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遇很是茫然, 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真的太像梦境了, 因为谢老夫人和谢老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还有赵管家。

主要是阿延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那么俊逸帅气的一个人, 平日里总是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 最近还跟只花孔雀似的, 怎么变得……奇奇怪怪的?

头发乱乱的, 翘起来好几缕,衣领和领带也皱巴巴的。

左眼青了一圈,右脸肿了, 唇角破了皮,脸上好像还有巴掌印, 整个人鼻青脸肿的。

这和他平时的形象一点都不符。

江之遇闭了闭眼, 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虽然如此,这个梦真美好啊。

一觉醒来, 期盼回家的人出现在眼前, 尽管鼻青脸肿的, 但是阿延没错。

许久未见的养子又来找他了,眨着双乌黑的眼睛关切地注视着他。

还有暂住在谢家那段时间,待他特别好的谢老夫人和谢老先生。

以及无论自己想做什么,都会帮自己找工具的慈蔼的赵管家叔叔。

江之遇有点希望这个梦能在眼前多停留一段时间。

“爸爸,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啊, 奶奶, 要不要叫医生,我爸爸怎么不说话呢?”

谢寻昭见养父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却一直看起来很迷茫的样子, 也不跟他说话,很是担心。

“对,叫医生,我这就去叫医生。”谢津延同样万分紧张,担忧地立刻要去叫医生。

却听谢老夫人厉声呵斥:“你给我好好跪着,不用你去叫。”

江之遇:“……”

好像不是在做梦。

江之遇撑了撑身体,试图坐起来:“我没事,谢老夫人,谢老先生,赵叔叔,你们怎么来了?这是医院吗,我怎么进医院了。”

谢老夫人连忙坐到床边,万分关爱的语气:“快别起身,之遇,你昨晚摔了一跤,不过好在及时被送到了医院,身体没什么大碍。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之遇懵懵然,昨晚记忆在脑海里慢慢回笼,他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没事,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谢谢谢老夫人关心。”

“你还这样叫我吗?”谢老夫人慈爱地抚了抚眼前这个让她之前特别不舍得离开的漂亮孩子的苍白脸庞,满眼疼惜。

江之遇茫然,感受到谢老夫人温柔的爱抚,像母亲一样。

他迷茫疑惑的眼神被谢老夫人看在眼里。

庄婉华一直都知道这个孩子性格纯朴敦厚,但没想到这么老实。

她疼爱地将他把额头上的碎发捋到一边,笑了笑道:“宝宝都这么大了,你是不是该改口叫我们爸爸妈妈了?”

……爸爸妈妈?

江之遇又怔然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顿时有些紧张:“谢、谢老夫人,我不是故意和昭昭小叔这样的。”

这是让江之遇这段时间一直有些不安的事情,不知道怎么面对谢老夫人和谢老先生。

阿延昨天和他说等回来就会向他父母坦明,江之遇还是感到紧张。

庄婉华见他这副模样,更心疼了,忍不住狠狠瞪了跪在一旁的儿子一眼,刚才就该多打他几戒尺。

“之遇,你别紧张,我们都知道了,不是你的错,都怪我们家这个臭小子。”

庄婉华连忙安慰他:“你们两个人的事阿延已经全部告诉我们了,是我们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谢振庭同样安慰出声:“之遇,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件事我们会替你做主,好好教训阿延,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我、他,”江之遇有些被眼前的状况弄懵了,也感到十分意外。

他耳根渐渐染上热意,苍白的脸上浮上羞敛的红晕,“阿、阿延都说了吗?”

“是啊,全部都说了。”庄婉华再次瞪了旁边的儿子一眼,转过脸来,立刻慈爱关切,一脸疼惜,还有抑制不住的欣喜。

“虽然有些意想不到,可是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巨大的惊喜。”

庄婉华握了握江之遇的手:“你知不知道,之遇,你到我们家第一天我和振庭就特别喜欢你。我那时觉得,一定是佛祖保佑我们,在大儿子大儿媳离开后,让你带着昭昭来到了我们家。”

庄婉华越说越感慨:“我当时说的,昭昭叫你一声养父,你就算我们半个儿子,我是真这样想的,把你当成了我的另一个孩子。你离开北城回乡下的时候,我其实特别舍不得你离开,想着你要是能一直留在我们家就好了。”

“现在好了。”庄婉华眼眸里溢出喜悦欣喜的光芒,还微微闪烁着因为疼惜和激动溢出的一点泪光,“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度成为一家人,我真是太高兴了,我的好儿媳,就是让你受委屈了,阿延这么欺负你,我们一直都不知道。”

