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王爷进去以后,金管家他们就负责接待随行的宫人。
众多围观的群众就看着那容貌清丽服饰精致的宫女们捧着一盒盒珍宝进入王府。
宫女们:真的好久没穿过带珍珠和流苏的裙鞋了。当年武宗时期压箱底的服饰今天终于重见天日。
宫女们都太美太精致了吧!
能让这么漂亮的宫女捧着的,都是稀世珍宝吧!
后面甚至有内官抬的大箱子。
只可惜看不到里面,不知道具体都是哪些珍宝。
但有个很大的玉山他们看到了。
这玉山大名鼎鼎,据说是天下最大的玉雕,上面雕刻了万里江山图,是宫中镇宫之宝,据说上面的诗都是明宗皇帝亲题!
单看这一件,就知道其他都是什么等级的珍宝了。
陛下对这位桓王太大方了吧,要捧他做小皇帝么!
圣驾已经进府,众人却久久不愿离去,还谈到当今陛下。
“看着也不吓人啊。”
“就是太瘦了。”
“和桓王手拉手,这不是很兄友弟恭嘛。”
“和桓王差别挺大的,一点不像一母同胞。”
“不是说陛下不是昭阳夫人亲生的么……”
“你不要命啦,这也敢乱说!”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还是小王会说话。”
萧逸尘听见这些闲言碎语,心想如今京中气氛真是变了,以前哪有人敢说这种话。
扭头看向韦斯墨:“还不走?”
韦斯墨说:“王爷今天好好看。”
萧逸尘:“王爷都戴十一旒了,你知道什么意思么?”
韦斯墨红了脸:“我只是看看。”
萧逸尘说:“他以后就是天上人了。”
韦斯墨看向他:“王爷一直都是天上人啊。”
萧逸尘看着他秀美面庞,哑然。
韦斯墨追上他:“你真要走了啊?”
萧逸尘说:“如今大梁虎视眈眈,正是好男儿报效国家,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他是在走之前,再看一眼天上人。
“最近从军的人好多。谢良璧他们前日就跟着大军走了。”韦斯墨又道,“到底以前曾一起在宫中做事,你们在军中也要互相照应呀。”
萧逸尘笑:“我们去的都不是同一个地方。他们要去阆国,我要去陬州。”
“去陬州?要打仗的不是阆国么?”韦斯墨很吃惊。
萧逸尘道:“这些你也不用知道,你在京中好好练骑射,争取明年春猎不要再摔下马了!”
韦斯墨闻言又红了眼眶,站在那里看他策马而去,他这人最怕离别,想着前线凶险,想要嘱咐他几句,又怕萧逸尘再骂自己磨磨唧唧,只得忍住了,不一会见萧逸尘消失在视线里,自己倒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桓王府里,礼乐声毕。
苻煌在前院正殿落座,接受了桓王府诸人的跪拜。
苻晔还没有自己真正的幕僚团队,府中只有总管长史一,翊善一,司马一,记室一,门客若干,并伴读章简文以及章翰林等几个常住在府中的侍讲老师。
其余便是在内院伺候苻晔的婢女和内官,加起来也有上百人。
这还是苻煌头一次见桓王府这些人。
看完了,说:“赏。”
只见几个内官手捧朱漆托盘过来,盘中所盛竟是一堆金叶子。
每一片金叶子皆薄如蝉翼,边缘錾刻着精细繁复的云纹,金光璀璨,耀人眼目。
苻煌每人赏了一把金叶子。
皇帝赏赐的金叶子,意义非凡,都可以寄到家里供起来了!
把王府这些人激动的感激涕零。
起居注官拿着笔在旁边刷刷记。
苻晔本来都习惯这几个起居注官了,只把他们当做苻煌身边的寻常随行侍从,今天却突然注意到了他们,于是微微倾身去看。
今日负责记录的起居注官是非常年轻的那一位,见他要看,反而激动的红了脸,主动展示给他。
苻晔见他写:【……上既入府,于三福殿见府中诸人,既而赐金叶子予众人,仆婢皆得,实是殊荣,桓王之宠,可见一斑。】
啊。
他突然想到,他和苻煌的种种,起居注官也都有记下来么?
