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秉雪早起上班,没让周旭送,反复把人按回床上。
“没事,你再睡会。”
“我爸妈知道了,已经接受了……哎呀你别慌,真的。”
他是这样说,但周旭压根躺不住,其实方秉雪还挺内疚的,说你来这第一天,我得陪着啊,周旭不说话,略带笑意地凝视着他,方秉雪就说不下去了,凑过来亲了周旭一口:“等我。”
周旭说:“好。”
在西北的时候周旭就发现了,方秉雪这人对工作很拼,有股子冲劲儿,一旦忙起来别说谈恋爱了,自己的三餐都顾不上,周旭倒不觉得被忽略,而是认为这样的方秉雪很耀眼,他喜欢。
亲完,还舍不得走,周旭两天没刮胡子,下巴那冒出来点青茬,摸着有些刺挠,好一会儿两人都没动,然后周旭略微歪头,小狗似的蹭了蹭他的手。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恋人道别后,一个奔赴工作岗位,恢复了严谨和冷静,另一个开始收拾房间,周旭这趟来带的东西不多,都是些生活用品和证件,两个小时不到就整理好了,还顺便拖了地。
两盆月季和栀子放在阳台上,浇过水,绿意重新舒展,屋里的感觉瞬间不一样了,怎么说呢,虽然方秉雪外派的时候,父母隔段时间会过来打扫下,通通风,但还是冷清了,没这么有烟火味。
当衣柜里添了不同款式的衣物,花瓶换了水,窗台的缝隙都被仔仔细细地擦了遍后,周旭终于舒坦,坐在沙发上缓了口气。
手机刚才一直在震,他看了两眼,都是朋友们的消息,这趟离开周旭没有透露太多细节,但也有人猜出来,并且十分不赞成,觉得他冲动了。
甚至前天晚上开车那会,有个朋友什么都没说,就举着手机让周旭听——西北的风声呼呼作响,在广袤无垠的戈壁上呜咽盘旋,又越过大地的苍茫,最终化作断续的杂音,消失在周旭的耳边。
“事业说不要就不要了,真行。”
“别怪哥们泼冷水,你可别后悔。”
“你还……真舍得走啊!”
周旭沉默地握着方向盘,喉咙发紧。
将来如何他不知晓,但此刻,如果自己不肯做出一点牺牲,那周旭一定会后悔,更何况,方秉雪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么强悍的两个人,也有辗转反侧纠结的时刻,像驮着沉重的蜗牛壳,在命运的迷宫里艰难地爬行,可当触角试探着碰触后,先是本能地瑟缩,继而不约而同地坚定缠绕。
到了中午,周旭去附近的超市买菜,他特意多绕了点路,想要熟悉一下周边环境,走一走方秉雪生活过的地方,拎着菜蔬回来后,简单地做了顿饭,给对方发了张彩信。
他不指望方秉雪能及时回复,剩下的时间,周旭出门洗了次车,买了烟酒茶叶,选的都是最好最贵的规格,等着找时间登门拜访,向方秉雪的父母赔罪。
忙忙碌碌的一整天,刚闲下来,门铃响了。
周旭动作顿住。
这个瞬间他想了无数的可能,毕竟方秉雪有钥匙,不会特意按门铃,最大可能就是对方的长辈,那他现在这身就有问题了。
因为周旭系了条围裙,粉红色格子的,上面还画了俩硕大的爱心——之前酒局聚会的时候,有朋友聊起结婚的原因,说是刚同居那会,回家看见系着围裙的女朋友,那幸福的感觉简直了,死也值了。
当时周旭嗤笑一声,挺不屑的,觉得你不就图人家给你干活吗,算个屁的男人。
但现在吧,在超市里鬼鬼祟祟地拿起围裙时,周旭的理由很充分,干活穿这个方便,并不是心机,故意去勾引方秉雪。
他手忙角落地扯下围裙,往厨房一丢,清了清嗓子才去开门,神情谨慎。
而开门的瞬间,一大束白玫瑰涌了进来,方秉雪跟在后面笑:“这么慢,你在屋里偷偷摸摸藏人呢?”
