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篡是穿越者。
——萧篡看得见所有人的属性和好感。
——萧篡到这里来, 只是为了玩一场游戏。
——萧篡按照所有人的属性,把他们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而这些人, 为他尽心尽力,替他料理朝政, 替他训练士兵,替他出生入死, 为他万死不辞。
太极殿, 偏殿里。
殿里没有点蜡烛,一片漆黑。
榻前帷帐垂落, 燕枝抱着被子,缩在床榻角落里。
和萧篡大吵一架, 从正殿回来之后,他忽然觉得好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连晚饭都没吃, 就直接爬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尽管他不久前才睡醒, 但他还是好累好累, 好困好困。
燕枝紧紧闭着眼睛, 像是睡着了。
但是眉头微微蹙起,脑袋不自觉摇晃着,整个人也轻轻颤抖着,更像是被噩梦魇住了。
梦境里,无数个场景交织在一起。
——南边小院里,萧篡自信满满地向他宣布,自己已经决意立他为后, 并且替他安排好了一切。
萧篡说:“回去路上,你也要多看看书,朕亲自教你,争取早日把你的才学提上去。”
萧篡又说:“你这身子确实也太弱,让大夫给你开点补药吃,朕也带着你扎马步,武功也能提上去。”
萧篡还说:“至于家世,刘洵和卞英,你自己选一个,做你的义父,你的身世问题就解决了。”
——立后大典当日,他抱着皇后喜服,眼眶红红,站在萧篡面前。
萧篡捏着他的脸颊,对他说:“当皇后要‘权势90才华90’,你觉得你能当皇后吗?当妃子也要‘权势80才华80’,你觉得你能当妃子吗?”
“在这个世界,你就能当个屁。”
——选秀之前,他为萧篡抄写选秀名册,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名字也在名册上,最后一页,最后一个。
他万分欣喜,不知天高地厚,问萧篡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他。
萧篡夺过他手里的纸笔,在他的名字后面,一笔一划地批注。
燕枝的家世下下等,燕枝的容貌下下等,燕枝的才学下下等。
燕枝的所有,都是下下等。
一句一句,贬低他、奚落他的话,萧篡并不是乱讲乱写的。
从前燕枝不明白的事情,如今他一件一件都明白了。
一桩桩一件件,在燕枝的梦境里,编织成一张巨网,铸造成一座鸟笼,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将燕枝牢牢罩住。
因为他的属性,是所有人里最最最低的,所以萧篡一直说他蠢、说他笨,瞧不起他,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他,更不想对他好。
又因为他对萧篡的好感度,是所有人里最最最高的,所以萧篡一直有恃无恐,觉得他会永远喜欢他,永远留在他身边。
还因为对萧篡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所以他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情放在心上。
燕枝伤心又怎么样?燕枝难过又怎么样?
反正他只是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猫小狗,一只任萧篡摆布的小玩偶。
萧篡为什么要在乎一只小玩偶的心情?
噩梦还在继续。
从前吃过的一个个奶油泡芙、一颗颗奶糖、一块块奶油蛋糕,统统浮现在燕枝眼前。
——去年八月,大军班师回朝,萧篡骑在马上,回身将他提到马背上,丢给他一个奶油泡芙,命令他吃。
——靖远八年,他与萧篡不慎中药,有了肌肤之亲,他三日三夜没下床,他饿得累得快晕过去,萧篡便掐住他的下巴,嘴对嘴喂了一颗奶糖给他。
——靖远四年,他为萧篡挡下一剑。这一年,他的生辰,萧篡给了他一块奶油蛋糕,教他吹蜡烛许愿。
燕枝原本以为,泡芙、奶糖和蛋糕,是陛下看到了他的努力,是陛下给他的奖励。
是因为他乖,因为他好,陛下才奖励他。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不是。
原来这些东西,只是萧篡对他的安抚。
只要他好感度下降,萧篡就给他一点儿好吃的、好喝的,把好感度养回来。
就像养猫养狗一样。
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燕枝以为的奖励,以为的爱护,全都是假的。
噩梦尽头,是他与萧篡的初遇。
——八岁的燕枝,被行刑人按在行刑台上。
——十三岁……不知道几岁的萧篡,一脚踹开行刑人,将他从行刑台上拽起来。
萧篡丢给他一个奶油泡芙,命令他吃。
这是燕枝吃到的第一个奶油泡芙。
香甜丝滑的奶油甫一入口,就教他呆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燕枝一直以为,这是萧篡对他的好。
为了这一份好,为了这一点甜,他为陛下尽心竭力,纵使陛下后来那样对他,他也没有想过要怨恨憎恶陛下。
可是现在……
燕枝不由地皱起眉头,越皱越深。
他想,这个奶油泡芙,是不是……也是假的?
