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他们全家人都不愿意回忆的过往。

尽管过去了三年, 时间渐渐冲淡悲伤,并且因为那个男人带回他的小侄子,家里恢复了曾经和乐融融的景象。

但谢津延还是不愿意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

说好了今晚回来一起商量结婚的事情的, 谢津延要把他们的事向父母坦明, 正式把自己的心上人介绍给大家, 不再是以他小侄子养父的身份。

就算家里人不同意, 他也要坚持到底。

谢津延这辈子都非江之遇不可, 谁都不能把他的爱人从身边抢走。

夜色清明, 一场绵绵不尽的雨后,夜空也像被水洗过似的。

头顶又挂上一轮皎月,洒下银纱似的辉, 薄薄地披在这座漂亮的小院上。

谢津延的脸上却笼罩着失神黯然的神色。

似是想到什么,谢津延打开手机, 翻出群, 手指发颤,手机险些掉在地上。

谢津延:[是不是你们谁把之遇带走了?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 能不能不要用下作的手段。@黎清叙, 是不是你?]

黎清叙刚从会议室出来, 还沉浸在早上美人和自己的发小已经在一起,并再次有了肌肤之亲的忧伤中,看到发小发在群里的这条消息,莫名其妙。

黎清叙:[你又在发什么疯,什么叫我把昭昭养父带走了?还有什么下作的手段, 我怎么了?]

谢津延眸色晦暗:[你敢说你今天没来乡下找他?]

黎清叙顿时心虚, 他确实趁这位发小外出去国外谈生意打算趁虚而入,可没想到还是慢了,被他这个明明晚自己一步的发小后来居上了。

黎清叙笑了声:[那又怎样, 都说了公平竞争,你成天赖在人家家里跟看门狗似的把我们拦在门外,不让我们见人,你才下作吧。]

谢津延面色一瞬间冷凝阴鸷:[我就问是不是你让人把他带走了,还是你们三个谁做的好事,他不见了。]

[什么?之遇哥不见了?]刚从演唱会现场回到休息室的祁焰看到这条消息,怔了怔,随后立刻露出担忧慌张的表情。

[之遇哥怎么会不见了,他不是一直待在家里吗?阿延,到底怎么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知道我争不过你们,打算等你们都被拒绝我再去找之遇哥的,我也不想放弃我的梦想。]

谢津延极力忽视额头青筋的跳动,心口也在极速地跳:[他今天晚上被一辆黑色的车带走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被带走?]黎清叙刚还想骂这位发小又在疯狗咬人,这会儿眼里的嗤笑散去,收敛起一贯玩味的表情,整个人一下子正经严肃起来。

[那你快去找人啊,在这里跟我们发什么疯?!需要我们帮忙吗?我先说好,真不是我做的,我承认我对昭昭养父有不好的心思,但还不至于玩这种狗血小说里的戏码,叫什么?强制爱还是强取豪夺?]

这是黎清叙从爱看恋爱小说的弟弟还有研究室里经常刷狗血短剧打发吃饭时间的师妹们那里听来来的。

他顶多是想撬墙角,给自己的发小养孩子而已。

谢津延就很烦躁,越来越焦虑:[已经在找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祁焰快速敲击屏幕:[阿延你别急,我找我表哥调关系帮你找人,之遇哥一定会没事的!也说不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黎清叙也急忙往身上套外套:[我去安排医疗团队过去,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现在怀着孕,肚子不小了,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行了,我们都别吵了,现在找人要紧。]

谢津延沉默良久:[你们总算当一回人了……]

几人各自快速行动,动用手中的势力和资源全方位找人。

另一边,霍岭生从看到群消息的第一眼就打过去电话,清冷面色沉晦。

“是不是你,我明明已经警告过你了不要动他。”

同样罩上清明月色的雅致庭院里,霍成峰依旧悠然品茶:“我没有动他,你真是误会我了,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作为长辈请他喝杯茶聊聊天,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对了。”霍成峰笑,“我改变主意了,你看上的这只小白兔确实招人喜欢,我决定不再干涉你们的事情,只有一点,他不能带着别人的孩子进我们家的门。”

通话挂断,伴随着什么东西拽落在地的声音。

江之遇受惊一样看霍先生放下电话,再次朝自己看来。

从刚才自己问可不可以回家了开始,霍先生的态度就变得十分怪异。

还是和善笑着的,一副亲切长辈的模样,却总让人心底生起一股畏惧的森寒。

而且不放自己回家,一直让自己再坐坐,和他聊聊家常,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这样的小辈说一说家常事了。

江之遇如坐针毡,想走走不了。

一旦表露出想离开的想法,就能看到那位壮硕的保镖朝自己看过来一眼,脸上的横肉似是抽动了下。

那位笑吟吟的助理也会各种劝说。

在这样坐立难安的情形下,江之遇再度起了起身。

“霍先生,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要回去了,不用麻烦您让人送我,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真的不打算再坐一坐吗?”霍成峰似是流露出惋惜的神情,“这里景致不错,或许你可以留一晚,再看看要不要改变主意,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梦寐以求踏入你想离开的这座门槛,你难道不想实现阶级跨越吗?”