“您……不反对我们吗?”江之遇听了谢老夫人的话,看到她眼角闪动的泪光,又被她温热的手心握着,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和关怀涌上心头,很奇异的感觉,让他内心很是触动。

庄婉华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角,笑着道:“傻孩子,怎么会呢,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是啊,江先生,你不知道夫人得知你和二少爷的事情后有多激动和气愤,当然,气愤的是二少爷,连夜夫人和老爷就赶过来了。”

赵管家在一旁慈蔼着补充,脸上也是温和喜悦的笑意,家里要有大喜事了,还是双喜临门,他的内心也跟着高兴。

“您和谢老先生是连夜赶来的吗?”江之遇很是意外。

庄婉华笑了笑:“主要是我们太担心你了,阿延竟然会让你遭遇这样的事情,还有,刚才跟你说过什么,是不是应该改口叫我们爸爸妈妈了?”

“我、我……”江之遇一瞬羞赧,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热意。

他出生就被遗弃,没有过父母养育他,从来没有叫过爸爸妈妈,对于别人而言很自然而然叫出口的称呼,到了他这里就十分陌生。

明明是向往的,却不知怎么的叫不出来。

而且江之遇有点害怕这是一个美好的梦,梦醒了,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幻想。

还有就是,他和阿延还没有结婚呢,就这样叫爸爸妈妈好吗?

“妈,你还是先给他一点缓冲时间吧,还没结婚你就让他直接喊你妈,你是不是太急了。”谢津延看出了床上男人的支吾,知道他脸皮薄,出声替他解围。

庄婉华现在看到这个儿子就来气:“现在说我急了?是谁昨晚当着我和你爸的面说非之遇不可,不管我们反不反对,立刻就要结婚的?”

谢津延:“……”

谢津延跪在地上的膝盖动了动,青肿的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江之遇看过去,这才注意到昭昭小叔竟然是跪在地上的,而不是蹲守在自己的床头。

“阿延他怎么一直跪在地上?”江之遇很是惊讶。

庄婉华看向他,语气充满了歉意和愧疚:“阿延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你第一天找过来,他就……他个小畜生,是我们没有管教好他,我作为父母的,先向你赔礼道歉,之遇,还请你原谅我们当父母的管教不周。”

庄婉华说着,起身向他弯了弯身。

身旁的丈夫也一同欠身向他赔礼道歉。

江之遇先是一怔,随后顿时一阵慌张:“谢、伯父伯母。”

江之遇觉得现在叫爸爸妈妈不太合适,于是改了称呼为伯父伯母,耳根依旧染着羞赧的热意。

“那天是个意外,我们两个都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情,您二位别这样,我会过意不去的。”

庄婉华道:“不管怎样,是我们做错了。”

她看向自己的儿子,慈善面容瞬间变得严厉:“阿延,你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向之遇正式道个歉。”

谢津延腿微微有些发麻,却没有起身,而是膝行朝床头靠近了些,握住男人的手。

“对不起,之遇,一直以来是我错了。”

他深深地说出这句话发自内心的歉意忏悔的话,目光真挚而悔恨。

尤其是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情,谢津延后来在月夜下长久守在昏迷的爱人面前,没忍住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

尽管被医生告知身体无恙,没有损伤,谢津延望着昏睡中爱人苍白的脸,想到他所遭遇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最初的不自制导致的。

是他一念而动的贪心和欲望,以及夏日雨夜包厢里那个错误的决定,将这个本可以过着自己安生日子,有着平淡生活的纯朴漂亮的男人卷入了他们几个人的漩涡中心。

让他遭受着他们这些人不怀好意的窥伺和觊觎,扰乱他平静的生活。

谢津延昨晚守在床头,一直悔恨,深深地懊悔。

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出了一点偏差会是怎样的后果。

之遇,还有他肚子里的宝宝。

他该多么难受,他那样宝贝这个孩子……

谢津延黑眸闪动,心中无限懊悔的情绪翻涌。

他握起男人的手,目光真切地望着他:“我知道我之前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我混蛋,恶劣,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会对你好,对你和宝宝好,我求求你原谅我,如果你不解气,你打我一顿吧。”

江之遇听他说了这样一番话,有些是他昨天在手机上已经打字给他发过。

可是,当他此刻跪在自己面前,用如此懊悔万分的语气再说出这些话,眼里流露出深深自责和忏悔的情绪,江之遇心中又是另一种感触。

“算了,你的脸都肿成这样了……”最后,江之遇听自己说了句。

再打一顿,彻底成猪头了。

江之遇只看向谢老夫人和谢老先生:“伯母,伯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不想再纠结过往了,阿延的道歉我接受,我们都往前看吧。”