譬如他们在春猎的时候,在神女宫汤泉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啊。
他一时红了脸,又觉得窘迫,又想不知道这些将来会不会写入史书,到时候这世上已经没有他们,却能留有他们只词片语,哪怕将来在写苻煌的时候,只带一句【桓王甚得宠】,他便和他千年万年共存了。
他想到这里,只感觉情思汹涌,再去看旁边的苻煌,威严平和,举止都是帝王威仪,又想将来苻煌若能做千古一帝,名垂青史,后人称颂,心中更加激昂,那压抑的情意,便再难克制住了。
可皇帝驾幸臣下府邸都有常规流程,浏览府邸,歌舞宴饮,这期间也有诸多官员随行,还有起居注官随时记录他们的谈话。他只好尽力克制住心中潮涌,反而愈发恭敬,一口一个“皇兄”,恭顺有礼,进退得宜。
只是他想他这满腔的情意,别人或许察觉不到,苻煌肯定可以。
苻煌的确察觉到了。
大庭广众之下,看他用那种带了春,情的眼睛看他。
好像恨不能立即就遣散了众人,拉他入内室相欢。
好歹也收敛一点!
看得他……看得他很想教训他一顿。
不知道天高地厚,看都柔弱成那样了,上次他只是抱他抱得太紧了,他就好像骨头都要碎掉了一样。
其实那日他们互诉衷肠,苻晔一直蹭他的脸颊,他就知道苻想跟他亲昵,只是害羞。他怕自己沉闷的肺腑还有传染性,所以都克制住了。
难道说苻晔只看到他如今病衰之貌,以为他体有不支,不足为惧?
或者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
虽然此次驾幸很突然,但苻晔还是给苻煌安排了歌舞杂耍并各式美食,尤其是他之前一直想让苻煌吃的地地道道的蟹酿橙,樱桃毕罗,石首含肚等等民间特色美食。
他要给他看给他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苻煌久居深宫,坐拥天下,可真正享受到的快乐真的太少。他像是揣着一怀的宝贝,不知道要先给他哪一个。
秦内监在旁边看着都要感动了!
倒是佩服皇帝沉得住气。
皇帝在桓王跟前总是能沉住气。大概是想在王爷面前做大丈夫。
世间男子遇到喜欢的人,都喜欢做大丈夫。
心里不知道多受用呢。
如此半天很快就过去了。
眼瞅着就要到圣驾回銮的时候。
苻晔也不装了,问说:“后罩楼后面的围墙是前朝砖画墙,如今很少见了,皇兄要不要过去看看?”
苻煌便起了身。
这一回进的是内院了,就只他身边双福几个内官和秦内监以及李盾他们几个跟着。
过了雕花回廊,李盾等人便停在了角门外。
画像砖如今在大周已经不流行了,后罩楼对面这堵砖画墙有十几米长,上面的浮雕十分精美,画的是《山海经》图,中间的西王母像下有一个神坛,供奉着香火瓜果。
这里一拐弯就是他住的永宁阁了。
苻晔不能再等,随便看完了砖画墙,便对秦内监说:“我带皇兄上楼看看,你们就在下头等着。”
秦内监他们便都停了下来。
秦内监看了苻煌一眼,压着嘴角笑意低下头。
心想果然还是桓王有魄力!
苻晔直接往楼上走,回头看苻煌。
苻煌便跟着苻晔上去了。
憋了半日,终于等到这一刻,苻晔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偷吃偷吃。
果然偷吃更刺激。
他隔着镂花木窗朝楼下看了一眼,见秦内监等人都在花丛里站着,那位年轻的起居注官垂着手正仰头往上看。
更刺激了。
永宁阁在后罩楼二楼的最中间,苻晔推开房门,自己则靠着门框看苻煌。
这里头真是神霄绛阙一样,十分富丽,比春朝堂有过之而无不及。
入门便是十二扇紫檀木嵌螺钿屏风,屏中花木以珊瑚珠和美玉镶嵌,这是太后赏赐给苻晔的。房间四角悬着茜霞纱宫灯。鎏金缠枝牡丹的卧榻上悬着的宝相花帐垂坠如流霞,那卧榻光看起来就是富贵香软。他送他的那幅张弥的《李夫人簪花图》挂在墙上,下面翡翠花觚里插了一堆时下的繁花。
收拾的很漂亮。
苻煌抬脚进去,苻晔随后就将房门关上了。
苻煌道::“我咳疾未愈,你收收你的邪念。”
苻晔:“……”
没想到苻煌会这么直白地挑明,他倒是红了脸。
苻煌打量了一下他的房间,看到了窗下放着的他送他的那盆绿兰,养得倒是很好,比一个月前高了许多,此刻夕阳金辉照在上头,很水灵。
他走到他书案前,书案上摆了个五彩甜瓜壶,一个红彤彤的积红釉双柿子水注,精美可爱无比。
看得苻煌爱意泛滥。
实在很合苻晔的性子。他就好这些精美艳丽的小物件。
他又去看他书案上的纸稿。
墨香很浓,应该是才写的。苻晔字体进步很大,他最近很爱柳公的字,鸾跂鸿惊之态,非常合他潇洒不羁的性子。
他还在旁边弄了个书架,上面摆了不少书。
苻煌一一看过去,问:“没有杂书?”