“不用了,霍先生,谢谢您请我喝茶,我就不打扰您了。”江之遇起身,离开茶桌前。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只想本本分分过好自己的日子。

而且他有自己的宝宝,有阿延了。

就算没有阿延,他对霍先生说的这些事也不感兴趣,他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江之遇向霍少爷的父亲礼貌告别,打算离开,而这时,那位笑吟吟的助理伸手拦住他。

“江先生还是再想一想吧。”

“想什么?又要用你们那种折断人羽翼,之后让别人被迫屈服的手段还是什么?”

忽而,一道清冷的声音凉凉传来,江之遇转头,就看到霍少爷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座园林式的别墅里。

他看起来应该是急匆匆赶来的,衣服和发丝都有些凌乱,面上的神色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阴冷和沉晦。

霍成峰倒是不意外似的,从茶桌前站起身,拿起佣人点燃的一支雪茄。

烟雾升腾间,他笑了笑:“我还说你什么时候能过来,我替你留了人,不过你的这位心上人显然有点倔,怎么也不肯多留一会儿。”

“我说了让你不要干涉我的事。”霍岭生走过去。

阻拦着江之遇的那位助理看到霍少爷冷冷扫过来的眼神,一个寒战,缩回拦住江先生的手。

江之遇见霍少爷回来了,有点舒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他终于可以离开了。

不管他们父子之间有什么矛盾,霍先生刚才还说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江之遇都不打算以后再和他们有牵扯。

却听霍先生继续笑着对霍少爷说:“难道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霍成峰说着,走到儿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看你这么急匆匆的样子,看来是真上心了。不过可惜,我刚才和江先生聊了很多,他对你半点心思也没有,我怎么威逼利诱他都没用。”

霍岭生清冷面色变了变,但很快,面色如常道:“那也和你没关系。”

“说到底,我们是父子,你的身体里始终流淌着我的血液。”霍成峰走在两人之间,视线来回打量,最后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岭生,你再怎么逃避,试图和我割裂关系,口口声声说不会成为我这样的人,但可惜,有些东西注定改变不了,已经刻进了血液和基因里。”

“我就不信你真的无动于衷,就这样放任你好不容易喜欢上的一个男人走向别人。说白了,一个乡下人,你就算把他囚了也不会怎样,不喜欢你又如何?培养培养感情就有了,这样的小白兔,好规训得很,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

江之遇听到霍先生当着自己的面说的这些话,大脑再度嗡了一声。

似乎没想到这位儒雅和善的男人会说出这样让人让人脚底生寒的话。

他似乎有些明白阿延之前跟他说的越是上层圈的人,越是漠视规则和束缚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在这些人看来,一切都是他们随心所欲玩弄的玩物。

江之遇也终于明白霍先生身上那种儒雅随和却又让人心生寒凉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了。

尤其是他看到霍少爷似乎也变了脸色,开始用一种复杂晦涩的眼神看向自己。

从第一眼看去,江之遇就看不出这个男人眼中的一丝情绪,除了身上散发出的清冷气息,几个人当中,霍少爷是最难以让人看透的一个人。

现在,这双似是藏匿着某种暗流的寂冷湖水般的眼眸定定注视着自己,面上神色有些怔然。

江之遇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危险的气息,顾不得推辞,也顾不得他们父子在争论什么,仓促说道:“对不起,霍先生霍少爷,我要回家了,不打扰你们了。”

他说着,快步离开,一秒钟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他害怕霍先生真的会做出他口中说的这种事情。

却因为太过慌张,一脚踩空门前的石阶。

这座园林式的别墅门前是三层石阶,他们饮茶的茶具就摆在正厅,昨日下了雨,这里的石阶还积有一点雨水。

江之遇滑倒在台阶上,感到一股阵痛迅速从腹部的方向传来,与此同时,一道血痕从裤腿下蜿蜒而出,渐渐流向脚踝。

江之遇一阵吃痛,护住自己的肚子,试图起身。

霍岭生见状,面上怔然一瞬消散,急忙紧张地跑过来:“怎么样,摔到哪里了?”