说完,他把玫瑰往周旭怀里一塞,就故意往卧室去:“我看看在不在衣柜里……”
没两步,被周旭从后面抱着了。
抱了会儿,方秉雪转身,把玫瑰从周旭怀里拿出来,扔到沙发上,很用力地去吻,去拥抱,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全部的爱意。
他没说自己提前下班,只在吻到气喘吁吁的时候才分开,抵着对方的额头,慢慢地平缓呼吸。
“来吧,”方秉雪往后退了点,视线下移,落在咫尺之遥的那颗喉结上,“我明天不上班。”
说完,两人心照不宣地重新拥吻,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胡乱地去扯对方的衣服,鞋子踢开了,皮带“当啷”一声砸地上,周旭单手脱了衣服,又去脱方秉雪的扣子时,突然驻足。
“……等等,我的花还没插。”
这是周旭第一次收到玫瑰,总不能就这么丢在沙发上,毕竟他俩这段时间没见,昨晚只是亲亲抱抱,今天不折腾几个小时没法结束,说不定还得到半夜。
可周旭还没走出卧室,就被方秉雪从后面扣着了,方秉雪一手反剪着他的胳膊,另只手圈着脖子,以一种十分亲热的态度凑过来:“哥,去哪儿啊?”
这个姿势看似友好,只有周旭知道,他必须得仰着脖子才能呼吸,喉结被方秉雪的小臂压着,耳畔是对方温热的吐息,周旭嗓音有点哑:“我……”
“没插就算了,”方秉雪维持着这个钳制的姿势,把人往后拉,“……不是还有我吗。”
他说完,用了点力气,反手将周旭推床上,床褥发出挤压的声响,周旭撑着手肘坐起来,又被重新按下去。
“一晚上蔫不了,喜欢的话,我以后还给你买。”
说完,方秉雪当着周旭的面解扣子,外套早丢在客厅了,身上是藏蓝色的衬衫,他不要周旭帮忙,自己脱,动作不疾不徐,仿佛从夜色中剥出一弯洁白的月。
周旭仰面躺在床上,胸口起伏。
千山万水,月亮不再高悬。
——别说,那束玫瑰还真没坏,虽然隔了一晚上,中间没人顾得上搭理,但早晨周旭抱起来一看,花苞还支棱着,鲜活,漂亮。
屋里的花瓶被占着了,里面插着大捧的红玫瑰,这束花没地儿搁,周旭舍不得放矿泉水瓶子,就朝卧室喊了声:“我出去买个花瓶。”
卧室门半掩着,露着点微弱的晨曦,一条胳膊从床上耷拉下来,软绵绵的:“……嗯。”
等周旭回来,那条胳膊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指尖蜷着,透着点疲惫至极的倦意,他进了卧室,先把方秉雪的手塞被子里,再展示怀里的花瓶:“好看吗?”
方秉雪在床上趴着,脸颊洇红,满是缠绵后的倦意,浑身的骨头都酥掉了,任凭周旭怎么碰,都不做任何反应,只有眉眼依然生动,像一捧春水似的,潮湿,温润,泛着粼粼的波光。
周旭俯身,在他耳畔处亲了下:“你再睡会。”
方秉雪“嗯”了一声,昨晚折腾了个够,两个成年男人较量了那么久,用最大力气索取对方,他说了不上班,周旭就真没跟他客气,这会儿腰胯还有指头印,当然,他在周旭身上留的痕迹更多,更重,这会儿周旭往卧室外走,方秉雪悄咪咪地觑了眼人家的后背,才红着脸闭上眼睛。
他没睡多久,歇了二十多分钟就爬起来,打着呵欠出去,径直走向厨房。
然后,方秉雪就站住了。
“你这,”他揉了揉眼睛,“怎么不穿个衣服?”
方秉雪特意给周旭买了睡衣,现在天气热了,薄薄的棉质睡衣正合适,但周旭切水果时却赤着上半身,只穿了件黑色短裤和围裙,露出宽阔后背,以及上面的抓痕——围裙那点系带,压根不够遮挡。
“嗯?”周旭偏头看来,“怎么起来了,饿了吗?”
