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给自己冷水浇多了,再加上回来温差有点大,他最近心情也郁结。
沈之行好像又有点感冒了,不是特别严重,就是有点鼻塞喉咙痒。
昨晚后半夜他都睡了,对面才回了消息,看起来也还是挺敷衍的,只是说了句,<是比较忙,没什么时间看消息。>
沈之行早上醒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回复,总觉得只要对面回了,就说明两个人能继续聊天,也总会告诉自己可能对面是真的很忙。
<辛苦了。>沈之行吸了吸鼻子,<哎我感觉我又有点感冒了,喉咙痒,这几天昼夜温差大,你这么忙也注意身体。>
他等了一会儿,本以为对方不会回,结果没想到对面回了好字。
<你是不是不太想和我聊天了啊?>沈之行没忍住,他心里装不住事,在乎了就很难不去想。
<没有,只是忙。>
沈之行特别想问一句,是不是最近你也在和别人聊,但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立场。
聊得再好,时间再久,看起来再暧昧,说白了也只是没见过面的网友。
<哦,话说……我们好久没打电话了。>
<是啊。>
对面说完就没后续了,沈之行皮薄,一下像是勇气消失了,胸口就像被石头堵住,密不透风的闷。
要是以前,对面一定会先问他感冒的事。
下午上班的时候,沈之行回了猎头那边的消息,答应了周末去对方公司聊聊顺便面试的事。
对面这几天都和他聊了很多,沈之行只是觉得聊久了,深度了解后对对方做的项目也有些感兴趣,对方企业能给出的薪资待遇也比现在更高,加班看起来也没目前这么严重。
最近李姐下面的同事走了一个,去了一个中型的外企坐了和李姐一样的位置。他们这样的企业,离职率总是很高,流动性大,大部分人都会把这样的企业当作职业生涯的跳板,当年和沈之行一批进来的校招生,有几个扛不住压的留学生,干了大概八个月就离职了。
那几个月也是沈之行最想走的时候,因为项目刚起步,非常多繁杂的琐事,比高考前还累,只是他不像这些人,有说走就走的底气,熬久了也麻木了。
不过他加班最凶的时候,其实也不止一次想过到底要不要走,因为身体肉眼可见的抵抗力变差,睡眠基本处于五六个小时,除了工作很难有个人生活,稍微不加班的周末也都提不起玩的欲望,生活的重心一切都在围绕着工作走,就连偶尔的玩也是借着工作的机会。
沈之行大部分的生活,只有别人眼里高大上的公司和老破小的出租屋。
两点一线的穿梭着,唯一能做点自己事情的时候,就只有晚上睡觉前和gay友的聊天,以及空闲时和朋友搓的那两把麻将。
现在决定去面试,也算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毕竟去了不等于选了,也不等于别人就要了,总归是多看多了解,多给自己一条路。
偶尔沈之行也会觉得宁熠辉也挺强的,富二代能在互联网这种电子坟场熬下去,就算是关系户也是本事。
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忙,无论是在海岛还是越南,基本上很多时间他都在电话和抱着电脑办公的状态,而且每一次自己都比他睡得早。
不过沈之行有一回从卫生间出来时也瞄到过宁熠辉的屏幕,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代码,不像是他们组平常会干的工作。
具体那是做什么的,沈之行当时也没问过,毕竟他只是下属。
周五当天,大家都继续在加班。丁然要走的时候,沈之行才差不多把手里的事情告一段落。
“之行啊。”丁然拎着包走到沈之行旁边,“那个票,我朋友圈好像有人出,但是他不确定明天到底去不去。”
“啊。”沈之行这才想起,不过他都说了要和宁熠辉一起看了,“你不和对象一起吗?”
“她不感兴趣,我之前问过她,而且她周六约了她闺蜜逛街。”丁然揉了揉颈椎,“咱们好久周末没约出去玩了,都没什么时间。”
“是啊,太忙了,主要是我还想着你会……”
“丁哥。”
宁熠辉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冒出,丁然望了过去:“怎么了宁组?”
“竞品那边最近不是也在活动,他们加大了折扣关键词的竞价,目前我们排名页掉了。周末可能需要你帮忙再调整预算和出价,避免周一跌得明显,这事上面盯得紧。”
“啊,好的好的。”丁然摸出了手机,“我回去看看。”
“好的。”
“哎,我争取早点弄完,还说和之行去看个展。”
“这事确实比较急,虽然是长线过程,但是不希望转化率掉,而且下周正好要说下投放策略优化的问题。”
“是,支付产品那边做了调整后,现在确实是看优化多。”丁然看了眼时间,“那我先回去了,女朋友在催。”
沈之行坐在电脑前身形僵硬,心脏狂跳,生怕宁熠辉突然给他也来一句加班的事。
“沈哥。”
“嗯?”沈之行汗毛都竖起了,“怎么了宁组。”
“给你。”
“这是什么?”