看到流出来的血痕,他面色瞬间惨白。

霍岭生一把将人抱起:“我送你去医院,你别害怕,我立刻送你去医院。”

霍成峰从茶室紧随而来,看清眼前的景象,似是有些意外。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

就见他的儿子看也不看他一眼,抱着这个怀孕的男人上了停在门前的车。

一路急奔向医院。

霍岭生望着怀中疼得脸色苍白,光洁额头渗出一层细密汗水的男人,心脏疼得滴血,却又懊恼内疚万分。

是自己给他带来这样大的麻烦,让他陷入了这样的囹圄之中。

霍岭生内心从来没有这样大的波动和起伏,一扫清冷淡然模样,颤抖着嗓音,一个劲儿地安慰怀中的人:“没事,很快就到医院了,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

“宝宝,阿延。”江之遇疼得整个人都蜷缩住,神志也有些不清,“帮我给阿延打个电话,他马上就回来了,我临走前没有给他发消息,他回来找不到我一定会担心的。”

他有些迷糊地说着这些话,手指揪着眼前一截衣角,额头上细软的发丝被汗水浸湿,总是清透得如雨后水珠的漂亮眼睛蒙上一层痛苦的雾水,让人心脏揪痛。

却口中一直喃喃念叨着肚子里的宝宝和阿延。

霍岭生忽然一阵恍惚,听他不断地喊自己这位发小的名字。

心中复杂情绪翻涌,霍成峰刚才的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是啊,他怎么没有起过不好的心思?

昨日踏入那座漂亮的小院,雨下的屋檐,霍岭生被拒绝后确实动过要不直接将人抢过来的念头。

甚至这一刻,他望着怀中的男人,听他一直叫着自己发小的名字。

明明疼的已经开始意识不清,却满心都是他的这位发小和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宝宝。

阿延阿延,就确定了是阿延吗?

霍岭生盯着眼前一双苍白呢喃的唇,昨日抹上去的触感似乎依旧在指尖残留着。

此刻抱着他也像曾经在工具屋那样拥他入怀,被清新好闻的草木清香包裹。

霍岭生眸光一时幽幽暗暗,脸上的表情也沉晦不明。

车在快速朝医院的方向疾驰,夜色深重,朗月也被薄云遮住一丝清明。

这个时候,他随便把车转向哪里都不会有人知晓。

他会带他去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孩子如果保得住,他会帮发小照顾好他的妻儿。

保不住的话,他可以和这个男人再生一个。

反正一开始,男人也是要去父留子的,并不在意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

一时各种阴暗情绪涌上心头,霍岭生神色复杂地凝视着怀中的人。

手机不断响动着信息提示的声音,发小群里一直有祁焰和黎清叙他们的消息弹出。

霍岭生瞥了一眼手机,反手扣下,脑海里在疯狂做着斗争。

却在车辆行驶至一个转角,街灯明亮,他无意间瞥见车窗上倒影出来的自己的脸。

模糊地映在车窗上,外面夜幕下的景致飞快掠过,他的脸也像是被飞速拉扯。

变成扭曲的,丑陋的,贪婪的,逐渐描出和霍成峰五官越来越相似的一张脸。

霍岭生怔了片刻,心湖阴暗潮水激荡,却忽然被一道寒气冻结住一般凝在半空。

他望着车窗上令自己无比厌恶的丑陋面孔。

而这时,怀中的人从苍白的唇瓣又溢出一声宝宝和阿延。

霍岭生视线从车窗上移开,再度落回这张陷入意识朦胧状态下的漂亮面庞上。

恍然回到七月那个炎热的夏日上午,凤凰花树开得热烈。

一只木鸟从头顶的窗户横冲直撞落下,继而一双清透漂亮的眼眸透过纷纷扬扬的火红花瓣映在自己眼前。

还有那个暗光昏沉的傍晚,炸开在他们周身的金屑和烟花。

他那样期盼着一个美好生命的降临,提起肚子里的宝宝时,整张脸都是开心向往的。

打理着一座漂亮的小院,一个人将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即使身处僻壤的乡间,他的身上也有一种生动鲜活的生命力。

像阿延带过来的那株兰花,长在偏静幽谷,却独自绽放得美好绚烂。

这样一个美好的,有着自己生存方式的无拘无束的人,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想着禁锢他呢?

