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江之遇的屋子里聚集了三个俊逸非凡的男人,还都是昭昭小叔的朋友。
他们一个要教自己孕夫操和胎教方法,一个要在自己的小院拍宣传视频, 还有一个打算建立生态园, 来自己这里采集乡民意见。
这也是第一次昭昭小叔不在身边, 他同时面对他们三个, 总有些不自在。
因为在江之遇看来, 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不是那次在包厢凑巧他们三人也在,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他们。
江之遇没去细想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种种缘由和巧合。
只当是这些豪门少爷特殊的聚会方式和爱好,除此之外, 江之遇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但总归对他的家乡来说是有好处的。
他问霍少爷有什么想了解的。
上次霍少爷临走时给自己留了本珍贵的记载各种失传古技法的书籍,他答应过对方如果有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会尽力而为。
霍岭生视线凝上眼前这张清隽漂亮的面庞上, 询问道:“去工具室可以吗?”
江之遇点头:“可以。”
正好祁少爷在外面拍视频, 在工具室的话不会影响到他的拍摄。
江之遇带霍少爷到工具室。
重新踏入这间木屋,熟悉淡淡的草木清香和木屑的味道钻入鼻尖, 霍岭生被这样的气息重新包裹, 仿佛踏入了曾经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私密地域一样。
他不动声色嗅闻着这里的味道, 目光落到摆放着做了一半手工制品的工作台上,旁边摊开自己留下来的那本古籍书。
他视线在书页上停留片刻。
想到自己触碰到的地方也被男人翻动书页时用指尖触碰过,就仿佛那日傍晚,他覆着薄茧的手指包裹住自己的手背。
霍岭生眸光晦涩,问:“阿延最近都是这样飞来飞去的吗?”
江之遇给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倒了一杯茶, 正端了霍少爷这杯进来, 听到他问起这么一句,微微一怔:“嗯,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如果太晚的话他就会在这里留宿一晚。”
霍岭生听到留宿两个字,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他这位发小因小侄子的关系顺理成章地同自己的小侄子一起住在了这里。
也知道这处小院有一个房间几乎已经成了他这位发小的临时居所了,可内心还是难免有些波动。
尤其是他刚才穿过葡萄藤架走进屋子,一眼就看到阳台最显眼的位置摆了盆清新漂亮的兰花。
莲瓣兰素冠荷鼎。
价值一千五百万的兰中孤品。
和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一样,仿佛遗落在山中的珍稀素草。
他原也打算拍下,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
可笑的是,这盆珍贵的兰花到底最后还是归属到了这个男人手中。
还有客厅一角那只缩在笼子里像这个男人一样乖巧可爱的垂耳兔……
霍岭生没想到他的发小行动这么迅速,短短时间就让这座小院到处都留有他的痕迹。
江之遇见霍少爷忽然沉默下来,半晌不说话,冷白的手指握着茶杯,能看到杯子里清透的茶水微微晃动出细小的波纹。
他清冷的眼眸也覆上一层晦暗不明的情绪,像寂冷的湖泊飘来一阵浓雾,所有的一切都看不分明。
江之遇一向看不透他,也没有探听别人的习惯,只出声打断他,问他意愿征集什么时候开始?
