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遇大脑“嗡嗡嗡”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让他整个脑袋混沌成一片,失去了暂时思考的能力。

他满脑子都是昭昭小叔说的这声喜欢, 他说他喜欢自己。

后悔在那张协议单上签字, 后悔放自己离开。

可是, 昭昭小叔不是亲口对自己说过, 他不喜欢男人吗?

而且不止一次, 不止一次说过他对男人没兴趣, 和自己只是意外,每次都是不想和自己有任何牵扯和瓜葛的样子。

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江之遇感到懵然,又有些不太理解。

他在想昭昭小叔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或是哪里不舒服。

还是,他口中的这声喜欢是自己理解错了。

因为怎么看, 昭昭小叔都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尤其是对自己。

他们两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就充满了意外,昭昭小叔对自己很不耐烦。

尽管后来江之遇才知道, 他那时以为自己给他下药, 要对他做图谋不轨的事。

可是无论是后来暂住在谢家庄园还有往后种种, 他都不像是愿意和自己有牵扯的样子。

尤其是他们本质上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样一个出身豪门世家,手握权力和资源,站在名利场中心的天之骄子,怎么会喜欢自己这样一个乡下人。

他们还有一层养父和小叔的关系。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江之遇极力转动着大脑, 努力去理解昭昭小叔刚才说的这些话。

工具室里的其他人也很意外。

黎清叙斯文面上的表情僵住, 他脸上挨了一拳,面部有些青肿,因此这张平日里总是能迷晕很多人的斯文俊逸的脸上第一次看上去很是滑稽难看。

他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反唇相讥会激起发小的心声吐露和告白。

更没想到他成日往乡下跑竟真包藏着这样的心思。

黎清叙一时说不清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情绪。

就好像昭昭欢迎宴那天, 他在收进漂亮景致的谢家偏厅廊道无意间撞见自己以为是发小家佣人的美人。

一袭古典风格的刺绣衣裳,和那日在花园里见到的彷佛是两个人,但一双漂亮纯透的眼眸又告诉自己没有认错。

然而很快他和阿延的牵扯让自己心纠,不是金屋藏娇的情人而是发小找回的小侄子的养父又让他心情一下子舒展。

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包厢那日更不用说。

黎清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被一个人吸引全部的注意力。

他向来具有探索精神和对科学实验严谨态度的追求。

如果说一开始是对这种引起自己不可控心跳的人感到好奇,也或许有见色起意的成分在。

可后来这个老实淳朴的男人一次次打破他的认知,让他轻易煽动人心的技巧在他身上无处施展。

黎清叙开始不再是一副研究者的心态了,对这个男人起了真正的兴趣。

可怎么也没想到抱有这种心思的不止他一人。

还后来者居上,这么快就展开行动。

阿延这狗东西不愧是一接手他骤然逝世的大哥留下的摊子就能快速整清局势,迅速站稳脚跟的人。

手腕强悍,雷厉风行,签协议快,反悔也快。

黎清叙都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嘴欠了,为什么要激这条疯狗。

而一旁的霍岭生同样眸色沉晦,似乎没料想是这样的状况。

只是他向来是不轻易显露情绪的人,尽管内心心湖震荡,面上却看不出什么。

只有祁焰一个人张大了嘴巴,和霍岭生恰恰相反,他向来藏不住心思,喜怒哀乐总是轻易反应在脸上。

仿佛回到了那个雨珠噼里啪啦砸着酒吧包厢玻璃窗的那个傍晚。

只是情况好似有了很大的变化。

一道道意味不明的视线投射过来。

江之遇的大脑依旧懵懵的,始终没有弄明白状况。

许久,他拉了拉挡在自己面前男人的衣角,鼓起勇气开口:“……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你怎么会喜欢我呢?你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在说胡话,我看你昨晚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我没有说胡话。”谢津延转身,俊逸面庞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他的大脑有一点充血,胸腔依旧像被潮水挤压一样,闷得他快要透不过气。

可是那种填不满的空洞却好似消失了。

他漆黑眼眸沉沉注视着眼前这个牵动他所有心绪的男人,嗓音有些暗哑却清晰,一字一顿:“我没有说胡话,也没有搞错,我说的都是真的。”

“可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男人吗……”江之遇一被他这样的视线盯住,就浑身不自在,小声嘟囔了句。

谢津延觉得自己的脸颊像是被抽了一巴掌,火辣灼痛的感觉在脸部蔓延,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把。