萧篡需要一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侍从,而那时的净身房里,他刚好出现在那里。
于是萧篡救下他,随手丢给他一个奶油泡芙,涨一涨他的好感度。
不管是谁,只要那时出现在那里,萧篡都会丢给他一颗泡芙。
所以,萧篡对他,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是假的吗?是这样吗?
燕枝不懂,燕枝想不明白,燕枝也不敢细想。
那样惊心动魄的初遇,那样惊天动地的初见。
燕枝将这个场景藏在心里,珍藏了十年,回想了十年。
每当身处险境的时候,燕枝都会从心底把这个场景翻出来,告诉自己,陛下会保护他的,陛下会来救他的。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的场景,连萧篡穿着什么样的衣裳,衣裳上是怎么样的花纹,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来。
可这是假的,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对他来说,念念不忘的初见。
对萧篡来说,只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的随手一丢。
萧篡对所有下属都是这样的,对吗?
萧篡要收服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就会这样做,对吗?
所有人都知道,萧篡的意思是,我救了你,你就要提高对我的好感度,为我办事。
所有人都知道,萧篡是他们的主子,是大梁王朝的帝王,要为他尽忠,为他做事。
只有燕枝,只有燕枝这个蠢蛋,因为一个泡芙,就喜欢上了萧篡,对萧篡动了心!
萧篡只是用对待其他下属的方式对待他,他却自顾自地喜欢上了萧篡!
难怪萧篡总是骂他蠢货,难怪萧篡总是骂他小狗。
原来他真的是蠢货。
他怎么能喜欢上萧篡啊?他怎么会喜欢上萧篡啊?!
燕枝这样想着,再也没忍住,闷闷地咳嗽了两声。
紧跟着,他的耳边忽然传来焦急的呼唤——
“燕枝?燕枝!”
“醒醒,快醒醒!”
“你怎么了?”
两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将燕枝从噩梦里拉了出来。
燕枝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回头望去。
只见窗外天光已然大亮,谢仪与卞明玉就站在案前,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怎么了?”
燕枝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又酸又疼,几乎要睁不开。
他的脸颊上也湿漉漉的,风一吹,就冰凉凉的。
他哭了,在梦里哭得很大声。
“谢……”
燕枝张了张嘴,又发现自己的喉咙也肿起来了。
他的声音很小很哑,像刚出生的小猫一样。
燕枝红着眼睛,看着榻前两人,唤了一声:“谢仪……卞公子……”
谢仪与卞明玉看着他,都忐忑地应了一声。
“我在。”
“诶,在呢。”
下一刻,燕枝再也忍不住。
他扑上前,抱住两个好友,大哭出声。
“我真傻!我真傻!”
“我怎么会喜欢陛下呢?我怎么会喜欢萧篡呢?”
“我怎么能喜欢他呢?!”
“我好傻,我是天底下最傻的人!”
他哭着,眼里含着两泡眼泪,话都说不清楚。
谢仪与卞明玉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知道,帝王就在外面看着。
其实他们两个能进宫,能到燕枝的房间里来,也是因为帝王传召。
他们也知道,要是这样抱住燕枝,安慰燕枝,门外的帝王一定会暴怒。
就算不当场发作,也一定会怀恨在心。
可是……
现在的燕枝,实在是太可怜了,太无助了。
虽然不知道燕枝在说什么,虽然不知道燕枝与陛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陛下可能就在门外。
两个人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默默地收紧了搂着燕枝的手臂,将他抱紧,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慰。
“不要哭了,别难过了。”
就这样罢,作为好友,在友人难过的时候,抱一抱他,完全是可以做到的事情。
他们都不怕。
就算陛下秋后算账,他们也不后悔。
*
谢仪与卞明玉猜得不错。
燕枝抱着他们两个,嚎啕大哭的时候,萧篡就站在偏殿门外。
燕枝做了一夜噩梦,萧篡却一夜没睡。
昨夜里,燕枝走后,他拿着那条金链子,追到廊上,亲眼看着燕枝回了房间,才回到正殿里。
正殿堆成山的奶油泡芙,燕枝只吃了一个。
奶油蛋糕和甜牛奶,更是动都没动过。
还有那盏莲花蜡烛,叮叮当当地响了一夜,直到现在还没停下。
萧篡将殿中蜡烛全部掐灭,守着这些东西,望着莲花蜡烛,在玉阶上坐了一夜。
莲花蜡烛很丑,颜色艳丽,大红配大绿。
远远不及上元节那日,楚鱼给燕枝带的莲花灯好看。
萧篡只以为燕枝喜欢莲花,却忘了,莲花蜡烛本身就很丑。
也忘了,燕枝是讨厌他的,自然也不会再喜欢他送的东西。
燕枝不要它,是寻常的。
沙哑空灵的声音,一刻不停地在大殿里回响。
萧篡就这样,在大殿里,呆呆地坐了一夜。
