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急浪大, 船只颠簸。
燕枝跌在榻上,从这边被甩到那边,又从那边被甩到这边。
萧篡倒在地上, 沉默着,咬着牙, 把双手从船板缝隙里拔出来。
木刺划破他的手掌,划得伤痕累累, 鲜血淋漓。
萧篡却不甚在意, 他站起身来,踉跄了两步, 来到燕枝面前,想把燕枝扶起来。
可下一刻, 燕枝直接躲开,抱住床柱,躲在帷帐后面, 目光警惕地看着他。
像一只小豹子。
他现在不需要陛下的庇护, 他自己就可以保护好自己。
萧篡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
鲜血顺着他的掌纹流淌, 凝结在他的指节, “啪嗒”一声, 滴落在地。
萧篡盯着燕枝,一言不发,最后将双手攥成拳头,收了回来。
他就是贱得慌!
燕枝对他的好感度都负五十了。
燕枝对他的戒备都这样明显了。
燕枝都亲口说讨厌他、恨他了。
他还上赶着贴上去,生怕燕枝摔了跌了、磕了碰了。
他怎么就这么控制不住,非要给燕枝当狗?
他分明是不想这样的,他分明是很想控制的。
他分明已经想好了, 只是做做样子,把燕枝哄回去就行了。
可他怎么就是忍不住?
他就像是一条狗,一条被燕枝训练过的狗。
他一看见燕枝,就忍不住想跑到他面前,想跟他亲近。
他一看见燕枝身处险境,就忍不住想把他扶起来、救出来。
但他又总是学不会收起尖利的犬牙、收敛粗暴的动作、控制急躁的脾气,每每把燕枝惹哭,他也跟着恼火愤怒。
若是换做旁人,别说这样将他推开,就是碰他一根手指头,还没等靠近,就被他一脚踹翻,一刀砍翻了。
偏偏……偏偏现在这个人是燕枝。
偏偏他就是像狗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和脚!
他的手就是要伸向燕枝,他的脚就是要跑向燕枝。
他能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萧篡垂下眼睛,死死盯着燕枝的脸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枝到底有什么本事?燕枝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蛊?
怎么能让他失控至此?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燕枝抱着床柱,同样抬起头,望着他。
两两相望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大风吹起江水,掀起波浪,一阵一阵地砸在船身上,砰砰作响。
风浪之中,萧篡忽然张开嘴巴,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燕枝没听清楚,抬起头,越发戒备地看着他。
萧篡沉默良久,最后却别过头去。
罢了。
他原本想问燕枝,是不是真的这么恨他。
转念一想,还是罢了。
负五十的好感度,就这样明晃晃地挂在上面。
有什么可问的?
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他紧紧地咬着后槽牙,望着空中浮动着的好感面板。
燕枝似有所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试着把楚鱼给他的那块水晶镜拿出来,看一看。
可没等他把东西拿出来,风浪就停了。
风平浪静,船只平稳。
萧篡转回头,双目猩红,看向燕枝。
燕枝忙不迭松开手,把水晶镜藏好,没让他发现。
燕枝试探着,绕过他,要从榻上爬下去。
“我……草民告退。”
难得的,这一回,萧篡竟然没有再抓住他。
可就在燕枝即将下榻离开的时候,萧篡忽然伸出手。
燕枝被吓了一跳,猛地跳下床,躲到了船舱角落里,摆出防御的姿态。
萧篡张开手掌,上面半干的血迹略微发黑:“朕受伤了。”
他低声道:“燕枝,朕受伤了。”
“我……”
一时之间,燕枝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草民去喊船上大夫过来。”
萧篡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只是重复:“你看,朕受伤了。”
“我知道,我去喊大夫。”
燕枝一边说,一边贴着船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想要逃走。
萧篡举着自己血淋淋的双手,缓缓朝他靠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燕枝,朕受伤了,我受伤了……我的指头要被削掉了……好痛……”
就在这时,燕枝终于来到舱门前。
“草民这就去喊大夫!”
他手忙脚乱的,想要掰开船舱门闩。
糖糕也守在外面,在外面用爪子挠门。
终于,燕枝推开门闩,跑了出去。
萧篡来到他身后,想要抓住他的手,却连他的衣袖都抓不住。
柔软的布料扫过他的掌心,燕枝带着糖糕,大步朝外面跑去。
“来人……来人呐!你们陛下受伤了!”
下一刻,燕枝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舱门被关上了。
是萧篡自己关上的。
又下一刻,船舱里传来野兽一般的怒吼。
——“啊!”
