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作者:浣若君

这是个最寻常不过的, 晴天的傍晚。

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蔚蓝,夕阳远斜于戈壁。

三叉戟客机在万米高空平稳飞行,以1000公里/小时速度,就在赵凌成和陈棉棉说话时已越过泉城, 现在已到玉城, 五分钟后将到达瓜州, 然后就会离开河西走廊。

它能看到葡萄园, 大概也就三分钟时间。

但是3号葡萄园没有蓄上水,看着也没啥效果。

赵凌成倾向于那位根本没有看到,也不可能问及葡萄园。

好在还有返程, 所以事情还有得补救。

他就对媳妇说:“让魏摧云抓紧点搞, 我再给祁司令拍份电报去。”

他得跟祁嘉礼说一声,让那位回程的时候再看一眼。

陈棉棉却说:“别,免得祁司令再骂你一顿。”

再说:“相信我, 那位肯定已经看到了。”

赵凌成不理解媳妇谜一般的自信, 提醒说:“那位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而且他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 飞行对普通人来说是赶路, 但这是他的吃饭时间。他在飞机上一边吃饭, 一边还要跟人谈工作,落地之后还要工作, 哪怕祁司令提醒了,他可能也只看一眼, 3号葡萄园效果不好, 他抬头的瞬间,2号和1号就掠过了。”

陈棉棉却说:“他肯定看遍了整个河西走廊,还会专门问2号葡萄园的。”

见赵凌成一脸困惑, 她指远方:“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呢。现在可是一年一度的麦收季呀,你看那夕阳,它把丰收的小麦照成了遍地流金,咱们这一边是祁连山白雪皑皑,另一边是荒凉大漠,就这河西走廊水草丰美,谁能忍心不看?”

再说:“2号葡萄园那么标准一个人字,他能不多问一句?”

赵凌成出野外任务时吃了太多烦人的沙子,已经感受不到河西走廊的壮美了。

他不搞农业,甚至不知道现在正值麦收,所以他也想不到。

但陈棉棉猜得可准了,万米高空中,那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家几乎没有眨眼的,全程,仔仔细细看完了铺满整个河西走廊的,被夕阳照成流金的,熟透的麦田。

一边是绵延几百公里的崇山峻岭,一边是无边的荒凉大漠。

中间夹着一条金黄小麦流淌的大粮仓。

河西走廊,这片狭长的,丰收的沃野,它让他满心欢喜,挪不开眼。

他还特地对随行的祁嘉礼,以及手下诸多干部说:“河西走廊可是汉武大帝抗击匈奴时的大后方,是粮仓,它要不丰收,就是咱们的干部工作做的不到位。”

又说:“我听农业部的老俞讲过,它已经连续丰收超过五年了。”

祁嘉礼说:“河西人民已经能一年四季吃白面了。”

他点头微笑,但说:“那是应该的,也是咱们干部欠老百姓的,做到只算及格。”

祁嘉礼点头:“是。”

脚下是960万平方千米,那两鬓斑白的老人于每一寸土地都如数家珍。

他对河西走廊更是有着特别的情感,因为它曾是革命的大后方。

而如今,它用强悍的军工业,撑着国家的脊梁。

在他看来,让河西人民一年四季吃白面,是干部们的责任和义务。

关于陈棉棉的政绩,其实只有‘为’和‘人’,就已经足够惊艳了。

因为它们是坐落在戈壁荒滩上的。

枯黄戈壁中的两点绿,又种植规整到,让强迫症看了都要大呼过瘾。

祁嘉礼其实不想多说,想劝这操劳过甚的老人家闭目养神。

因为到了北疆之后他还要见很多人,做很多事。

但对方执意追问:“那是人工开垦的农场吧,地方还是中央,是谁搞出来的?”

祁嘉礼思索片刻,说:“搞出农场的,和让河西大丰收的是一个人。”

他愈发感兴趣了,笑问:“男同志还是女同志,叫什么名字?”

