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烛即将脱口的质问被窦长宵悠悠一句“易感期”堵了回去。
他冷脸瞪向对方。
窦长宵同样冷淡地与他对视。
——周末晚上送孩子去寄宿学校的家长?
你想当谁的家长呢。
片刻,宁烛最终先败下阵来,咬紧牙关:“行……”
能怎么办呢?是自己先把这尊大神请进来的。
右耳湿热的触感仿佛还在。他这辈子也就被条狗舔过耳朵……
宁烛低下头,眉头紧皱。可生理反应不受控制,脸像火烧似的烫起来,蔓延至耳根烧成一片。
正不自在着,他发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那道目光存在感更加强烈。
抬起眼,窦长宵眼睛里的黑色变得有些静谧和黏稠。他额前的碎发很轻微地晃动了下,似乎有一瞬间准备俯下身来做些什么,可并没有。
窦长宵摁在门板上的手垂落下来。
宁烛感觉自己的脸被对方的屈起的指节轻轻蹭了一下。
宁烛:“。”
他果断地重新打开门,火速从门缝挤了出去,免得对方在易感期再抽什么风。
站在门板外后退了两步。过了一会儿,宁烛听见屋内传来落锁的声音。
看来这小子还是有那么点理智的。他松口气,回到了房间。
这一晚,屋子里的两个人都睡得不太安稳。
次日清早,宁烛早早地起床拾掇好自己。分明在自己家,但安全的地方却只有卧室。
从卧室出来,他没有擅自走动,站在门边儿观察情况。
看清客卧那边是什么情况后,宁烛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走了过去。
客卧的门被敞得很开,像是早已离开的人特意做给宁烛看的,好让他不必一大早提心吊胆地防备。
里面已经没有人住了,连床板周围的木屑都被清扫得很干净。只有一旁的书架上还留着止咬器一类的东西。
……走得很是干净利落啊。好歹也要对昨晚的事情表示一下,给个说法吧?起码也得说句“不好意思”之类的啊!!
宁烛摸了摸那个冷冰冰的止咬器,不大痛快地用指尖点点那些金属栅格。
他走出客卧,给窦长宵发信息。
【宁火虫:】就走了?
【长宵:】嗯。
【宁火虫:】昨晚你随便舔我的事儿还没清算呢,人就这么跑了?
【长宵:】不好意思。
宁烛心情稍稍舒畅一些。
【长宵:】要舔回来吗。
“……”
滚蛋。
【长宵:】有别的事么。
【宁火虫:】……本来想说你易感期结束之后,顺便闻一下信息素的。回去了就先算了吧。
那头静了会,似乎是在估计自己的时间。
【长宵:】明后天晚上要值班,会很晚。
大后天么?有些晚,却也不是不行。
可惜宁烛现在存心想找对方的茬。
【宁火虫:】那就今晚。
【长宵:】……我才刚走。
【宁火虫:】谁让你走前都不跟金主打个招呼呢^^
那头没回了。
他熄掉屏幕,心情愉快地上班去了。
*
第三医院外的停车场。
窦长宵前一晚没怎么睡好,闭眼就是宁烛被他咬过后面红耳赤的画面。本打算在车里补会觉以免影响工作效率,被宁烛的信息一搅和,也不打算睡了。
何况,他今天简直精神得不正常。在车里消磨了几分钟时间,就收起手机下了车。
窦长宵提前了很久到医院,一直工作到中午。
午班时,不知道是中午气温升高,还是科室里的暖气开得太足的原因,他感觉到身体有些热。就穿一件薄衫,仍旧倍感烦躁。
楼道里的窗户一直敞着通风,窦长宵离开科室,在楼道里吹了会冷风。
身体是逐渐冷了,耳后却依旧烫得厉害。
他摸了摸颈侧,忽然间顿住了。
“…………”
窦长宵极迅速地上楼跟科室里的老师打了声招呼,接着跑回车里取电脑。
打开笔电,登录北城的SA易感期隔离系统,几天前提交的报备单已经通过申请。
原本申请通过后是可以撤回的,窦长宵最开始也打算这两天就重新填写报备单。
可现在,那个“撤回”的按键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提醒的字样。
页面上用标红的字体提醒他,他的信息素水平正在缓步攀升,易感期即将到来,请提前在报备过的地址进行隔离。
“……”
易感期提前了,怎么会?什么原因……就因为,昨晚吗?我咬了一下那家伙的耳朵?!
