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蝶大晚上一身黑, 就很说明问题了。
但她表现的很镇定,云淡风轻的摇了摇头就走。
曾司令因为赵凌成的提醒而发现,很可能就是黄蝶故意导致曾风受的伤。
警卫人手不够,再兼他送客至少要十几分钟, 她溜进院别有目的。
可他总还是觉得那么个弱女孩子, 闹不出多大的事。
他也不希望赵凌成过多追究。
大家都是男人, 能彼此理解的, 他使眼色又摇头。
只要赵凌成不追究,以后他会还人情的。
但李开兰是他统战时的好棋子,同时也是位正直严厉的母亲。
所以黄蝶才走几步, 被她堵住了。
李开兰说:“你是个申城售货员, 跑这么远来找我家小风,你想干嘛?”
她凭对方漂亮的脸蛋认出来了,这是个商场里站柜台的女人。
而她既不肯放姜瑶, 当然也就不会放过黄蝶。
黄蝶手里的硬牌是, 她和曾司令睡过。
那么不管她做了什么, 今天的烂摊子曾司令都会帮她兜着。
她也打心眼里鄙视情夫的黄脸婆原配, 语气里透着轻蔑傲慢:“去问你儿子。”
李开兰一把抓上她的手腕:“长得特务似的, 你是想害我儿子吧?”
又对丈夫说:“曾强, 小风就是这女特务害受伤的,抓了她!”
刚才她说陈棉棉长得像特务, 曾司令正好借题发挥。
此刻赵凌成如法炮制,来了句:“曾司令刚刚才说过, 特务问题是红线。”
再说:“不管她是不是, 如曾司令所言,都该严查。”
王司令和薛老总是认真的,齐齐点头:“对, 涉及特务,必须严查。”
祁嘉礼战功赫赫,因为涉谍还在劳改。
现役司令的儿子也涉了谍,他们当然支持查。
王司令远远打个手势,外围的警卫就把这一片给围起来了。
曾司令一边恨自己刚才话说得太满,一边又恨老婆太愚蠢,现在要崩爱妻人设了。
他厉声说:“小风不过撞上辆自行车,不小心崴了脚,那是他自己没长眼睛,关人家女同志什么事,李开兰,要耍泼回家再耍,放了人家女同志。”
也正好这时,骑车撞了曾风的那个军人被喊来了。
他先给几位领导敬礼,再解释说:“我当时眼花,不小心就撞上曾风同志了,他正在医院正骨消肿呢,请领导们放心,医药费全由我掏。”
曾司令不知道黄蝶到底是怎么做的,但自行车撞人只是件小事。
而哪怕她真的是特务,他会私下查,悄悄处理。
现在他必须摘开对方,因为西北的统战还没做好,事情在这儿,他也很难抹净。
那么他要做的就是搅浑水,他指那军人:“难道他也是特务?”
再指王司令和薛老总:“他们也统统都是,就你李开兰一个好人,是吧?”
丈夫故意拆台,李开兰也愣住了。
但本能叫她紧拽着黄蝶,求助于人:“凌成,你帮帮我!”
赵凌成上前一步说:“其实很简单,有人刚才在马路对面,拿镜子晃了这位同志几下,而人的眼球在遇到强光时会本能追寻光源,他是追着光源撞的曾风。”
撞了曾风的军人也恍然大悟:“对对对,当时就是有光一闪一闪的。”
赵凌成看薛老总:“你去查一下,那个人当时站在宾馆的大门口,还手拿镜子。”
他话音才落,黄蝶挣开了李开兰,扭头快速的走。
她就是那么做的,被戳穿了,她要跑。
但也恰是这时,马骥带着个警卫来,堵住黄蝶的同时,警卫敬礼。
他指黄蝶:“这位女同志当时就在大门口,而且照过镜子。”
陈棉棉也想起来了,赵凌成吃饭时,就借着夕阳,用勺子玩过反光。
他用光吸引到厨房的李开兰,她就出来了。
黄蝶也是借着角度刚好的夕阳,用镜子晃人,以致曾风被撞的。
她心说不愧女特务,做事够有手段的。
曾司令都有点被骇到,心说不就个普通售货员吗,黄蝶那么有脑子的?
