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了……”
燕枝坐直起来, 想要阻止。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楚鱼一个大跳,跨过门槛,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那……那好吧……
燕枝坐回榻上,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睡得有点久,原本从卧房窗外照进来的日光, 不知不觉间,都移到了另一边。
他的肚子也空空的, 一摸上去, 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没多久,楚鱼就端着个小碗回来了。
“给, 刚出锅的,你先垫垫肚子。”
“谢谢楚……”
“嗯?”楚鱼低下头, 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不许喊我“公子”!
燕枝连忙改了口:“谢谢你,楚鱼……”
但燕枝总觉得,这样直呼他人姓名, 有点不妥。
所以……
“阿……阿鱼……”燕枝小声问, “可以这样喊你吗?”
他在货船上的时候,魏老大都是这样叫船上伙计的。
在名字前面加一个“阿”字, 是南边起小名的常用法子。
但没想到, 他一开口, 楚鱼的眼睛反倒瞪得更大了。
“啊?”
“对不起,那……阿楚?”
楚鱼捂着心口,别过头去:“吃你的吧。”
“噢。”燕枝低下头,看向手里的小碗。
糕点刚出炉,还冒着热气,怕他拿不住,楚鱼还特意给他拿了双筷子。
燕枝拿起筷子, 夹起红糖糕,轻轻吹了吹。
他忽然想起什么,还没吃一口,就抬起头,认真道:“对了,我叫‘燕枝’,我姓‘虞’。不过杨大嫂帮我办契书的时候,我就姓‘裴’。”
他知道了楚鱼的姓名,楚鱼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
楚鱼抱着手,低头看他,无奈道:“早就知道了。”
“唔?”燕枝疑惑。
“你前几日就跟着杨嫂过来看房子,在巷子里进进出出的,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
“噢。”
“契书的事情,别到处跟别人说,捅出去大家都要受罚的。我在契书上还姓‘王’呢。”
“明白了。”燕枝点点头,“但你不是外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救了我的命,说明你心地善良,你不会害我的。”
楚鱼倒吸一口冷气,对上他真诚的目光,最后败下阵来。
“我当然不会出去说,你别跟别人说。”
“好。”
燕枝低下头,啃了一口红糖糕,眼睛一亮。
“好好吃!比我昨日在街上买的还好吃!”
“你在哪家买的?”楚鱼问。
“嗯……”燕枝想了想,“就是从镇子里的客店出来,再往右走,那家挂着招牌的铺子里。”
“那家不行,那家面团发得不行,是死面,吃起来不松不软。他们家的红糖也一般,用的都是水路运来,受潮的红糖。”
说起做点心,楚鱼侃侃而谈。
燕枝听不懂,但还是笑着听他说完。
“你真厉害!早知道你也卖红糖糕,我就找你买了!对了!”
燕枝忽然想起什么,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小块碎银,递给他:“给你的糕点钱。”
楚鱼摆了摆手:“不要钱。大家都是邻居,吃两块糕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这时,老大夫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
他白了楚鱼一眼:“得了吧。上回我吃你一块糕,你跟野狗抢食似的,抢走我的钱袋子,直接拿走一两银子。”
“他嘴甜,他吃了我的糕,把糕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夸我心地善良,见多识广。”楚鱼理直气壮,“你嘞?你吃的我的糕还骂我做得烂!”
老大夫没再理他,把药碗放在榻边,对燕枝道:“给你煎了点驱寒的药,都是寻常药材。你给的那点银子太多了,这是找你的钱。”
“谢谢。”
燕枝看着他们,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一老一少不是在吵架,他们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的。
吵吵闹闹,嘻嘻哈哈的。
见他醒了,两个人也没着急离开,都守在榻边。
燕枝吃完糖糕,歇了一会儿,就捧起药碗喝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甜水巷里的汤药,都比大梁宫里的要甜一些。
好喝!连药都变好喝了!
*
甜水巷的老大夫,真乃当世神医!