霍岭生恍然回神,拿出平板电脑,在之前每次自己和这个男人一起做手工木活时坐在的那张凳子上坐下。
“抱歉,刚才在想别的事情,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两个人坐在工作台前。
江之遇听他先讲述了一遍关于这个生态园区建设的初步构想,神情像极了当初昭昭小叔拿出规划图纸给他讲要在溪源乡修建空中校车、悬崖电梯,还有架桥的样子。
而此时山脚下就时不时传来机械响动的声音,这个愿景没用多长时间就已经在搭建。
“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堂屋里,黎清叙一边悠闲品着茶,一边望着工具室里的景象,打算这次一回去就给溪源乡捐路捐医院。
祁焰则一边拍摄,一边探头探脑望屋子里看,也感慨一声:“他一直都是这样,吃饭都能吃出重要会谈的样子,道貌岸然,不是,一本正经的。”
祁焰原以为今天是属于他和之遇哥的。
没想到不仅黎清叙提前一步死赖在这里不离开,岭生也来到了这里。
他敢和黎清叙呛,却不太敢和岭生争。
主要是岭生这个人太邪性了,又正又邪的。
说他正,他敢和自己好兄弟跑了的老婆的手黏在一起,看对方的眼神仿佛要把对方生吞活剥,视线黏黏腻腻。
说他不正,又恪守规矩的很。
至少除了被自己撞见的那次,再也没抓到过他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祁焰看他们在工具室里交谈。
这次不能像上次那样搬个凳子横插在他们两人中间,上次他找的借口是对之遇哥的木工手艺很感兴趣,能待在一边看。
这次他可是已经说了要拍vlog的。
葡萄藤下的斑驳光影在青石板上缓缓移动。
阳光洒了碎金一般,轻微的风拂过绿叶,掀起一阵绿色的涟漪。
祁焰视线从工具室里移开后,就拍摄起了院子里这座漂亮的葡萄藤架。
他后来知道眼前已经爬满了蓊绿枝叶的葡萄架就是他之前好不容易打通电话,从昭昭口中得知的阿延帮忙搭建的那个。
没想到阿延那双手竟然也会做这种事情。
搭得还挺好。
祁焰拍下这座漂亮的小院漂亮的葡萄藤,又拍了拍小菜园里的各种蔬菜瓜果,全都是之遇哥自己亲手种植的。
还有咕咕叫的鸡。
听说农村散养的鸡下的土鸡蛋特别香,这是之前祁焰当飞行嘉宾去一档田园综艺听其中的一名工作人员说的。
而且祁焰自己也听老黎提到过昭昭养父做饭特别好吃,尤其是用自己手工擀制的面条做的西红柿鸡蛋面,更是味道一绝。
可是他都找不到机会尝一尝。
在院子里四处拍了一通,祁焰终于忍不住又跑回了屋子里。
黎清叙这家伙似是在开通话会议,真是不要脸,明明不像他们有正事要做,却死皮赖脸赖在这里不走。
那束玫瑰花以不要浪费为由,插进了厨房一个陶瓷罐里。
说下次不会再做空运过来一束鲜花这么浪费的事情了,这束花不能随意看着它被丢弃。
他在屋子里闲逛了一会儿,有些无聊。
又舍不得离开。
好不容易阿延不在,虽然黎清叙和岭生在这里有些碍眼,可难得有这样可以待在之遇哥这里的时刻。
而且他还想着一会儿能不能在这里蹭顿饭,他也想吃之遇哥做的饭。
祁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剪辑视频,一边应对催他早点回去的经纪人。
他胡乱回了几句,又去看工具室里美人的侧颜。
真好看啊。
第一眼在包厢见到的时候就觉得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就是那时的衣着和口音让他有点意外。
还和阿延怀了孩子。
他怔神地望着。
终于,里面像是告一段落似的,岭生起身,向之遇哥说了声谢谢。
祁焰连忙进去,问之遇哥能不能和他拍一段视频。
“你是说要我出镜吗?”江之遇有些意外。
祁焰腼腆地点点头,努力藏住心中一点小心思:“上次看之遇哥做木工,觉得你的手太巧了,我想帮你拍一拍,也说不定对非遗传承有一定的宣传效果。”
“这……”江之遇有些犹豫,祁少爷的提议是不错,可是,他垂了垂眼睫,有些内敛道,“我不太会面对镜头,也有点不好意思,出现在你的镜头里会不会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之遇哥这么漂亮,不被拍摄下来才是最遗憾的!”祁焰目光炽烈地说。
说完,看到岭生还有工具室外的黎清叙都朝他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
因为祁焰其实是想自己偷偷藏一段之遇哥的视频,或是照片。
他的脸红红的。
从耳根到脖子颈全红了。
握着手机的手也冒出热汗。
怕心思暴露,祁焰又支支吾吾说道:“我是说也许之遇哥能够入镜效果会更好,当然,之遇哥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们也可以只拍手部或是侧面。”
这倒是可以接受的,如果不露脸的话。
江之遇看祁少爷不知怎的急出了一额头的汗,帅气张扬的脸也像被热水烫过一样红红的,他想到乡长让大家配合的话,点了下头:“那就拍手和侧面吧。”
祁焰一听之遇哥答应了,特别开心。
能拍到手他就很知足。
黎清叙好整以暇地走过来。
霍岭生原本打算离开的,这会儿却停住脚步,没有情绪的冰冷目光落在这位藏不住心思的发小身上,倒要看看他作什么妖。
“喂,你们不走吗?”