但不能再深究下去了。
他凑近妻子咬牙切齿:“你是要想闹到小风被下放?”
明明是他睡过的,但他现在暗示妻子的是,这女人跟他儿子关系不纯。
李开兰信以为真了。
但作为母亲,她还真不惧儿子被下放去劳动,毕竟吃苦锻炼过才能走正道。
她挣开丈夫再扯黄蝶:“厨房的火也是你放的,你故意杀人!”
曾司令给秘书和警卫员长眼色,俩人去围堵李开兰。
但她可是个强悍的东北女人,她眼疾手快,抓住了黄蝶的头发。
她只看赵凌成:“凌成,快帮帮我,找证据呀。”
司令夫人又如何,丈夫只会踩她,儿子不出面,别人只看热闹。
而经历过的都懂,当一个女人扯住另一个女人的头发时,神仙都难以分开。
曾司令也知道火是黄蝶放的,现在也只求她没留下证据。
但事实马上就打了他的脸。
因为厨房的火灭了之后,经理带着俩当时在搞卫生的厨子,以及放火的人丢下的证据,烧剩半截的衣服来了。
经理先敬礼,这才说:“是有人蓄意纵火。”
但又挠头说:“因为大煤油桶怕爆炸,我们是锁在厨房外面的,但有人翘开锁剪断了皮管,按理应该烧不了那么快,可是这衣服上吧……”
赵凌成接过烧剩的衣服,说:“为了助燃,它上面喷了酒精。”
妞妞看完电影就困了,这会儿早趴妈妈上睡着了。
陈棉棉全程吃瓜,没吭声,但此时上前一步:“这是法国货,曾风的衬衫。”
酒店经理又不知曾风是谁,就说:“那就是曾风放的火。”
她这句,就好比助燃的酒精。
李开兰扯着黄蝶的头发给她一个大耳刮子:“好啊,你还栽赃我儿子!”
再说:“凌成,肯定有证据的,求你了,快找呀!”
赵凌成说:“她不可能平白得到酒精,但据说黄蝶同志早晨去过医院,她应该是在那儿拿到的酒精,怕它挥发后助燃效果差,而后厨有厨余垃圾桶……”
经理一拍脑壳,转身就跑,去找酒精瓶。
曾司令一看事态要失控,就给秘书一个杀鸡般的眼神。
男人狠起来可就没女人什么事了,而且黄秘书知道曾司令和黄蝶的一切苟且,此时只想赶紧把人送走,也在祈祷,黄蝶最好不要留太多的破绽。
警卫员长扯着李开兰,秘书扶上黄蝶就走。
但其实,马骥此时拿着酒精瓶子已经回来了。
为消除指纹,还有一副医用手套包装,那也是黄蝶在急诊科时偷的。
它上面甚至留有她的指纹,那是一整套推不翻的证据。
而这一回,是王司令亲自上前堵人的,因为马骥把证据全交给他了。
他拦黄秘书:“这个女人得留下。”
曾司令的秘书当然精明,眼色喊来俩警卫,低声说:“去开车!”
什么叫现世报,就是此刻了。
祁嘉礼浑身上下也就个党籍还没开除,也几乎没可能再爬起来。
只要曾司令吐口送他回老家,王司令也不会那么强硬。
但现在,他重复的正是曾司令刚才讲的话:“司令,涉谍是红线,这个女人必须留下来,严加调查。”
又说:“她在我们宾馆纵火,还栽赃曾风同志,必须由我们来查。”
曾司令都被黄蝶的歹毒和缜密给惊到了。
但他仍然不愿意相信她还能做的更绝,毕竟她缩着肩膀,是那么的瘦弱无助。
可曾风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在最恰当的年龄出生的,政治觉悟也很优秀。
等他退休时,曾风年龄恰好赶得上接班,能叫他家的权力不致出现真空。
黄蝶不但放火烧楼,还栽赃曾风,这个女人也太狠了!
