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没有攻击力吗？”
宋依依揉了揉眼眶, 酸酸的。
还好小熊的拳头是毛茸茸的，要是像望星穹这样内置钢板，她的脑壳真承受不住。
“确实没什么攻击力。”望星穹看了看, 宋依依就多了两个黑眼圈，还挺对称。
他的彩虹小熊也跑了, 望星穹丢了一枚飞刀出去, 正好扎在彩虹小熊屁股上。
虽然它们都活了，但没有痛觉，彩色小熊挠挠屁股, 没挠对地方, 扎着飞刀继续往前跑。
望星穹：“飞刀有定位，我们跟着它走。”
他转头一看, 夏明舟手里的小熊不仅没跑，还亲昵的蹭了蹭夏明舟。姜予安膝上的小熊试图跑路，没能成功, 被他钳住后颈，正在扑腾。
“走吧。”姜予安拎着小熊抖了抖，用神识扫了扫，检查它的内部构造有无变化, 还是那些零件，只不过多了一点灵性，真是奇怪的变化。
“它还区别对待啊……”望星穹看着夏明舟手里乖巧可爱的小熊, 实在想不通。
“可能看体质，毛绒绒不喜欢我们这样的。”宋依依叹息，又悄悄看了夏明舟一眼。
据说有的人是公主体质, 柔弱、美丽、聪明、深受毛绒绒爱戴，遇到危险的时候, 会有强大的男人摆平一切。确诊了，夏明舟是公主！
“果然，人与人不能一概而论……”望星穹发现，不止一只小熊喜欢夏明舟，还有更多小熊贴到夏明舟轮椅旁，挤挤攘攘，非常热闹。
“看得出他是公主，他不需要冠冕……”宋依依小声哼歌。
夏明舟有些不解，低头看着那些小熊，为什么它们会围过来？
小熊争先恐后求摸摸，夏明舟没有厚此薄彼，挨个摸了摸，被摸过的小熊仿佛醉倒，晕晕乎乎趴在地上，很快被新挤来的小熊压住。
玩具厂不止有小熊，还有兔子、小狗、鳄鱼……甚至有模型星舰、玩具枪炮，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玩具复苏，整个厂区一片混乱。
微缩版星舰在空中乱飞，枪炮互相攻击，猛烈开火，一群毛绒玩具四处躲避……它们似乎有自己的想法，狂欢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少了许多。
“玩具消失了一些。”夏明舟一直在记录玩具数量，还有异变后的特点，渐渐发现数量对不上。
“彩虹小熊的定位已经到了地下，那里似乎有一个很大的空间。”望星穹道。
姜予安：“下去看看。”
那个棕色小熊现在被影子捏在手里，因为一直逃不掉，四肢都耷拉下来，看起来很没精神。
影子一松手，棕色小熊落地，不可置信，发现自由了，立刻活动身体，找了一个方向，刚跑了没几步，就被影子抓了起来。
小熊：！！！
它一脸震惊，很快被影子放下。
小熊试探伸腿，再跑几步，又被影子抓住。
反反复复，它终于不再挣扎了。
望星穹叹为观止：“神医啊……”
这还有什么治不了的？
四人跟着玩具消失的方向，找到了一扇隐蔽的暗门，这扇门嵌在地面上，已经被彻底浇注，没有能打开的地方，但玩具并不受物理限制，直接往下跳，畅通无阻。
宋依依往里张望，她伸手摸索，却无法穿透那道门，不禁疑惑道：“这里还有地下室？”
夏明舟：“玩具厂的地图里并不包括地下室。”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望星穹看了看，用飞刀边缘去切割门缝。
浇筑用的特殊材料，非常坚固，他切了半天才切出一条细缝，敲了敲，里面是实心的，不禁牙酸起来，万一这扇门浇筑了几米，得割到什么时候？
“让开。”姜予安从轮椅上起身，一尾巴拍下去，大门四分五裂，下方浇注的金属块也一层层崩碎，露出底部的台阶。
宋依依敬畏的看看他的尾巴：“……”
鳞片上连一点划痕都没有，这也太强了吧！
为什么不用尾巴走路，要坐轮椅呢？
“别看了，准备下去。”
望星穹扯了扯她的马尾。
马尾也是尾，不用羡慕别人，她自己也有。
姜予安正准备下去，光脑收到提示——
【知了】：危险！不要下去！
夏明舟诧异：“我收到了【知了】的提示。”
宋依依：“我也收到了。”
望星穹特意查看了一下，他没有！
该死的知了，是不是看不起他！
姜予安回复【知了】：“给点情报。”
【知了】：“下面是【生物制药】废弃的实验基地，不管能不能处理污染源，进去之后都有被【生物制药】清理的风险。”
姜予安看了眼，【知了】只单独给他发了情报，其他人仅仅收到了危险提示。
宋依依：“那我们还要下去吗？”
夏明舟看向姜予安：“要下去吗？”
姜予安：“来都来了。”
阴淮看着他们在门口犹豫，不由皱眉。