祁焰看岭生明明忙完自己的事情却不打算离开的样子,黎清叙这家伙竟然也跑来这里碍眼。
他不满道:“你们在这里会影响我拍摄。”
黎清叙笑了笑,倒是没戳穿他,只意味不明地反问一句:“是吗?”
狡猾狐狸一样的笑看得祁焰心虚不已,尤其是旁边还有个冰冷审视着他的岭生。
祁焰想着本来他也只想偷偷藏几张之遇哥的照片,又没其他的,就扬了扬眉梢,十分坦然的样子:“随你们。”
他拿起手机。
江之遇看他们几个奇奇怪怪的,而且霍少爷居然也不走了,都围在一间小小的工具室里看他拍摄。
江之遇坐回工作台前,问祁少爷:“是我随便做点什么就可以吗?”
“嗯嗯。”祁焰重重点头,镜头已经对焦过去。
窗前一株新栽没几个月的石榴树,树干不那么粗壮,但因为地处草木繁盛的温润之地,它很快抽了新枝,现在也满树翠绿,还结了几颗小小的石榴果。
从这扇窗能恰好收入庭院里的景致。
祁焰对焦过去镜头,看阳光斜斜落入,小窗美景如画,镜头中的美人也像画一样美好。
他痴痴的表情,告诉之遇哥:“你就像平时自己工作时那样就可以了。”
好吧,江之遇拿起工具,继续完善自己做给宝宝的一座积木树屋。
然后时不时面对祁少爷的提问,和他讲解几句自己在做什么,介绍他手中的工具名称,制作木屋用到的工艺等等。
他声音温软好听,一口吴侬细语听得屋子里的人耳膜都痒痒的。
黎清叙看他清透眼眸浸在斑驳透亮的光影里,一阵舒缓的风吹过,窗前飘飘悠悠几片花瓣,他轻微颤动在碎光里的眼睫也像在翅身染了金屑翩翩起舞的蝴蝶。
霍岭生同样凝视着这样的画面。
几道沉沉的晦涩视线投射过来。
江之遇感到自己的脸颊、手背还有脖颈,都像是被火舌舔噬了一下,有种灼热的感觉。
也可能和窗外明亮的太阳光线和自己第一次在别人的镜头里感到不自在有关。
“那个,之遇哥,能不能请你再换个角度。”祁焰望着镜头里的美人,每一帧都漂亮得让人心动。
尤其是他侧身对着自己,光将他整个侧身还有侧脸镀了一层朦胧的光圈。
他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看到他卷翘的睫毛,水润的唇瓣,还有上次在船上他俯身贴过来时,祁焰在他左侧靠近耳垂的脖颈上看到的那颗小痣。
也像点了金光一样。
仿佛用手触碰一下就会被烧灼。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专注在其他地方。
江之遇转过身,看他脸似乎比刚才更红了,身上像冒了热气一样,一副中暑的模样。
可分明已经过了暑气浓烈的夏季。
江之遇问:“你要我做什么角度?”
祁焰走过去:“我想拍一下你刚才俯身凑到桌子上的积木木屋前,用笔在上面构线的画面。”
江之遇:“?”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动作,拿起画线笔按照他说的俯了俯身:“是这样吗?”
祁焰点头:“对,手再往上一点。”
江之遇便又抬了抬手:“这样可以了吗?”