燕枝从前受了风寒,在大梁宫里要接连喝两三日的药才能好。实在不行,还得吃陛下给他的药片药水。
现在一副药下去,他马上就发了汗,感觉身上松快不少。
老大夫给他开了三副药,他只喝了一日就好了。
身子好了之后,燕枝就打算出去找点事情做。
马上就要过年了,他总要攒点钱,好给娘亲买香烛,给糖糕买肉骨头,给花生糕买精细点的草料。
若是还有余钱,还要给自己买一点蜜饯干果。
可也是因为快过年了,镇子上的各个商铺都不要人。
他想去裁缝铺当学徒,可老裁缝不收外人。
他想去点心铺当伙计,可店主一家子齐上阵,根本不要他。
他还想去客店当打杂,可这些天来,客店除了他一个客人,再无旁人。
店主还说他真精明,刚在他们客店花了钱,现在就想赚回去。
倒是有个地方要他,一条小河横穿镇子,在河上撑着竹筏,摆渡钓鱼的老人家要收他为徒。
结果他去的那日,从早晨到晚上,从前总是满载而归的老人家,一条鱼都没钓到。
燕枝想,可能是他太倒霉了,才妨碍到了老人家。
之后老人家再叫他去,他也不去了。
这日清晨,燕枝和往常一样,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他把家门锁好,振作精神,脚步轻快地朝巷子外走去。
一路走,一路同巷子里的邻居打招呼。
“刘叔刘婶早!”
“柳爷爷早上好!”
“阿……阿鱼早上好!”
楚鱼推着小推车,正好从外面回来。
“早……早啊。”楚鱼顿了顿,“你又出去找活儿干啊?”
“嗯。”燕枝点点头。
“你年纪小,又没手艺,镇子上的活儿个个都有人占着,你挤不进去的。”
“那我也要出去试试……”
“你……”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楚鱼一咬牙,一闭眼,一跺脚,一下决心——
“要不要过来帮我?”
“唔?”燕枝眼睛一亮,“可以吗?”
“可以啊,正好我最近想做一点新点心,忙不过来。”楚鱼道,“看你还挺仔细的样子,过来试工一日,我给你……”
楚鱼想了想,张开手掌:“二十个铜板,怎么样?”
“嗯嗯。”燕枝用力点头,“可以!我一定会认真干活的!”
楚鱼故意放下手里的小推车,朝他使了个眼色:“咳咳——”
“来了!”燕枝很有眼力见地凑上前,扶起推车,小跑向前,“我来!”
楚鱼翘起嘴角,双手抱在胸前,一甩衣摆,悠哉悠哉地走在后面。
他见到燕枝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个又勤奋又听话的伙计!
他真是慧眼识珠!
燕枝把车子推到楚鱼家的院子里,靠着墙角停好,麻利地把上面的蒸笼搬下来。
楚鱼是卖红糖糕的,每日天还没亮就要起来,做好糕点,搬到车上,推去市集卖。
南方偏爱甜食,卖到日头起来,差不多卖完。
于是他又推着车子回来,继续蒸红糖糕,午饭和晚饭吃这东西的人不多,蒸两笼去卖,有时还会有剩。
这生意赚得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蒸和卖都离不得人,所以楚鱼一直割舍不下。
怕自己做了新点心卖不出去,怕自己掉回头去做红糖糕,被其他铺子抢走生意。
现在好了,现在有燕枝帮他。
楚鱼把面团揉好,手把手教燕枝把面团分成小块,再轻轻揉圆一些。
燕枝学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做得有模有样的。
楚鱼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他逐渐上手了,便不再管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撑着头,认真想事。
没多久,一个一个红糖糕被整整齐齐地摆在蒸笼里。
燕枝小声喊道:“老板,全部做好了。”
“做好了就起锅烧水,先别把糕放上去,我说放再放。”
“好。”
燕枝把旁边放着的木桶提过来,把清水倒进大锅里,又把堆在墙边的木柴抱过来,熟练地生起火,把火烧得旺旺的。
等水开了,楚鱼就把蒸笼放上去。
燕枝按照他的吩咐,坐在灶台前,认真往里面添柴,保持小火不断。
楚鱼撑着头,自言自语。
“冰糖葫芦怎么样?可这儿也没有山楂啊。橘子倒是有,就是□□糖有点贵,不知道红糖行不行。”
“要不然就做糍粑,蘸黄豆粉的那种。就是捶糍粑太费力气了,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燕枝看着……应该也不行。”
“绿豆糕?桂花糕?拔丝地瓜?蛋挞?提拉米苏?”