西花厅办公室的秘书们围坐一圈,等着要记录,同机的工作人员们也全在竖耳倾听,祁嘉礼深吸一口气,说:“是一位女同志,她的名字叫……”

……

地面上,莫名的,陈棉棉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她还觉得耳朵痒痒的,心说会不会是有谁正在悄悄说她的外话?

她正想着,邱梅喊说:“小陈,我觉得不大好。”

陈棉棉正要问出什么事了,却听曾风吼说:“同学们,不好,快来拉绳子。”

邱梅也拽上了绳子,说:“这都好久了,魏科长别溺死了吧。”

一个人能憋气的时间就几十秒,但魏摧云拱进淤泥中都超过一分钟了还不出来,该不会是已经被憋死了吧,一帮学生帮着曾风拽着绳子,死命的往外拉。

终于随着boom的一声闷响,已被裹成个泥球的魏摧云被拽了出来。

连吐几大口稀泥,他再呼呼的醒几串大鼻涕。

再用满是鼻涕的大手抹一把脸,他又说:“这漏水是祁连山水泥厂搞出来的。”

曾风负责搞勘察,规划线路,也懂点地理知识。

他说:“水泥厂一直在附近的山上砍树,导致水流改变,冲出新暗河了。”

魏摧云瞪眼:“狼不能随便杀,砍树也得搞规划,像他们一样胡乱砍,那不瞎搞嘛,他们把地质结构都搞坏了,再乱搞,祁连山一半的水都要流到暗河里去。”

所以俞老的规划没问题,是水泥厂滥砍滥伐改变了地质结构。

太可惜了,那么多水全跑到地下去了。

曾风扭头就上卡车,说:“我这就去叫停他们。”

魏摧云看基地来的老军官们,说:“愣着干嘛,绑绳子抱红柳下塘,堵漏啊。”

工农兵学生们热情的很,纷纷往下跑:“不用领导了,我们来吧!”

但魏摧云一声大吼:“你们,都给我回来。”

再命令那帮基地来的:“绑绳子下水啊,愣着干吗?”

为帮媳妇,赵凌成可算愿意踩一回稀泥了。

他脱掉鞋子又卷起裤管来,也在给自己绑绳子。

但魏摧云拍他一把,却说:“你跟学生们一样,是人才,你不用去。”

……

魏摧云其实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民的好公仆。

曾经他为保年轻的红小兵们不饿死,就会选择饿死农场的老右派。

如今也是,有困难有危险会让当官的上,而非学生们。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军官们全是大老粗,比不上有知识的科研专家和学生们。

真要牺牲,也该先牺牲他们。

沉淀了两个月的黄土淤泥,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沼泽。

潜进沼泽堵漏水口,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淹死。

以他看,那种活就该军官们上。

来的老军官们,就比如张主任可是大校级别,来其实是为看果树。

但被魏摧云一脚踏进泥塘,就只得干活。

转眼已是深夜,大汽油灯点起来,一捆捆的红柳和胡杨被扔进泥塘,再被魏摧云他们用脚踩着,用身体拱着,以捆为单位,用交岔沉降的方式送到暗河入水口。

而胡杨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腐的特性,就好比钢筋水泥,能帮葡萄园牢牢锁住水,也让所有的水,最终全变成甜蜜的瓜果。

夜越来越深,汽油灯下全是蚊子。

巨大的稀泥塘中,拱在里面的人们无声忙碌着。

这可是一场硬仗,得亏魏摧云经验丰富还有力气才搞得好。

等全部干完,天边鱼肚白,已经是第二天破晓了。

陈棉棉和赵凌成也守了一晚上,此时煤球炉点起来,热茶熬的咕嘟嘟。

别人早都累瘫了,打下手的学生们也全东倒西歪,睡着了。

魏摧云踩着泥巴,一遍又一遍,觉得没问题了才爬上岸。

往黄土垄上一坐,他接过了陈棉棉递来的热茶。

抿了一口,他说:“我小时候最馋的,就是这么一罐,地主老爷熬的罐罐茶。”