祁焰眉头轻微拧了拧,盯着手机屏幕里的构图:“好像差点什么。”
他思索了一会儿,走到美人身边,握住他的手往外侧了侧,露出虎口和指尖上一层薄茧:“我想把这双充满故事感的手也全部拍进去。”
“拍手就拍手,动手做什么?”黎清叙看到这里,忍不住走过去一把握住一截细白的手腕,一把将另一只不老实的手扯开。
“我只是想帮之遇哥调整一下姿势,保证完美构图,还有把手上做木工留下的痕迹也拍进去。”祁焰慌张地为自己辩解。
黎清叙似笑非笑:“你是在拍vlog,又不是在拍大片?还构图,我看你就是在动歪心思。”
“我没有。”祁焰委屈,他真的是觉得之遇哥刚才俯身给木屋构线时的画面很美好。
秀美侧颜俯下,被光晕映照得看不清面部细节,整个人还有画面却又柔和又美好。
他纤长漂亮的手握着一支笔,木屋在他手上投下一片阴影。
阴影覆盖下是虎口、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因长长时间做手工艺制品留下的一层薄茧。
他沉浸其中,像在绘制一个美好的梦。
祁焰没有艺术功底,也没修习过镜头语言,可就是觉得这一幕很美好,想把它记录下来。
黎清叙笑了笑:“那你直接说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自己上手?”
“好了,别吵了。”
霍岭生自始自终看不出情绪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视线落在黎清叙手上,冷嗤一声:“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好好好,审判长又开始发起正义的审判了。”黎清叙笑了笑,望了眼落在自己手上的审视视线,松了松手,退后一步。
没注意到他身后就是昭昭养父那排每个格子几乎都摆放了一个木质小玩具的置物架。
他这么一退,脊背撞上置物架,木架轻微晃动了下,上方那只长长脖颈的木制长颈鹿晃晃悠悠就要往下掉。
江之遇在他们莫名其妙又争吵起来注意到了,起身去接这只一摔怕不是要摔断脖颈的长颈鹿。
霍岭生也看到了,伸过去手。
黎清叙出于本能反应随手就朝往下掉的影子抓去。
祁焰脑子慢了一拍,可是被岭生的力道带了过去。
所以当谢津延挂断视频通话快速开完会议就匆匆忙忙赶回这里时,看到院子和堂屋没有人,工具室里却混乱成一团的画面。
他目光沉郁地盯在他们捉在男人手背上的手,旁边还有一个痴痴呆呆扑上去的身影。
谢津延上前一人给了一拳。
脸上传来钝痛的感觉,似有血腥味在口腔中扩散开来。
霍岭生松开手,望向冷冷注视着他们的这道身影,没去擦唇角的血迹。
倒是黎清叙很是意外。
“你疯了吗?干吗二话不说就动手。”
他舌头抵了抵下颚,一口血腥味,还好牙没掉。
阿延这狗东西,下手可真够狠的。
只祁焰挨了一拳没吭声,察觉到危险气息,也有些心虚似的。
江之遇愣了愣。
不知道昭昭小叔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浑身充满了暴戾的气息,也不知道眼前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几个好朋友为什么会打起来。
他张了张口,想问他怎么了。
却被男人拉过手腕,一言不发地护到身后,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彷佛围在他身边的是一群豺狼野兽。
然后听他听不出情绪地冷声对黎少爷:“为什么打你你自己清楚。”
黎清叙笑:“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被自己的好兄弟莫名其妙打了一拳。”
“是吗?那厨房的玫瑰花是怎么一回事,我一走你就往这里跑是怎么回事?今天是什么理由?继续讲故事还是看手相?”
“阿延,你误会了。”霍岭生轻微皱了皱眉道。
谢津延看向这位心思莫测,自诩正义,却摇身一变霍总跑来这里和自己争开发建设权的发小,面无表情问:“那你说,是什么误会?”
祁焰小小声地插进去一句:“是之遇哥的小鹿差点从木架上掉了,大家想帮他接住小鹿。”
谢津延一听他喊‘之遇哥’就烦:“所以,为什么会掉?他自己一个人好好待在家里,平时对这些东西宝贝得紧,一点意外都没有,为什么你们一来就掉?还有,你们三个到底为什么总往这里跑?”
祁焰:“我来拍……”
“别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谢津延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戾气,冷嗤道。
“不是阿延,你这是什么意思,只准你来这里,不准我们来,溪源乡是刻了你名字吗?”黎清叙心中也被激起一阵火气,尤其是他才是最先到这里的人。
谢津延讥诮:“是没刻我的名字,可你们不觉得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太不单纯了吗?”
