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饭吃的两个人都神色怪异, 彼此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从江之遇的角度,就觉得后面男人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让他十分不自在,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按在墙上。

顶着这样的目光, 江之遇吃完了早饭。

之后, 看到男人坐到他平常用来临时办公的那张桌子前, 打开电脑。

江之遇正在给小兔子喂食, 半途抬起头, 见他似是不打算离开的样子, 有些疑惑。

“你不回公司吗?”

谢津延一副西装齐整,神情专注的模样,仿佛坐在自己的总裁办公室, 语气也沉敛认真。

“这段时间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我不打算回北城,宋秘书会让人把需要我签字的文件送过来。”

“你的意思是你要住我这里了吗?”江之遇愣了愣, 有些惊讶。

还要让人把文件送过来, 他这是打算把自己这里当作他的异地办公地点了?

谢津延淡淡嗯声:“主要是我不放心黎清叙他们这些人,你一个人在家, 他们一定又会想方设法过来骚扰你, 太危险了。”

“我怎么觉得你更危险……”江之遇嘟囔一句, 将一小片青菜叶送到小兔子的嘴边。

经过这几天的悉心喂养,十一更加适应这个新家了,不再没人的时候一只兔悄悄吃喂给它的食物,而是可以从江之遇的手中咬过他喂到嘴边的蔬菜叶和胡萝卜片。

这是已经开始熟悉他这个主人了。

江之遇还挺开心的,可是看到屋子里男人坐在电脑前八风不动的身影, 又有些苦恼。

他真的要打算待在自己这里吗?

哪有这样大一个集团的总裁天天往乡下跑, 这会儿干脆不回去了。

怎么和江之遇之前补这个世界的信息刷到的那些霸总小说和短剧里的总裁不太一样?

江之遇一边给小兔子喂食,清理着兔笼,一边在心里嘀咕, 同时想着要怎样让昭昭小叔回北城去。

之前时不时在自己这里留宿,也像现在这样异地办公,处理公司事务,江之遇没觉得有什么,只当一切是为了昭昭。

可现在知道他对自己有那样的心思,他就没办法忽视这个身影了。

心情正乱七八糟着。

院子里的门被再次敲响了。

江之遇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昭昭小叔已经从电脑前离开,去开院子里的门了。

是黎少爷。

黎少爷今天倒没有空运玫瑰花过来,却不知从哪里采摘了一束新鲜的野花。

“昭昭养父,你说空运玫瑰花太浪费,所以我就从你们这里的田埂上给你采了些你平时插在花瓶里的花,你看看这次喜不喜欢。”

“黎清叙,你是真不打算遮掩了是吧?”谢津延冷着脸望着院子门口的发小,语气像结了冰一样。

黎清叙扬了扬桃花眼,嘴角还带着一点淤青,却丝毫不影响他笑得斯文和煦:“跟你学的,既然已经摊了牌,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大家公平竞争,我猜你昨天一定被昭昭养父拒绝了。”

谢津延神情阴鸷,半晌冷声:“你就是这么当兄弟的,非要和我抢人?”

黎清叙眯了眯眼:“照这样说,我还觉得是你和我抢,明明一开始是你不负责任,在那张协议书上签字,也是我第一个来这里找到他。”

谢津延默言,脸色十分阴郁。

那纸协议确实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痛,无论找什么样的理由都改变不了是他亲手在上面签了名字的事实。

然而很快,他扯起唇角,弯起讥讽的弧度:“你说的这些我认,不过可惜,我被拒绝,你同样不会有戏,因为那个男人是直男,不喜欢男人,他给孩子找后妈都不会找后爸,所以你可以走了。”

“他不喜欢男人?”黎清叙总是弯着的桃花眼闪过诧异。

谢津延淡笑:“对,你也知道那天晚上我们两个是因为你们家的疏漏才发展成这样,他本质不喜欢男人,打算以后给宝宝找个后妈,所以除非你去变性,不然他不可能接受你。”

黎清叙:“……”

黎清叙斯文面上的表情露出一丝裂隙,随后又笑起来:“就算是这样,我不信你会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

“那能怎么办?”谢津延状似无奈的口吻,“至少我还有一层孩子生父的关系在,为了宝宝,我可以忍,只要他过得好。”

黎清叙:“……”

竖了竖拇指:“你真大度。”

黎清叙捧了野花转身离开了。

他这位发小倒是有点让他“刮目相看”。

只走了一段路回过味,这一副把狗链子拴在身上随时朝过路人咬一口的恶犬模样,可不像是能忍得下去的。

不喜欢男人吗?