干完体力活再喝一杯苦苦的罐罐茶,给个神仙都不换当。

赵凌成给他递毛巾要他擦脸,但他不接。

远望着潺潺而来的流水正逐渐累积,流淌的水位线也渐渐升高,他侧眸看陈棉棉,突然说:“其实我昨天人在医院呢,我们家小姜军官她……生了个儿子。”

所以姜瑶生孩子了。

而且他居然是从产房跑出来的?

陈棉棉心里一阵愧疚,说:“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你也该赶紧回去吧。”

又问:“母子平安吧?”

魏摧云也想赶紧回去,但累的走不动路,而且有了崽肯定要炫耀呀。

他嘿嘿笑:“而且是个儿子,带把的!”

再形容说:“皮肤特别黑,泡子更黑,我这辈子呀,值啦!”

这是重男轻女最严重的大西北。

人们尤其喜爱儿子,更喜欢泡子黑的儿子。

它也有一定的科学逻辑。

因为泡子黑的男性大多体格强健身材高大,力气也大。

陈棉棉鼓掌:“恭喜恭喜。”

赵凌成都由衷说:“恭喜你能得偿所愿。”

魏摧云再喝口茶:“我也稀罕你们闺女那种,但是嘿嘿,我更爱儿子。”

陈棉棉翻绿书包,掏出一沓肉票说:“这是送给姜瑶同志的,好好给她补补。”

再说:“其实你可以不来的,教教我们怎么做就行了。”

作为中央直属的干部,陈棉棉鸡鸭鱼羊,啥票都有,魏摧云就不推辞了。

他洗了把手,把粮票仔细卷好,收进了兜里。

但他反问:“如果没有我,就你们这穷红蛋,你们找得到问题,能堵得了漏?”

陈棉棉诚言:“不能。所以你是我们的大救星。”

要没有他,3号葡萄园不可能蓄得住水,说不定就得荒废掉。

他就粗俗一点爱骂人,陈棉棉也会洗耳恭听。

手撑赵凌成,魏摧云尝试着站起来。

但是失败了,他的双腿沉如铅,他浑身无力。

他再用力:“不应该啊,我才四十出头,身体这就不行啦?”

要年轻的时候,他大干三天三夜都不会累的,但现在身体是真不行了。

赵凌成搀,曾风还从后面肘了一把,魏摧云才能站起来。

年龄不饶人,但幸好他有儿子,有接班人了。

他还要拍一把曾风的脖子:“你个小白泡子,工作干的还不错嘛。”

曾风笑着说:“比不上魏科长您,我也是真敬佩您。”

他虽然心里鄙视,瞧不起魏摧云,但也佩服对方是条汉子。

魏摧云豪气的说:“别看我年龄大,但就你这种小红蛋,我一把就能捏死。”

再说:“你们慢慢干吧,我要回家陪媳妇了。”

他就是祁嘉礼和赵军欣赏的好干部,为国为民做老黄牛,只问耕耘不问收获。

他得到的回报也显而易见,就是永远都升不了职。

赵凌成把他搀扶上陈棉棉的红旗轿车,并亲自送他回家。

他是真正的人民公仆,而曾风,就是机关算尽,偷奸耍滑的政客了。

政客都是极端自私,也只利己的。

所以曾风听说魏摧云生了儿子,不仅眼红还羡慕嫉妒恨。

但他甚至都不关心姜瑶的身体是否健康,只低声对陈棉棉说:“那位已经经过了。”

那位的出行行程是保密的,祁嘉礼也只告诉了赵凌成。

葡萄园也就曾风和陈棉棉俩人知道。

曾风昨天看到了的,三叉戟专机就从他的头顶飞过。

他和赵凌成一样悲观,叹气说:“飞机飞的也太快了,我估计他没看到。”

陈棉棉给他倒一盅茶说:“着急什么,那不还有返程吗?”