“那你又是什么目的?”黎清叙笑了笑,面部神经一抽,嘶,好疼。
看来他回去也要练几手了。
“你别告诉我,你成天飞来飞去,又是在义务这里修缆车,又是架桥,还给昭昭养父买1500万的兰花,是因为你钱多得没地方花。”
1500万的兰花?
江之遇身形一怔,听到黎少爷这句话,望向堂屋阳台上的兰花。
他不是告诉自己这盆花是150块钱吗?怎么会这么贵。
谢津延眸色暗了暗。
祁焰也意想不到似的,他就说今天走进这座小院总觉得哪里有些扎眼,原来是摆了盆兰花宣誓主权。
霍岭生没有作声。
谢津延蹙眉片刻,心情有些烦躁:“我做什么和你们无关。”
“那我们做这些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黎清叙反唇相讥。
“我是他肚子里孩子的生父,你们又算什么?”
谢津延终于忍不住冷声道。
工具室陷入了一瞬的静默。
这个这么长时间从未被宣之于口的隐秘话题终于被提起。
江之遇身躯一僵,似乎没有想过他会提这件事。
自从签了那张协议单,他就以为两个人已经彻底切割,他们之间只剩下昭昭这层联系。
男人也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提及他是孩子生父的事。
且一直遵守只要是和孩子有关的一切,只在两人加的那个联系方式上说。
江之遇想,他应当是接受了。
尽管他们现在常常见面,可也只是因为昭昭。
怎么也没想到他其实是在意的。
江之遇有些混乱。
而这时,黎清叙出声打破沉默:“其实你们之间除了有这层关系还有什么?别忘了,你们两个人之间只是意外,昭昭养父那天说了不想和你有牵扯,你也在那张协议单上签了字,你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哦对,还有层你小侄子的关系。”
“就是……”祁焰小声嘟囔一句,“岭生也这样说过。”
霍岭生:“……”
谢津延怔了怔,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男人在雨幕前颤抖着眼睫一定要自己签字。
不签字他就不离开,那么迫不及待和坚定地想要和自己割断一切联系。
谢津延那几天也在想,他走了就走了。
反正是个意外,他不愿和自己有牵扯,自己又何必挽留他?
就好像自己也愿意和他有牵扯似的。
可是……
总也忘不了他在走廊用细白手指紧紧抓在自己胳膊上的触感,喋喋不休却又黏腻好听的声音。
还有小心翼翼看向自己胆怯又倔扭的清透眼眸。
这些时日,谢津延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很多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可是思绪就是忍不住为他牵扯。
会为他每次给自己点的那支飘散着袅袅草木清香的驱虫香而感到心神安宁惬意。
会为他每次被自己靠近露出受惊的表情又努力迎上自己视线的模样可爱到,感到心情愉悦。
他冲自己笑一下,他心里就像打翻了蜜桃水一样。
可是有别人围在他身边,他又克制不住地阴暗,酸涩,嫉妒,想赶走他身边所有不怀好意的人。
尤其是这几个眼神和自己一样的发小。
好像从第一眼见到他起,自己的心绪就没有因为他平静过。
谢津延敛眸,所有的情绪涌集心头,仿佛一道高高掀起的海潮压得他胸腔透不过气。
又像是被什么挖空,挖出一个他这些时日怎么也填不满的巨大的空虚寂寥的洞。
他面上的表情有些怔然,身上的戾气也一瞬间有些无处宣泄。
黎清叙见他半天不说话,整个人的状态怪怪的,总是挑出笑意的眉头终于忍不住蹙了蹙。
“怎么,不像疯狗一样咬我们了?真不明白你占有欲怎么这么强,自己都已经断了联系还死死霸着对方不让别人靠近。”
“该不会是你后悔了,一次次跑来乡下是想把昭昭养父追回去吧?”
“是……”
忽而,这位突然沉默下去一言不语,似是陷入某种怪异状态的发小再次沉沉出声。
“我就是后悔了,我不该在那张协议上签字,不该放他离开,不该让你们在我家里见到他,我就是喜欢他,喜欢到你们看他一眼我就想揍你们。”
“哐当”一声。
江之遇手中的木制长颈鹿掉落在地。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隽秀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和迷茫。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昭昭小叔说喜欢他。
……是他理解的那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