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倒下的一瞬, 固慈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件什么比较重要的事,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全被身上人炙热的气息夺走。

他胸前狰狞可怖的伤痕, 被谚世轻柔吻过,带起一阵阵酥麻和痒意。

固慈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许许多多画面与此时此刻交叠,又彼此区分,他一时间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就好像,他和谚世从未分开,又好像一直在分离。

而最近一次的亲密记忆,似乎还停留在比三百年更久远的时候,亦是固慈还没转世成为康安观祖师的时候。

固慈记不清那时的自己和谚世在哪朝哪代,又是什么身份。

只记得,他们曾在露天席地的花海中抵_死缠_绵, 不分昼夜。

“谚世......”

固慈嗓音轻颤,撑在男人肩头的手也微微颤动。

谚世圈紧他的腰,哑声道:“我在。”

固慈闭上眼,将一切都交给对方,随着那温柔的频率震颤。

谚世扶着他的腰, 猩红的瞳孔中弥漫着疯狂的血气, 强忍着才没有一开始就暴露本性。

可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在眼前,还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 他便再也克制不住。

和风细雨转眼间就如狂风暴雨般,将枝叶拍散、零落, 留下一地残局。

没有体力限制,不知疲倦,废寝忘食。

直到翌日日上三竿,两人才去了浴_室。

那足够大的浴缸, 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们才终于偃旗息鼓,干爽地回到卧室。

只是他们都没有困意,就静静躺在床上,也不说话,就只单纯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只是这温馨氛围氛围没持续多久,固慈就感觉自己腿间又探入了一条柔韧的黑雾触手。

他浑身一颤,差点再次被谚世带偏。

不过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他终于想起了那件一直没想起来的事,忽地坐起身。

这一起身,他直接就坐在了那触手上。

奇异的触感令他顿时红了脸,手忙脚乱地躲开。

谚世低笑一声,也坐起来。

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触手也被他收了回去。

“怎么了?”他语气平静,好似刚才想干坏事的不是他。

固慈也顾不得害羞,有些懊恼地从床头抓过乾坤袋道:“我都忘干净了。”

乾坤袋本是不能装活物的,但固慈这个是升级版,里面还有这许多年他和谚世搜集到的天材地宝,因而活物在里面不仅能生活,还能生活的很好。

甚至受了伤什么的还能好的更快。

所以昨晚他才敢把韩宪暂时收到里面,但收起来就忘干净了。

固慈昨晚经历的事太混乱,遇见了故人,还恢复了不少记忆,甚至知道了关于自己“心脏”的大秘密。

这接二连三的,也不怪他一时糊涂。

只是如果韩宪现在已经醒了,不知道在乾坤袋里又要吓成什么样。

还有他的经纪人和男朋友,应该也担心了一晚上。

不,是一晚上加一个上午。

固慈又心虚又愧疚,忙小心翼翼感知了一下袋里的情况。

韩宪果然已经醒了,并且已经活蹦乱跳!

只是没如固慈担心的那样,韩宪现在不仅不怕,甚至还很惬意。

他此刻正溜溜达达看乾坤袋里那一排排的架子,甚至还找到了固慈放在里面的零食吃,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固慈悄悄松了口气,又从床头柜下面拿出昨晚不小心掉下去的手机。

这是付忘川昨天给他用来联系的,于是固慈直接就用它给付忘川发了消息,说韩宪已经没事了,等会他们就把韩宪送过去。

付忘川那边一时没有回应。

谚世见固慈这一系列操作,这也才想起袋子里还放着个人。

等到固慈给付忘川发完消息,谚世才问道:“里面那个干什么呢?”

固慈神情古怪一瞬,迟疑道:“......应该是在研究古董吧。”

袋子里除了天材地宝,还有谚世一直以来收集到的一些固慈在当朝喜欢的东西,那些东西无论固慈转世几次,谚世都保留着,便越积越多。

这一点点累积下来,可不就成古董了吗?

谚世眉心一蹙:“他乱动东西了?”

“没有。”固慈摇头道,“我之前情急之下给他留了烙印,所以他应该知道是我救的他,所以里面的东西他都没碰。”

也不是什么都没动,因为他还吃了点固慈的零食。

但这不重要,谁让固慈把他忘里面了呢?总要包吃包住。

固慈本意是想让谚世不要恼,但听完他的话后,谚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你给他留下烙印了?”谚世咬牙道,“弄掉它!”

他像是在命令人。

如果是两个月之前刚认识他的固慈,说不准会被吓得直哆嗦。

但现在的固慈,却瞬间就听出了谚世“命令”语气里的妒意,和不易察觉的......委屈?

忽然想到了什么,固慈眼中金光微闪,直直看进谚世灵魂深处。

这一看,他就发现在一团黑色雾气中,漂浮着一个心形的金色烙印,上面只有【慈】这一个字。

固慈:“......”

天呐,他居然真的干过这种事!!!

他眼中金光消散,有些心虚地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谚世缓缓扯唇:“看到了?”