燕枝愣在原地。
仍旧是一门之隔。
萧篡双手抱头,额头抵在门板上,一下一下撞着门板,似是愤怒至极,苦痛至极。
——“啊!!!”
*
燕枝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去找了萧篡的亲卫,让他们请大夫过来看看。
毕竟萧篡是皇帝,要是在他隔壁船舱出了事,他也逃不掉。
不过他也没敢多管,看着亲卫领着大夫过来,他就带着糖糕回房间了。
他同样把门反锁了,又把桌案搬到门后面,堵住门扇。
燕枝一边做这些事情,一边留意听着隔壁的动静。
亲卫在隔壁敲门,但萧篡好像是没应声。
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不想理会。
就在亲卫有些着急,请示陛下,就要破门而入的时候,隔壁终于传来一声怒吼——
“滚!”
帝王尚在盛怒之中,亲卫也没敢多说多问,只是让大夫将伤药与细布放在门外,就退下了。
他们走后,燕枝反倒更害怕了。
他怕萧篡又忽然闯过来。
怕萧篡死在隔壁船舱。
更怕……和萧篡单独相处。
只隔着薄薄的木板,燕枝完全能听见萧篡野兽一般的低吼声。
很低,很沉。
像猛虎弄丢了猎物,又像是恶狼走脱了队伍,发出的吼叫。
燕枝抱着糖糕,坐在榻上,用力揉揉它的脑袋,把脸埋进它的皮毛里。
早知道,他就问问亲卫,看船上还有没有空房间,他搬过去算了。
燕枝用脸颊蹭了蹭糖糕有些粗硬的皮毛,小声问:“他真的疯掉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会不会更疯?他会不会打我?他会不会不放我们走?”
糖糕不知道,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两声“呼噜”。
燕枝也不知道,只是转过头,担忧地望着船板。
*
“啊——”
“啊啊啊——”
从方才到现在,萧篡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动作。
他双手抱头,整个人抵在门板上,时不时用额头撞门板,时不时又发出一声低吼。
燕枝真的不喜欢他了。
燕枝真的、真的、真的完全不喜欢他了!
他一直以为这是假的,是燕枝跟他赌气,说的气话。
可是现在……
一切都结束了。
燕枝恨他,燕枝对他是深仇大恨。
就算燕枝捅他一刀也难以消除的心头大恨。
或许,燕枝不是从今日才开始恨他的。
燕枝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恨他了。
在他们耳鬓厮磨的时候,在他们同床共枕的时候。
萧篡以为他们是情投意合,但事实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燕枝早就在心里暗暗地恨着他了。
但因为先前的好感度条太小,燕枝对他的好感度只显示到零。
“零”不是燕枝对他的好感,而是好感度条的下限。
燕枝早就跟他说过了,可他不信。
他自信满满,他有恃无恐,他总觉得燕枝好哄。
可是燕枝根本就不是在跟他赌气,燕枝是铁了心要离开他。
哄没有用,装模作样也没有用。
不管他做什么,燕枝都不想看,不会看,更别提回心转意了。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萧篡低下头,额头重重地磕在门板上,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转过头,看见身边的好感面板。
系统更新之后,面板可以按照好感高低进行排序。
萧篡曾经是这块面板上的第一位,现在……
也还是第一位。
负五十,怎么不算是第一位呢?
燕枝从来和和气气,与人为善,就算是遇到地痞流氓,对他们的好感度也不过是区区负五。
可是对他……
燕枝对他,竟然是负五十!
负五十!
怎么能这样?
燕枝怎么能这样对他?燕枝对旁人都宽容至极,怎么能独独对他这么残忍?
燕枝跑了,萧篡总以为能把他抓回来。
燕枝哭了,萧篡总以为能把他哄回来。
燕枝恨他,萧篡也不放在心上,总以为很快就能扭转局面。
可是现在……
现在叫他怎么扭转?叫他如何转圜?
一瞬间,失控的无力感,如山呼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直到此时,萧篡才终于醒悟过来。
他要失去燕枝了。
燕枝早就从他手里飞走了。
是燕枝不要他了,是燕枝要把他丢掉了!
萧篡垂着头,断断续续地发出低低的吼叫。
他终于明白,燕枝不是他的猎物,他也不是追丢了猎物。
燕枝是他的伴侣,是他的配偶,是他的爱人。
是他弄丢了他的爱人!
萧篡攥紧拳头,手掌伤口裂开,鲜血淅淅沥沥地淌在地上。
是他错了,是他错了!
