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出逃后

作者:岩城太瘦生

牙人带燕枝去看的屋舍, 就在石雁镇南面的一条小巷子里。

巷子名叫“甜水巷”,燕枝一迈过门槛,就有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 迎面扑来。

“哇——”燕枝吸了吸鼻子。

他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院子里那口水井上, 小跑着上前,在井边蹲下, 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 吸着鼻子,认真嗅嗅。

糖糕跟在他身后, 也跑上前去,学着他的模样, 用后腿站立,两条前腿扒在井沿上,使劲摇晃尾巴。

“好香!”

“嗷呜——”

“杨大嫂, 我知道了!这条巷子之所以叫‘甜水巷’, 就是因为这条巷子里的水是甜的,对不对?这口井里的水也是甜的, 对不对?我可以喝一口吗?”

牙人杨大嫂沉默片刻, 看着他欢天喜地的模样, 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小公子,这是隔壁人家在蒸红糖糕。”

“噢……”

燕枝哽住,尴尬得越发低下头。

这井可真圆啊,这井里的水可真清啊,这井边的小狗马上就要爬进去……

“啊!”

燕枝大惊失色,回过神来,连忙把差点儿掉进井里的糖糕抱回来。

“不许乱跑!”燕枝照着它的屁股, 用力拍了两下,“我可不会水,要是你掉进去了,都救不了你!”

糖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嗷嗷”叫了两声。

它只是在学主人啊。

杨大嫂从墙边拿起一块木板:“来来来,把这个盖上去。”

“好。”燕枝赶忙放下糖糕,上前帮忙。

他在杨大嫂的指挥下,把木板盖在井口,又搬起一块青石,压在上边。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杨大嫂叉着腰,满意地点点头,“这是屋子前主人留下的,你要是搬进来住啊,要么把狗拴好,要么打了水就把井口盖好,知道不?”

“好,我知道了。”

井口封起来了,燕枝就安心地跟着杨大嫂,去看看其他地方。

没办法再看见井里的另一个自己,糖糕甩着尾巴,焦急地围着井边转了两圈,然后发现燕枝不见了,又一个疾跑追上去,围着燕枝的脚打转。

屋舍不大,但是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一进门就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铺着石砖,这样就算下雨,也不会弄得脏兮兮的,到处都是泥巴。

一小块地面没有铺砖,用篱笆围起来,可以种菜。就是有些日子没人打理,现在里面长了些杂草,拔掉就好。

一共三间屋子,绕着院子建。

院子正对面就是主屋,可以接待客人。

右边的偏房是厨房,灶台是砖砌的。

左边的偏房是卧房,虽然小点,但是早上会有日光照进来,很舒服。

房子主人已经去了城里,把她的行李都带走了,只留下一些实在搬不动的东西,比如院子里的大水缸。

现在整个房子都空着,只要燕枝愿意,谈好价格,杨大嫂再去城里找原主人说一声,他马上就能搬进来住。

杨大嫂拍着胸脯道:“我可是石雁镇唯一一个牙人,官府里登记造册过的,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的。”

“桌椅板凳什么的,也不用担心。我等会儿就带你去木匠那儿,你要什么就让他打。”

“保证让小公子在年节之前就搬进来,住得舒舒服服、安安稳稳的,过个好年。”

燕枝很是心动,本来都想直接答应了,但是刚张开嘴巴,忽然想起什么,又连忙按住自己。

他挺起胸脯,认真道:“我……我还要去看看其他房子,再挑一挑!”

“行——”杨大嫂拖着长音,笑着看他,“正好年下无事,我就陪你去看。小小年纪的,人倒很是机灵。”

那当然了!

燕枝洋洋得意,和糖糕一样,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当然很聪明!

就这样,杨大嫂带着他,在镇子里逛了个遍,把各处空置的屋舍都看了一遍。

镇子里的百姓,大多是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里的当地人,不会轻易搬迁,所以要出售的屋舍也不多,他们一日就逛完了。

这样看下来,燕枝还是喜欢第一间,再仔细检查几遍,确认屋子没有大问题之后,就准备定下来了。

说起来,检查屋舍的法子,还是他向陛下学的。

南边多雨,屋子地势要高一些,才不会被水淹。

南边潮湿,屋子至少要比院子高出一个台阶,才不会受潮。

南边……

从前陛下御驾亲征,在南边打仗,就让手下士兵这样扎营。

这也算是他跟在陛下身边,陛下教过他的、为数不多有用的东西。

燕枝甩了甩脑袋,把陛下丢开,继续检查屋舍。

三日后,豆腐娘子从城里赶回来。

在杨大嫂的安排下,燕枝和她见了面,坐下来商议价格。

最后,燕枝以三十七两的价钱,买下这座小房子。

另外还要付给杨大嫂三两银子,作为她这几日带着燕枝跑上跑下的辛苦费和介绍费。

燕枝原本还担心,去里正那里办文书,会不会暴露他的行踪。

结果杨大嫂大手一挥,直接给他安排了一个新身份——

豆腐娘子的远房弟弟!