“易感期”刚刚结束不到一天,自己又跑到姓宁的家里,告诉对方自己的易感期又要来了……会怎么样?
窦长宵想:姓宁的一定会杀了我。
他有些紧张。但没有紧张太久,很快便冷静地思考有没有其他解决方案。
几分钟后,窦长宵给隔离中心去了通电话,询问现在能不能修改隔离点。
电话里的人声询问他原因,窦长宵说:“我的易感期比往常提前了两周,但我的伴侣这两天有些事,没办法时刻在家里看着我。”
那头先是诧异窦长宵会主动打过来。
毕竟,有伴侣的Alpha,在易感期会非常需要对方陪伴,根本无法忍受独自度过易感期。何况是顶A了。
继而委婉地提示他:“窦先生,你在我们系统上的安全评级很高,这表明您在易感期内有足够的自控能力。”
言外之意:你易感期还算安分,就算你老婆不能一直在家看着你,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所以自己找个地方抱着爱人凉快去吧,别那么事儿了,装什么五好青年呢!
但窦长宵继续事儿逼:“谢谢。不过还是请你帮我修改隔离点,我要去隔离中心。”
对面:“……”
大概真觉得碰上奇葩了,对面无语片刻,再回复时语气敷衍了许多:“系统上已经没办法改了。你在八小时内赶过来,等易感期结束之后再补办手续吧。”
Alpha易感期前的八到十小时,信息素水平会逐步攀升,但这期间意识清晰,具备自控能力。否则一旦等到进入易感期后才晃过去,隔离中心届时即便同意让他进去,后续也会带来很多麻烦。
八小时,时间还很宽裕。
挂线后,窦长宵跟校方和医院都打过招呼,最后轮到他的金主。
他询问宁烛能不能把吃药的时间改到三天后,二十分钟后才收到一个简短有力的“不行”。后面跟一个微笑的表情,态度非常强硬。
窦长宵:“。”
如果他今晚不赴约,姓宁的没准会起疑心,说不定会到学校去找他。
而且……
窦长宵蹙了下眉。
即便是没有怀疑,那人大概也会不高兴。
算算时间,去隔离中心之前,足够再给姓宁的吃一次药了。
他敲字回复:知道了,晚上找你。
*
宁烛晚了四十分钟下班。
林姨今晚准备了晚餐,他就没在公司吃,结束工作后就往家走。这个点离开公司的人不少,大多是刚在食堂吃完饭的员工。
宁烛下电梯到一楼,不远处的打卡通道前排了几条不长的队伍。
往外走时碰见两个项目部的员工,因为这段时间宁烛几乎都在项目部待着,对他们也都眼熟。
两人向他打了招呼,宁烛微笑着应声,这时倏地听见打卡通道传来一声尖叫——
那尖叫声像是病毒,几秒钟便向周围蔓延四散,吵成一片。
宁烛一惊,转头看过去,只瞧见一个穿着旗胜员工制服的高大Alpha从几条队伍中爆冲出去。
打卡处的闸门直接被他撞裂开来,两片透明的门扇就此飞了出去。
宁烛本能地大步跑过去查看情况。
门口处几个保安反应也快,纷纷上前去拦那个Alpha。
那Alpha员工跟几人扭打在一起,宁烛赶过去时,身后两道慌乱的人声在讲话。
“……是我们部门的新员工,是个SA……”
“易感期吗?空气里有像是烟草的味道,应该是他的信息素……”
SA?易感期?