再说:“返程时从上往下走,效果会更好。”

从北疆过来,为,人,民三个字就是顺的,会依次排列着。

曾风被鼓励到了,说:“今天开始全力蓄水,再过几天,效果只会更好。”

陈棉棉跟他握手,还给他画饼:“咱们的功劳会被看到,咱们也都会平步青云。”

曾风爱听这个,嘿嘿笑:“太好了。到时候我也就有底气闹离婚了。”

但他突然又说:“其实赵望舒上北疆,就是为了见他吧?”

……

关于妞妞将会和西花厅那位见面的事,她自己都还不知道。

陈棉棉也没跟别人讲过,曾风是猜到的。

见她点头,曾风抬头看天:“小丫头,希望她也能争气点,提她干爹我一句。”

他是个投机分子,所以才认祁嘉礼做干爹,认赵望舒做干闺女。

就算祁嘉礼不提他,还有赵望舒呢,也是个希望。

陈棉棉望着初升的朝阳,也说:“妞妞应该可以拍很多照片,咱们等着看吧。”

曾风笑着说:“她还会登报,登上《人民日报》。”

那可是西花厅的主人,他亲自接见过的人,第二天就会登上全国的报纸头版。

陈棉棉也笑:“我三十岁才能达到的高度,她才八岁就能了。”

她妈三十岁才登《人民日报》,但妞妞八岁就可以。

陈棉棉好骄傲的,因为如果不是她当初拒绝流产,把妞妞养到足月才生,她就可能会是个小瘸子,而如果她不把妞妞带回军工基地,她也受不到那么好的教育。

本该失踪在戈壁滩的女孩,是因为陈棉棉的托举,才变成了一颗耀眼的明珠的。

但俗话说得好,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经过妞妞这趟的北疆之行,陈棉棉也才终于恍悟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父母对于孩子的托举只能算助力。

孩子真要展翅翱翔,还得靠自己。

……

6月28号,氢弹在罗布泊起飞,于大气层边缘成功引爆。

核基地又完成了一项史无前例的伟大创举。

按理妞妞应该也跟那位见过面,只等出新闻了。

第二天一早,陈棉棉估计那位应该要返程,早起就准备前往3号葡萄园。

但她才在刷牙,有人砰砰敲门:“小陈,快出来。”

陈棉棉蓬头垢面的,还举着牙刷呢,被基地的警卫科长马骥拽上了吉普车。

劈头盖脸,他说:“你闺女上电视了,赶紧去看。”

现在是1973年,就陈棉棉所知,全西北也就三大基地的办公区有电视机。

所以一大清早的,她这是要回军工基地?

但不是的,马骥一路狠踩油门,去的却是东风基地。

现在还不到早晨八点钟,他一路亮着工作证,他把陈棉棉带进了办公区。

赶八点整进了一间会议室,里面端端正正,坐的全是领导们。

陈棉棉到的最晚,就坐到了后门位置的角落里。

屋子正中,墙上挂着个小电视机。

电视屏幕突闪几下,出来了两位主持人。

他们同声说:“观众朋友们早上好,现在是新闻简报时间。”

电视机的屏幕就只有20cm,黑白色,主持人的语气也极富革命时代的特色。

语调抑扬顿挫的,他们逐条播报着最近发生的国内和国际新闻。

陈棉棉掏出个小手绢用茶水打湿,低头揩眼屎。

大清早被拉来听新闻,别的她不太感兴趣,只等着听妞妞的。

终于,她听到主持人说:“……在北疆接见了来自泉城的少先队员赵望舒同学,就她所喜爱的航天业和太空探索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以下是现场发回的报道。”

陈棉棉猛得抬头,就看到电视机切换画面了。

黑白电视,而且有一半是雪花,画质特别模糊。

但隐约可见,屏幕上是她的偶像,也或者说是全国人民的偶像。

在他的身影闪现的那一刻,会议室所有人都端正了坐姿。

陈棉棉很想挤到前面去,因为屏幕太小了,而她离得太远了,看不清。

她闺女和她偶像的对话,她恨不能钻进电视。

她的偶像说话了,他的嗓音是那么磁性,语气是那么亲和。

他在问:“听说望舒同学从小的愿望就是登上月亮,是因为什么原因呢,你是想去月亮上找嫦娥仙子和小白兔玩游戏吗?”