【知了】立场偏守序中立，偶尔会提前告知官方教派成员策划的大型祭祀活动。它流窜在各种电子产品中，官方找不到实体，杀毒程序无法清剿，就默认了它的存在。
为什么【知了】会主动通知他们？以前没有这样的先例，如果【知了】主动告知，下面或许真的非常危险。
阴淮：“注意安全，遇到危险及时呼救。”
她换上了防护服，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四人都收到了她在频道内发的消息，但谁都没有停下来，宋依依率先进去，把里面的路清了一下。
望星穹也没有退缩，他第一次干清理污染源的活，有危险又怎样？他以前从事的行业也很危险。
他向夏明舟伸手：“要不要我背你？”
夏明舟摇摇头，把假肢固定好，就着望星穹的手站起来，动作有些迟缓，但每一步都很稳。
最近他在训练室加练，已经能用假肢正常行走了，只是不方便攻击。不过，夏明舟相信，有队友在，需要他动手的时候不多。
姜予安落在最后，从轮椅上下来，鲛尾再度化成双腿。吸收第一颗水系结晶后，他得到了属于雪人的能力，填补了法则上的空白，可以从水中获得些许能量，攒一攒就能走路了。
阴淮没见过鲛人走路，不由多看了几眼。
温烛：“果然是我无法理解的种族……”
进入那道暗门，再走几步，就能看到代表【生物制药】的三叶草标识。漆黑的通道里，三叶草散发着幽幽的绿光，有些渗人。
宋依依猜测道：“这是【生物制药】废弃的研究所吧……”
夏明舟：“这家玩具厂开了十年，以前这片地方是荒地，研究所至少废弃了十年以上。”
望星穹：“现在真有点危险的感觉了。”
【生物制药】那群疯子，研究什么他都不会奇怪。虽然名义上是四大，其实最强的是【生物制药】和【机械重工】，【智慧之源】是二者共同持有、把持专利的工具，【世界银行】已经式微。
玩具们还在源源不断往里走，一蹦一跳的，看起来很开心。哪怕他们即将要面对污染源，也紧张不起来。
目前，他们的身体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暂时无法确定污染源会带来何种负面影响。
夏明舟提醒道：“保持警惕。”
宋依依：“好的。”
跟拍的电子眼飞在他们身边，时上时下，将周围的环境全部拍了进去，包括【生物制药】的标识。
阴淮表情瞬间凝重起来，当即开始调阅档案，以她的权限，应该可以查出这里以前是什么类型的研究所。但是，提示权限不够，什么也没查出来。
地下通道有些长，沿途全是消毒、安防措施，好在已经过去了很久，备用能源不足，切断能量运输线路，基本就能成功通过。
最后一扇门异常厚重，需要核验身份密码才能打开，那些玩具都顺畅的走了进去，四人被门挡住。
阴淮：“我给你们换一个任务。”
涉及【生物制药】，哪怕污染源只会影响玩具，能量等级偏低，也不是个简单的清理任务。
夏明舟：“来都来了。”
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曾经见过类似的场景。年幼时，因为头部损伤，他遗失了一些记忆，只记得父母带他躲避追杀的画面。
“砰——”
姜予安再度用鲛尾撞开大门，内部电光四溅，就连他的尾巴也在那瞬间被电了一下，鳞片上全是流窜的电流，噼里啪啦。
影子机智的带着棕色小熊躲开，成功逃过一劫，幸运的吁了一声。
其他人一言难尽，原本凝重的心也放松了许多，影子躲什么，难道它会导电吗？
门后，是一个铺满鲜花绿草的大花园，许多玩具在花园上奔跑，发出快乐的笑声，中央是一个喷泉，天上有蓝天白云阳光，非常漂亮。
“太梦幻了……”宋依依试图从那些玩具中找到殴打她的坏小熊，一眼望去，许多同批生产的小熊都长得一样，短时间根本无法找出来。
实际上，在阴淮眼中，就是他们盯着空荡荡的大厅发呆，不知道在看什么，都陷入了某种臆想。
温烛猜测道：“污染源附带精神影响？”
阴淮：“不知道，先看看。”
阴淮：“三十秒，如果没醒，就启动他们防护服里的唤醒模式。”
夏明舟：“它们在围着什么？”
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玩具们并非是无规律的玩耍，好像在陪一个看不见的婴儿在玩游戏，时而扭身，时而击掌。
而且，不止一个婴儿，好像满地都是，玩具正在与人互动，尽最大的能力取悦婴儿。
“我看看……”宋依依顺着最近的玩具，向空气摸索而去，她真的摸到了，是婴儿软软的皮肤！
好像穿透了一层无形的壁障，她能看见那些小婴儿了！有男有女，有的穿了尿不湿，有的光着屁股，正在认真玩玩具。