“好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以后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庄婉华激动道。

谢振庭温和问:“之遇,你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东西,爸爸让人去给你做。”

江之遇听到这声爸爸,又望了望谢老先生温和亲善的面孔。

一直以来,在江之遇的印象里,谢老先生都是待在谢老夫人身旁,温和笑着附和妻子的话。

住在谢家那段时间,江之遇知道谢老先生喜欢古董,沉迷研究古物。

他身上气质温和儒雅,却是和霍先生那种给人强烈不适和威压感的表面儒雅完全不同,而是像无声滋养的温润水流一样,有时候甚至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可是每一次,他都会站在谢老夫人的身边默默附和妻子的话,给她支持和支撑。

江之遇没想到温润的谢老先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亲切的话,还直接就自称爸爸了。

他心中微微触动,与此同时,被谢老夫人温热手心握着的那种温暖的暖流再度涌上心头。

谢津延出声道:“爸,你让人给他准备点南瓜粥,馄饨一类的吧,之遇喜欢吃南瓜粥。”

江之遇:“?”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吃南瓜粥?

不过他自己的确是喜欢给自己煮南瓜粥就是了,香甜软糯的,吃起来特别暖胃爽口。

用南瓜做的南瓜饼也特别好吃,到时候把南瓜籽晒一晒还能当瓜子吃。

江之遇因此特地在院子里种了些南瓜,已经成熟了好几只。

谢振庭立刻嘱咐赵管家去准备,南城也遍布着他们谢家的产业,酒店和高档餐厅类的餐饮行业自然也囊括其中。

赵管家于是去交代餐厅做份孕夫餐还有二少爷刚才说的南瓜粥和馄饨送到医院来。

昭昭往养父面前凑了凑,趴在床上,小手抚了抚养父被子遮盖下依旧能看到形状的肚子,好奇地问:“爸爸,这里真的有一个小宝宝吗?我真的要有弟弟或是妹妹了吗?”

江之遇的脸上再度爬上羞赧的红晕,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怎么和养子解释这件事,他竟然和他养子的亲小叔在一起了,还有了孩子。

准确来说,是先有了孩子,之后再在一起的。

不过当前的情况,大家已经全都知道了他们的事情。

江之遇便点点头,告诉养子:“嗯,是有一个小宝宝。”

谢寻昭就很好奇的,把脸颊轻轻贴在养父的肚子上,像是要听一听什么似的。

随后十分高兴道:“那是不是就是说,我以后能当哥哥了?”

“对的。”庄婉华慈爱地摸了摸小孙子的脑袋,“我们昭昭以后也能当哥哥了,你到时候可不要欺负弟弟妹妹哦。”

“我才不会呢,我会对弟弟妹妹特别好。”谢寻昭眨了眨乌黑晶亮的眼睛,对养父肚子里的小孩子特别期待。

虽然他在知道养父怀了宝宝的事情后很是震惊,一时都有些无法接受。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他和养父两个人一起生活,养父怀了宝宝这么重大的事情都不告诉他,特别是宝宝的爸爸还是他的小叔。

养父怎么会和小叔在一起了呢。

怪不得之前去找养父的时候,总是看到小叔对养父奇奇怪怪的。

哼,小叔这个大坏蛋。

竟然把他的养父偷偷摸摸抢走了。

还不让他知道。

谢寻昭当时气鼓鼓的,被奶奶哄了好久说有弟弟妹妹,可以当哥哥了,他才没有再不高兴。

只是,谢寻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迷惑地眨眨眼睛:“爸爸,这样的话,我应该叫我小叔什么呢?”

昭昭小朋友问出这个问题,病房里包括谢老夫人和谢老先生在内的人都有些尴尬。

江之遇的脸更红了。

这就是他当时被昭昭小叔告白,还要自己和他亲的时候感到纠结混乱的事情。

他知道两个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可既然昭昭叫他一声爸爸,谢老夫人之前也说了让他和阿延像兄弟那样相处,江之遇怎么想都觉得很羞耻。

庄婉华因为沉浸在喜欢的孩子成了自己的儿媳妇,还给他们怀了个小孙子或是小孙女的喜悦当中,一时忘了之遇和儿子之间这层面对昭昭的复杂关系。

庄婉华微微拧了拧眉,在想怎么和小孙子解释。

谢津延伸过去手,把小侄子从老婆的肚子上扒开:“别压到你爸爸的肚子,你说你叫我什么?各叫各的,你叫你爸爸,叫我就还是你小叔就行了。”

“对,对。”庄婉华眉头舒展,笑了笑,“昭昭,你就还和之前那样称呼你小叔叔就行了。”

“好吧。”谢寻昭虽然有点迷迷糊糊的,可是不管怎样,爸爸还是他爸爸,小叔还是他小叔,他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而且他要当哥哥了!