固慈眨了眨眼,然后立刻起身道:“快穿衣服,然后把人送回去。”

他说着就已经走到衣柜旁,从里面拿出崭新的无常制服穿上,察觉到身后如有实质的视线,固慈忙又补充道:“烙印我已经弄掉了。”

话落,身后才想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显然谚世这会儿才真的起身。

固慈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虽然还没想起全部,但估计自己可能对谚世说过什么“我的烙印只给你”之类的话。

光是想想,固慈就头皮发麻。

他不了解谚世,难道还能不了解自己吗?

那种话,以及那种烙印,就绝不可能是他主动自愿留下的,肯定是谚世“强迫”他!

至于谚世之前说的什么“囚禁”,“主动双修”,即便是固慈做过的事,那也肯定是事出有因。

头上忽然落下一只手,固慈转身对上男人含笑的双眸。

“放心。”谚世笑道,“你身体里也有我留下的东西。”

固慈瞬间想歪,小脸通黄。

谚世被逗笑了,走开两步穿衣服。

固慈也只是想歪一瞬,之后便知道谚世说的,应该是对方也在他灵魂深处留下了印记,不然谚世也不会每一世都精准找到他。

两人穿戴好,付忘川的消息也恰好到了。

他说自己昨晚把韩宪的经纪人、助理和化妆师都安排在了就近的酒店,让固慈他们直接去酒店,付忘川自己也在过去的路上。

“那就去这边吧。”固慈把地址给谚世看。

谚世便一手牵住他,另一手撕开裂缝,两人瞬息间就来到了酒店外。

他们准备等付忘川到了再一起进去,于是便半浮在空中,望着下方来往的人群。

“在想昨天的事?”谚世忽然开口。

“嗯。”固慈点头。

八百多年,实在太长了。

长到固慈在那之后又轮回了不知道几次,长到将军和长安都快忘记自己在坚持什么,长到那些波澜壮阔的历史都随尘沙掩埋。

甚至就连史书上,关于他们的记载也不过寥寥几笔。

一代女帝,常胜将军,以及英年早逝却惊艳了整个大邕朝及历史的大邕太子——慈。

其实重新见到长安,固慈心里当然是有触动的。

只是在他漫长的生命中,那和长安相处的十多年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掀不起多大的心波。

但固慈却很在意一件事。

那就是神主救下长安的目的。

“谚世。”他看向身侧的人,问道,“我轮回了几次?”

谚世眼睫微颤,没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怎么了?”

固慈也不是非要知道这件事,他只是想知道——

“这么多世,我只有长安这一个血脉至亲吗?”

父皇母后都被长安杀死,剩下那些亲王兄弟,和固慈的关系也肯定不如同父同母的长安。

所以,固慈有点怀疑神主留下长安,就是为了她和固慈一样的血脉。

谚世面色不变,但语气却微沉道:“你,确实只有这一个血脉至亲。”

固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真正听到,却还是心中一惊。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生而为人,定然会有父母,会有兄弟姐妹,但这么多世,却只有长安这一个亲妹妹被谚世认证为“血脉至亲”。

那就说明,在其他世,固慈的至亲必然都是死了的。

“那我都是怎么死的?”固慈又忙问谚世,“有寿终正寝吗?!”

谚世喉结微动,嗓音有些低哑沉郁:“没有。你从没活到弱冠。”

弱冠。

二十岁。

固慈心中惊疑不定。

每一世都没有血脉至亲陪伴,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岁,这明显是诅咒。

可是谁诅咒了他?他又到底为什么会开始轮回?

这一切和神主又有什么关系?

固慈甚至想直接问谚世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但想到那枚心脏,固慈又觉得不该问。

失去的记忆伴随着自己失去的力量,所以找到心脏所有的碎片并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

如谚世所说,固慈必须自己想起一切,才能找回自己所有的力量。

找回最初的固慈。

若只是谚世随口将一切告知他,说不准会适得其反,使得固慈把幻想中的记忆当成真实。

而等真实的记忆出现的时候,和固慈幻想中的记忆和场景必然有出入,那他到时候又该如何区分真实与虚幻?

固慈暂时放下这些疑虑。

无论神主想让长安干什么,是想让她牵制固慈,还是想用她的血脉做什么文章,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用那个幻境挑拨固慈和谚世......

总归,长安都没让祂如愿。

这似乎已经是固慈成为阴差以来,神主的第四次失败了。

而谚世那一枚枚拼凑起来的心脏碎片,也是从神主的一个个手下身上夺回来的。

所以也就是说,神主一直都被谚世和固慈压着打。

但这可能吗?

隆墟大帝,一个敢同酆都大帝一样称为“大帝”的非人生物,他有那么多强悍的手下,甚至还有能力把固慈的心脏挖走给自己手下分食。

这样的神主,怎么可能被压着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无论是祂挖走固慈的心脏,还是让固慈和谚世再把心脏一片片找回,都是神主有意为之。

还有固慈这一次次的轮回中至亲的离去或者背叛,弟子的暗害和觊觎,活不过二十岁的命途多舛,心脏上遍布的罪孽,全都指向一个最大的可能性——

神主是在“养”固慈。

祂想要固慈在饱经人世磋磨的情况下,把那充满罪孽的心装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