“呸——”
楚鱼回过神来,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胡说什么?”
两刻钟后,楚鱼用铁钳子把炉灶里还在燃烧的柴火拨出来,也不急着去掀盖子,先焖一会儿。
又过了两刻钟,红糖糕还温热着,两个人就把东西搬到车上,推去集市上卖。
镇子上的市集不大,他们把推车停在集市口,然后把两个小板凳排在一块儿,他们并排坐着。
楚鱼教燕枝吆喝。
燕枝学得也快,看见一个人从摊子前面路过,就问他要不要买糖糕。
一会儿没卖出去,燕枝比楚鱼还着急,特意把蒸笼盖子掀开,给路人闻闻味道。
就这样,在两个人的辛勤努力下,两笼糖糕到傍晚时分,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就卖完了。
不过,燕枝中午饿得肚子咕咕叫,楚鱼就给他拿了两个,不然他们还能卖更多。
夕阳西下,两个人一起推着车子,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
楚鱼从自己装钱的口袋里,掏出一堆铜板,仔仔细细数了二十五个,递给他。
“给,说好的工钱。”
燕枝一脸认真:“我还吃了两个糖糕,要从里面扣掉的。”
“不用,又不贵。说好的二十个铜板,多给你五个,你明天再来。明天你自己去集市,我在家里研究新点心。”
“好。”燕枝想了想,小声问,“你就不怕我自己吃光吗?”
“怕什么?”楚鱼振振有词,“这东西吃多了就腻了,我之前也拿糖糕当饭吃,吃了几年,现在闻到味道都想吐。”
“噢。”燕枝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那就谢谢你啦,老板。”
“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就要你一个人推车了,这车装满了还挺沉的。”
“没关系,我有的是力气。”
两个人回到甜水巷,楚鱼先进了家门,燕枝朝他挥挥手,也推开自家家门。
“明天见!”
“明天见……”
楚鱼话还没完,忽然,隔壁院子里传来燕枝的惊叫——
“啊!”
“怎么了?”楚鱼一面问,一面飞奔过去,“家里遭贼了?不能吧?”
燕枝站在门口石阶上,指着院子里。
“啊?”楚鱼认真看了看,“哪儿呢?贼在哪儿呢?你家不是一直都这么空吗?丢什么了?你说话啊!”
燕枝指着花生糕:“我有一头驴!”
“对啊,那怎么了?跟我炫耀啊?”
楚鱼眉头一皱,忽然也反应过来:“你有一头驴!我们还自己吭哧吭哧地推车!”
下一瞬,楚鱼爆发出比燕枝刚才更大的叫声。
“啊!”
他一把抓住燕枝的手:“小枝,你开个价吧,把驴租给我,或者卖给我,我可以按月付钱。”
燕枝摇摇头:“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做生意!你出手艺,我出驴,我还能卖点心!”
“从今天起,赚的钱我们对半分!”
“好!”
两个十八岁的青年,跟小孩儿似的,高高兴兴地抱在一块儿。
“诶!诶诶诶……等一下……我摔了……”
燕枝赶忙把楚鱼拉回来。
楚鱼站在他面前,忽然收敛了欣喜的表情,握着燕枝的手,正色道:“小燕儿,你真是我的贵人。”
燕枝笑得眉眼弯弯,露出八颗小白牙齿:“小鱼儿,你也是我的贵人呀!”