苻晔说:“什么杂书。”
苻煌说:“春宫画。”
苻晔:“……没有。”
“你身子弱,少看。”
“你以前不还给我找?”
“那是以前,怕你出去招蜂引蝶。”
苻晔抿了嘴唇,微微歪头问:“现在呢?”
他听出他语气幽微,明显带了点勾人意味,不过依旧回他说:“现在有我了。”
苻晔:“……”
他就脸红了,说:“有你跟没有一样。”
苻煌看向他,半天道:“都说了,我有咳疾。”
“我给你看看。”
他说着就要上前来号苻煌的脉。
苻煌就将手抬起来,由他号。
他脉息是有点问题。
他手腕真不算细,筋骨都很明显,那大手真好看,手指有些苍白的病气,但修长洁净,以至于射箭导致的血痕很明显。
苻晔捏着他的手腕不松开,抬头说:“你心跳好快。”
他真是,不知死。
苻煌朝他走了一步。
苻晔仰着头看他,眼中春,情似乎连遮掩也懒得遮掩,都漫出来了。
“我里头穿了你的衣服。”他说。
苻煌额头轻轻地跳,半晌,伸出手来,用食指和中指勾住他的领口,拉开。
里面就露出绣着金龙纹的内衫。
今日这样隆重的场合,里面居然穿他的衣服。
苻煌垂下眼,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气氛一下子也跟着变了。此刻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花窗吹过来的夏风,也是热的。
苻晔仰着头,苻煌太高了,他得仰头才能和他对视。
这张带着些许病色的瘦削的脸,此刻看起来竟然如此英俊。他都想用嘴渡他些生机。
“你嘴唇好干。”苻晔说。
苻煌再难拒绝,说:“嘴巴闭上。”
苻晔一愣,脸就红透了,然后很乖顺地闭上了嘴巴。
他这样像要承受雨露的模样真美。
他早知道他会叫人疯魔。
苻煌就伸手抚摸过他的唇瓣。
慢条斯理的打量他。
“你知道我们以前在军中的时候,会有些新兵很喜欢叫嚣,但这些喜欢叫嚣的,到了阵前看到血跑得最快,反而是那些闷不做声的,可能会很英勇。”
苻晔听了反而启开了嘴唇,露出一条缝,似乎在叫他伸进去。
和他有些干的嘴唇不一样,苻晔的嘴唇很嫩,摸上去就非常软嫩,也很红,像玫瑰花瓣一样。他摩挲了一下,手指伸进他的嘴唇里,符晔就咬住了他的手指。
“你这样的,还是童子身的,我觉得是叶公好龙的可能性更大,真给你吃了,你不一定爱吃。”
苻晔觉得这也太犯规了。
用这样瘦削冷峻的脸,抚着他的嘴唇说这样的话。
他为了表示挑衅,就用洁白的牙齿轻轻地噬磨他的手指。
他不喝醉的时候比喝醉了更勾人。
他想他一个这么年轻的男子,怎么能这么的……
他就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苻晔想一半都亲在手指上,算什么吻,刚想要抗议,苻煌手指撑开他的唇角。
然后苻煌忽然捧住他的脸,用力地亲了上来。
舌头长驱直入,卷住他的舌头。
毫无章法地缠搅。
苻晔腿上一软,就被苻煌一只手勾住了腰。
带着一点苦涩的雄性气息铺天盖地涌进来,苻煌大手按捏住他的下巴,不知疲倦地一寸寸刮擦,攻城略地。
他开始呼吸不过气,露出难耐的神色,于是拍打他的脖颈,却没有换来任何怜悯,等到苻煌松开他的时候,他的嘴角都湿得一塌糊涂。
他艳丽的脸像被醉了太阳雨的海棠。
苻煌手指又伸到他嘴里,他眼睛里都是热泪,看着苻煌。
苻煌的眼神很深,他的瞳孔本来就非常黑,此刻看着像是扩开了一样,显得更为阴郁,他干燥的嘴唇此刻也很红,他捏着他的舌尖,语气像是在诱惑他,说:“想不想跟我成亲?做你的夫君,把你搞坏掉。你是不是就想让我把你搞坏掉?”
苻晔说不出话来了,眼神涣散。
也不敢吃手指了。
他觉得苻煌看上去有点疯。苻煌见他这副神情,也不回答,就沉下脸,说:“把心里的病也传染给你好不好?”