官府有规定,凡是出售屋舍,须得缴纳税款,但若是转让给亲戚,交的就少一些。

石雁镇小门小户的,里正认得杨大嫂,大概也总是帮她这个忙,很痛快地就答应下来。

于是在官府文书上,燕枝就跟着豆腐娘子姓,叫做“裴枝”。

在文书上按下手印,收好房契地契。

紧跟着,燕枝又要去打家具、买被褥、置办锅碗瓢盆。

眼看着自己的钱匣子,一下子就空了一半,燕枝心里有点儿没底了。

他打定主意,等安顿下来之后,一定要赶快找点活儿做,重新把他的钱匣子装满。

*

这一连串事情办下来。

一转眼,就到了腊月。

卧房里还没有床榻,大冬天的,也不能打地铺。

燕枝晚上住在客店里,白日就带着糖糕,去屋子里收拾收拾,洗地板,扫蛛网,给窗户糊上新的明纸。

帮他打家具的木匠爷爷,知道他的处境,有意加快进度,先打了一张床榻给他。

床榻打好的当日,燕枝就把客店房间退掉,带着大包小包搬了进去。

把花生糕拴在院子里,糖糕在院子里乱跑。

燕枝把屋子里仅有的一张瘸腿桌案搬出来,认认真真地把娘亲的牌位放上去,最后摆上从街上买来的红糖糕,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虽然家具还没打好,但是他们家人……活物多啊!

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空旷!

燕枝特别满意!

趁着天色尚早,燕枝套上做事穿的罩衫,挽起衣袖,准备去院子里那块菜地里拔拔草。

虽然现在是冬天,种不了菜,但是那些野草再不拔,根越扎越深,到了春天更不好拔。

燕枝自己看着也难受。

他蹲在地里,自由自在地哼着歌儿,把野草连根拔起,丢到一边。

糖糕围在他身边,闹了一会儿,见燕枝不理自己,就学着他的模样,用爪子扒拉菜地,用牙齿撕咬野草。

就这样干了一会儿,天色渐暗,也起了风。

燕枝站起身来,去水缸边舀水洗手。

锅碗瓢盆还不齐全,家里木柴也不多,晚上他就没开火,坐在娘亲牌位前,把娘亲的贡品红糖糕吃掉,当做晚饭。

娘亲已经吃过了,他吃的是娘亲剩下的,娘亲不会介意的!

好吃!

糖糕跟着他吃点心,花生糕就吃了点干草。

最后确认家里门锁好了,燕枝简单擦了擦身子,就上床窝着。

糖糕下午在泥地里打了滚,虽然也洗干净了,但燕枝还是没让它上床,只是用稻草给它搭了个窝,让它睡在榻边。

它现在越长越大,有一回忽然蹿到床上,差点把燕枝踩扁。

现在必须给它立规矩!

等它再长大一些,还要把它挪到院子里去,让它和花生糕一起睡。

燕枝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摸糖糕毛茸茸的脑袋。

糖糕把脸埋进稻草里,“呼噜”了两声。

“你想睡觉啦?”燕枝笑得眉眼弯弯,“那就睡吧。”

他收回手,两只手拽着被头,整个人钻进被窝里。

“我们有家了,在家里睡觉,肯定睡得特别好……又有家了……”

窗外寒风呼啸,卷起枯枝残叶,打在窗纸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即将睡过去的时候,燕枝还在傻乐:“我的家……我和娘亲的家……真好……咳咳……”

*

翌日清晨。

冬日暖洋洋的日光透过窗纸,照在榻上。

燕枝迷迷瞪瞪地醒来,揉了揉眼睛,想要翻身避开日光,却忽然发现自己身上重得很,还有点儿酸疼,根本动不了。

怎么回事?

昨夜有盗贼闯进来,把他打了一顿吗?

还是他变成糖糕,在地上打滚了?

燕枝不仅身上酸,脑袋也混混沌沌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想到正确答案——

不会是风寒吧?