不愧是他,好可爱,还充满童趣的问题。

接着是妞妞的声音,当然还是平常的,稚嫩的嗓音。

她说:“爷爷,不是喔。月亮是地球的卫星,我们只有登上它,才能脱离地球的引力,然后我们就可以继续向前了,我们还可以去火星,去木星和土星。”

双鬓斑白的老人闻言又是一阵亲和慈祥的笑。

他说:“看来望舒同学的志向比爷爷我想的更加远大。那你为什么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呢,你想去探索太空,那意义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特别深奥,也很难回答。

电视机里只有沙沙声,妞妞显然也在思考。

录像镜头切上她的脸,八岁的小女孩,圆圆的妹妹头。

她那两只薄皮大眼睛正在轻轻眨着,她唇角抿着,轻轻一声:“唔。”

赵凌成也在房间里,此时才到陈棉棉身边,握上了她的手。

对视一眼,俩人皆觉得不可思议。

这场对话是那么不可思议,那个问题也是。

所以探索太空,登陆月球,它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陈棉棉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场别的全是探索太空的科研专家,他们当然有标准答案,但妞妞有吗?

还有就是,她的答案又是否附和如今的主旋律?

陈棉棉也知道,如果那个答案不符合如今的价值观,这条新闻就不可能上电视,并且在早晨八点钟,让所有重要单位学习。

但作为母亲,她都没料到,妞妞的答案会那么漂亮。

她先说:“宇航员加加林在1961年就登上太空了,阿波罗号也已经登月过六次了。”

双鬓斑白的老者笑着,点着头,以眼神鼓励孩子继续讲。

妞妞再说:“在前年,美国和苏联联合开启了太空育种实验,如果成功,他们就可能培育出南瓜一样大的土豆,和小山包一样大的南瓜,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喔。”

慈祥而睿智的老人说:“所以我们飞上太空,依然是为了造福人民。”

妞妞坚定的点头:“嗯!”

可惜时间太短,很快就切回了主持人,并播报关于东方红卫星计划的一些新闻。

而关于太空育种,据陈棉棉所知,先是美苏开启实验的。

但真正会把它发扬光大的,是东风航天城。

毕竟要论种田,放眼全球,没有人能干得过华夏民族嘛。

但是陈棉棉确定自己没有跟妞妞讲过,那就是她自己看书读报纸看来的了。

也就是说,她的知识储备,已经是她妈妈都需要仰望的了。

陈棉棉乐傻了,乐呆掉了。

而挤满会议室的人们,在新闻结束后,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先是陈棉棉身边的人跟她握手,说:“您教女有方,赵望舒同学讲得非常棒。”

还有人说:“不敢想,她居然知道去年才开始搞的太空育种。”

另有人说:“这份电视录像会在全国的中学播放,它是一份非常好的科普教材。”

终于,武老过来了,骄傲的说:“赵望舒,不愧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曾风还没享受到父凭女贵,但陈棉棉享受到母凭女贵了。

赵望舒,她的女儿,也是她的荣光。

作为老母亲,陈棉棉在今天,在一帮老专家面前出尽了风头。

她骄傲,她自豪,她要有尾巴,都已经翘上天了。

而为什么国家要搞航天竞技,要花费人力精力登上太空?

它于老百姓的生活能有什么实质性改变吗?