说着就把他抱起来,压到榻上亲。
苻晔只感觉他像是被一条黑龙缠住了身体,他太瘦弱了,几乎被玄黑色的龙袍遮住了所有视线,他才发现苻煌虽然瘦削,但筋骨力气很大,只要压制住他,他根本都动不了。
他平时那么嚣张,此刻却软得像个只能攀附男人的菟丝花。
过了好一会,苻煌问他:“你还好么?”
苻晔“嗯”了一声,还有些发呆。
就只是,一个吻。
他就要,湿透了。
“乖孩子。”
苻煌勾着他领口往里看,说:“以后我穿过的衣服直接给你穿好不好?”
苻晔说:“好。”
“哭什么?”
“我……我没哭,是刚才你弄的我……”
“太难受了?”
“有一点。”
“你得习惯。”苻煌说,“我不太会亲。”
过了一会苻煌又问他:“是第一次被人亲么?”
苻晔赶紧点头。
苻煌说:“喜欢么?”
苻晔浑身都红透了。
苻煌看他一会,眼神浓稠漆黑,说:“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你真的好美。”
说完就又亲上来了。
这一回亲得更凶残绵长了,感觉他要把他吞掉,又像要借此缠缚他的灵魂,叫他一辈子都记得这一刻。
秦内监在下面站着。
王爷爱花,庭院里种满了花,站在楼下,仿佛置身花海。金色夕阳一照,整个园子都像是浮着层金粉似的细光。
不过他无心赏花。只想当初来的时候,可能应该给陛下看看宫里那些画。
陛下又过于谨慎,其实他风寒早已差不多都好了。
陛下有时候就是过于保守,老实。
相比起来,还是王爷手段高一些。看他刚才在前院一口一个“皇兄”“臣弟”的,言笑晏晏,侃侃而谈,有点那个意思,又好像没有,一看就很会。
他正这样想着,见王爷和皇帝从楼上下来了。
此刻流金一样的光洒在他们身上,倒是不见衣袍皱乱。
可是怎么回事,王爷怎么好像哭了。
王爷生的白,皮也薄,此刻眼角薄红,犹带着泪光。
天爷啊,这又发生什么了?
他也不敢多问,随他们过了垂花门,身边跟从的人也越来越多,王府的门客幕僚也都过来相送。
秦内监听见皇帝对王爷说:“你明日记得入宫谢恩。”
陛下今日驾幸王府,按照规矩,王爷的确应该进宫谢恩。
这理由倒是找得很好,太后也说不出什么。
王爷“嗯”了一声。
他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乖顺,红袍窄腰,美丽得近乎像一朵牡丹花。
陛下要回宫,朱雀金銮已经在王府大门口停着。
此刻王府大门外依旧聚集了很多人,这些人有的喊王爷,有的喊陛下,人头攒动,十分热闹。皇帝也没理他们,自顾上了金銮。
他偷偷问王爷,道:“王爷,怎么了?”
王爷忙摇摇头,说:“没什么。”
哭得声音都变了。
人看着也不灵光了。
倒像是被鬼吸走了精气神!
秦内监只好随皇帝回宫。骑着马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王爷一眼,见王爷倒是乖顺的很,还在门口站着,夕阳下红袍簌簌,真是光彩夺目。
像一束霞光里的流火。
这样的人物,也就帝王配得上了。
等回到宫里,秦内监下了马,此时天色已暗,他就问:“陛下是否要现在沐浴?”
苻煌说:“今天不想沐浴了。叫他们把药煮上吧。”
秦内监吩咐了人,这才跟着进了春朝堂。苻煌歪在榻上,也不立即去看奏折,只歪在那里出神。
秦内监道:“陛下和王爷起了争执么?”
苻煌说:“没有。”
过了一会又说:“他之前说他喜欢粗暴一点的。”
秦内监:“啊?”
过了一会他咽了口唾沫,问:“陛下……不够粗暴?”
苻煌说:“我觉得他可能有点叶公好龙。”
秦内监:“啊?”
那这是……太粗暴了?
我美丽柔弱的桓王殿下!
苻煌盘起腿:“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得选了。”
过了一会苻煌又说:“传两个太医去桓王府上。我怕他会被我传染了。”
他,伸得很深。
秦内监立即出去安排。
都想自己亲自跑一趟,安慰一下桓王。
苻煌就在炕上躺了下来,庭院里的蔷薇泼霞流锦,从窗口摇来蔷薇香气,浸染在他的玄黑龙袍上,那龙袍被宫殿上方浮动的晚霞照亮,金线织就的龙也似变成了红色的,在暮风里活了似的浮动。
人回味起来,也昏昏沉沉起来,脸上滚热。
最后夕阳的余晖完全落下,秦内监过来点灯,看到苻煌一身玄黑,躺在那里,筋骨颀长,像一条半睡半醒的黑龙,病气褪去了,露出些许危险的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