而直到现在,曾司令还没细想,她悄悄钻进院子到底是为了干嘛。
因为外围戒严,现场人并不多。
法不容情,但政治是艺术的,且有弹性的。
换句话讲就是,它也是生意,可以商量筹码的。
王司令和薛老总从此,不会再像忠诚祁嘉礼那样忠诚于他了。
但大家都是男人,同性的层面上,他们作为下级,还是有帮他的可能。
所以曾司令上前一步,揽王司令:“老王啊,你懂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从一开始直到现在,他都选择把黄蝶推给儿子。
再拍王司令的背,他又说:“犬子不才惹了事。祁老回家的事我来办,你帮帮我。”
王司令瞟了眼不远处的赵凌成,但终于还是点头。
他比祁嘉礼还大三岁,已经没有可上升的空间了,一届干完就要退。
大不了他现在就退,背了这口锅,换祁嘉礼回家养老。
也就在这时包扎好伤口的曾风回来了,他有政治觉悟,直觉不对,但没吭声。
而他爸的警卫员长搀过黄蝶,另一个开来辆嘎斯车,就要走人。
李开兰已经被警卫员死死控制住了。
曾司令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又是老大,已经探住场了。
此时李开兰在骂儿子:“你个不成器的,那女人啥年龄了,你是想找妈吗?”
曾风不明究里,还想辩解,但他老爹一眼瞪过去,他下意识闭嘴。
他对于父亲向来尊重,还带着敬仰,他会配合老爹。
看起来事情要结束了,陈棉棉抱孩子抱的手酸,调个手也想回客房。
但她不能走,因为在此刻,正在发生另一个名场面。
只要黄蝶离开,今天的事就完了。
但秘书快摁不住李开兰了,生死时速下,黄蝶却又不肯上车了!
……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曾司令真想一枪毙了她。
女人温柔可爱男人才会喜欢,满腹心机还不听话,那就面目可憎了。
他低斥警卫:“架她上车!”
陈棉棉觉得赵凌成要玩政治,也会很优秀,因为他全程都处于被动中。
而关于嘎斯车刹车有问题的事,是黄蝶自己喊出来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破坏刹车,害死李开兰那个黄脸婆,她也将成为司令夫人,并在曾司令的帮助下洗白她曾经为间谍的过往,并成为共党中的人上人.
但何其讽刺的是,她要被送上这辆车,死的就是她了。
本来她也跟曾司令配合默契,此刻也是,她在哀求:“司令,给我换一辆车。”
曾司令只跟警卫讲话:“架她上车,马上离开!”
警卫在推人,黄蝶心一横,索性大声说:“曾强,这辆车的刹车有问题!”
再说:“换一辆吧,换一辆就好!”
真的是换一辆车就能好的吗,当然不是啦。
因为马骥带着本军区的人,早就找到黄蝶丢弃的医用橡手套和剪刀了。
但当然,他依旧是交给王司令。
王司令扬手招人手。
领导他来得罪,警卫他来控制,黄蝶,也必须留在这儿。
她栽赃曾风曾司令会忍气吞声。
但她要借西北军区之手害司令夫人,王司令如何能吞得下?
陈棉棉都不知该如何形容现场的刺激和混乱。
曾司令的警卫和本地军人虽然克制,但已经上演肢体冲突了。
秘书摁不住李开兰,但她没有再为难黄蝶,而是扯着儿子的耳朵骂:“她是特务!”
再搧儿子:“你个不成器的,听到了吗,她纵火还要栽赃给你”
曾司令还试图跟王司令交涉,但已经交涉不了了。
而黄蝶在被架走时还在喊:“曾强,你得帮我,你必须得帮我!”