他很想冷静下来,像从前一样,再想想办法,让燕枝回心转意。
可是他的脑子就像是被奶油糊住了一样。
他什么都想不出来。
他再也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有恃无恐,自信满满。
他的眼前,始终浮现着燕枝红着眼眶,泪流满面的模样。
他的耳边,始终回响着燕枝质问他、戳穿他的一字一句。
燕枝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他终于看破了一切。
他终于看穿了萧篡的真面目。
他终于明白,萧篡对他,不过是玩玩而已。
他终于知道,萧篡是一个游戏人间的穿越者,是一条狼心狗肺的野兽。
萧篡也终于意识到——
燕枝是一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燕枝不是角色人物,燕枝不是他的下属。
正因为燕枝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从前的喜欢,才那样珍惜可贵,才那样让他着迷沦陷。
他不能既要求燕枝像一个人那样爱他,又把燕枝当成一只无知无觉的小狗。
是他太蠢,是他太笨,是他太自傲。
他早就失去燕枝了。
他完全失去燕枝了。
他永远失去燕枝了。
萧篡立在门外,望着殿里,燕枝扑在谢仪与卞明玉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就像是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只有藏在衣袖里的拳头紧紧攥着,青筋暴起。
是,他是很嫉妒,很恼怒,很想冲进去,把燕枝和这两个人分开。
可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了。
这两个人是他亲自请来的。
这两个人是燕枝的好友,一个好感度八十,一个好感度七十。
他萧篡又是谁?他不过是一个好感度负六十的人,他是燕枝讨厌的人,是燕枝的仇人,是燕枝口口声声,正在骂着的人。
他是什么?他算什么东西?
他有什么资格去管燕枝?有什么资格把燕枝和他的好友分开?
他没有。
萧篡站在门外,连推门进去都不敢。
燕枝看见他,会哭得更凶、更难过的。
看着燕枝崩溃大哭的模样,莫名的,一种古怪酸涩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这一次,他对燕枝的心疼,超越了他对这两个人的嫉妒。
他甚至想,他可以不出现。
只要谢仪和卞明玉能把燕枝哄好,只要燕枝不再哭了,他做什么都可以。
萧篡就这样站在门外,看着谢仪与卞明玉抱着燕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擦泪,轻声安慰他。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也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枝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他整个人也慢慢软了下去,跌坐在榻上。
卞明玉道:“你饿了吗?我去让他们拿点吃的过来。”
“嗯……”燕枝用手帕捂着脸,点了点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卞明玉转身,正准备出去,结果一拉开殿门,迎面就撞上了立在门外的萧篡。
萧篡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神色冷肃,双眼赤红,像是刚从地里爬出来的。
“陛……”
他刚准备喊,萧篡就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为了不让燕枝瞧见,萧篡转身便走:“过来。”
“是。”
卞明玉赶忙跨过门槛,将殿门关上。
萧篡大步来到正殿,让卞明玉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给燕枝准备吃食。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托盘满满当当,有一整份奶油蛋糕,五个奶油泡芙,还有一杯甜牛奶。
卞明玉睁大了眼睛:“陛下,这些是……”
“燕枝的早饭,你拿去给他吃。”
“是。”
“膳房那边,朕让他们熬了粥,也端一碗过去。”
萧篡担心燕枝不肯吃,最后补了一句:“你对他说,这是朕送他的,不要任何附加条件,他吃也行,不吃也行,朕——”
“不会再强求于他。”
不会再强求燕枝喜欢他,不会再强求燕枝对他的好感度上涨。
他什么都不在意了,只要燕枝吃了东西,把肚子填饱,就足够了。
卞明玉颔首:“是。”
他双手接过托盘,行礼告退。
萧篡看着卞明玉捧着东西回去,等他进到了偏殿,才抬起脚,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他仍旧躲在偏殿外面,偷偷摸摸地看着燕枝。
他看见,卞明玉把蛋糕和泡芙拿进去的时候,燕枝显然愣了一下。
燕枝把眼泪擦干净,问:“这是萧篡给的东西吗?”
卞明玉点了点头:“嗯。陛下说,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这些东西,没有条件。”
燕枝又问:“他在外面吗?”