就在这时,隔壁船舱里,传来一声狼嚎——
“嗷呜——”
大概是被他吵到,糖糕不满地嚎了一声。
萧篡缓缓地转过头,望着隔壁船舱的方向。
原本胜券在握的萧篡,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燕枝了。
他像是失去全部力气一般,缓缓往后一仰,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哐”的一声,如小山崩塌,萧篡重重地倒在地上。
他张开双臂,躺在黑暗的船舱里,靠着冰凉的地面,望着漆黑的舱顶。
此时此刻,只有燕枝说过的话,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我恨萧篡!我恨死萧篡了!”
“我与陛下本是生人!”
“陛下如何将我看做猫狗,我便如何将陛下看做生人!”
他张嘴想喊,却被狼嚎堵了回去。
他只能在黑暗里,无声地哭嚎呐喊。
*
接下来几日。
萧篡没有再出门。
亲卫每日将吃食伤药与奏章文书,放在门前。
他想起来的时候,就会开门去拿。
有的时候,他不渴不饿,身上的伤也不疼。
想不起来,他就一整日也不开门,只是待在房里。
谁都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燕枝想换房间,但是亲卫没有帝王旨意,不敢随便给他换,燕枝也不好为难他们,就将就着住下去。
所幸糖糕吼了几嗓子,萧篡就收了声,不再喊了。
隔壁船舱大多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偶然几次,萧篡忽然从榻上跳起来,扑到案前,去翻书翻奏章,发出声响。
所以燕枝住在隔壁,睡得还算安稳。
就这样过了几日,燕枝见萧篡从早到晚都不出门,又见糖糕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晕船晕得要口吐白沫了,只能鼓起勇气,带它出门去转转。
临出门前,他在心里祈祷了好几遍。
不要遇到萧篡,不要遇到萧篡。
结果,他刚牵着糖糕,准备出门。
下一刻,隔壁船舱的门就开了。
燕枝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往后退了两步。
糖糕也竖起耳朵和尾巴,挡在燕枝面前。
一人一狼,如临大敌。
萧篡站在房里,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们,没有任何动作。
房里没有点灯,窗户也不大,很是昏暗。
廊上却开了一排排窗子,今日天色正好,日光从外面照进来。
萧篡就站在明暗的分界线上,看不清神色。
只能隐约看见,他穿着单衣,披散着头发,眼底青黑一片,下巴上还冒出了胡茬。
大约是有几日没打理自己了。
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罗一样。
萧篡定定地看着他们。
燕枝带着糖糕,壮起胆子,向他行礼。
“拜见陛下。”
萧篡一言不发,便是连一个颔首都没有,只是盯着他,眼神阴沉又贪婪。
他贪婪地扫视着燕枝,把燕枝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又从脚到头看了两遍,想要把燕枝的身形与容貌,全部刻进眼底。
他也有好几日没见到燕枝了。
可是他却不能靠近。
他一靠近,燕枝就会慌张,就会害怕,就会难过。
他不能,不能再欺负燕枝了。
燕枝带着糖糕,脚步匆匆,快步逃开。
萧篡盯着燕枝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端起地上的木托盘,起身回房。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燕枝,不知道该对燕枝摆出什么表情,不知道该对燕枝说什么话。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燕枝不讨厌他。
他想了几日几夜,也没有想出来。
萧篡坐回案前,随手翻开都城送来的奏章。
此时此刻,他们距离都城,已经很近很近了。
奏章发过来,半天都不到。
卞英上疏,问一些立后大典上的细节,又问陛下回都,是否需要文武百官在渡口相迎。
萧篡提笔沾墨,写下“不必”二字,便准备将奏章合上丢开。
可下一瞬,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把奏章捡了回来。
不需要文武百官迎接,但是——
有两个人,是可以来的。
他是为燕枝准备的这两个人。
船只马上靠岸,他也得振作起来了。
不论如何。
不管燕枝是讨厌他,还是恨他。
不管燕枝对他的好感是零,还是负五十。
就算他现在还没有想出,要如何弥补燕枝。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放手。
一月之期,还有一半。
他不能现在就放弃。
燕枝是他的,就只能是他的!
于是萧篡批好奏章,终于打开门扇,喊了一声——
“来人!”
几个亲卫听见动静,赶忙过来:“陛下有何吩咐?”