曾风在被老妈抽打的同时意识到,他老爹,怕不如他所想的那么正派。
……
陈棉棉的客房在三楼,面向院子里。
煤油罐差点爆炸,也搞的整栋楼弥漫着刺鼻的煤油味。
因为妞妞已经睡着,她就直接放到床上了。
昨天她用厕所的淋浴洗过澡,以为这儿的热水24小时都供,就跑去洗澡了。
但其实如今最好的宾馆,淋浴也只供两小时热水不说,今天厨房的煤气炉被烧坏,就更不可能有热水了。
凉水兜头而下,陈棉棉不是赵凌成,差点没被冻晕。
还好西北的五月虽然热,但是干爽的,她也没咋出汗,就裹被单睡了。
她刚躺下,赵凌成回来了,掏出钥匙来正在开门。
但是立刻有人喊他:“赵总工,我备了点宵夜,咱们找个地方吃几口?”
赵凌成却说:“我从不吃宵夜,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陈棉棉听出来了,是那位黄秘书,估计是来帮曾司令当说客的。
她原来从没经历过,也挺好奇,今晚的事会怎么处理。
但黄秘书和赵凌成讲的当然是悄悄话,她不但没听到,还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也是赵凌成先起,并晾好冲奶粉的水,出门时陈棉棉才醒。
她计划坐今晚的夜车回泉城,有一趟时长12小时的车,晚上八点上车,明早八点正好经过泉城军用火车站,她再倒车,赶中午12点就能家。
今早起床,她准备去当省城的百货大楼。
兜里只剩二十多块钱,她得扯几块布料,再给妞妞买点学习用品。
但她喂饱了妞妞,正准备下楼打早餐,却迎上曾风。
他端一只搪瓷缸子,里面是馒头和菜,他说:“我妈不肯吃饭,你吃吧。”
见他耳朵后面有抓痕,陈棉棉问:“你妈打你啦?”
她其实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还是故意说:“看来阿姨也误解你和黄蝶的关系了。”
曾风见妞妞噙着口水,竖着耳朵脸颊肉嘟嘟,就捏她脸颊:“呜!”
妞妞拒绝他的脏手,脑袋甩的像拨浪鼓:“呜,呜!”
他爸的地位一时间无人能撼动,因为上面愿意出手保他的人有很多。
曾风也还有大用处,陈棉棉也就得茶一点,体贴人意:“你又不怕查,你怕什么?”
但曾风闻言一声冷嗤:“我确实不怕查,可有的人怕。”
陈棉棉知道怕的人是他爹,却依然故意装傻:“要不我去跟阿姨讲一讲?”
曾风呲牙,却来了句:“我是真没想到。”
立刻又说:“算了吧,我妈生病了,应该下午吧,就会回申城。”
李开兰其实不是生病,而是被曾司令给软禁了。
那也意味着,曾司令最终没有兜住,李开兰也反应过来了,那个女人不是在跟她儿子鬼混,而是跟她丈夫。
并且,她丈夫为了自保,把脏水泼给了儿子。
陈棉棉皱了一下眉头,又说:“我给你放假,你陪你妈回申城去看病?”
曾风突然笑了起来:“你看不出来吗,我也生病了,我需要治疗。”
他笑容狰狞,眼眶泛红。
妞妞觉得不对,抓起桌子上的小鸟玩具,递了过去:“呜,呜呜。”
她想用玩具来哄难过的叔叔开心。
陈棉棉想了想,索性挑明了:“有事的是你爸,但是想让你担下来?”
又故意说:“那也是应该的,你爸走得更远,才能更好的为你铺路嘛,而且你爸那么大的领导,要犯也是一点小小的错误,即便劳改,我来帮你安排。”
她这看似体贴人意,其实也是曾司令那套,挑拨离间。
曾风被她挑的火蹭蹭的:“你是在说风凉话吧陈主任,我真有可能要被下放的。”
陈棉棉抓起馒头,拿筷子挟菜,反问:“我害你下放的?”
早餐的菜是新下季的小油菜拌香菇和浆水水萝卜,出乎意料的好吃。
尤其是用浆水拌的水萝卜,酸甜辛辣,陈棉棉连汤一起喝光。
她在吃菜,妞妞要闹,她就拿筷子点点汁儿。
小丫头皱着眉头,尝着妈妈所喜欢的,千奇百怪的味道。
终于,曾风站了起来,但又说:“政治,可真他妈的肮脏透顶。”
陈棉棉追问:“到底咋啦?”