卞明玉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在。”
燕枝别过头去,却端起膳房送过来的肉粥。
卞明玉道:“你不想吃,那我就把东西放在旁边了。”
“嗯。”燕枝点点头,低着头,专心喝粥。
谢仪与卞明玉在他身边坐下,递给他手帕。
等燕枝吃完肉糜,谢仪帮他把碗端走,卞明玉问:“这些是什么东西啊?好吃吗?”
“这些是……”燕枝顿了顿,伸出手,拿起两个泡芙,递给他们,“这是‘奶油泡芙’,很好吃的,你们尝尝。”
“好啊好啊!谢谢!”
“多谢。”
卞明玉与谢仪接过泡芙,同时咬了一口。
下一瞬,里面满满当当的奶油炸了出来,糊了他们一脸,在他们的嘴巴上,糊上一层雪白的胡子。
“诶?”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两个人手足无措的模样,燕枝连忙递上手帕:“快快快,擦一擦。”
他说着说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们两个变成小老头了!”
卞明玉故意板起脸:“你还敢笑?”
谢仪擦拭着嘴角,同样颇为无奈,唤了一声:“燕枝公子。”
卞明玉拿起泡芙,就要塞给他:“你也吃一个!快!”
“好啊。”
燕枝笑着接过泡芙,先在酥酥脆脆的外皮上咬了一小口,然后把里面的奶油吸出来。
燕枝扬起自己的小脸,自信满满。
看!
一点儿都没沾到!
“哈!你这个机灵鬼,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对呀。”燕枝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我早就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了,泡芙是泡芙,蛋糕是蛋糕。
萧篡……是萧篡。
既然是萧篡把他绑回来,既然是萧篡把泡芙给他的,既然他喜欢吃泡芙,那他就吃。
燕枝吃完泡芙,双手捧起那个蛋糕。
才开春不久,天气还是冷。
蛋糕过了一夜,还是完整的,上面的奶油也没有塌下去。
燕枝双手捧着蛋糕,对两位好友说:“昨日是我的生辰,我们来吃蛋糕,就当是帮我庆祝生辰了,好不好?”
“是吗?”卞明玉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们都没准备生辰礼物。”
“我不要礼物,你们来了就可以了。”
燕枝将蛋糕交给谢仪,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昨夜里,他不想在萧篡面前许愿,更不想让萧篡知道他的愿望。
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是他的好友陪着他,为他过生辰。
他忽然想许愿了。
燕枝双眼紧闭,认真许愿。
两个好友陪在他身边,认真地看着他。
萧篡站在门外,同样定定地望着他。
燕枝刚刚才哭过一场,就算擦掉了眼泪,眼眶还是通红的,眼睛也还是肿起来的。
他在噩梦里哭很狼狈,雪白的单衣空荡荡的,乌黑的长发披散着,一张小脸惨白,看着就病恹恹的。
可就是这样的燕枝,坐在榻上,虔诚许愿,日光透过窗纸,照在他的身上,照得他就像是端坐莲台的神仙一般,纯净高贵。
萧篡躲在门外,如同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的流浪狗,看着这样的燕枝,一时间竟出了神。
不多时,燕枝睁开眼睛。
卞明玉问:“你的许什么愿?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对着糕点许愿的人。”
“唔……”
燕枝这才想起,对着蛋糕许愿,是萧篡教他的。
在大梁,并没有这样的规矩。
他眨了眨眼睛,转移了话题:“我们吃蛋糕吧。”
小小的花篮蛋糕不好分,燕枝想了想,拿起没用过的干净勺子,把蛋糕分成三份。
“好吃的,很难得才能吃到,快吃。”
燕枝不说他许的愿是什么,谢仪与卞明玉都不知道。
但萧篡知道。
萧篡知道,他的愿望一定是——
回到南边,和楚鱼一起卖红糖糕。
萧篡默默转身,回到正殿。
正殿里,那盏莲花蜡烛,还未停歇。
萧篡跪坐在御案前,双手捧起蜡烛,望着当中旋转的莲花心,不由地出了神。
有一个声音对他说,燕枝已经这么讨厌你了,应该放手了,应该放燕枝回去了。
可是,还有另一个声音对他说,还有十五日。
距离他与燕枝的一月之约,还有十五日。
他还有机会。
就算他已经没有机会了,那也应该……
那也应该弥补燕枝,让燕枝出出气,让燕枝再捅他两刀,让燕枝高兴点。
萧篡沉默着,目光坚定地从怀里掏出那条金链子,把链子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了两圈,藏进衣裳里。
谁也没有想到,威仪赫赫的帝王冕服之下——
是帝王亲手套上的,一条缠绕好几圈的狗链子。