然而,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了了。

几个发小豺狼虎豹一样窥视四周,他稍一松懈,他们就虎视眈眈地环伺过来。

这个男人又总是不设防的样子,丝毫察觉不到危险,就这样把雪白的脖颈随意暴露在肆意窥探的视野里。

谢津延原本还想给自己找个理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小侄子。

还有,就算男人和他切断了联系,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也是他的。

谢津延不可能放任自己的亲生骨肉不管。

然而直到一次次失控,他不仅所有心绪都被这个男人牵扯,无论是心还有身都对他产生了强烈的欲望。

他的心期待被他的一言一笑填满。

身体总是克制不了对他产生反应,一次次生出欲望,最后根本舒缓不了,急需心理上的安慰。

而这一切的一切在刚才看到的工具室里的景象全部崩盘。

尽管知道是个误会,但不敢想象继续演变下去会变成什么。

因为谢津延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再也找不到充足的理由解释他眼中窥探出去的浓烈欲望。

而和他一起长大的这群彼此之间再熟悉不过的人,又怎会不知道他们眼中流露的是什么的情绪,包藏的是怎样不怀好意的心思。

谢津延在自己家里看到黎清叙一副失态的样子注视着这个男人的时候就该察觉,已经有人起了觊觎的心思。

他定定地望着眼前一双努力迎上自己视线的眼眸,似是自嘲的语气,扯了扯唇角:“是啊,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也确实对男人没兴趣,可不知道怎么就在你身上失效了。”

江之遇呆了呆,再度用迟钝的大脑解析昭昭小叔的话。

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还是他在捉弄自己。

江之遇知道自己性格温吞迟钝,很多时候不能第一时间理解别人的意思,总是后知后觉。

所以他喜欢简单明了用双手就可以付诸行动和回报的事物,不需要更多地去揣摩别人的心思。

也越来越自在他给自己搭建的这样一个简单平凡的小窝和简朴的生活方式。

他想了又想想不明白。

即使知道这是个男人可以和男人相恋的世界。

主要是他们之间的差别实在太大了。

江之遇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还是觉得你可能是哪里弄错了,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是不是出于责任感要对孩子负责?”

“还有……”他又想到一种可能,“你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想要对我负责?”

江之遇连忙摆手:“你不用对我负责的,我说过,那天是意外,你当时控制不住自己,我也看在昭昭的份上不和你计较,我们就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也不是女孩子,不需要你对我负责的。”

“你是这样认为的?”谢津延看他这双红润的唇瓣又像那晚一样喋喋不休地吐出一堆话。

他心情很是复杂。

江之遇茫然:“不然呢?你都说了你不喜欢男人,虽然你说到我这里失效了,可也许是你弄错了什么。”

“就好像,”他努力寻找措辞,“就好像有些人误把一些别的情感当成喜欢,你可能也是这样。”

“是吗?”谢津延这次心情倒没有那么复杂了,只盯着男人一张快要拧巴到一起的隽美的小脸。

上面写满了茫然和纠结,又铺了一层绯丽的红,努力给自己找理由,很漂亮又很好欺负的样子。

谢津延忽而笑了下,乜斜起狭长漆黑的眼眸,盯着男人这张不知道怎么办的脸。

“那想亲你的这种喜欢也是弄错了?”

“你说什么?”江之遇听到他突然说出的这样一句话,一瞬间睁大眼眸,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他在说什么啊,想亲自己?

谢津延最喜欢看他琥珀一样的漂亮眼眸一下子睁大,瞳仁微扩,流露出震惊的情绪,就特别像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让人心生怜爱又忍不住想欺负。

谢津延:“我说我没有弄错对你的感觉,因为我总想亲你,抱你……”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嘴巴被捂住。

熟悉清新好闻的草木清香袭来,还有一阵淡淡的木屑的味道将他包裹。

他的嘴唇贴着他手心的温度,覆着一层薄茧的粗粝触感也在他的唇上刮蹭着。

还有脸颊上的皮肤。

呼吸纠缠着他手心的温度,草木清香和木屑的味道灌入鼻腔。

谢津延感受到自己的胸腔在剧烈跳动。

捂着自己的呼吸也在烧灼,他感觉他的手指在发烫,而自己的嘴唇也快要烧起来。

一下子变得干渴难耐。

江之遇不知道这个动作对眼前男人来说具有多么大的诱惑力。

他有一瞬觉得手心有些痒,也很烫,似乎被什么软热的东西擦过。

他只伸手捂住男人的嘴,磕磕绊绊的,脸涨的更加通红:“你、你快闭嘴,别说了。”

屋子里还有其他三个人在,这个男人是怎么说出想要亲他、抱他这样让人感到无比羞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