她其实知道,曾司令一看瞒不住,就要儿子把那个情妇担下来。
曾风的人生轨迹,也就此改变了。
在书里,他因为曾丽而憎恨三大基地,要斗个遍,并因为他老妈之死终于回归正道,做了一名李开兰所希望的,虽然也玩花招,但正直,为民谋福利的官员。
但现在不是了,他爸要求他自己站出来,承认跟黄蝶的关系。
就一个儿子嘛,曾司令肯定会想办法洗白他。
而且不过一点男女间的事情,就算黄蝶做特务,罪在她,不在男人。
所以曾风为了老爹劳动上几年,等与苏一仗打完,曾司令就会找办法帮他立功,提拔他的。
但曾风之前是真不知道黄蝶和他爸搞在一起。
他所以为的是,他爸被他妈压迫太久,也喜欢漂亮女人,跟他一样,只是跑到对方的工作单位,跟对方聊聊天,享受一下来自美人的恭维和挑逗。
他和曾丽的乐观性格,就来自于,他们以为父母是真爱。
但黄蝶那个知心大姐特意偷他的衬衣去点火也就算了,还剪刹车?
他带来的特务差点害死他妈。
但他妈被软禁了,他救不了不说,还得帮他爸背锅?
这就是传说中的,板子落不到自己身上,就不会觉得疼了。
曾风已经想到,去了红旗农场,祁嘉礼要怎么嘲讽,笑话他了。
陈棉棉也觉得现实太肮脏,觉得曾司令未免残忍。
但她心里又忍不住的偷乐,因为已经快六月了,整个河西进入了长达三个月,日以继夜的丰收季。
而曾风哪怕劳改,只要他爸地位稳着,他就在省里有影响力。
管他啥原因,只要他是她的手下,今年的丰收仗,她就能打得漂亮,再立个大功。
陈棉棉吃完了饭,还得上商场呢。
抱着妞妞太累,她就用小背篓把小家伙捆到了背上。
她出门,曾风也把缸子洗干净,出门,并擒起刚才放在门口的,捆扎好的被褥,叹气说:“也只有是红旗农场了,你提前打声招呼,我要单独的宿舍,还有,让林衍挑一挑,挑个勤快有眼色,爱干净的小民兵来服务我,还得有厨艺。”
陈棉棉一想:“你打算去公安局,自首?”
在一定的弹性内,曾司令可以摆平事情,但也还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而且幸好李开兰没有落入黄河,否则的话,如今可不是解放前,只要证据确凿,管你多大的大的领导,涉及人命,可就要吃枪子了。
曾风也得走流程,自首认罪,并被划为右派,然后去劳动。
但那还是建立在黄蝶不会再跳腾,并且手上没有命案,且愿意下放的前提下。
不过黄蝶手里就真的没有命案,以及,她到底传输了多少情报?
陈棉棉也得等赵凌成闲了之后,再慢慢打听了。
她总共就一个手下,却命运多舛,脚还瘸着呢,一瘸一拐的去自首了。
这天下午,赵凌成喊了个勤务兵来找陈棉棉,叫她今天先不必走。
他晚上也回来睡觉的,但回来时已经半夜两三点了。
第二天一早也是,四五点钟就起床,匆匆洗漱完就走,说是在开会。
陈棉棉走不了,钱也花完了,逛不了街。
但她喜欢上了吃牛肉面,蹲守在宾馆门口,等着给自己搞面吃。
而她心里挺不舒服的,因为虽然到了将来,她做了律师,会见识各种各样的黑暗。
但现在跟将来毕竟不一样,司法更严苛,也没那么多特权。
黄蝶的官司应该是要上到军法的,难道就任由曾风父子俩糊弄过去?
不过连着两天,她确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
……
妞妞对那些中译本的《苏联》简直爱不释手。
她翻到一篇关于人类首位登上太空的宇航员加加林的报道,就念叨:“读,读!”