宁烛捕捉到这几个字眼。
他们公司什么时候有SA的员工?
不对,窦长宵说过,顶A的易感期来临前会有监管部门提醒,正常情况下不可能会在公司里发作。
宁烛几乎是立即意识到这件事里存在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扭打成一团的人群里见了红,几个保安都受了伤。
伤人的Alpha径直朝外奔去。
旗胜对面就是安江广场……此时正是人流量的高点。
宁烛心头一紧,扭头飞快地对一旁的人说“上去通知纪总”,接着想也不想,越过闸门追了出去,
正值一天中行人车流最多的时刻,安江广场周边更是水泄不通。
冬日的傍晚天光晦暗,宁烛着急地避开几个行人,车道被堵得一动不动,他顾不上太多,直接从停滞的车流中横穿而出。
一辆在车流缝隙中穿梭的摩托险些撞上他。但在即将被撞上的前一秒,他被人拦腰勾了回去。
继而一道带着恼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命了?”
宁烛尚未回神,身后的人已经松开了手,代替他去追那个Alpha了。
他怔愣地:“长宵……?”
看着对方的背影,宁烛的心倏忽定了下来。但紧接着,他想到那个易感期的Alpha同样是体能素质强悍的S级,又是在危险的易感期,窦长宵对上那人也不一定会安然无恙。
他不敢多耽误,晚一步跟了上去。
然而顶A的爆发力宁烛见识过,当他赶到安江广场时,早已经不知道窦长宵追着那人去了哪里。
隐约听见哪里有嘈杂,他分辨出方向,过去后看见眼前一幕:
那个疑似易感期的Alpha双手跪在地上,被窦长宵反绞在身后,正被死死地桎梏在安江边的围栏上。
宁烛一口气刚要松下,这时瞥见窦长宵手背上两道血口子。
“他还拿了刀吗?”
窦长宵转头看向他,说:“不是,刚才被什么东西蹭伤的。”
他看看宁烛的脸色,补充了句:“没事的。”
宁烛盯着那两道伤口看了很久,才转开眼,冷静地打电话叫人过来。
等到警察和保安处的人赶来,将Alpha带回去询问,这场骚乱虽然还没查清楚原委,但总算是暂时被平息。
因为窦长宵赶去得及时,最后并未伤到安江的游客们,几个受伤的保安也是轻伤。
目击者和见义勇为者同样要被带回去做笔录。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窦长宵说:“可以不去吗?”
宁烛本来在跟纪驰说话,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
警察语气很好地说希望窦长宵能够配合调查工作。
后者没吭气,但低头看了眼时间。
最后,他抬眼朝宁烛看了过来。
宁烛接收到窦长宵的目光,朝他走过去,轻声地:“嗯?”
周围有人,窦长宵用只有宁烛能听见的声音说:“今天不能给你闻信息素了,改大后天可以吗。”
宁烛眼神很复杂,“现在说这些干什么,真是……”他感觉自己的心窝子都被对方这话戳了一下,“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都行。”
宁烛忽然间好说话得厉害,窦长宵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
到警局后,窦长宵提出想要早一点做笔录。这个要求很容易被允许了。
宁烛蹙眉道:“着什么急呀,伤还没处理。”
警察见窦长宵手背上的伤口还冒着血,便道:“是啊,先简单包扎一下吧,也耽误不了很多时间。”
这里的医务室可以提供简单的医疗救助,虽然平常只开放给内部,但这次情况特殊,为证人提供基本的包扎还是可以的。
窦长宵语气快了一些:“我是医生,这点伤没事。”
宁烛在他身后拆台:“你算个屁的医生,本科的实习期都还没过。”
窦长宵:“……”
“我不……”他话没说话,手腕被人抓住了。
宁烛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医务室走。
窦长宵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那只抓着他的手,沉默了下来。
他安静地被宁烛牵着走,片刻后,另只手悄无声息地翻出手机。又看了眼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