昨日在外面拔草,他想着还有一点儿就拔完了,起风了也没回房,还在外面待了一会儿,

这下好了,又风寒了。

这样想着,燕枝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没关系,他之前也风寒过,裹紧点,闷出汗就好了。

糖糕早就醒了,从窝里爬起来,见他状态不太对,对着他“嗷嗷”两嗓子。

燕枝费力地伸出手,摸摸它的脑袋,有气无力道:“不许叫,吵到隔壁邻居了。我没事,睡一会儿就好了。”

“呜呜——”

糖糕乖乖趴下。

燕枝闭上眼睛,再次沉睡过去。

——好酸,好疼。

就像从前陛下欺负他一样。

陛下把他按在床上,用唇用舌,用嘴用牙,把他身上弄得全是红印。

恍惚之间,燕枝仿佛又回到了太极殿。

紧紧裹在他身上的被子和衣裳,仿佛变成了身形高大、房事强硬的陛下。

他病着,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陛下还不肯放过他,揪着他的衣领,按着他的后脑,把他牢牢按在自己怀里。

陛下抱他、掐他、亲他、舔他、咬他,还捉弄他。

燕枝试图挣扎,想要奋力挥手,却只是轻轻弹了一下手指。

他越是挣扎,就越是挣扎不开。

越是挣扎不开,就越是紧张害怕。

梦里的陛下,像一座高山,死死地压在他身上。

燕枝摇着脑袋,试图告诉自己,这是假的,这是梦境,不要害怕。

可是无济于事。

梦魇越深,他面前的帝王模样,就越是真实。

有那么一瞬间,燕枝眼睁睁地看着,卧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下一瞬,陛下出现在门外。

陛下穿着帝王冕服,头戴帝王冕旒,掩藏在旒珠后面的双眼,酝酿着滔天怒火,几乎要将他好不容易才收拾好的小院焚烧殆尽。

陛下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被窝里抓出来,厉声呵斥他——

“蠢货!你跑什么?有什么好跑的?”

“你知不知道,朕到处找你,找你找得都快疯了?!”

燕枝红了眼眶,呆呆地望着屋顶房梁。

陛下到处找他,那是不是说明,陛下也是有一点点在意他的?

不对,陛下才不在意他,陛下才不会……

果然,接下来,他听见陛下继续道——

“还有那么多将士一起找你,你就这么会躲?”

“这些将士的俸禄,全部由你来还!”

对,这才是陛下。

陛下只在乎金银。

燕枝躲在被窝里,两行眼泪淌了下来。

陛下最后道:“走!跟朕回去!”

燕枝努力摇着头,小声反驳:“不要……”

“你说什么?”

“不要……”

燕枝倏地睁开眼睛,从梦魇里清醒过来。

“不要!不要!”

燕枝猛地从被子里伸出双手,对着空空荡荡的床榻前面狠狠一推。

“不要!我不要回大梁宫!不要回太极殿!不要跟陛下回去!”

“我要留在这里,我要和娘亲待在一起!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不要回去了……不要回去了……”

燕枝喊了一阵,很快就没了力气,软软地倒回床上。

他转过头,把脸埋在被褥里,大哭出声。

这一路上,燕枝忙着逃跑,忙着赶路,一直强行压抑着自己心里的感受,不哭也不闹,遇事总能冷静。

直到现在,因为生病,因为脑袋糊涂,他才能够大哭出声。

他撒谎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洒脱。

他根本没有放下陛下,他还在乎陛下。

他由爱生恨,他讨厌陛下!他恨陛下!他恨死陛下了!

他恨陛下总是欺负他,他恨陛下瞧不起他,他恨陛下不在意他。

他就是想骂陛下,就是想打陛下,他也想咬陛下,从陛下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把陛下咬得鲜血淋漓。

他就是想让陛下生病,最好能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三年五载!

每天晚上,他临睡前都在心里许愿,许愿陛下生病。

可是为什么,生病的人是他啊?

为什么又是他生病啊?

这一点都不公平!老天爷对他和陛下一点都不公平!

他都病倒这么多次了,为什么陛下从来没有生病过?

“呜呜——”

柔软的被褥隔绝了燕枝的哭声,他一个人躲在被窝里,闷闷地哭着。

终于,他鼓起勇气,张开嘴巴,含着眼泪,口齿不清地骂出声来。

“天杀的……天杀的萧篡!你怎么不生病?滚开!给我滚开!不要再缠着我了!”

“你才是大狗!你才是蠢货!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呜呜……”

见他哭得厉害,糖糕在床榻边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

片刻之后,糖糕转身,从房门缝隙里挤出去,跑到外面。

“嗷……汪汪汪!汪汪汪!”

燕枝不知道是谁家的小狗在叫,反正糖糕不会这样叫,他都教过糖糕好几遍了,糖糕只会“嗷嗷”叫。

燕枝骂了一会儿,实在是骂累了,脑袋往被褥上一砸,就晕过去了。

昏过去之前,他还听见小狗在不停地叫唤。

“汪汪汪……”

有点吵。

*

“这位小公子刚来我们这儿,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劳累过度,又吹了风,才得了风寒。不打紧,开点祛风寒的药,煎着吃了就好了。”

“行,那你给他开药吧。”

“那这药钱?”