谢寻昭就特别开心,也不再在心里抱怨小叔把爸爸抢走了。

病房里的氛围和乐融融,没多久,就有人推着餐车送来专门为江之遇做的孕夫餐。

除了他经常在家里吃的南瓜粥和馄饨,还有闻起来特别香的鸽子汤,鲈鱼蒸蛋,酿豆腐等看起来就很美味的食物。

江之遇还真有些饿了。

谢老夫人立刻走到他床边,帮他把病床摇起来,摆好餐桌。

事无巨细,关怀备至的样子,让江之遇感到很不好意思,同时又十分感动。

“伯母,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现在是病人,要好好修养。”庄婉华把热粥端到他面前,还帮他吹了吹,语气特别和蔼,“先尝尝合不合胃口。”

江之遇看到眼前一幕,尤其是谢老夫人帮他吹粥的画面,不知道怎么的内心特别动容。

还有谢老先生在一旁帮他盛鸽子汤,昭昭也学奶奶的样子帮他吹了吹。

阿延跪在地上还把手伸过来给他往身后塞枕头,不断帮他调整舒适的角度。

“谢、伯母,阿延一直要跪着吗?”

江之遇被一大家子人关怀备至地围在身边,心中溢满了暖流,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和温暖将他包裹,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

庄婉华便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对,让他跪着,这是对他做错事的惩罚,一直跪满时间为止。之遇,你是不是心疼他了?我告诉你,你不要心疼他,不然他不长记性,以后再欺负你怎么办?”

“妈,我不会欺负之遇的。”谢津延忍不住为自己申辩,“我对他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欺负他。”

“这不是你嘴上说两句就算了的,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庄婉华厉声道。

谢津延:“……”

江之遇知道谢老夫人虽然和蔼温善,但在这个家里是绝对权威的存在。

他偷偷瞥了阿延一眼,无奈使了个眼神,撇撇嘴。

我也没办法帮你了。

谢津延被这个眼神看得心中一阵荡漾,他还从来没被这样的眼神看过,尤其是男人撇嘴的样子好可爱。

他在心疼自己。

谢津延心神晃荡,一瞬间觉得膝盖没那么麻了。

等被一家子人围着关怀备至地吃完饭,收拾完餐桌,又请医生过来帮他检查了一遍身体。

江之遇见谢老夫人拎起包:“之遇,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们就放心了,我和你谢伯父还有昭昭先回酒店,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晚点我们再来看你。”

“谢谢伯母和伯父对我的关心,其实应该是我给您二老添麻烦了,让你们大老远的从北城赶来这里。”江之遇垂了垂眼,语气很是愧疚地说道。

“以后可别说这样的话了。”庄婉华再度坐到床前握了握他的手,“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哪有麻烦不麻烦的事,你安心养病,爸爸妈妈晚上再来看你,你和肚子里的宝宝都要好好的。”

无论什么时候,江之遇听到这声“爸爸妈妈”内心都很触动,尤其是谢老夫人用这样温柔叮嘱的语气,眼神如水一般温柔。

江之遇动容地点点头:“我会好好修养身体的。”

“爸爸,那我和爷爷奶奶先回去了,回头再来看你和弟弟妹妹。”

谢寻昭还不知道养父肚子里的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所以就把肚子里的宝宝统称为弟弟妹妹。

反正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他以后都是哥哥。

谢寻昭很是开心期待,又跑去养父的床前趴在肚子上用手摸了摸。

还凑到养父耳边,小声说悄悄话:“对了,爸爸,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小叔不仅被奶奶要求跪地板,他还挨打了,原来大人犯错也会挨打。”

什么?

阿延还挨打了?

江之遇睁大眼眸,很是震惊,不可思议地往床前跪着的人看过去。

谢津延顿时黑了脸,脸色有些难看。

一把再次把小侄子薅下来:“你别以为我没听到你说的悄悄话,小小年纪在哪里学的背着别人说坏话?”

嘿嘿嘿。

谢寻昭眨了眨乌黑的眼睛,开心地走到奶奶身边。

哼,总算报了小叔偷偷把爸爸抢走的仇。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从病房离开,临走前,庄婉华一再交代江之遇不要心软。

江之遇望着谢老夫人谢老先生还有养子的身影从病房门口消失,热热温馨的病房重新归于宁静。

换作以往,他的心里会产生一种空落和不舍的情绪。

可是现在就没有这种感觉了,是因为谢老夫人说了晚上会再次过来看自己吗?