霍岭生垂下眼眸,眸色幽暗不明,心头千思万绪涌集,剧烈地挣扎撕扯。

他一直盯着怀中的人。

过了许久,翻过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地址发给你了,你过来找他吧。”

皎月被薄云遮住一丝清明,一阵细微的风吹过,银辉洒落,披在黑夜里快速疾驰过来的车辆。

谢津延几乎是跑着奔向了医院楼层,一身寒露,鞋头和脚底仍粘着泥土和尘灰。

他的发丝很是散乱,翘起几缕,总是齐整的衣服在焦虑不安中染上褶皱,领带被揪扯得很乱。

看到病房前颓丧的身影,他目光淡漠地掠过,随后走进病房,一把握住还在昏睡中男人的手。

漆黑冷厉的眼眸流出眼泪,他像捧住失而复得的珍宝,哭得无声。

谢津延真怕三年前失去亲人的一幕再度上演。

“江先生只是动了一点胎气,身体没有大碍,肚子里的宝宝也安然无恙。”

护士见这位俊逸非凡的男人一进到病房,就开始握住昏睡中那个漂亮男人的手一个劲儿地亲吻,从她的视角能看到他溢出眼角的水光。

护士忍不住出声安慰。

应该是这个漂亮孕夫的老公吧,可是门外那个同样帅气清冷的男人又是什么人呢?

不过这是高级病房,极度注重病人的隐私,护士即使好奇也不好探听许多,交代完病人的情况和注意事项,就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夫二人,有事及时按动响铃。

等病房没有别的人,谢津延就一直蹲守在床前,握着男人的手死死不愿松开。

眼眸几乎一刻不眨,就这样盯着眼前的人,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

霍岭生望一眼病房里的景象,走到门前:“既然你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谢津延闻声,这才松开一直紧紧握着的手,转过头。

他起身走到病房外。

掩上病房的门,谢津延上前二话不说揍了这位发小一拳。

霍岭生唇角吃痛,却像是早已料到一般没有还手。

“第一拳,打你前后不一,道貌岸然,摆着正义的面孔存龌龊的心思。”

谢津延面色阴鸷地冷冷道。

随后,又挥过去一拳。

“第二拳,打你让之遇差点陷入危险的境地,你明知给不了他健康的家庭,却非要去招惹他。”

“第三拳,第三拳没什么理由,就是看你不爽。”

霍岭生的脸迅速肿起来,口腔血腥味弥散,他却依旧没有还手。

等对方打完,他忽而扯开唇角,冷笑了声:“打完了吗?”

他也挥过去一拳:“打完的话我也开始揍你了。”

“第一拳,打你一开始就居心不良,我记得你自控力很强,就算那晚药效强劲,我相信只要你不想,你完全能克制得住,找到另外解决的方式,可是你没有。”

“第二拳。”霍岭生重重揍过去,拳头落在和自己脸上同样的位置。

“打你不负责任,对别人做了这种事还能若无其事地和他同处一个屋檐下,连对方怀了孕都不知道,还说签就签那个协议。”

“第三拳。”霍岭生再度挥过去手,“也是看你不爽,明明从小到大我们什么都能争个一二,凭什么这次就被你得逞了。”

这时候已是深夜,这层高级病房的门前没什么人,走廊很是安静。

两人一拳又一拳,拳拳相击的声音在安静的医院走廊上听起来就很清晰。

这样的动静很快引来护士和保安劝架,差点把他们都赶出医院。

还好,等到大家过来劝架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打完了。

只是打完,都有些狼狈。

俊逸帅气的两张脸都青肿不堪,唇角溢着血。

末了,谢津延擦了擦唇角的血迹:“不管怎样,谢谢你把他还给我,还算你够兄弟。果然不会叫的狗咬人最疼,我都差点忘了你那个爹经常不干人事。”

“你别提他了。”霍岭生眸色瞬间暗沉,露出厌恶的表情,“我以后不会再和他有联系了。”

“也对。”谢津延嗤笑,“你再认这个爹,小心一辈子找不到老婆,谁敢进你家的门?”

霍岭生同样嗤笑。

他没作声,抬眸看一眼病床上的男人。

皎洁的月亮挂在病房的窗户上,将男人那张隽美的侧脸照的恬静安然。

霍岭生视线停落良久,最后转身。

“我把人交还给你了,你好好照顾他,要是你们以后分手或是离婚,我会随时等着接盘的。”

谢津延讥诮:“我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赶紧滚吧。”

霍岭生走了。

病房前重新归于安静。

谢津延转身回病房,继续守着他的爱人。

所以等江之遇从昏迷中睁开眼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光大亮。

鼻尖浮荡着消毒水的味道,他撑开眼皮,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阳光刺眼,他努力睁了睁眼眸,让自己的眼睛逐渐适应这样的光亮。

然后试图弄清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从台阶上摔了一跤。

却看见床前围了一堆身影。

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的养子昭昭。

昭昭欢迎宴结束后从北城辞别,只偶尔通过和养子视频通话才会见到的曾经对他特别好的谢老夫人和谢老先生。

还有和蔼可亲的赵管家叔叔。

以及……脸肿成猪头的昭昭小叔?

阿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