黎清叙扬了扬唇角。

掰弯直男更有趣了。

院子的门重新关上,江之遇清理完兔笼出来,望一眼门口:“是黎少爷吗?”

谢津延插上门栓,穿过葡萄藤架下的身影冷冽,面色阴鸷,却在对上这双看过来的清透眼眸后,神色放缓:“是他,我就说了,他们会想方设法来骚扰你,居心不良。”

江之遇看到了那束野花,也听到了黎少爷刚才在门口喊的话,踌躇道:“那你说了什么让他走了?”

“我说你不喜欢男人,以后要给宝宝找后妈,让他不要再对你有想法。”谢津延倒是如实告知,没有丝毫隐瞒。

江之遇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虽然还是不太相信黎少爷会对自己有那种心思,可为了避免造成什么误解,这样说明白也好。

不然总是往自己这里送花过来,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江之遇回到屋子里给小兔子换水。

接着,就开始了日常去工具屋做木制小玩具拿去桑姨那里卖钱。

刚在工作台前坐了没多长时间,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这一次是祁少爷,问可不可以继续拍昨天没有拍完的视频。

“溪源乡有那么多可拍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一个地方拍?”谢津延半开着门,漆黑眼眸冷冷注视着这位一口一个之遇哥的发小。

祁焰有些心虚,视线不住往屋子里瞥,却被高大的身影堵得严严实实:“我只是想帮忙宣传一下之遇哥匠心独运的工匠精神,做非遗文化的弘扬。”

谢津延漠然看他:“我已经请了专业的摄影团队过来,配合你进行视频采录,你既然这么有觉悟,不如去挖掘溪源乡其他可弘扬的地方,乡民们一定会很感激你。”

祁焰:“……”

谢津延:“对了,你之遇哥不喜欢男人,是个直男,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分寸,被粉丝们知道你和别的男人有过于亲近的行为,你当初好不容易说服家里人进娱乐圈追的梦打算就此止步?”

祁焰愣了愣,握着手机转过身。

下一秒,眼前的木门被关上。

等回到借住在溪源乡的乡民居所,助理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祁焰猛地想起来。

之遇哥家里没有别人,就算他和之遇哥举止过密,又能被什么人知晓?

好你个谢津延,威胁我,竟然使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不过阿延说的没错,作为偶像,确实要对自己的事业和粉丝负责。

何况当初为了进娱乐圈,他是破除了很大的阻力才征得家里人的同意。

要为了一瞬的心动和贪念放弃自己的梦想吗?

祁焰陷入了片刻的迷茫。

祁少爷走后,小院重新归于宁静。

但没多久,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谢津延没去开门。

江之遇纳闷,怎么这次昭昭小叔坐在电脑前没有动?

他起身,朝屋子外走去:“要不我去看看吧,不一定是霍少爷,万一是小蓁姐或是其他乡民有什么事找我呢?”

谢津延平静放下手机:“没事,他已经走了。”

“什么?”江之遇微微一怔,随后听到院子里的敲门声果然停了。

难道真的是霍少爷?