“啊，我有小孩恐惧症！”
宋依依瞬间头皮发麻，离她最近的几个婴儿好像发现了她，立刻向她爬来。
“别追我呀……妈耶……”宋依依开始跑路。
看见这样的人类幼崽，她没法直接掏枪把他们打死，只能跑路了。
另外三人视野中，宋依依像冷宫里的妃子，在草坪上乱跑，为了看清是什么在追她，他们各自触碰空气中的婴儿，随即看到了满地婴儿。
说是婴儿也不尽然，有些孩子明显要大一些，有两三岁了，脸上的表情异常冷静，并不会主动追着人跑。
他们全都长得漂亮可爱，白白胖胖，一看就是那种应该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可爱宝宝，但是，其中好些孩子神态不正常，有种古怪的机械感。
“我们看见他们的同时，他们也看到了我们。”
夏明舟分析道：“这些孩子，很可能是【生物制药】的实验品，现在以特殊状态留在这里。”
“怎么办，要陪他们玩吗？”宋依依很害怕小孩那种软绵绵的手感，太脆弱了，感觉一碰就死，又没法直接杀了他们。
“那里有一扇门。”姜予安看向草坪中央，仍然是厚重的铁门，上面有标识【特殊实验培育室】。
“过去看看。”四人一致走向那道门，婴儿全都扭头看向他们，没有阻止他们，只盯着看。
阴淮：“唤醒模式没用吗？”
电子眼录下的画面中，四人正在交流，但没有声音，只能根据唇形来分辨意思，他们提到了“孩子”、“门”。
防护服自带的【唤醒模式】，会释放电流，把失去意识的人唤醒，阴淮作为临时监护人，有控制权限。
哪怕她把电流开到最大，那四人也没有反应，好像他们的防护服完全没有收到指令。
“下面磁场混乱，【唤醒模式】可能失效了。”
温烛分析道。
阴淮：“准备一下，我们要进去了。”
温烛：“他们很镇定，并没有遇到危险。”
阴淮：“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反应不及就没了。”
温烛：“那我们一起进去。”
阴淮：“你留在这里看监控，我下去看看。”
“下面磁场混乱，你进去会受影响。”
温烛：“会像玩具熊一样手舞足蹈吗？”
“我没有体验过，想尝试一下。”
阴淮：“那就走吧。”
温烛毫不犹豫跟在她身后，这次是会影响AI的污染源，而且是非毁灭性的影响，非常稀有。
他进去之后，可以说出切实感受，写进工作报告，会更加全面。
那扇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不需要身份验证，也没有上锁。
每个人在门后看到了不同的画面。
夏明舟看见一对年轻的夫妻，是他父母年轻的样子，都穿着白色研究服，上面有【生物制药】的三叶草标识。
父亲说：“这个孩子生下来会改变世界。”
母亲说：“他首先是我们的孩子……”
父亲：“激素会改变你的大脑，你不能爱他。”
“他是我们实验的产物，是最成功的作品。”
“他会拯救世界，终结一切厄运。”
母亲：“不止是激素……他能感觉到我的情绪，或许你觉得不可思议，但他真的在回应我。”
“现在我听到你说的话，有些伤心，他动了一下，像在安慰我。”
父亲：“是他在影响你，让你产生了幻觉。”
“孕期不能服用精神类药物，你先克服一下，等孩子生下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夏明舟有些错愕，原来父母并不是因为爱他，才把他生下来吗？但他的记忆里，父母都很爱他。
很快，画面中的妻子面带愁容：“他们会把实验品的大脑挖出来，提炼特殊材料，我不能让宝宝变成那样……”
“宝宝没有登记在册，不算实验品，我们对公司隐瞒他的特殊性好不好？没有人会知道。”
一向痴迷研究的父亲没有犹豫，瞬间答应。
他注视着妻子，见她眉宇间的愁容终于消失，神色随之轻松起来。
夏明舟遥遥望着他们，心想，至少他的父母是相爱的，这已经很好了。
父母隐瞒了他是实验品的消息，他被母亲生产出来，父亲抱着他，遮住他闪烁着数据流的眼睛，轻轻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
曾经认为他的诞生能改变世界的父亲，眼中出现了深沉的愧意，不再将他视为实验品，而是自己的孩子。
为了隐藏他的特殊性，他一直被父母养在地下室，不允许他与外界接触，不允许他过多表达，但父母每天都会抽空陪伴他，给他讲故事，陪他玩游戏。
夏明舟始终戴着特殊的美瞳，用来遮挡眼中飞快闪烁的数据流，年幼的他，其实并不像一个正常的人类婴儿，他很安静，过分理智，没有多少情绪。