“奏章发回去,让卞英、刘洵按照上面说的去做。”
“送点热水过来,朕要洗漱。”
“再送一套新衣裳过来。”
方才那样狼狈,出现在燕枝面前,实在是太无礼了。
船只要靠岸,他也要收拾收拾自己。
至少……让燕枝看得顺眼一些。
*
翌日清晨。
风顺帆满,船只一路向前,破开江面,驶入渡口。
燕枝牵着糖糕,站在船头。
燕枝本来是不想出来的。
反正是回宫,沿途风景,也没什么好看的。
从城里到宫里,他怕自己看见熙熙攘攘的街道,再看见冷冷清清的大梁宫,会忍不住掉眼泪。
可是萧篡派人来请他。
说是岸上有人迎接,他得出去。
燕枝没办法,只得过来了。
不过他想,就算有人迎接,那大概也是文臣武将,朝中大臣。
都是迎接萧篡的,又不是他。
所以燕枝站在船头,只是低头捏捏糖糕的耳朵,并不曾十分留意四周风景。
萧篡束起头发,换了新衣裳,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又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就站在燕枝身侧。
或许是不想让燕枝害怕,所以他……
仍旧照着燕枝说过的规矩,站在离燕枝五丈远的地方。
船入渡口。
忽然,燕枝听见有人喊他:“燕枝!燕枝!”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也传来萧篡低沉的声音:“燕枝,抬头看看。”
燕枝下意识松开糖糕的耳朵,抬头看去。
只见卞大人与刘大人站在渡口,还有两个年轻些的公子,与他们站在一块儿。
一个公子蹦起来,努力朝他挥挥手,大声喊他:“燕枝!燕枝!”
还有一个公子,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
见燕枝抬头看向自己,目光交汇,年轻公子朝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也喊了一声:“燕枝公子。”
“谢仪谢公子!卞明玉卞公子!”
燕枝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恨不得现在就下船去,同他们抱在一块儿。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亲卫所说的,会有人来接他,指的是他们两位吗?
那真是……
太好了!
燕枝脸上,难得露出笑容,也用力朝他们挥手:“嗨!我在这儿!”
在看见谢仪和卞明玉的时候,燕枝忽然就不难过了。
就算他被萧篡带回都城,那又怎么样?他就当是回来看看好友,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篡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模样,只敢偷偷看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他喊这两个人过来,就是为了让燕枝高兴一下。
不能因为自己过分的注视,又惹得燕枝不高兴。
果然,没一会儿,燕枝就转过头,收敛了笑意,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怕他生气发怒,牵连谢仪与卞明玉。
直到看见萧篡并不在意,他才放下心来,继续同他们招手。
船只缓缓靠岸,亲卫放下船上木梯。
燕枝等不及,在亲卫的协助下,拽着糖糕,费劲巴拉地下了船,跌跌撞撞地跑向谢仪与卞明玉。
结果他还没跑出两步,就崴了一下脚,整个人往边上倒去。
萧篡猛地往前迈了一步,要上前扶住他。
可紧跟着,燕枝就被谢仪和卞明玉一起拉住了。
“哎呀!”
萧篡沉默着,手掌在虚空里抓了一把,便收了回来。
“你这小傻蛋,看见我卞公子,怎么走路也走不稳了?”
“别着急,站起来试试,看有没有扭伤。”
燕枝被他们接住,被他们扶着,活动了一下扭到的脚踝。
“我没事,只是船上晃来晃去的,忽然下了船,有点不适应地面。”
“那就好。”
燕枝站稳了,谢仪与卞明玉赶忙松开手,朝萧篡俯身行礼。
萧篡不曾理会他们,只是拎起自己因为下船匆忙,被浸湿的半边衣摆,拧了拧水。
卞大人迎上前:“陛下,马车马匹皆已备好,不知陛下是要……”
萧篡同样不曾理会他,拧干了衣摆,把衣裳放下,看向燕枝,淡淡道:“你和他们两个上马车。”
“是。”燕枝抿了抿唇角,“草民遵旨。”
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燕枝带着两个友人,朝马车走去。
萧篡跟着燕枝,走到马车边。
等他们都上去了,他又站在外面,瞧了一会儿。
燕枝拿不准注意,不知道他要不要上来,也就不敢放下车帘。
就在这时,萧篡朝马车伸出手。
燕枝往里面躲了躲,躲在谢仪与卞明玉身后。
下一刻,萧篡拽过车帘,把帘子放了下来。
就这样。
萧篡走到战马边,拽着缰绳,翻身上马。
人都喊来了,就让他们单独相处相处,又能如何?
燕枝见到他们,既然都高兴了,就让燕枝高兴久一点,又能如何?
萧篡骑在马上,听见马车里传来的低低的谈话声,攥着缰绳,让缰绳嵌进手掌未愈合的伤口里,用疼痛强自压下心里躁动不安的妒火与怒火。
他不生气,他不嫉妒。
只要燕枝高兴,他就高兴。
既然他不能让燕枝高兴,那他就让其他人来。
反正他已经事前敲打过了谢仪与卞明玉,反正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反正……
反正他不介意,他再也不介意燕枝交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