陈棉棉读书时学过,其中一项就是太空育种,粮食转基因。

但是她没有想到,东风基地搞航天科研的老专家们大概也没有料想到。

八岁的小妞妞,能用这个知识点,把航天和人民拉到一起。

本来那只该是一场普通的见面会和合照。

但因为妞妞自身的知识储备,它变成了一场航天科普类的谈话。

陈棉棉的偶像,那位慈祥睿智的伟人,他当然知道航天探索的意义。

但智慧如他,就会用引导,询问的方式,让赵望舒说出答案,并引得更多孩子向她学习。

出了东风基地办公区,陈棉棉还是觉得像做梦。

她像刚刚被放出五指山的孙悟空,恨不能化作窜天猴,再翻几个筋斗云。

回去的时候就不是马骥送她,而是赵凌成了。

而且陈棉棉惊讶的发现,随着赵凌成拧开收音机,收音机里也在播放那段对话。

她刚才还在遗憾呢,早知道妞妞上电视,她该带赵军去东风基地的。

但既然录音机里都在放,那赵军应该也听到了吧。

虽然赵军从早到晚都抱着个收音机在听新闻,但赵凌成还是专门回家一趟,提醒老爷子等着,如今的新闻都会循环播放,到了中午,晚上,他应该还能再听两回。

从家里出来,赵凌成开上车,才要送陈棉棉上3号葡萄园。

经过长达一周的蓄水,纵横交错的水渠里现在已经满蓄上水了,也就一个小小的麻烦,水还是浑浊的,而如果从天空往下看,它就没有清澈的水那么显眼。

但在一条沟渠旁下了车,陈棉棉就觉得水的颜色怪怪的。

它依然是浑浊的,但按理应该是泥黄色才对,可水却变成了土绿色。

就,水不但脏,而且还像是被人投毒了一样,怎么回事?

陈棉棉让赵凌成不要停车,一路往上游走,一直走到进水口的位置,好吧,她一眼就破案了,因为曾风带着一帮男学生,抱着一堆的颜色,正在往水里倒呢。

赵凌成看不懂,问媳妇:“曾风那家伙又在乱搞什么?”

它把流水搞成惨绿惨绿的颜色,干嘛呀,想给葡萄树投毒吗?

陈棉棉叹口气,解释说:“他其实也是在搞面子工程。”

要做官就得会搞面子活儿,到了将来,地方领导们为了搞业绩,会先把山上的树全砍光光然后卖掉,但又怕中央查下来,于是往山上喷绿油漆,盖绿布以遮掩。

曾风现在也是,怕水渠在空中不显眼,所以要把它染成绿色。

有个懂美术的学生正在调颜料,先放绿色,再加点亮黄色进去,还别说,水虽然依旧不清澈,但是带上颜色了,那么从万米高空往下看,当然也就看得见了。

曾风正在忙着搞面子工程呢,抬头看领导来了,当然要表功。

他一手捶腰,骄傲的问:“我这招数,你想不到吧?”

陈棉棉竖大拇指:“你可真是绝顶聪明,我哪比得上你。”

如果是1号或者2号葡萄园,因为已经种上树苗了,颜料又有毒性,陈棉棉当然不会让曾风瞎搞。

但3号葡萄园还没开始种树,一点颜料问题应该不大,就让他瞎折腾吧。

但是陈棉棉扬头看曾风的头顶,眉头一皱说:“但是吧……”

曾风捶着腰问:“但是怎么了?”

现在是上午十点钟,太阳正挂在半空中,陈棉棉惊讶的发现,作为一本书的男主角,玉树临风的高干子弟官二代,曾风居然,谢顶了!

然后陈棉棉就又惊讶的发现一个问题,这个时代男性哪怕五六十,六七十岁的老人,基本不会脱发,谢顶,一头头发都是黑油油的,但像曾风这样,三十多岁的年轻一代,却都有脱发的迹象。

那是为什么,什么原因?