“润喉糖。”
沈之行顿了一下,宁熠辉看似随意地开口:“今天听你在茶水间有点咳,但今天太忙了,刚刚想起来,正好最近换季感觉大家都有点小感冒。”
“谢谢宁组。”沈之行一瞬间心里有些微妙。
也许是之前那些事,最近总是产生的错觉,所以这一刻的宁熠辉给自己润喉糖,就仿佛他想象中的gay友在线下的关心一样。
“没事,对了……那个展我们明天几点去看?”宁熠辉轻咳了两声。
“下午三点后可以吗?”沈之行想着要和宁熠辉看展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切都仿佛别扭的顺其自然。
“好,上午要睡觉吗。”
“上午要办点事。”沈之行不敢说上午是约了公司面试,“所以可能只有下午有时间,可以吗宁组,你要是有事的话先去看吧。”
“我上午也要办事,那正好三点半见面吧。”宁熠辉看了眼手机,“你现在走吗?”
“是的。”
“那顺路一起下去吧。”
周六沈之行起床之后,就去约好的公司面试了。
他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一直在做准备,他短暂地打开过软件,对面问了一下他身体怎么样,人就又消失了。
弄得沈之行烦躁不安,多看一眼软件,心脏都会难受,对方只是轻轻地甩个鱼钩吊一下,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去咬杆,本来想和对面分享自己要不要跳槽这件事的,但是思来想去两个人最近的聊天都是单方面输出。
沈之行一下就失去了聊天的欲望,只剩下失落和焦虑,为了排除影响,干脆就准备起了面试。
不过好在整个面试都很顺利,因为做的项目和自己现在做的有相似之处,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产品数分转的,基本上PM决策的核心就是数分发现问题,用户洞察和执行落地。
对他唯一比较挑战的技术沟通,因为他现在和产品部对接大部分只是在数据导向上。
对面对他挺满意,问了他薪资期望,中厂福利待遇补贴不比大厂少,而且这个公司管理偏扁平化,氛围整体不错,就算加班补贴也是够的。
沈之行还在犹豫,只说还需要时间考虑,因为离职也要提前通知公司,对面希望他尽快答复,最好在这个月内。
他从公司出来之后,还和崔秀勤打了电话聊这个事,崔秀勤正在带沈之游去医院检查,等照骨头的光片出来,一听他动了跳槽的心思,就开始劝不要。
“那不一样啊,大公司之所以是大公司,就是因为各方面都是行业顶尖,你遇到叻人学到叻东西,那都是不一样勒。”
“你先莫冲动,好生思考一哈,哪个对你职业规划最重要,你自己最后想搞撒子。”
“你好不容易进大公司,千万莫折腾得到时候撒子都抓不住。”
一通电话打得沈之行更是犹豫,不过他也清楚,家里人不知道他具体的工作,只是更在乎公司的名声和头衔,仿佛能给自己加冕一样。
他面试完后随便吃了个饭,就坐地铁往看展的地方走,过去差不多也三点半。
出站的时候,天有点阴,灰蒙蒙的,像被拿塑料袋套住了一样。他一抬眼,就看见宁熠辉站在展馆门口,还是挺显眼的,身高腿长的立在玻璃墙那回消息。
对方穿得和工作时完全不同。
一件紧身的黑色立领薄毛衣外面是一件衬衣作外套,袖子被卷起,手臂上青筋盘虬,下身是深灰色的高腰西裤,裤线笔直,整个人显得又高又挺,对方脸在不明亮的光线和阴影之间,显得立体锋利,发丝被抓得只有几缕搭在额前。
沈之行视线落在了宁熠辉鼻梁的痣上面。
像是知道有人在看,宁熠辉突然抬起头来,视线扫过自己。
“来了,沈哥。”
沈之行一下就觉得有点热。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搭——有点正式的休闲装,脚下是不太新的运动鞋。
放在人群里普普通通,但站在宁熠辉对面,确实有点落差。
沈之行现在觉得宁熠辉就是装,这种场合穿得像要约会一样,还要偷偷艳压一下。
“抱歉宁组,等很久了?”
“是啊,等沈哥二十分钟了。”
“?”