“当然是等他醒了让他掏钱!难不成还让我掏钱?他都住在这儿了,还能跑了不成?老钱头,难怪你姓‘钱’,原来你钻进钱眼里了。”

“怎么说话的?那不是你喊我来的吗?”

“那还是他家的小黑狗忽然窜出来,咬着我的衣摆,把我拽过来的呢!那你让这只小黑狗付钱!”

“嗷呜——”

“姓楚的,你不要强词夺理!”

“我每天就蒸点红糖糕卖卖,我哪里来的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懂不懂?”

——“咳咳……两位不要吵了……”

燕枝被床榻前两人一狗的争执吵醒,虚弱地举起手。

“我来付钱,我来付……咳咳……”

听见榻上的人醒了,两个人连忙闭上嘴,转头看他。

“你怎么样啊?”

燕枝费力睁开眼睛。

只见糖糕趴在榻前,离得最近,摇着尾巴,认真地盯着他。

床榻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四五十岁的老者,穿着朴素,背着药箱,看起来是个大夫。

另一个是和他差不多年岁的青年,用粗麻绳系着头发,穿着方便干活的粗布短打,最要紧的是——

他身上有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

好香!

青年见燕枝盯着自己瞧,连忙捂住自己的口袋,后退两步。

他提前声明:“我没钱!”

“你得了风寒,一个人倒在家里。”

“你家小狗忽然跑出来,在巷子里‘汪汪’乱叫。”

“没人理它,它就直接窜进我家里,照着我的腿‘哼哧’就是一口,硬生生把我拖过来了。”

“我看你晕了,身上又烫得厉害,就帮你喊大夫了,你可别想着讹我啊!我没钱!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燕枝吸了吸鼻子,扶着床铺,试图站起来。

青年越发紧张,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墙边:“你……你不要过来啊……”

燕枝身上实在是没力气,站不起来,只能坐着。

他举起双手,朝青年抱了抱拳,哑着嗓子道:“谢谢……多谢这位公子搭救……”

青年愣了一下,脸颊一红,舌头有些打结:“不……不客气……我去过这么多地方,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喊我‘公子’呢。”

“我的药钱,自然由我来付。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讹诈公子的。”燕枝举起右手,又关切地看向他,“另外,我的小狗咬了公子,不知要不要紧,要不要包扎……”

“不用不用。”青年连连摆手,“它没咬到我的肉,就是把裤腿咬破了。”

燕枝低头看去。

果然,青年的裤腿上破了一个口子,和糖糕的犬牙大小差不多。

但糖糕也是为了救他,当然不能怪罪糖糕。

“那我会赔公子衣裳钱的……”

“不用不用。”青年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捂住露出来的皮肉,“回去缝起来就好了。”

“好吧。若是公子受到惊吓,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尽力弥补。”

“哪儿啊?就一只小狗,有什么可惊吓的?没事儿。”

青年转过头,对老大夫道:“现在人都醒了,你能回去开药煎药了吧?”

燕枝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碎银,递给大夫:“这是药钱,先给您老。”

“好说。”老大夫接过碎银,忙不迭跑开,“小公子先躺着,我这就去煎药。”

“好。”燕枝点点头。

方才那个青年端着茶杯茶壶,来到榻边,给他倒了杯水。

“喝点水吧,你嗓子都哑了。”

“谢谢。”

燕枝接过茶杯,双手捧着,抿了一小口。

他抬起头,见青年没地方坐,连忙把榻上被褥往里挪了挪。

“我刚搬来,桌椅板凳都还没打好,只有一张小榻。若是公子不嫌弃,先坐在榻上……”

“不了,我方才还在灶房里忙活,别把你的床铺弄脏了。”

“没关系的……公子还是坐下吧,不然实在是太失礼了……”

“别别别……”青年面色更红,几乎要招架不住,“别喊我‘公子’了。我叫‘楚鱼’,住在你家隔壁,就是个蒸红糖糕的。”

燕枝下意识道:“楚公子……”

楚鱼震惊:“啊?”

“噢。”燕枝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对不住。”

燕枝想了想,试图转移话题:“你身上好香啊!”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燕枝连忙解释:“我是说……都是红糖糕的味道……我搬来这几日,日日都闻见香味……”

楚鱼实在是受不了了,转身就跑:“别说了,别说了,我回去给你拿两块红糖糕。你给我等着!”

这话……怎么听起来更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