“你给他发了什么?”江之遇注意到他刚才在手机上打字,疑似是给霍少爷发消息。

谢津延面不改色:“说我们俩昨晚闹了点矛盾,你身体不太舒服,现在还在床上睡觉,不方便见人。”

“哦。”江之遇没去细想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只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九点半,虽然他从来不会睡到这么晚才起来,不过如果能让霍少爷止步门前,他就当自己的身体不舒服了。

“现在你还觉得他们对你没有想法吗?”谢津延视线掠过他仰头看钟时一截修长漂亮的脖颈。

江之遇转头看他:“我只是想不明白,我有什么可被喜欢的呢?我一个乡下人,还是个怀了孕的男人,无论什么都和你们天差地别,我真不懂你们这些大少爷在想什么,口味这么怪异。”

谢津延:“……”

谢津延黑眸闪了闪,脑海里蓦地掠过和眼前这个男人在酒店走廊初次遇见的画面。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玻璃窗上蜿蜒着鎏金的水珠,铺着长毯的走廊静谧,宴会厅的喧嚣一瞬拉远。

他很是不适,衣服上洒了酒水和奶油蛋糕,被陌生的手指触碰到身上,反感,体内也有一股怪怪的感觉。

却在这时,有一道细软生怯的声音叫住他。

很好听的声音,虽然带着口音,但像山涧细流清澈地流淌过耳膜,又像被春日绵密的雨丝缠裹。

谢津延直到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他那晚所有的异样,无论是羽毛一般刮过耳膜的酥痒。

还是像画笔在白皙手背勾出几笔黛峰的漂亮手指抓在自己胳膊上传递过来的星火烧灼的燥意。

所有一切,他都认为是发作在自己体内的药效带给他的错觉和躯体反应。

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他总忘不了一转头时对上的误闯入林中谨慎小鹿一样忐忑又期待的清透眼眸。

谢津延那晚很多记忆失真,可理智崩溃前的所有,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明明紧张、害怕,已经察觉到危险的气息,还不忘关切问自己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把他失踪多年的小侄子锲而不舍带回他身边。

不要他们家的答谢,还要把钱捐出去。

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胆怯又执着。

自己都处境艰难了,还总想着别人。

长得还很漂亮,衣着朴素,但又白又香。

手很巧,会做很多精巧的小玩意儿。

他身上有一种天然吸引他们这种人的气息。

除了在那张协议书上签字,没有及早认清自己的心意。

谢津延另一件后悔的事就是让他的这几个发小在自己家里见到这个男人。

让他们鬣狗嗅食一样环伺过来。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阳光在地面上落下斑驳的影子,院子里葡萄藤叶清香,静谧的小院,只有他们两个人。

谢津延思绪拉回,注视着眼前人困惑不解的眼眸。

江之遇茫然一瞬:“为什么?”

“你坐过来,我告诉你。”谢津延往椅凳旁边挪了挪,腾出一个空间。

他用来临时办公的是昭昭以前写作业的书桌,凳子是江之遇自己打的长条凳,方便江之遇有时候帮昭昭辅导作业。

虽然江之遇没有正经去过学校,但自学过很多课本知识,对养子小学三年级的课程手到擒来。

江之遇很是好奇,为什么昭昭小叔还有他这几个朋友会对自己产生异样的心思。

其实他更好奇男人为什么会喜欢男人。

他不自觉坐过去。

谢津延鼻尖钻入他身上淡淡好闻的草木清香,懵怔清透的眼眸也和自己拉近。

谢津延问:“没有人告诉你你是一个很美好的人吗?”

江之遇怔了怔,好像确实没有。

他遇到的人对他说过的最多的话是,他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

勤劳,能干,是个好人。

适合踏踏实实过日子,但没有人愿意给他介绍女孩子。

“美好”这两个字眼,是江之遇第一次听到。

他不是很懂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摇摇头:“没有。”

谢津延告诉他:“在我们生活的圈层里,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越是上层圈,越因为漠视规则束缚,卑劣和丑陋之人越多。”

“这种体会,岭生应该感触最深,事实上,只要在名利场上,几乎没有人能逃掉。”

“所以像你这样的人就天然吸引我们这类人。”

江之遇:“?”

怎么越来越懵了。

“什么叫我这样的人?”

谢津延:“总之,你知道你是一个很美好的人就可以了,这种美好是无法用金钱、地位和学识去衡量的。”

江之遇:“我觉得你说得好玄乎。”

谢津延用了他经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你不懂,但你记得以后要多加防备他们。”

江之遇有些坐立难安。

他原打算在乡下平平淡淡过自己带娃养娃的日子的,怎么会招惹上这么几位大少爷?

