放,下放所有人。
而且早在泉城时陈棉棉就问过赵凌成,她能不能当红小兵。
其实当时她心里就有打算了,她要抢男主的工作和风头,让他无路可走。
陈棉棉走不快,也躲不开姜霞,就跟她并肩走着。
但突然,身后响起马骥的喊声:“是小陈吧,惊喜,大惊喜!”
又说:“申城干休所来电报,说他们总共有十台洗衣机,但给咱们捐了七台。”
刚好到家属区门口,陈棉棉也大声:“给别人吧,我不要。”
马骥只是警卫科长,基地还有政治科,后勤科,还有老大祁政委呢。
他没那么聪明,不懂得什么叫以退为进的智慧。
所以他说:“你呀,就是太谦虚了。”
正好到家属们聊天的小广场,他又说:“申城干休所给咱捐了肉罐头,高干粉和女士化妆品,但更重要的是,捐了几台洗衣机,小陈应该有一台,大家觉得呢?”
黄琳首先不相信:“申城干休所会捐东西,不能吧。”
马骥说:“小陈用沙枣慰问了干休所,版报都登了,你不知道?”
其实大家都知道,黄琳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申城那帮小气鬼会捐东西。
吃人嘴软,聊天的家属们异口同声:“是该有小陈一台。”
基地几十上百个家属呢,不可能人人有份。
但精明如黄琳,最会动脑子的:“我们幼儿园也该有一台才对。”
又说:“剩下的应该给领导们吧,领导家属最辛苦了。”
作为申城人,她最会说漂亮话了,她把话说满,大家也不好说啥。
但像薛芳啊,孙冰玉啊,小贾等家属都得说一句:“最该有一台的,就是小陈。”
这个年代,荣誉要群众给,好处也是,要群众给的才拿得稳当。
就这样,众望所归,陈棉棉拥有了一台洗机衣。
但她并不满足,正好马骥要回家,她也一起回家,就问:“没捐的婴儿奶粉吗?”
因为有直达的专列火车,东西已经发出了,只是还没到基地。
马骥因为申核信件,是头一个得到消息的,他回忆了一下:“没有。”
妞妞马上出生,要没有奶粉,陈棉棉当然会母乳。
可雷鸣亲口说过,申城外贸商店有进口的婴儿奶粉,她就还想努力一下。
专业工种的军人们全在出外差,也没一个回来的。
陈棉棉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弄婴儿奶粉,但是得求助赵凌成。
就有点头痛,不知道他啥时候才能回来嘛。
但才打开家门,她愣了一下,因为赵凌成居然,在大卧室里铺床!
听到门响,他直接说:“洗衣机的事,谢谢!”
女儿长啥样子还不知道,但赵凌成闻过的,小孩子的粑粑是真臭,奇臭无比。
而且陈棉棉搞来的,是比他还要吝啬的,申城领导的洗衣机。
就好比从葛朗台的兜里挖金币,那也是个奇迹。
对了,按理从大漠回来,人都是风尘朴朴的,可赵凌成身上却干干净净。
铺好了床,他依然没回头,却来了句:“我听见妞妞说,她今天晚上想跟爸爸睡。”
关于妞妞说,这事儿是陈棉棉先起的头。
赵凌成不但回来了,而且想睡大卧室,跟妻子睡一张床,就利用了一下。
他估计妻子肯定要嘲讽他,还要抗议。
毕竟从结婚到在一起,她都不是出于两情相愉,而是利益。
他也早想好,她要抗议,他该怎么回怼。
结果陈棉棉把洗漱篮放进卫生间,转进门坐到床上,却说:“好啊。”
快临产了,她的肚皮又怒长一大圈。
她拍拍肚皮说:“胎教很重要的,你跟妞妞聊聊天,最好再给她唱几首儿歌。”
再说:“她马上出生,熟悉爸爸很有必要的,快跟她讲几句吧。”
其实是顾大夫说的,一定要让孩子多听爸爸说话,习惯爸爸的声音。
否则,孩子出生就会特别恋母,只恋着妈妈。
母爱会让女性自私,产生一种护犊子式的情愫,孩子也会天然的依赖妈妈。
但那并不好,因为女性月子里抱孩子太多,会落下严重的月子病。
以及,会有一种怪象是,爸爸想要孩子要不到,妈妈却得抱着孩子吃饭干活,睡觉都得抱着。
赵凌成要主动熟悉妞妞,可太好了,陈棉棉巴不得呢。
……
其实赵凌成想同床睡,是想跟妻子聊聊魏摧云,来确定他否涉谍的。
小卧室外面就是院子,客厅外面就是走廊,以防隔墙有耳,都不太方便聊嘛。
但赵凌成需要知道,那写在陈棉棉行程报告里的,她跟魏摧云四次约会的细节,以及都聊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
他心里挺窝火的,但不是因为妻子另有所爱,而是那个人素质太差,满嘴脏话,他瞧不起对方。
他窝火的是,妻子看上的,是个他觉得很差劲的男人,所以他才故意挑事。
但她再挺肚子,一脸兴奋:“来呀,跟妞妞打招呼,自我介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