说话间,细细的飘带也随之动作,衬得男人腰脊中间的沟壑很深,周旭没绑太紧,有点松垮,似乎轻轻拽一下,就能全部扯开。
方秉雪吞咽了下:“有点饿……啊不,没,已经吃饱了。”
“你这到底是饿,还是饱,”周旭低低地笑着,“没事,我现在没炒菜,不会有热油溅着。”
方秉雪还呆呆的:“哦。”
“去洗漱吧,”周旭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口,“我现在做饭,很快。”
这顿饭吃得方秉雪心猿意马,时不时地往周旭那瞄一眼,对方倒是很坦然,说这样干活方便,省事,又有点热。
所以那件围裙,依然没有脱掉。
洗碗的时候,两个人依然配合着一块收拾,等全部碗筷都放进架子里,方秉雪才咳嗽了声:“那个,你把围裙摘了吧。”
“我手上沾了水,”周旭随意道,“你帮我解。”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背对着方秉雪,可在短暂的停顿后,系带没有被拽开,周旭却整个身体踉跄了下,略带埋怨地扭头:“哎呀,你这……”
“等会,”方秉雪从后面抱着他,脸埋在男人宽阔结实的后背上,手从侧面伸进去,“我摸一小会儿就摘。”
周旭也咳嗽了一声:“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这顿早饭吃得太划算了,窝在沙发上的时候,方秉雪满足得叹了口气,觉得人生也太幸福了,阳台和餐桌都摆了花,香味不是特别浓重,淡淡的,闻着很舒服。
他歪头靠在周旭怀里:“旭哥。”
“嗯,”周旭揽着他的肩,“在呢。”
都做过那么亲热的事了,挨着一起,还是忍不住再亲亲碰碰,同时还要压低了声音说小话,屋里没外人,也不知道他俩扭捏个什么劲儿,谈话内容也特没营养,乱糟糟的,什么都聊。
聊了会儿,方秉雪想起来了:“对了,白玫瑰你喜欢吗?”
“喜欢,”周旭说,“特别特别喜欢。”
“上周我一个同事求婚,”方秉雪笑着,“就是把戒指藏白玫瑰里,我陪他一块去买的,觉得挺好看,但特别尴尬的是,他不知道人家姑娘的指围,尺码买大了。”
周旭顿了下:“然后呢?”
方秉雪懒洋洋的:“不仅如此,他想给人家搞惊喜,结果差点把戒指弄丢,好容易找回来,太大了,最后姑娘戴大拇指上,说缝衣服的时候当顶针,挺合适的。”
闲聊嘛,方秉雪没想那么多,听见周旭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也没在意,俩人没出门,在沙发上腻了好一会,居然磨蹭到了太阳下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像是在慢吞吞地消磨悠长的时光。
晚上总不好再窝着,方秉雪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吧,出去逛逛。”
他说完就去卧室换衣服,衣柜门打开,里面是挂在一起的外套,方秉雪早就发现屋里收拾过了,焕然一新的,他伸手摸了摸周旭的一件毛衣,笑得有点傻,觉得自己仿佛新婚燕尔,毛头小子似的青涩兴奋——
周旭在外面问:“那个,后来呢,你同事重新买了戒指?”
“昂,”方秉雪脱了睡衣,弯腰穿一条牛仔裤,“俩人一块去挑了个。”
不对,方秉雪停下动作。
片刻后,他从卧室出来:“你……你没搞什么惊喜吧?”
周旭抿着嘴,眼神有点飘忽,一方面是方秉雪这会就穿了条牛仔裤,胯部和颈窝那边的痕迹明显,暧昧而张扬,另一方面就是方秉雪还没收拾,头发翘着,嗓音微哑,有种很漫不经心的性感。
方秉雪沉默了会,张了张口:“老实交代。”
周旭闭了闭眼,腮帮子绷得很紧,罕见地拒绝了方秉雪:“我……我不告诉你。”
方秉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哈哈,”周旭喉结滚动了下,挤出个笑来,“要不,你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