“可我还是不太明白男人有什么可喜欢的,都是一样的生理构造,不觉得尴尬吗?”江之遇嘀咕。

谢津延视线凝在他脸上:“其实以前我也不理解,但现在知道了。”

江之遇:“什么?”

谢津延:“你和我亲试试,说不定就能搞清楚。”

“你、你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江之遇从座椅上站起身,脸一瞬间羞得通红。

谢津延抬眸:“我只是觉得你既然这么苦恼,不如确认一下,弄清楚也就不会纠结了,你可以放心去给宝宝找后妈。”

“我还是觉得这个方式很奇怪。”江之遇的脸涨的通红,“哪有……”

纠结的话没有说出口,修长胳膊伸过来一把拉住他。

灼热的掌心圈住他的手腕,江之遇重心不稳,被扯到男人腿上坐下。

他屁股硌了一下,想问他又要干什么。

嘴唇被含住。

很温软的触感,带来一股江之遇第一次在走廊看到他从自己面前走过时,让他恍若回到以前居住的山间那种沉冽悠远的木质沉香气息。

江之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大双眸。

下一秒,这种沉冽的气息拉远,唇瓣上温热的触感也随之消失,仿佛蜻蜓点水一般。

江之遇很茫然,低头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五官俊逸的脸。

离得近了,他面部的轮廓更加立体清晰。

眉峰削利,眼珠颜色很深,从摆着兰花的阳台前斜射进来的光落在他一半侧脸上。

朦胧光圈柔和他的眉弓、鼻梁,最后落在他薄薄的唇上。

刚才自己嘴上的温热就是从这里来的吗?

“怎么样,排斥吗?”谢津延握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扣在他脖颈后的软肉上,手指插着细软的发丝。

江之遇很晕乎:“……你刚才亲我了?”

谢津延漆黑眼眸盯着他:“就亲了一下,都不算亲,只能算贴一下。”

江之遇区分不了他口中的“亲”和“贴”有什么分别,不解问:“有什么不同吗?”

谢津延就把他脑袋朝自己压下一点,在水润唇瓣上碰了一下:“这是贴。”

然后又在上面吸了一下,有明显吸吮亲吻的声音传到江之遇的耳膜,虽然只有短短一秒。

江之遇听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勾着自己的呼吸:“这才是亲。”

江之遇脸一红,有些傻眼,被箍在腿上,好半天反应过来,热气一下冲到头顶,挣扎起来。

“你怎么突然就亲我了。”

谢津延揽住他,不让他乱动,隔着西裤布料贴着他的柔软,谢津延吸了一口气。

“你就说你刚才有没有排斥或是反感的感觉?”

江之遇脸红得快要滴血,却停止挣动,回忆了一下,随后羞愤道:“太快了,我不知道。”

“那再试一下。”

“还要试?”江之遇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炸了枚炮仗,被贴过的地方也像被火舌燎了一下。

谢津延:“你刚才说太快了,没有感受到,那我再试一下,这次慢一些。”

“不了。”江之遇直起身,就要离开。

下一秒,“唔”了一声,他脑袋被压下,余音截在灼热的呼吸里。

江之遇瞪大眼睛。

像那天晚上男人挤进他唇齿间一样,震惊得忘了推开对方。

等记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呼吸被夺走,他被有力的臂膀牢牢禁锢住,动弹不得,身上的力气也像是被吸噬掉,很快整个身体往下滑。

却被托住,修长手指挤进五指间,骨骼磨着指腹的薄茧,细细摩挲。

另一只手却扣着他的脖颈,把自己压在他唇上。

辗转,舔磨,很奇怪的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却无法思考,大脑空白一片,只听到嚅动水声。

谢津延看他被自己亲得一双清透漂亮的眼眸蒙了层水雾,迷离,手绵软地搭在自己肩上,呼着潮湿热气。

他在这瓣柔软唇肉上轻轻咬了下,有些无奈。

“还没伸舌头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