还有……爸爸妈妈,一家人。

江之遇回想着温柔的手慈爱抚在额头上的触感,还有谢老先生润物细无声的关爱。

昭昭还是那么贴心懂事,小大人似的特别关心他。

以及,默默在一旁微微笑着看他们的管家叔叔。

还有阿延……

对了,阿延。

江之遇从这样让他心神恍然,感到眷恋的温暖中回过神,这才想起还在他床前跪了很长时间的阿延。

“谢伯母让你跪多久啊。”江之遇探过去脑袋。

其实还是有点心疼的,尤其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张俊逸帅气的脸成了现在这样鼻青脸肿的样子。

是昭昭说的挨打被打的吗?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虽然跪着,谢津延内心还是欢欣的,尤其是他父母一走,男人就流露出一副担忧心疼他的样子。

谢津延往床头挪了挪,心情很是愉悦:“我妈说我那天晚上欺负了你多久,就给你跪多久。”

啊?

江之遇呆了呆。

随后脸色爆红。

“那你不是要跪很长时间。”

江之遇没忘记那天晚上男人折腾了他多久,从滚进套房的那一刻起,大概是九点多钟,到凌晨天微微亮。

江之遇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精力和体力,怎么都不够似的,最后他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要不是他的生物钟很准时,到了时间点就醒,最后挣扎着爬起来,江之遇都怀疑自己的腰会不会断掉。

谢津延显然也想到了这些,虽然大部分细节已经丢失了。

他语气似是有些无奈:“没办法,我母亲的话说一不二,不遵守的话后果很严重。”

“那你跪了多久了呢。”江之遇问。

谢津延思索片刻:“从我父母赶来这里知道我们的事情到现在,已经跪了四个多小时了。”

“那就是还要跪差不多三个小时?”江之遇有些傻眼。

谢津延嗯声:“差不多,我上午开公司的视频会议都是跪着开的,不过没开摄像头,也就不会被员工们发现。”

江之遇:“……”

虽然如此,想象了一下一个这么大集团的总裁跪着给底下员工开会的画面,怎么都感觉不可思议。

“你膝盖疼不疼啊。”江之遇忍不住往他的膝盖看过去,“我能不能偷偷给你铺层垫子?”

“没事,再坚持三个小时就可以了。”谢津延动了动膝盖,调整了一下跪姿,又往男人面前凑了凑,握住眼前人的手。

“只要你好好的,之前的事情不再怪我,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被激起胜负欲还是什么的,我怎么样都可以。”

江之遇听到他说的,想起昨天黎少爷走后自己给他发的消息。

脸微微一热,江之遇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在意。

“好了,我知道了。”

他伸过手去抚了抚男人鼻青脸肿的脸,担忧地问:“你的脸怎么成这样了?”

他不过是昏睡了一晚,怎么一觉醒来他第一眼在宴会厅长廊看到的,即使身为男人看过去都忍不住感叹的一张极度惹眼帅气的脸变成了一副猪头的模样。

谢津延被纤软的手指轻轻触碰脸颊,“嘶”了声,却忍不住捉住他的手,没说是和岭生打架打的,只语气闪烁道:“不小心撞的。”

江之遇:“……”

怎么撞能撞出左眼发青,右脸青肿,还有巴掌印的样子呢?

但江之遇没有拆穿,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直觉告诉他和自己有关。

他内心有些触动,尤其是想到昭昭刚才告诉他的秘密,江之遇说不出来心里是怎样的情绪,但他知道他这时是有些心疼的。

“你擦药了吗?”江之遇问。

谢津延用他的手捧在自己的脸上:“擦了。”

“要、要不要我给你吹吹。”江之遇红了红脸,小声支支吾吾问。

他小时候看到村子里的小朋友摔疼了或是哪里撞伤了,大人们都会说,吹一吹就不疼了。

呼呼吹吹,痛痛飞飞。

江之遇知道这种方式是哄小孩的,有些幼稚。

可是他现在自己也躺在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慰他,也帮他打发一下跪着的时间。

可谢津延没听说过这种方式,看着男人转红的羞涩脸颊,支支吾吾的小声话语。

他热血一阵上涌,理解错了,耳根也泛起一阵热意。

“一会儿会有护士过来查房,我现在不能站起来,你才刚摔过一跤,动了胎气,医生让你躺在床上好好修养,不好做大幅度的动作,我也还没来得及洗澡,有点脏。”

江之遇:“?”

江之遇脸上流露出茫然的表情。

痛痛吹吹和做大幅度动作以及洗澡有什么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