*
落日西沉。
为了庆祝他们两个合伙,也为了预祝他们以后能赚大钱。
燕枝和楚鱼晚上一块儿吃饭。
两个人又去市集上买了点菜,还找钓鱼的老大爷买了条鱼。
楚鱼用豆腐炖了鱼汤,又炒了两个小菜。
屋里点着蜡烛,烛光昏黄。
燕枝捧着碗,用鱼汤泡饭,唏哩呼噜吃了两碗。
糖糕蹲在桌脚边,跟着他们一起吃。
就算是普通的鱼汤小菜,楚鱼也能做得特别好吃,有滋有味。
燕枝吃着饭,隔着烛火,望着楚鱼,忽然觉得留在石雁镇,住在甜水巷,结识楚鱼,是自己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楚鱼不仅救了他,是他的救命恩人,还这么会做饭做点心!
楚鱼简直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
楚鱼被他盯得有点儿发怵,皱起眉头,问:“你傻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没有啊。”燕枝捧着碗,晃了晃脑袋,“我只是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大好人!”
“得了吧。”楚鱼无奈,“他们都说我视财如命,唯利是图,你再过几日就知道了。”
“不对!”燕枝大声宣布,“虽然你贪财,但是你勤勤恳恳做糖糕赚钱,从不贪不义之财,还善良仗义,救人于危难之间。你就是大好人!”
楚鱼的眉头皱得更厉害,说话的语气却放轻了:“你有的时候挺聪明的,有的时候又挺傻的,跟小孩子似的。”
燕枝笑了笑,握着木勺,从鱼汤捞起鱼肉。
最后两块,他们一人一块。
*
千里之外。
夜深人静之时,帝王寝殿之中。
两个宫人依照惯例,蹲在廊下守夜。
与南边的风和日丽不同,梁都已经下了第五场大雪。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两个宫人裹着被子,拥着手炉,挤在避风的角落里取暖。
忽然,有个宫人长长地叹了一声。
“唉——”
“你‘唉’什么?”
“从前宫里总说,太极殿是最好当的差事,现在看来……”
“现在不也是最好当的?自从燕枝公子走后,陛下除却上朝下朝,一日三顿饭,都不怎么使唤人,我等只管把陛下的冕服与饭食送进去就是了,怎么不好当?”
“也是。”宫人顿了顿,“但我总觉得,太极殿里黑压压、阴沉沉的。就算陛下不在面前,也总觉得喘不上气。”
“还不是为了燕枝公子?陛下都怒了这么多日,还怒着呢。”
“陛下先前选秀,什么一面、二面、终面,不是选得挺好的吗?现在也不选了。后宫里总要有个做主的人,既然燕枝公子不愿,那就换一个……”
“诶!”
另一个宫人忙不迭捂住他的嘴。
“你不要命了?要是被陛下听见,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陛下定下了燕枝公子是皇后,卞大人他们都不敢请陛下另选他人,你怎么敢?”
那宫人才知道厉害,连忙自打嘴巴:“呸呸呸——”
两个宫人一面守夜,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一墙之隔,寝殿之中,萧篡批完奏章,丢开朱砂御笔,站起身来,朝内殿走去。
各地州郡的奏章,如同殿外雪花一般飞来。
只是每一封上,都写着相似的回禀——
不曾见到,不曾寻到。
不曾发现燕枝公子的踪迹。
燕枝就像是乘着小船,漂洋过海了一般,直接从梁国版图上消失了。
萧篡心里盘算着,是时候出征草原或是东海了。
燕枝再厉害,总不能飞到天上,遁入地里。
只要他还在这个世上,就一定能找到他。
在此之前,萧篡还得去榻上睡一会儿。
自从燕枝走后,他不常去榻上睡,每隔两三日才睡个几个时辰。反正睡得不久,在案前闭目养神一会儿就足够了。
但是现在,下定决心要出征之后,萧篡心里反倒安定一些,也有了点困意。
萧篡走进内殿,在榻上躺下。
不知不觉间,他熟练地来到床榻里边,枕着燕枝从前枕的枕头,躺着燕枝从前躺的被褥。
他皱了皱鼻子,想要从里面汲取一些燕枝留下的气息。
可下一瞬,他直接坐了起来。
不对!这不是燕枝的气息!
哪里来的一股狗味?