陈棉棉正在想这个问题,赵凌成用咳嗽提醒她:“那位,快来了。”

就是今天早晨,那位将乘坐三叉戟专机回到首都,明天出席建党节会议。

因为是迎着朝阳而来,飞机看上去特别清晰。

但陈棉棉觉得不对,她问赵凌成:“为什么那架飞机显得格外大?”

赵凌成解释说:“因为它下降了高度。”

他再竖大拇指做尺预估了一下,说:“目前飞机位于大概六千米的高度。”

三叉戟平稳飞行,一般会是在万米高空,因为那属于气流稳定的平流层。

但因为今天河西走廊晴空万里,无风也无云,飞机也就下降了高度。

这年头天上飞机比较少,而且大多是军用机,民航客机比较稀有。

有个从首都来,还出身军人家庭的一个男孩抬头一看,就说:“哇,领导人专机。”

正好这两天的报纸新闻,西花厅是在北疆调研。

另有个男孩喊了起来:“是他吧,是我们敬爱的总理吧,肯定是他经过。”

男孩子们全大呼小叫了起来,把女同学也全喊了出来。

邱梅也跟着跑了出来,不知道咋回事,也没头没脑的,问陈棉棉:“啥事儿?”

陈棉棉也不好说,只拉着她抬头看那架正在自西面飞来的飞机。

眼看飞机越来越近,学生们本来是在地上挥手的,但总觉得高度不够,不过瘾,有些学生就冲到了楼顶,还有的跳上了卡车,不管喊不喊得应,大家一通的喊。

飞机越来越近,学生们索性摘掉帽子,比赛着扔向了半空中。

但还是那个问题,他看到了吗,他会不会详细过问。

眼看飞机从头顶飞过,曾风扭头跟着跑,陈棉棉也追着跑了起来。

邱梅边追,边小声问:“真的是他吗,是总理?”

得到肯定的答复,邱梅一个弹跳蹦了起来,双手挥舞,哇哇乱叫。

她差点冲进水渠,还是陈棉棉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俩人手拉着手,仰头看着飞机,直到它远离泉城,飞向了掖城,这才止步,双手叉腰大喘气。

但还是那个问题,他们的面子工程,偶像看到了吗?

革命先辈们可以做默默无闻的老黄牛,但陈棉棉不能。

她付出了,挥洒了汗水,她就需要相应的回报。

因为她要升职,当大领导,然后为群众办更多的事。

她也需要被偶像看到,得到他的肯定。

不过按理今天,明天,甚至几个月内,她都不会知道那个答案才对。

但正所谓念念不忘就必有回响,当一个人足够优秀,也足够耀眼时,一切都会为她而破例。

先是一个学生在大喊:“飞机回来了!”

另有个学生双手举成喇叭高喊:“回来了,它真的又回来了。”

曾风跳上了大卡车,扯掉衣服在空中挥舞:“孩子们,拼出你们的力气,给我喊,给我叫,让飞机听到。”

他自己带头打样,双手做成喇叭,对着天空像驴一样高高一声吼叫:“嗷~呜~”

学生们有样学样,也对着天空大叫了起来。

陈棉棉不敢相信,但事实已经发生,三叉戟专机在前面调了个头之后又飞回来了。

不是错觉,她觉得飞机变低了,窗户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楚。

也果然,赵凌成在她身后,环在她耳边说:“目前飞机在四千米,但还在降高度。”

顿了片刻再说:“飞机还在下降,三千米了,棉棉你猜对了,他之前就看到了,这趟绕圈飞行,就是为了专门看葡萄园。”

在学生们驴一般的嚎叫声中陈棉棉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飞机经过,也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

她不知道偶像会发表什么样的看法,但她知道的是,他肯定会夸她。

那也是陈棉棉苦干两个月所要达成的。

相比见到偶像,让他知道她是赵望舒的妈妈,显然还是此刻的她更有成就感。

偶像因为她的事业而调头,飞机在空中盘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