这并不影响父母对他的爱，他们叫他宝宝，想尽办法调职，想带他离开这个实验基地，去过正常的生活。
夏明舟没有年幼时的记忆，如今以另一重视角去看过去发生的一切，再次感受到了父母的爱意。
即将调职之前，实验室里最成功的实验品被盗火者偷走，那是一个男孩，比夏明舟大几岁。
他的大脑和AI的脑核融合得非常好，达成了80%的完成度，虽然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排异反应，只要过载就会出现头痛、血管爆裂、器官衰竭等现象，但他已经是人类科学史上的里程碑。
人与AI可以实现真正的融合共生，一个真正强大到恐怖的生命即将诞生，但他被偷走了。
夏明舟的父亲作为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哪怕实验品被盗走，与他的父亲无关，他的父亲申请调离，也是最好的替罪羊。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把他交出去。
他比那个实验品更成功，融合度达到98%，绝对可以代替那个实验品，完成剩下的项目。
他的母亲有些动摇，她不忍看丈夫被处死。
这次，他的父亲异常坚决，直接带他们走上逃亡之路。
他的父母都是非常聪明的顶级研究者，顶着【生物制药】的追查，带着他在星际逃亡。
那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的记忆，虽然惊险刺激，但他们去了很多地方，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他们换过很多次身份，每次都能在【生物制药】找到之前，成功逃离。
直到【生物制药】开始怀疑他的身份，认为他是一个不输于实验品1号的成功产物，开始疯狂追查他们的踪迹。
为了让他活下去，父亲打开他的大脑，取出其中没有被融合的部分脑核，再锯断他一条腿，用他的脑核、血肉、骨骼制造出另一个长得和他一样的替身，那个孩子甚至有了微弱的意识。
父亲、母亲带着替身在逃亡过程中，飞向正在坍塌的星球，在一场爆炸里，粉身碎骨。
后来，【生物制药】再也没有追查他的下落。他们用【还原仪】重构了人体组织，确定他们三人已死，便放弃了追踪。
星球爆炸时的璀璨比任何一场烟火都要绚丽，那颗星球的陨落至今能在星网上找到录像，无数人为它的刹那美丽而惊叹。
夏明舟对那场星爆印象深刻，那时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看到录像会头痛呢？即使痛苦，他也没有放弃寻找记忆，反复观看过很多次，但徒劳无功。
或许他的记忆都储存在脑核里，那是父母赋予他的东西，又被父亲挖走了。
夏明舟以前只记得父母带着替身离开的画面，缺损了幼年期的绝大部分记忆，这一刻终于得以补全，他站在门外，泪流满面。
他本来就与常人不同，年幼时对情绪的感知异常迟钝，直到父母离开，他拖着一条残疾的腿，在N9区追逐天上离开的飞行器，无论怎么努力都追不上。
那一瞬间的绝望感像汹涌的海，冲破了所有隔膜，他缺失的情绪好像被补全了，变成了正常的人类小孩。
“爸爸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不能带你。”
“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回来看你。”
“你要好好活下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我们永远爱你，永远永远爱你。”
在离开前，父母紧紧拥抱他。
爸爸将他举得高高的，告诉他以后要勇敢。
妈妈一直亲他的脸颊，让他以后照顾好自己。
夏明舟从未感到如此幸福，从未感到如此痛苦。没有找到记忆以前，他想过寻找父母，只找到无人领到悬赏的通缉令。
或许他们还活在世界某个角落，只是不便现身，或许他们拥有了新的生活……但他们早已变成了宇宙里的尘埃。
“舟舟，你长大了。”父母一如既往年轻，坐在飞行器里招手，示意他上来。
夏明舟站在原地，定定看着他们。
“夏明舟san值下降了30点！”
“还在持续下降！”
“已经跌破了安全数值……”
温烛提示道。
“他站在门口，看到了什么？”
阴淮已经走进了地下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