“开玩笑,刚来。”宁熠辉却一下笑了出来,“走吧。”
这个展一年一次在b市,所以展厅人非常多,而且很多带小孩的很吵,也看不了什么,两个人经常被人流挤开,介绍前也要等着往前挤才能看到。
没看多久沈之行就没了兴趣,一转眼发现宁熠辉也没在看,对方表情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神色冷淡,还有点烦躁。
“走吧宁组,不看了。”
“嗯。”宁熠辉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好烦。”
“什么烦?”
“这些小的烦。”
"你不喜欢小孩?"
“讨厌。”宁熠辉似乎真的很不喜欢。
“你自己不也当过小孩。”
“所以才讨厌,我小时候也该去死。”宁熠辉几乎是没过脑子的下意识说完,才看到沈之行有些意外的表情,他又补了一句,“就是有人不喜欢。”
“你父亲的问题,你又没错,别再把这个字挂嘴边了。”沈之行伸出手拉了拉宁熠辉的衣服,示意他往这边走,“那你以后娶媳妇儿了怎么办?丁克吗。”
“我为什么要娶媳妇儿。”
沈之行顿了一下:“……那男的最后不都要娶妻生子吗。”
谁知道宁熠辉却面色不虞地轻哼了一声:“我喜欢的生不了。”
沈之行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觉得比生不了可怕的是宁熠辉有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还生不了。
刻意回避的东西在脑子里转了几圈,弄得他深呼吸了几口,一句话都不敢问,又怕问了不敢听。
“哦哦这样啊。”沈之行尬笑着调节气氛,“那可以找老中医看看,喝中药调理一下。”
宁熠辉勾起嘴角:“不用了吧,我看他现在就像喝了中药。”
两个人从场馆出去后,宁熠辉提议说想去河边的绿道散散步顺便看看风景,他之前很少来这边,沈之行想来都来了就去吧。
而且和宁熠辉走在一起的感觉比他想象中好很多,可能是因为他老会乱代入,对方私下也没什么班味,不会提工作的事,就让他自然很多。
只是今天天阴沉沉的,绿道人也不多,偶尔有跑步和骑自行车的路过。
“今天天气预报说了要下雨吗?”沈之行出门光记着面试去了,刚掏出手机,几滴雨水就打在了屏幕上立马晕开。
“下。”
“……宁组,你带伞了吗?”
“没有。”
宁熠辉话音刚落,天边响了一声闷雷。
下一秒,大雨就“哗”地一下倾下来,毫无征兆。
“沈哥,跑。”
两人几乎是同时往前跑,河边没屋檐,最近的躲雨点也远得像天边。沈之行跑了几步,水就从额发滴到眼睛里,T恤紧贴着身体。
“靠。”他低声笑骂,喘着气跟上宁熠辉的步子,忽然宁熠辉一把拉住他胳膊,把他往路边一棵大树下带。
“先躲一会儿。”
雨太密,空气里全是潮湿的草木味和被冲刷后的泥土味,耳朵里轰隆隆的雷声像压在脑子上,等他回过神来,一件衣服轻轻地搭在他头顶。
“你还在感冒,沈哥。”
对方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贴近,像是特意贴着他耳边说的。
沈之行往后靠了靠,却靠在了树干上,退无可退,只得站得笔直。
身上的T恤因为雨水紧紧贴着皮肤,背后已经开始发凉,可宁熠辉的肩膀还在旁边贴着,不动也没挪开。
他的心跳就跟耳边的雨声一样,乱而急促。
“你知道下雨,还提议往这边走。”
“这就误会了,我可是刚说完才下的。”宁熠辉看起来像是委屈。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沈之行甚至能清楚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点淡淡的烟草味和雨水味混在一起,热气烘得他耳朵发烫。
他想往旁边避一避,可又不敢太明显。
稍一动,宁熠辉就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懒,嘴角噙着一点笑意:“沈哥,不是说了不躲我。”
“没。”他抬手擦了把脸,明知那只是雨水,却自己先心虚了。
只是风一吹过来,宁熠辉却突然拉了他一把,把他往自己像是怀里地方向带了带,至少沈之行能感受到有些温热的胸膛。
“沈哥,靠近点,雨飘过来了。”
雨水从树叶滴落下来,啪嗒啪嗒砸在脚边的泥地里,沈之行一动不动,只是感受着身后人心跳的时候,脑子却像炸开了锅。
糟了,糟透了。
那瞬间沈之行像触电一样看着地上,雨声仿佛消失了一般,所有声音都糊在了一起。
因为网络上的失意和烦闷,现实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因为错觉,因为迷茫,迫又陷入了混乱不知晓究竟是什么的情感中。
他唾弃也厌恶这样的自己。
可尽管如此,蜻蜓依旧像落在了湖面上,泛起层层激荡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