陈棉棉也不知道她到底能听懂多少,懂不懂啥叫个苏联红军,失重训练,离心机实验,其实她自己也不懂,但做人妈妈嘛,她就耐心的读给闺女听,再从杂志上翻找,并解释各种专业名词。
妞妞是只要听到妈妈读书,就不会闹腾,甚至连奶都会忘了喝的。
她也不会因为在听书而被催眠,睡着。
两只葡萄样的大眼睛眨巴,时不时流一丝口水,她还是个婴儿,却又听那么专注。
妈妈读着读着就睡着了,妞妞闹不醒妈妈,自己又看不懂,这才肯睡觉。
但别的婴儿梦里只有吃奶和尿尿,妞妞的梦里是圆圆的星球,穿着大白衣服的宇航员。
被钥匙开门声惊醒,陈棉棉翻身起床。
这会儿下午五点,但赵凌成居然早早回来了,他是进门就进厕所的,从头到脸一通搓。
陈棉棉好奇嘛,就得问:“曾司令那事儿,只要曾风自首就好了?”
赵凌成拿着毛巾,不是擦脸,而搓脸。
他喜欢把自己搞干净,毛巾从脸上落下,要搓红了才算。
他语声依然淡泊:“部队又不是姓曾,哪能是曾司令说了怎么办就怎么办的?”
陈棉棉也觉得,哪怕到了将来,上到军法的官司没有能糊弄的。
那么曾司令这回能摘干净自己,并继续连任,高升吗?
作为一个普通的屁民,她想知道,也不想。
因为在她朴素的感情中,她还是希望正义能战胜邪恶,也就不希望曾司令能躲过清算。
赵凌成突然往前一步,但他身上一股臭烘烘的烟味。
陈棉棉和李开兰一样讨厌烟味,伸手推人:“臭死了,快离我远一点。”
赵凌成胆儿好肥的,先说:“不要吵醒妞妞,上床等我。”
这是下午五点,他疯了吧,不顾时间就要乱来吗,陈棉棉下意识要推拒。
但赵凌成递来个牛皮纸信封,她也就接了过来,他关门洗澡了。
他还说:“它是你的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见信封敞着口子,她打开,摸出几张纸属于裁过的,小小的小字条儿来。
拿起其中一张,上面写着:
兹有祁嘉礼支取黄金500克,以白银5000克换取,充库。
下面有签名,还有收支人的指印,还沓着西北军区的章子。
祁嘉礼以白银兑黄金,看时间,1959年。
那是祁嘉礼唯一可翻身的东西了,因为他没有乱搞男女关系,只是通苏,公款行贿了而已。
唯一能证明他送礼用的是自己钱的人,柳燕前夫也已经死了。
本来那将是桩永远都不可能翻的悬案,但现在,它有希望被翻过来了。
因为陈棉棉手里拿这几张,正是柳燕以婚姻为代价拿到的收据。
但她可没资格烧,她寄回申城,给了她的上线莫夫。
莫夫也就是黄蝶,精明如她,当然也不会烧掉那些欠条的。
因为她深刻的知道祁嘉礼在军中的影响力,并且会留下欠条,以便关键时刻交出来,换个功立。
但它是怎么到赵凌成手中的,而且,他是想她送还给祁嘉礼吧?
……
赵凌成因为没经验,又要吃闭门羹了。
三天时间,他找到了祁嘉礼的欠条,那其实也是他不选择越级汇报的原因。
欠条他也没打算公开,准备交给他媳妇儿,让她直接转交祁嘉礼本人。
祁嘉礼本是死路一条,但是他媳妇救的命,现在,这几张收据,还由他媳妇交给。
那就是他媳妇将来从政时的政治资本了,她也可以去更大的舞台。
但是,赵凌成应该事后再交东西的。
因为陈棉棉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世俗的兴趣爱好了,她甚至抓着衣领不肯让他碰。
她还说:“哪来的,快说,不说你就不准碰我。”
想干点堕落的,恶趣味的事,满足靡靡之欲怎么就那么难呢?
赵凌成只得摁下急躁,从头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