那只幼狼留下的?还是……
萧篡低下头,嗅了嗅自己的手臂。
原来是他,他身上一股狼味。
带着血腥的狼毛味道,凶狠恶劣,如同潮水一般,将燕枝香香软软的气味彻底压制。
简直臭不可闻!
可他分明昨日才洗过澡!
他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才敢去睡燕枝的床铺!
结果还是沾上了!
萧篡很是嫌弃自己的气味,干脆站起身来,朝后殿的温泉池子走去。
再洗一遍!
温泉池子空无一人,只有水雾弥漫,池水潺潺流动,发出的声响。
萧篡脱了衣裳,走进池子里,拿起巾子,用力擦拭自己的手臂。
照理来说,不过是奶油泡芙的味道,就算燕枝走了,他再换两个泡芙闻闻,也是一样的。
可就是不一样!
燕枝身上的气味,是很香很软,但又没有奶油泡芙那么甜,那么腻。
像泡芙,却又不是泡芙。
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他不爱吃泡芙,但是他爱“吃”燕枝。
萧篡把自己上上下下都擦了一遍,才随手拽过一件单衣,从池子里走出来。
顾不上擦干身上水渍,他大步走回内殿,却发现燕枝的枕头上,全是他的气息。
不行!这样不行!
他要燕枝,他要燕枝的气息!
萧篡架起一条腿,独自坐在榻上,低着头,神色凝重,如同战败的头狼。
他在想——
哪里还有燕枝的东西?
哪里还有燕枝的气息?
哪里还有……
下一刻,萧篡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闪了一下。
萧篡披着衣裳,脚步匆匆,走出大殿。
寒风吹过,将他没擦干的发尾冻成了冰。
两个守夜的宫人被吓了一跳,忙不迭俯身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萧篡却没理会他们,大步从他们面前迈过。
“陛下……”
两个宫人对视一眼。
“陛下这是梦魇了?”
“哪儿呢?燕枝公子的东西就在偏殿。”
宫人双手按在地上,头也不抬,轻声交谈。
“先前按照陛下旨意,将燕枝公子的东西收到偏殿的时候,他们就在打赌,看陛下忍得了几日……”
忽然,檐下宫灯摇晃,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帝王阴鸷冷漠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
“一个月零五日,还有十个时辰。赌注是什么?你可赌赢了?”
两个宫人忙不迭俯身磕头:“陛下恕罪!”
萧篡冷嗤一声,继续大步朝前走去。
“哐当”一声,他一把推开偏殿大门,大步走了进去。
宫人们将燕枝的房间收拾得很整齐,案上放着燕枝常看的话本,床榻上整齐叠着燕枝的被褥,榻前还摆着燕枝的鞋子。
仿佛他还在这儿住一般。
萧篡冷冷地瞧了一会儿,走上前去,故意把燕枝的话本推倒,把燕枝的鞋子踢到床底,最后“哐”的一下,躺在燕枝的床上,把他的被子弄乱。
这样就舒坦了。
萧篡平躺在榻上,身上盖着燕枝的被子,怀里还搂着燕枝的毯子,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他这样就舒坦了!
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还是睡不着。
于是他转过头,想要看看燕枝的好感面板。
燕枝走了一个多月,他的好感面板也开着一个多月。
这么多天,上面的人多了不少。
什么杨大嫂、刘大婶、柳爷爷,燕枝确实博爱众生,每个人都有十多点的好感。
萧篡轻嗤一声,随手将面板往下划。
他才不在乎,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下一刻,一个红色大写加粗的名字,出现在他眼前——
——楚鱼 当前好感度:八十
萧篡猛地从榻上坐起来,与面板离得很近。
红色的光,在漆黑的帐子里,格外刺眼,几乎将他的眼睛染红。
与此同时,“叮咚”一声传来。
系统电子音响起:“亲爱的玩家,为了增加您的游戏体验,现已对角色好感面板进行后台升级。”
“此次升级,将标注出好感大于八十的角色,方便您进行筛选……”
萧篡面色铁青,想要把好感面板收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八十……
好感度八十……
燕枝喜欢上别人了……
燕枝喜欢上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